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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殷先生选择住在那里,也就是图上班方便。
    他的公寓装修十分简洁,并不像售楼部样板房那种欧式豪装风格。原木风情的地板,暗棕木质的墙壁,洁白明静的布艺沙发,黑色简约的几何茶几。
    因为装修过于简约,更显得这公寓十分空旷。贫穷小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公寓,不觉疑惑地说:先生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
    此话一出,辛桃馥又自觉失言:这简直像是在暗示自己想搬进来和先生一起住吧?也不知有没有失了分寸。
    辛桃馥脑子一转,飞快地补充一句:也不养只猫儿狗儿呀什么的
    殷先生只笑着掐了掐辛桃馥的脸颊:养你一只还不够?
    辛桃馥正想回答什么,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先生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辛桃馥循声扭过头,见一个中年妇女从阳台走了过来,她身材微胖,身上穿一件红色的袄子,显得圆润而喜庆。
    这位是?中年妇女看着辛桃馥,眼中流露出好奇。
    殷先生扶着辛桃馥的腰,对中年妇女说:这是辛少爷。说着,殷先生又对辛桃馥说:这位是小红姨,专门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辛桃馥和小红姨便笑着打了招呼。
    小红姨是一个十分爽快的人,气质态度和紫藤雅苑那一群装腔作势的女佣全然不同。在她的脑子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我在伺候贵人所以我也挺贵的概念,她就是很正常地打工。
    辛桃馥认识殷先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他身边看到这样正常的人,简直要感动哭了。
    也许,这也是殷先生选择她当自己的住家保姆的原因吧?
    他不需要一个过分尊敬自己、十分懂得礼仪的帮佣,他只是想要一个正常人正常工作。
    辛桃馥当晚就在殷先生的住宅住下了。
    卧室之中,不再装瘸的殷先生有了更加勇猛的表现。
    过后,辛桃馥忽而脑子一紧,说:你这儿隔音好么?小红姨会不会听见?
    殷先生笑了:这也值得你臊的?听见也好,没听见也罢。难道她会觉得我们睡一屋是在探讨人生哲学?
    辛桃馥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殷先生捏他鼻子:少爷脾气越发见长。
    辛桃馥抬眼看到殷先生的书柜,见里头放着不少经济学管理以及哲学之类的书,倒是符合殷先生的人设。唯独一本例外,是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这故事极短,是做不成一本书的,但因为先生柜子上的是绘本,倒是能独立成册。
    辛桃馥只说:先生家里怎么有绘本?
    殷先生默了默,才说:小时候姨母给的。
    辛桃馥察觉到气氛骤然变冷,便不多问了,只靠在殷先生肩上睡觉。
    辛桃馥能知道,殷先生应该是领地意识和边界感比较强的人。
    这样的人,大约不欢迎同居者(小红姨应该不算数)。再有一件,辛桃馥也不想贸然发起和殷先生的同居生活,殷先生是否欢迎自己暂且不提,就算殷先生现在心情好,一时兴起答应了,所谓所见容易相处难,要真是住在一起,也未必真就是好事。
    辛桃馥故意提出要来,又住一晚,不过是初步的试探,意图在殷先生的生活领域里多踩几个脚印而已。
    翌晨起来,辛桃馥便伏在殷先生肩头,说:我也好久没回雅苑了,我今天叫马哥送我回去吧。
    殷先生没想到辛桃馥会这么快提出离开。
    辛桃馥想的只是,他自己不提,等殷先生提,那就会变得被动。还不如他自己先提起,还能看到殷先生略带诧异和不舍的眼神呢。
    殷先生摸了摸辛桃馥的额发,说:雅苑比这儿好?你这么急着回去?
    倒不是急着,辛桃馥搂着殷先生脖子,说,只是怕打扰先生的工作和生活嘛。
    殷先生笑道:你喜欢留在这儿多久都可以。
    辛桃馥试探得手,心里竟有几分惊喜:看来现在先生对我还是挺喜欢的。
    但这也是暂时的。
    辛桃馥绝不会冒进。
    但是,当殷先生说了你喜欢留在这儿多久都可以之后,又没让马哥来接人,辛桃馥再强调叫马哥,那就有点儿不识抬举了。
    可让辛桃馥就势住下,也绝不可以,因为现在形势大好,辛桃馥更不想将主动权交出去。
    如果不动声色、又不得罪先生地夺回主动权,则又是一场测试题了。
    到了餐桌旁,小红姨已将早餐摆好。
    辛桃馥和殷先生坐着一起用餐。他吃了两口饺子,只夸赞说:小红姨的厨艺也太棒了吧!这个可比雅苑里的什么大厨做的都好吃!
