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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他欺世盗名——悬刀(72)

    那半大凤凰几乎是紧绷着神经,时刻屏息以待,但这么撑着过了片刻,他所臆想的那种翻江倒海的动静却迟迟没有出现,于是便忍不住朝重岚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否则呢?重岚冷漠道:你难不成有本事阻止他们?
    话虽这么说,但重岚此刻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暗暗收紧了,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抠出血来。
    如果非要在雾隐和楚昱当中选一个活下来,那么权衡利弊,他自然还是偏向楚昱一些。毕竟雾隐现在的状态已经接近丧心病狂,而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反之楚昱虽容不下他,但也未必一上来就会对他下死手,多半是会把他带回红雪涧,在全族人的见证下再做处置。
    可是真是要如此,那他如今仅剩的那丝骨气,到那时恐怕也要半分无存了
    重岚闭上眼,任由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
    曾经在族人面前放出的豪言,出走时一呼百应的傲然,宁愿背负叛徒之名也要出人头地的那份决心年少气盛时的种种遭遇曾是燎原的野火,将他体内的不甘烧得热血沸腾,而现在,却像是汹涌而冰冷的海潮,反复冲荡着他日渐沉沦却依旧难以驯服的灵魂。
    要逃吗?重岚内心煎熬无比,滚滚烟尘映在他的眸底,就像是惑人的毒瘴,而在破碎的结界外,方才择人而噬的那股洪流也失去了生机,化作了灰白的沉积物,静静覆盖在山体上。
    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加绝妙的逃脱时机了,重岚心知肚明。
    可要真是逃了,那想必今日的怯懦就会成为他心上一颗拔不掉的钉子,让他往后的道境再难有所突破。
    但若不逃,就势必要摧眉折腰,形如草芥般地在楚昱或雾隐面前祈求一丝生路,思及此,重岚咬紧牙关,虽然一路走来,他已经抛却了太多东西,但唯独不想连这最后一点尊严也丢掉。
    更何况是向那个人向楚昱低头。
    没错,其实仔细想想,活下来的人无论是楚昱还是雾隐都没有区别,左右不过是铡刀落下速度快慢的不同而已。雾隐的确暴虐无道,可难道楚昱就是厚德载物之辈了吗?
    虽然红雪涧中的族人都将其视作神明,但重岚却从一开始就对其不屑一顾,只不过当年还只是少年人对众口一词的逆反心理,而这么多年来在雾隐手下东奔西走,亲身参与进六千年前的那些恩怨纠葛,却是让他掀开了一层层高贵洁白的面纱,看到了这个传说中妖主隐藏在重重光环下的真面目。
    低贱的出身、极重的功利心、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疯狂、必要时可以巧言令色的姿态、能割舍一切私欲的冷血种种负面甚至相互矛盾的性格组成了楚昱,或许这些东西可以糅杂成一个难以撼动的上位者,可却并不是一个令人心生向往的人格,一个浩气凛然的领袖。
    说到底,只是时势造英雄罢了,脱离了那个充满机遇的乱世,楚昱也不过是在众生百态中一个汲汲营营,沽名钓誉之辈而已,手腕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证据就是现在的妖主不是他而是重苍,而曾经被囚禁的经历和如今遍布妖界的追捕令都是其最显眼的耻辱架。
    在退缩和不甘的情绪过后,最后在重岚心底涌上来的是触底反弹的愤懑,他反复咀嚼着那些证明楚昱不堪的言辞,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是能唤醒他背水一战勇气的唯一力量。
    不能逃避。
    重岚品尝着口腔里渐渐蔓延开来的铁锈味,魔怔般地默念着,而与此同时,身旁的半大小子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重岚心中顿时一凛,但视线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就先感觉到一阵强力的罡风狠狠拂面而过,夹杂着数不清的灰尘和碎石,就像是想要生生刮掉他二两肉一般,硬是让他抵不过后退了两步,而那只半大凤凰更是直接被压迫回了原形,顺着风势打着滚地被吹飞了出去。
    重岚抬起胳膊护在脸前,从刻意露出来的缝隙中,他勉强看见前方的烟尘已经被吹散大半,空旷的场地上渐渐浮现出了三个人影。
    他瞳孔一缩,知道情况有变,便立时集中妖力在瞳孔上,隐约间就见其中一人似乎正半跪在地上,而前方有一人正护在其身前,与对面那个人影遥遥对峙。
    怎么回事?怎么会又多出一个人来?重岚急速思索着那个负伤在地的人影应该是楚昱,那远处与他对峙的就必然是雾隐了可如此一来,那护着楚昱的人又是谁?
    他敢确定从雾隐冲入烟尘到现在,没有任何气息再闯入金沙洲,这么说来,难道这个人是在结界还完好时,就与楚昱一同混进洞府的?可雾隐和楚昱刚冲突时怎不见他出来援手?是藏在哪里?而且能从雾隐手中救下楚昱,想来这人修为也不会低于终焉态。
    重岚咬牙。
    从什么时候起,终焉态竟变得如此不值钱了
    还有楚昱,运道总是如此之好,明明是被逼近绝路也能起死回生,是不是天道就是偏爱某些人?
