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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全文免费阅读-青容(26)

    嗯,也不用记得,你那时候,也并不开心。
    但我遇到你了啊。我在机场管你要吃的,你就给我了,我当时脸上看不出来,但心脏已经跳疯了,你能理解突然见到消失已久的偶像是什么心情么?
    不能,但我知道你离开家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
    季苏缅一时语塞,他鼻子一酸,挣脱他的手,捧着仲磊的脸轻轻地吻,内心是喧闹的,但此时只能按捺住,吻得深情却安静。
    仲磊沉迷着回应,仿佛在用舌尖一寸一寸地丈量他的深情。他在两年后的今天只觉幸运,庆幸当时一时心软,把他从机场带走,从此给自己那看似坚韧却脆弱的生命,找回缺失的一块碎片。
    若不是没有光,季苏缅涨红的脸一定会被发现,他感觉到类似缺氧的晕眩,或是沉醉。
    哥,别,别亲了。季苏缅推开他,心里波涛翻滚着即将决堤。
    仲磊尽可能地平心静气,用手指抹了一把他的嘴角:嗯。睡吧。
    时间和仲磊的手臂一起织成了一张网,把他藏在怀里,藏在这顶帐篷里,在隐秘的欢乐中入眠。
    第38章 七景22
    这个夜晚很凉爽,让人喜欢,季苏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依旧是一片静谧,点亮手机看时间,还是他那个恼人的生物钟。他没惊动身边人,悄悄起身,把帐篷拉开一条缝,坐在那儿看鱼。他很欣赏鱼安安静静,有边界感的样子,喂它们的时候吃得开心,吃饱了就甩甩尾巴游开,显得很容易满足。
    季苏缅也不知道这一大早的,哪来这么多念头堆积在脑子里,那是一种毫无声息的拥挤。他想关于房子的事,想杏园的项目,想刚刚过去的相拥而眠的夜,想这个无比浪漫的纪念日,想两年前那个窘迫但柳暗花明的晚上,一直想到仲磊翻身发现他不在,迷迷糊糊起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把他捞回睡袋里继续躺着。
    季苏缅想,感情虽然是个抽象的事物,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他们的小房子里,也存在于此刻优游恬适的心境里。
    他在临行前,和小朋友们挤在一起,一起说小丑鱼拜拜,小海龟拜拜,然后把自己的手交给仲磊,牵着去了停车场。
    这天早晨,把季苏缅送到公司,仲磊去了老方家。这老头昨晚上神神秘秘地,说请他去一趟有事要跟他谈,用的还是谈这个字眼,仲磊没见过他这么严肃地使用书面语和他说话,觉得有趣的同时隐隐还有些不安。
    好的事情往往难以预料,坏事果然一担心一个准。
    老方把一纸诊断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仲磊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种模糊的恐惧感,此时从阳台上吹来一阵潮热的风,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三天前吧,有点不太舒服,去做了个检查,已经晚期了。我这个年纪,也不想去医院折腾自己,开了点药回来吃。老方看他表情凝重得像块石头,还笑了笑,喊你来呢,是我想了想有些事还得交代给你,别嫌麻烦啊。
    仲磊不动,也不说话,确实像块石头。
    改天我们去做个遗嘱公证,房子和钱,钱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反正到时候剩下多少算多少吧,我没有亲戚朋友,这些你都拿着。哎你先别拒绝,这事儿你也拒绝不了。我不在了,就把房子卖了,如果苏缅想继续读书就帮一把,可能也不够,你看着办吧。
    石头还是固定在沙发上,垂着头。
    老方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人死不瞑目了,可能就是想看看,大限将至,自己即将失去的是什么。我一点都不怕死,虽然他看了看仲磊,又低头,像是不忍揭露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维系,还有一点舍不得,但总归是可以从容面对的。见老婆孩子嘛,我十几年前就已经想去了。
    仲磊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车开到骏威楼下的,他熄了火呆呆地坐着,季苏缅什么时候出门的也没看到,直到他拉开车门坐下。
    看着仲磊怔怔地盯着自己,季苏缅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磊哥,不走么?
    给我抱一下。
    哎呀这么粘人呐!季苏缅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一股力量把他揉进怀里,箍住他。
    真想抽根烟。仲磊的声音有些苍凉嘶哑。
    季苏缅察觉到了不对劲,忙说:那我去给你买。
    不要了,吸吸你就好了。
    他笑笑,又用了一点力,抱紧了这个莫名伤感的人。
    死亡这两个字化成了一片沼泽,将他困住,以一种强大的吸附力,阻扰他,无法逃脱,一种曲折离奇的隐痛在血液里奔腾,仲磊已泪流满面,但他自己浑然不觉。
    季苏缅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胸腔起伏的幅度很大,在做一种节奏很慢的深呼吸,像是刻意控制着频率,呼吸声里还夹杂着颤抖,腰间还有些抽搐,不久之后,他感觉到肩膀的湿润。
    季苏缅慌忙捧着他的脸,一直问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灾难能让平时颀长挺拔的这个身体,突然就塌了。
    回到家之后,季苏缅先给赵芯瑜打了个电话。
    小瑜姐,方叔前几天检查出了肝癌晚期,这事儿你知道么?