    小红姨满脸堆笑:谢谢少爷夸赞。
    殷先生笑道:那就是雅苑的厨师不行,改天给你换一个。
    这味道也太难得了。辛桃馥又喝了一口热豆浆,说,为了小红姨做的菜,我就多住这儿几天吧。
    殷先生只是笑着。
    辛桃馥又补充一句:等开学了再回雅苑。那儿离学校近,我上学方便。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殷先生便无多讲什么。
    殷先生和辛桃馥二人腻歪了半天。
    原本辛桃馥还怕二人太亲热会被小红姨撞见,但他很快发现,小红姨是存在感非常低的人。只要殷先生不召唤她,她会一直待在非生活区主要就是厨房和保姆房。
    殷先生和辛桃馥正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恰恰就是恋人会做的事情,说一些没有营养的糖水似的话,仰着头看天花板,也能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起。
    辛桃馥下意识地坐直身子,说:是谁啊?
    殷先生道:应该是一些小辈吧。
    辛桃馥只道:原来是世家公子们呀?那我先回房间吧。
    殷先生却握着他的手,笑道:你躲什么?见一见也好。
    辛桃馥只得坐下。
    小红姨去应门,果然领进来几个世家的小辈其中却有一个熟面孔,正是司延夏。
    几个小辈见到辛桃馥,都怔了一瞬。司延夏也是意外的,但他最快反应过来,跟殷先生打了招呼后又跟辛桃馥打招呼:桃子也在啊。
    他这话说得极熟稔,跟个老熟人似的。
    辛桃馥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和司延夏有这么熟,但他也不好打别人的脸,便只笑笑应了,正想回他一句司学长,却听得殷先生发话了:没大没小的,叫辛少爷。
    司延夏脸上一愣。
    其他几个小辈终于反应过来:哦,这就是那个辛少爷啊
    他们虽然心里对这个少爷的称谓有各种各样的解读,但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唤道:原来这就是辛少爷,真是气宇轩昂啊
    司延夏摸摸鼻子,说:叔叔,不是我没大没小,只是桃子和我是同学说起来还是我学弟呢,我叫惯了。
    殷先生只笑道:在学校是你学弟,在这儿不是,别错了辈了。
    殷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却叫人感觉冷嗖嗖。
    几个小辈都有些尴尬,站在司延夏旁边的还用手肘微微捅了他两下,仿佛在说:敢和殷叔叔顶嘴?你疯了?
    司延夏当然不敢和殷先生顶嘴,刚刚回那一句已经是他在作死边缘最大的试探。他便立即堆起笑容,说:是,是我错了。辛少爷莫怪。
    辛桃馥少见司延夏这样吃瘪的,心里只道痛快,脸上保持微笑:这是什么话?
    被这样一搅和,几个小辈都有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窘迫,只捧着礼物站在一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殷先生摆摆手,说:都坐吧。
    他们才笑着坐下来,闲话了几句。
    辛桃馥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也插不上嘴,也没兴趣加入谈话,只是笑着,仿佛一件好看的摆件。
    但他瞧着司延夏倒是稀奇。
    司延夏在学校里跟个小霸王似的,人人见他都敬着他,他也是从容不迫习以为常中带着几分讥诮,傲得跟白天鹅似的。现在坐在殷先生家的沙发上,倒没天鹅的样子了,烧鹅还差不多任人宰割还带点儿油腻。
    辛桃馥看着他这样倒觉得比平时顺眼,心里只是发笑:原来堂堂司公子也有今天。
    待众人拜会过了,便先行离去。
    辛桃馥看着他们走了,才说:先生这儿是每天都会有人上门拜年吗?
    殷先生道:是的。
    辛桃馥叹道:怪不得要特意腾几天去潇湘小筑过清净日子呢。
    殷先生笑道:难为你要陪着我应付。
    辛桃馥点头:可不是么?我还是先回雅苑吧。
    殷先生却道:你不喜欢外人,不见也是可以的。
    辛桃馥叹道:今晚还有人来吗?
    殷先生想了一下,道:还有一批。
    辛桃馥揉了揉额头,说:那我还是出去逛逛吧。
    殷先生倒没多说什么,眼神里全是一种对不爱过年走亲戚的任性小孩的宽容。
    辛桃馥拿了信用卡,独自离开公寓,在附近闲逛。
    他只在附近走了一会儿,却也碰上了司延夏。
    他真是笑了:你怎么还在呢?
    司延夏见到辛桃馥也笑了,说:正巧在附近吃饭。
    辛桃馥望了一圈:你那些朋友呢?