    然而他心底的不忿那三人却并不知晓。
    在弥漫着细小浮尘的战局中央,雾隐神情扭曲,他看着对面的男人动作仔细地将楚昱扶起,几乎要嚼穿龈血。
    重苍重苍雾隐恶狠狠念着这个名字,狰狞中又带着些冷笑。
    另一头,楚昱被搀扶着站起来,发白的指尖攥紧了伤口周边被血液洇湿的布料,他抬起头迅速撇了远处的雾隐一眼,然后视线重新回归到面前的男人身上重苍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但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楚昱说不上来,他张口想问重苍是否成功融合了补天玉,但话开了头却又觉得多余,因为重苍还好好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他只能沉默,并在站稳身躯后就立即松开了握着重苍手腕的手,他余光中看见重苍蹙了下眉,像是责备他的反复无常没错,反复无常。
    不知道为什么,楚昱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不一样了。对眼前这张面孔的记忆在脑海中浮浮沉沉,最后令他印象最深的竟然是那个看着他,眼底尽是乖戾与执迷的树妖。
    而就在几个时辰前,在那个界中界里,他靠在重苍怀里难得流露出柔情的那一瞬现在想来却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楚昱我回来了。
    耳畔响起重苍的声音,楚昱看着自己鬓角垂下的发丝被那只手拢到耳后,那种耳尖处一闪而过的温热感,让他终于忍不住将视线重新投放在这个人身上。
    你到底是谁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突然让重苍变了脸色,就好像被连皮带肉撕下了多年来覆在脸上的面具,他的眸色风云变幻,有一瞬间甚至浓郁的发紫。相反的是楚昱却是露出了一种混杂着与了然、惆怅和介怀的神情,但还不等谁先来打破这僵局,突如其来的横竖两道爪风就将二人猛然劈开。
    两人同时后撤躲过杀招,雾隐的身形也从虚空中破现出来,重苍立即便回身挡在楚昱面前,侧头对楚昱轻声道:我一人对付他足矣。
    不是命令的语气,可仍让楚昱皱起了眉,他刚想说什么,就听重苍接着道:就当是我在求你。
    楚昱没再说什么,静默地退到了一边。
    而眼看着这一幕的雾隐眼底却是冰冷一片,他先是阴骘地盯着楚昱的背影走远,然后才把目光落回面前的重苍身上,似笑非笑道:妖主大人还真是和你的阶下囚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原来遍布整个妖界的通缉令都是一张耍人玩的废纸,你的忠实拥趸们知道你烽火戏诸侯的把戏吗?
    重苍也并不解释,只是道:楚昱并非我的阶下囚。
    随便你怎么说。雾隐淡淡一哂:阶下囚、禁脔、还是战利品怎么都一样。
    重苍眯起眼:楚昱是你的骨肉兄弟,也是在你身处绝境时唯一对你不离不弃,护你周全的人,你就如此贬低他吗?
    让我身置绝境的人难道不就是他吗?!雾隐冷笑,他背后浮起几颗黑色的星辰,周遭的光线也随之黯淡下来:再说,你是凭什么立场来教训我?当年我跟楚昱认识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个在穹屠山顶孤零零长着青苔,对天道纲常一无所知的不入流树妖罢了!我和他之间的种种纠葛,又哪里轮到你一个后来者置喙!
    所以重苍周身的妖力也开始缓缓攀升,他脚尖一点,升上半空中,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道:真正令你陷入绝望的不是咒术或者我,而是楚昱永远视你为兄弟的那份情谊,是吗?
    重苍!你找死!雾隐怒吼,身后浮沉的星辰发出夺目的光芒,他犹如入水的飞鱼,转瞬就来到重苍面前,挥出力重千钧的一拳。
    没有使用任何技巧,事到如今,他只想给这个男人以最直接的羞辱,不光是因为他话中对自己的冒犯和藐视,更是因为在这个世上,他能接受任何人与楚昱成为眷侣,但唯独重苍,这个树妖不行。
    甚至没有为什么,不因任何恩怨,他在第一眼见到这个妖怪时就厌憎它,或许有些仇恨早就是命中注定好了。
    砰!
    拳头到肉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雾隐面色扭曲,而重苍稳稳接着他的拳头,云淡风轻中有着一丝讽刺道:
    我戳中你的痛处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换掉了我的旧电脑,现在充满了码字的热情
    第101章 胜负
    雾隐闻言额角抽动了一下,然后猛地收回拳头,反讽道:你要逞嘴上的威风也就只能趁现在了!