    什么?!不会吧。
    唉,我也很难接受,但我心里还是不想他这么轻易放弃了,你说怎么才能让他去积极治疗啊?
    不对,你等会儿,他来小酒馆工作之前,办健康证的时候不是做过体检么,那会儿如果一切正常,不可能这么快就发展成晚期的。他在哪做的检查?
    我也不知道。
    那检查报告有么?拍给我看。
    我们没有,都在他那儿。
    那这样,让磊哥明天早晨早点来接我,我们去他家,绑也得把他绑到医院去,我先联系肿瘤科主任,让他明早去上门诊之前先给方叔看看。
    仲磊回家之后煮了碗面给季苏缅,自己也不吃,先去洗了澡,斜靠在床上,看看时间,距离去接赵芯瑜还有差不多十个小时,他今天的大脑处理器有些过载,一直在想各种办法,但又一一自我否定,他无法控制脑子里冒出这些毫无用处的念头,想让他的大脑不要想这些徒劳的事,他希望这十个小时快速过去,却没有睡意,不知道怎么才能度过这不可预知的漫漫长夜。
    季苏缅把自己塞进被子里给他抱住,仲磊轻叹了一口气,人类在和死亡的对决中找不到任何出路,只能从其他人身上找到庇护。
    跟我说说话吧磊哥,方叔他之前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这事儿,有点长。
    不要紧,我们还有时间,方叔也一定还有机会。
    妻子因病过世那年,女儿方菱只有8岁,从那时候起,老方就独自带着女儿生活,考虑到自己的职业特殊,为了更好地陪伴和照顾孩子,老方放弃了几次升迁的机会,一直在基层派出所,他的目标就是女儿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他顺利退休,没什么建树但也算是平静地过生活。
    女儿自杀那天,老方接到一个出警任务,去辖区内的一家公司处理客户寻衅滋事,半途中被拦下,让他直接去学校。方菱是师范大学历史系大三的学生,成绩中等,长相不出众,也没什么才艺,总之就是个很平凡的大学生。老方和女儿的关系密切,几乎无话不谈,连普通父女间不太容易启齿的恋爱问题,他们也交流过,老方的标准是鼓励女儿谈恋爱,但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用他经常说的话就是不要生病不要搞出人命,方菱总觉得这样的老爸非常前卫,自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任何想法都会和父亲说。
    这突如其来的悲剧让老方难以接受,他怎么都不会相信自杀的结论,直到解剖发现了性侵的痕迹,依旧没办法解释他心里的疑问,这不构成自杀的理由,自己的父亲既是警察又是最亲密的朋友,她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就自杀了的。
    然而没有其他证据支持他杀,女儿的自杀行为也有目击证人,案子结了,但老方心里的结没有解,他继续走访调查。
    询问了学校里的很多学生,都没什么有效线索,直到那天,有个女孩主动找他,怯生生地问:您是,来调查方菱学姐那件事的警察么?
    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我见过警察办案,你们都有一个小本子,你的笔,上面还有个国徽,我猜应该是。
    嗯,你观察力很强,你认识方菱?
    社团开会的时候见过,但没说过话。我其实,看见您来过很多次了,有时候是在大食堂,有时候在足球场。
    所以,你有话想跟我说对么?老方此时的心情有些激动,半个月了,这可能是他第一个线索,但面前女孩的胆怯他也看出来了,于是强制按捺自己的心绪,尽量放缓语气说,咱们找个地方坐着聊可以么?
    我可能,遇到和学姐一样的事了。
    女孩一开口,老方就觉得,这条线索很有价值。他不动声色,递过去一瓶果汁,帮她拧开,鼓励她慢慢说。
    那几天我感觉很混乱,记忆不是很清楚,也不连贯,只记得在教室上课,然后回宿舍睡觉,然后再醒过来就是午觉睡醒,我觉得很不舒服,身上还有点疼。
    老方听到这样的描述,心里大概判断出是被下了药。
    女孩接着说:后来我告诉妈妈了,她说怕报警对我影响太大,学校里您也知道反正后来她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也劝我报警叔叔,我这样跟您说算报警么?
    你想算还是不想算?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万一警察来找我,我我跟您说的这次,能不算么?
    能,那就不算报警,算你帮我的忙。那你能再多说一点么?什么时间,你的记忆里都有哪些片段,能告诉我么?
