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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入媚戴月回(36)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满哟,映山红。
    一时间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触控笔在平板上久久停留,留下一个颤动的黑点。我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
    有人大喊:别放了!老掉牙了都!
    还有人放起了爆炸般的rapper,强行盖过这首歌,不一会儿有人不甘示弱地放电音舞曲,然后是放克、摇滚、流行乐,整个车厢内的乐声群魔乱舞,还有叫骂声、孩子哭声,列车员们很快过来协调,各种声音小了下去,走廊内的壁灯也关闭大半,营造睡眠的气氛。
    最后只剩聊天声,还有压低的视频声、游戏音乐声。那首歌彻底消失了,就像从未来过。
    我低声问:那是什么歌?
    凌歌说:《映山红》。他转头望向我,昏暗的光里,我看得见他黑眸子里的碎光,他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知是谁给我的自信,我无比笃定地告诉他:你不用说出来,我知道。我也想哭。
    凌歌一动不动望着我,我知道自己说对了。他递给我一个耳机,我们坐在火车卧铺上,呼吸混浊的空气,认真将一首《映山红》听了一遍一遍。
    对面的人在打消消乐,上面的人在用方言打电话,下铺的小女孩饿了想吃牛肉干,窗外的黑暗在律动,闪动一格又一格灰白电线杆,这是地球上的中国,一辆列车从南至北快速滑过,我们是十五亿人中微不足道的两个。
    凌歌压低声音说话时,有种沙哑的质感,就像羽毛挠过干裂的嘴唇,他告诉我:对于男人来说,干革命是最浪漫的事,惊心动魄,愤慨激昂,我欣赏切格瓦拉的古巴革命、俄国的彼得格勒起义,甚至是推翻幕府的明治维新。
    但是提起中国的革命,我最先的反应,是想哭。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但是余韵在震荡,深深震撼我的心,我们生活在生活的表层,吃、喝、工作、娱乐、学习、勾心斗角、焦头烂额,但总有永恒的东西,比如人之长情,比如故乡和血脉,比如血是什么样的红,在这片最苦难的山河里曾有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如血一样的红。
    我不能深想,因为我承受不住,我只能避重就轻,说一些庸常的好话:这首歌是不是有陕北民歌的味道,作词精练,民族性很强,足以流传千百年。
    凌歌说:我在研究院工作的几年里,偶尔会听这首歌,还有其他的所谓革命金曲,完全是出于美学上的欣赏,在我心目中它们胜在情感,就像莫扎特胜在造境,帕瓦罗蒂胜在技巧,他们都能满足我的精神需求,没有高下之分。
    我逐渐发现周围人对我听革命金曲的反应,很暧昧,很微妙。后来我了解到如今年轻人对这些歌曲的普遍看法是土、俗、过时,听这些歌的人如果不是老人,那就是刻意在作秀,为了向老一辈领导展示自己的政治素养。
    深蓝色的暗光之中,凌歌的视线与我无声交汇,我的手心冒出了潮汗,我明白这是第一次他对我敞开心扉,他的生活、他的病,真相就在狭窄的缝隙后。
    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的想法:有人排挤你?
    他说没有,然后又说:被排挤的人不是我。其实上到治国,下到打麻将,有人的地方就有党争,拉帮结派、互相倾轧。道理我都明白,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你记得黄昆吗?
    记得。
    我羡慕他。钱学森,邓稼先,王大珩,我羡慕他们那群人的时代。
    共产主义初期?
    不是,只是单纯指文化环境,那是一个信仰高度凝集的年代。或许共产主义得到了最大体现。
    我没想到凌歌也隐藏着愤世嫉俗的一面:你觉得现在不好?
    许久以后他说:什么是好?苏联解体后,全世界绝无先例,没有被实践检验过的真理,一边摸索一边前进,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走错路后的复盘。
    这样艰难,出现什么样的失败都不奇怪。
    当下的社会,房产业过热,娱乐业畸形发展,青年承担巨大的压力,不论是否走上歧途,承担后果的永远是人民。
    凌歌,你在学术圈内,有必要考虑这些问题吗?
    凌歌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认为学术圈是象牙塔吗?生产力的发展快过人民的精神境界提升,消费主义占据上风,在这样浮躁的大环境下,没有哪个群体能免俗。
    你知道办公室政治一词吗?中国人的人际关系,总处于很微妙的状态,让人不得不防。我可以选择做怪胎,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可是,我是一个人,我有情感的需求,我更想入世。
    我特意故弄玄虚,摆出深不可测的模样,你能想象吗?这样的效果非常好,他们竟然觉得我很懂厚黑学,适合做团队牵头人
    凌歌的笑里透着嘲讽,我也忍不住笑了,我想到聂甹悠对他的评价,城府很深、滴水不漏的人物,谁能想到那是一个人无奈的自保之举。
    笑容凝固在脸上,我轻声说:我早就该想到的。
    什么?