    说罢,雾隐身后的星辰就陡然飞速旋转起来,而与之呼应的,竟是天色的变化。只不过须臾功夫,四周就完全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就连雾隐本人,也在几道残影的闪现后,便彻底隐匿在了黑暗中。
    乍一看,这光景竟像是雾隐加速了日月循环的速度,但重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终焉态虽然能引动天象,可却不能改变它。要是雾隐真有这种逆转乾坤的本事,那这么多年来也就不会龟缩在这方寸之地,恐怕早就杀上穹屠山顶,来取他的性命了。
    因此眼下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重苍却并不慌乱,他不动声色地道:看来上次在浮生海逃过一劫,倒是让你知耻而后勇了。
    这自然不是夸奖,而是极尽嘲弄的讽刺,重苍从来不是喜欢在口舌上争长短的人,但在雾隐面前,他却似乎从不吝啬自己的刻薄。
    果然,下一刻,雾隐的声音便带着恨意自虚空四面八方传来道:在我看来该颜面尽失的人是你!重苍!在浮生海时没能杀死我,就已经证明了你的无能!
    话落,重苍头顶的混沌中就突然闪烁出一点星芒,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光点就像接连不断的涟漪,不断荡漾开来,转瞬就遍布整个穹顶,在天幕上汇聚成了一条紫金色的河流,明明是极美的光景,却在下一刻裹挟着滔天的声势,排山倒海地朝下方倾泻下来。
    重苍脚尖一点,便从平地掠起,正面迎着绚烂的星光而上,转眼整个身躯就被淹没在其中,然而在星河须臾的夺目后,一束金芒就从其中破出,宛若皓月之辉,将星光驱散得一干二净。
    但来势汹汹的星河却只是一个幌子,真正暗藏杀机的是随之溅开的无数道细如蝉丝的黑线,几乎是在无声无息间,便缠绕穿梭了无数次,在重苍外围构成了一幅天罗地网。
    看不见的丝线连着点点星光,虽然每一颗都极为细小,但千万颗同时流转射出,便有毁天灭地的架势。
    重苍不过稍稍一动身形,千万条丝线就刹那全被触动,快的几乎连眨眼都来不及,中央的漏斗处就已经陷入了一片狂轰滥炸中,就连周边的虚空都被砸的千疮百孔,暴烈的乱流不断从中冲出,整个局面顿时形如炼狱。
    但对在地面等候的楚昱而言,除了漂浮在空中的那个黑色巨球时不时发出的雷鸣轰动声,他对内里的状况一无所知,心下便不由焦急起来。
    若是换作以往,他绝对不会质疑重苍的本事,但对于刚刚用补天玉恢复了力量的重苍,他却不得不担心。
    不要动。
    突然间,颈后传来刀锋抵在皮肉上的寒意,从那股隐约带着灼烈的气息上,楚昱瞬间判断出来人是谁,也并不轻举妄动,只是道:像你这样的投机取巧之人,居然没有趁我和雾隐方才缠斗时逃走,还真是令我惊讶。
    到这个地步你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才真是令我惊讶,是不是世上所有大人物都是这副自命不凡的臭德行?重岚讽刺道:不对,你应该要特别一些,主上万众敬仰的妖主大人,谁也不知道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一切情爱、立场、甚至包括自尊,是吧?
    也许吧,但我知道我不会牺牲机会。楚昱淡淡道:尤其是在制住敌人的时候,我绝不会把时间都浪费在耀武扬威上。
    重岚闻言脸色一变,刀尖立时又近了几分,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不过是等着上面那两人决出胜负罢了!
    说到这,他的态度又转为冷笑:毕竟我想结局无论是谁胜出,最后活下来的人都一定对你的归属极有兴趣,不是吗?
    与虎谋皮吗?算你有几分胆量。但楚昱说完话锋便一转,语气森寒道:可惜也只不过是蠢货自以为是的贪婪罢了。
    你说什么!?
    重岚心头一突,刚觉不好就已经晚了,赤红的枪尖突然从楚昱脊椎处刺出,差点将他打了个对穿,然而刚堪堪闪过这致命的危险,失去掣肘的楚昱就转身一拳将他打飞出去,直到撞断一处残壁才终于停下。
    重岚躺在废墟中,五脏六腑传来移位的痛楚,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下一刻,却被楚昱一脚重重踩住胸口,顿时一口鲜血便从喉中喷出,他面目狰狞道:你这个
    想不到吧,我不光自命不凡,还睚眦必报。楚昱冷哼道:古往今来看不惯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最急功近利又蠢而不自知的一个。
    重岚哑口无言,但眼神却凶狠无比,他盯着楚昱半晌,却突然笑了起来,转头看着远处天空上的黑色巨球道:你说他们这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是为了什么?
    楚昱眸色暗了暗,没有回答。
    呵呵哪里来的那么多漫长岁月都化不开的仇怨?在你死后的这么多年里,也没见有哪次他们斗得这么卖力,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争风吃醋吗?重岚吐出口中的血沫,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楚昱道:说实话,我真好奇,你有这种本事,又干嘛要这么费劲巴力的拼搏,直接张开腿不就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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