    女孩努力回忆的结果,也还是支离破碎的,但至少证明了一点,她有一到两天的时间,是丢失了的,是彻底没有记忆的。
    姑娘,真的很感谢你,叔叔还有个请求,你能帮我打听一下你们学校,还有没有遇到相似情况的女孩吗?
    呃女孩犹豫了一下,叔叔,其实,我在学校里人缘不是很好,跟谁都不熟,同学和室友都是点点头,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她们总觉得我不太合群,我也不怎么会说话,所以
    老方心里一惊,突然想起,方菱也是类似这样,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和同学室友关系很平常。
    最后一个问题,你家是哪儿的?
    班涂,以前是个县,刚改成班涂区了,离学校不远。
    这就对了,独来独往的本地学生,即便是不在宿舍,也会被认为是回家了,这就是他选择的犯罪对象!
    他起身站定,看着自己的女儿生前天天看到的一切开阔喧闹的篮球场、人流如织的食堂、几个嬉笑着经过的女生、骑着单车追逐的男孩,他注视着这个看似平常但暗藏危险的校园和面前的女孩,她和方菱,或者不知名的她们,究竟遭遇了什么,还有没有下一个受害者
    第39章 七景23
    为了方便调查,他找了自己的同事,一位年轻可爱的女民警帮忙,一起走访学校里看起来独来独往的女生,果然,真的找到了一个有相似经历的,还有一个提到自己的室友也消失了两天,回来却说哪儿都没去,精神也很恍惚。老方把询问到的时间线排列出来,发现这些女孩消失的时间完全不重合,都是间隔至少一个星期,看来真的不是巧合,是同系列案件。
    但那个年代,大学里没有遍布监控,除了大门口。
    如果不是在学校里作案,意识不清的女生,应该是被交通工具运出去再带回来的,而且多半是汽车。老方想着,他收集了案发时间段内的监控,锁定了一位辅导员的车。
    作为警察,苦于没有直接证据,老方只能紧盯着他,上班、下班、周末,老方记下了他开车出现的时间和频率,以及他家的位置,终于有一次,发现辅导员有一天早晨没有上班,下午四点钟才到,于是上前表明警察身份,搜查了车,却一无所获,但辅导员看他的眼神,他知道已经打草惊蛇了。
    但一天之后,有另一位女生去报案,讲述自己前几天遇到很奇怪的事,说是有天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窄的地方,很黑,很可怕,她拼命挣扎,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在宿舍,起初以为自己做了噩梦,但是手臂上确实有个针眼,才到派出所报警。
    老方把自己的调查和办案民警交流了一下,辅导员确实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也没有直接证据,学校和家里都找过,没有任何针剂或者可以囚禁人的地方,报案学生身上也没有找到有效线索。老方感觉心里堵得厉害,明知道嫌疑人就站在你面前,却无计可施,无力又无望。辅导员志得意满地离开,经过老方的时候,还挑衅道:警官,您有问题可要赶紧着了,我的英国签证下来了,您以后再想来找我,可就有点远咯
    老方没有理会,还是坚持走访调查,终于被他找到另一个学生,这个女生很幸运,她记得去过辅导员的办公室,还给她倒了杯水,只是当时身体不适,不想喝凉的,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没聊几句,有同学打电话找她,便离开了办公室。之后感觉头很晕,不太舒服,回宿舍睡了一觉才好,当时她以为是感冒,现在想想,辅导员一直劝他喝点水,重复了很多次,显然不太正常
    这条证言,最终也还是没有被采用,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水有问题。
    老方陷入了绝望,按照常理,案件调查到现在这个程度,除了等他下一次犯案,没有别的办法,而嫌疑人,可能很快就离开了。
    老方感觉这个世界并不是它看起来的样子,这些荒诞和无能为力把他推向了辅导员的家,他在一个傍晚手刃仇人,并且自己打了报警电话,和尸体一起待在屋里等警察来,他在案件审理的过程中毫无悔意,一直是抱着即将去见妻女的必死信念,只是他的同事们不死心,接替他继续查案,直到发现辅导员家里隐藏的地下室
    老方因自首被判无期徒刑,后又被减刑,十几年后,他在出狱的那天,还会清楚地记得从前每一个周五的心情。女儿因为不想离家太远,选择在本地上大学,每周五下午她都会到派出所等爸爸下班,然后去逛街,去吃街边小吃或者去饭店吃顿好的,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世界却依旧是善意和恶意并存的这个世界,他从前期待的那些平静平凡的日子是幸运,不时出现的艰难才是必然。
    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这三个人,老方叹了口气:这一大早的,我还没起呢,你们
    赵芯瑜是个急性子,不等他说完:方叔您检查报告呢?给我看看。
    唉,别费那个劲了。
    我不!快点儿,带上报告,跟我们走,我还得上班呢,快迟到了。
    季苏缅也说:方叔,您今儿是反抗不了的,我和磊哥肯定能把你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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