    凌歌,我们小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的不同寻常。后来进大学读了专业课,我隐约猜测到那是什么你患有轻度的阿斯伯格综合症,同理心弱,正义感强,聪明到智商像开了幂次方,可是你不能理解、也不能容忍别人的谎言。
    或许你的父母为你的症状付出了很多努力,鼓励你进行体育锻炼、引导你辨别人的情绪、教你社交技巧,让你今天能够像一个开朗的正常人,可是DNA决定了你的神经细胞之间的synapses数量较常人密集三倍,当你进行长线沟通时需要耗费大量能量在细节输入上。
    社交对你来说是很累的事情,即使能在表面上做到游刃有余,那也是比别人花费更多精力换来的结果。
    所以
    我握住他的手,在黑暗里,在羽绒服之下,等他静静消化这些话。我猜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物理研究所其实很好,凌歌的逃离,多数是他自身的原因。
    他渴望绝对的公正、被革命淬炼过的坚定信仰,那些在历史上昙花一现的东西,完全符合他的精神洁癖,是的,他有精神洁癖,而工作中同事的一点八卦、懒散、逐名追利、尔虞我诈都是瑕疵,会被他无限放大。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我很想保护你。我认真地望他双目:但我终究不能替你解决问题。你要明白,共产主义、天下大同都是梦想,你不能为一个虚无的目标奋斗,但是,你能为人民奋斗。
    凌歌低声道:吾国,吾民。
    我心中一热,像是在燃烧。不是我的国和民,但隔岸观火,那火光倒映在浪涛中,就要蔓延至岸边的我身上。
    他在我身旁,平正坚定地目视前方,我仔仔细细端详他的侧脸,深深记在心上,不同于正脸舒展式的俊美,他眉骨英挺,眼尾上挑,鼻管长直,下颌角精致,透着清贵的冷冽感。
    我忽然生出一阵冲动,我想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美?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生会得到多少爱慕?
    很快我又平息了,这世上哪有人真的美而不自知呢。近在迟尺,却无法接近,所思所想俱是虚妄。我怅然若失。
    第79章 74 寔丽且宏
    我们到达河北石家庄市,在其下辖的正定县游赏隆兴寺、荣国府,这里的建筑气势陡然一变,充满北国特色,湖泊浩广,黄石叠山,古柏青松等乔木傲然屹立,建筑的外形寥廓大气。
    旅行的最后一站是北京故宫,可惜到达时已经临近下午五点,故宫开始清场,游客们流连忘返地拍着照,紫竹调在偌大的宫廷内回响。
    气温非常低,我很少感受北方的冬天,西方夕阳坠落,染红大片彤云,让朱红宫墙、琉璃黄瓦焕发流动的光彩;而东边却银云压境,阴沉欲雪,雄踞于地面的雕梁画栋冷凝着,似乎压抑了千年。
    巍巍故宫,寔丽且宏。可惜今日不能一亲芳泽,武警正疏导人流有序离开,我和凌歌站在午门外,很不巧我们订了明天的机票,商量着是否改签时,有一个老先生彬彬有礼道:二位若想继续游赏,可以跟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跟他走了,可能是因为凌歌没有提出异议,也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可靠,一身灰色中山装,精神矍烁,充满正气。
    老先生带我们从一个偏门走进故宫,过了雁翅楼、太和门,沿宫墙走向太和殿,前方空无一人,只有富丽堂皇的煌煌宫廷,越发显得天地高远,竦峙苍穹。
    我不舍得拍照,这每一分每一秒都只能屏息去看,文华武英,太和乾清,环姿玮态,百代是崇,不需要堆砌辞藻来赞叹,因为前人已经用诗词歌赋说完了,我亦知自己就算耗费十二万分力气,也不能将其神韵搬至小福宫分毫。
    外界作檐牙高啄,雄奇俊丽;内部藏殷盘周彝,唐画宋瓷,给我十双眼睛都看不过来,我竭尽身心,恨不得甚至张开每根毛孔去感受,以至于我看到凌歌只顾埋头走路时,无法不觉得万分惊讶:凌歌你看不到这里有多美吗?你为什么不看?
    凌歌轻轻笑了一下:是很美。
    难道你以前来过?
    对。
    我这才想起来他是北京人,以前说不定来过上百次,对这一切早已熟悉。老先生领我参观,不时给我讲解其中的奥妙,沉香嵌玉窗、螺钿镶嵌、掐丝珐琅、錾金鎏金、藻井
    我激动地说不出话,这般巧夺天工,都能做镇国之宝,老先生却笑得随和:再珍贵,也都是死物罢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才是活的,像小李这样的同志,才是国之栋梁。他拍拍凌歌的肩,继续向前走。
    我跟上去,过了很久,才慢吞吞觉察出他话中的深意,我回过头,凌歌不近不远走在我身后,在他之后还有人,不止一队军人。天快要黑了。
    老先生说:待会儿给你点亮故宫,把投影打满太和门,连同门前的汉白玉台阶、左右的昭德门、贞度门,可以在屋脊上呈现《清明上河图》和《千里江山图》
    等等!老先生,我终于后知后觉到这一切有多荒唐:为什么这样做?点亮故宫?为我?