    司延夏道:算不上朋友。
    辛桃馥也不说什么,正想跟司延夏告别,司延夏却神秘兮兮地凑上前,说:我倒是有个重磅消息要告诉你呢。
    辛桃馥挑起眉:什么重磅消息?
    当然是和殷叔叔有关的呀。司延夏眨眨他的狐狸眼。
    于是,辛桃馥和司延夏又在X巴克坐下。
    司延夏又给他点了一杯加厚奶泡加糖的拿铁。
    辛桃馥吹了吹奶泡,抬眉问:到底是什么消息?
    司延夏只道:相公子要回国了。
    辛桃馥皱了皱眉,一时间竟没有想起谁是相公子。
    第37章 你不想见他?
    相公子,便是湘夫人的侄子。
    再详细地说,那就是继承湘夫人巨额遗产后离国的那位侄子。
    在湘夫人死后,大家都以为湘夫人那笔丰厚的遗产会由殷先生继承。无他,湘夫人总是表现得无比敬爱姐姐,同时也对姐姐的遗腹子视若珍宝,为了照顾殷叔夜宁愿不婚不育。谁曾想,湘夫人的遗嘱使人众人都吃了一惊。
    当时,殷叔夜还不是殷先生,而殷家一门的重要人物都死光,露出颓势。大家自然敢当他的面说一些真话,只道看来你姨母也不是真心疼你啊外甥和内侄,还是差着点儿活着时候说的话不算数,看一个老人家的遗产怎么安排,才能知道她到底疼谁。
    那些湘夫人说悼念姐姐、心疼殷叔夜的话也少说了这些本就是场面上的漂亮话,世家的人是不信这一套的。
    那时候殷家出现颓势,大家便都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只道,湘夫人当年来伺候孕中的相潇潇,却把相潇潇给伺候死了,继承了相潇潇的财产,接手了相潇潇的男人和孩子这可是厉害!
    相潇潇的财产是继承而来的。除了古董珠宝玩意儿之外,她最重要的财产是丹陵福地。 那儿本是一处山地,并不十分值钱,因为有风水师说这儿适合建墓地,相家才买下,命名为丹陵福地。谁知道,这儿竟勘测出金矿,真乃福地也。
    相父临终前,将丹陵福地在内的大部分财产给予相潇潇,给湘夫人的则只有四千万。
    四千万对普通人而言虽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在这样的家族里就跟打发乞丐差不多。
    湘夫人能够一直维持相家小姐的派头,也多得相潇潇的接济直到相潇潇猝然离世,巨额遗产落到湘夫人头上。
    湘夫人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贵女,而不是空有相家千金名头的灰姑娘。
    更有说法,湘夫人嘴上说不嫁给殷父,是因为尊重姐姐。但其实,湘夫人不嫁给殷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
    据说,相潇潇在嫁给殷父之后,嫁妆就被殷父以各种手段取走不少,连带着丹陵福地金矿的开采权也被殷氏掌握了。
    相潇潇死后,湘夫人虽然继承了丹陵福地,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开采权已经被殷氏拿住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虎口夺食呢?
    因此,湘夫人才与他虚以委蛇。最后,湘夫人靠着殷父的信任和宠爱,才逐步把丹陵福地的管理权抓了回来。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湘夫人一直强调,以后打算把丹陵福地送给孩子。
    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孩子是殷叔夜,谁曾想,竟然是相公子。
    所以,相公子继承了丹陵福地辛桃馥听着司延夏的一段解说,道,那他为什么要去X城避居?
    司延夏笑道:相公子名义上是姓相的,但他的身世不明,无父无母。他一直是湘夫人养大的,湘夫人一死,他便无依无靠,哪里守得住这么一大笔财产呀?
    身世不明?无父无母?辛桃馥越听越觉得糊涂,那相家怎么会认他?
    司延夏做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认为呢?
    辛桃馥脑子里转过一个猜测,但并不说出来,只道:我哪里能知道?说着,辛桃馥又把话头抓回来: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去X城?
    司延夏继续解释道:四大家族虽然煊赫,但有钱人从不嫌钱多,谁都眼红那座金矿。当年,相潇潇姊妹要不是跟了殷父,也守不住丹陵福地。那年,丹陵福地落到了相公子这个黄口小儿头上,他也是守不住的。还好,湘夫人在遗嘱上写明,现在丹陵福地仍归殷氏管理,要等相公子成婚了才能正式继承。因此,相公子乐得躲清净,一溜烟跑去国外。守住丹陵福地成为了殷叔叔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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