    老先生爽朗道:你不这么想也行,本来元宵节要办上元之夜灯会,今晚算是测试设备。
    不行,我不能。
    他不附和,也不挽留,眼中含有深意地仔细打量我。
    我下意识抓住凌歌手臂:我们走吧。
    凌歌似是等这句话很久了,他冲老先生微一鞠躬:今天谢谢您了,改日登门拜访。然后拉着我大步沿来时的路走。
    夜幕降临,周围还是美的,但我无心再欣赏,之前太莽撞太疯狂,我居然不想想别的游客都是凭票入内、到点离开,为什么破例让我夜游故宫。
    不好的猜想还是应验了,午门外暗影绰绰,不知是仪仗队,还是武警之类的军人列队整齐,凌歌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匆匆跑向阴影里。
    我站在明处,看不清暗处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辨出凌歌上了一辆车。
    冷空气钻入肺腑,脸颊被冻得冰凉,一片枫叶倏然落地,举目所见是紫禁城上靛蓝色的长空。我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与大美并存的,是祥和,亦是威严,皇权余留的气势震慑人心。
    凌歌终于回来了,他带我绕路离开,依旧走在明处,城墙上悬挂的灯笼洒下光晕,我转头向暗处窥视,深色军裤齐刷刷律动,白手套划出弧线,立正敬礼,那辆车驶向暗夜更深处。
    恍然间我看见了娃娃脸,他军姿飒爽,站在人群中,似乎是职称很高的长官,压在帽檐之下的那双眼久久望着我们的方向,我直觉他看的是凌歌。
    一直走到人声鼎沸的闹市区,我才敢开口:你刚才去干嘛了?
    去见我爷爷。
    呃,那个老先生是?
    和李家有些交情。
    我安静了片刻,又问:那,娃娃脸呢?
    什么?凌歌面露困惑。
    我在新国见过他,他受命保护你。
    凌歌明白了:哦,你说的应该是傅洲寒,他以前是我爷爷的警卫员。
    傅洲寒,听起来就是有故事的名字,回想他那张嫩脸,我也不得不承认,是好看的。
    凌歌步伐很快,呼出的白雾散在空气里,我几乎要脱口问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好像是他的心上人。
    我还是忍住了,凌歌这样的人,大概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况且,即使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彼此之间也有一道不可碰触的界线。
    有很多问题我不能问,比如他和他爷爷的关系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么差,比如他那过分低调的煊赫家世,比如他和陈栖雪的感情。我不会主动问起,正如他不会过问我混乱的情史。
    没忍住来哔哔几句,感谢各位观看到这里,不喜欢可以直接跳过。
    我没想到上一章《白月光的秘密》能获得这么真挚的留言,因为我想表达的,是超脱于言语之外的大情感,我用笨拙的方式写出来,没想到能获得鱼鱼的共鸣。
    有时候我会刷知乎上你有什么只能匿名说出的秘密,真的有很多,是匿名说 爱国爱人民热爱解放全人类的,这似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后不会说出来,可能是因为个人太渺小,所以羞于说出胸膛里浩大的爱意。
    感谢大家,包容我这无用的爱意。
    第80章 75 搞搞事业
    回国后我患上重度感冒,头晕脑胀,手脚绵软无力,但这个时候最是不能松懈,必须看书、学习,绘制工图。
    客厅内满地都是废纸,书架前临时安装四个屏幕,拼成田字形,不停放映旅途中的照片,让我从中汲取灵感。
    房门传来响动,是凌歌晨跑归来,他冲了个澡,在厨房叮叮咚咚料理早餐食材,不一会儿香气四溢。
    皮蛋瘦肉粥,加了青菜。他把托盘放到书桌上,现在我占用了他的桌椅,有时候还要征用他的知网账号,他毫无怨言,而我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面子了。
    凌歌你看,这是我昨晚想到的,马蹄形楼身和互锁结构,原型来自第五区的stone Bank Apartments。我拿起遥控器,在左上角的屏幕中放出那栋楼的照片。
    这种U形结构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光照面积,我想用在小福宫的主殿上,这样一来庑殿顶要作大改动,像这样。我在第二象限的屏幕上调出昨晚画的3D草稿,360转动,让凌歌看大致曲线,下午他可以跟我一起做受力分析,进行精细的改动。
    这样正面的16根廊柱大概呈117圆心角放置,进门后不放影壁,北侧正中设一垂花门,门两侧为花墙,门内有屏风,左右有游廊。
    凌歌问:这样整体做U形,后墙凸出,天井怎么设计?
    我兴奋起来:对,这是好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天井的重要性,通风排湿增阴凉,在每一进院落里都必不可少,所以任何一方天井都要做出特色,比如这个介于小福殿和含弘馆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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