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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节

    男炉鼎 作者:泥蛋黄

    第31节

    “是。”在殷函子面前,阮昧知可不敢和殷寻问对着干,干脆地点点头,撤了。

    很快殷函子便宣布了后日要召大家开个会的事。

    听到消息的阮昧知握紧掌心玉玦,笑容纯良。他既是已出手要求解除契约,自然是因为已经准备好了要对付那几个不安分的内贼。手中的法器已将几处的录音接收完毕,后日的表彰大会将是一个踩人好机会。那几个倒霉蛋绝对不会想到他们自以为隐蔽的消息会以这种方式泄露,恐怕到时还会惊讶到底是谁将他们间的对话汇报给了这边,小爷可不会好心解密,请自由地……狗咬狗去吧!

    阮昧知心情颇好地用神识又将窃听法器中了内容听了一遍,心道:这法器还真是不错,一个总机,十来个发丝状有吸附力的小分机,和现代的窃听器也差不多了。现在风声正紧,不便出手。等此事之后,一定要记得去将那些分机收回来,继续利用。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斜倚在阑干边,亦露出了微笑。他的手中赫然正捏着几根发丝般的物事。

    “小知啊小知,你买东西怎么也不查查这些东西的源头到底出自谁手呢,真是太不小心了。”狐狸眼的男子将一根“发丝”放在唇前,轻轻吹了吹:“小知,你说若那些长老知道自家少主往自己身上放这种小东西,会是什么反应?”

    113、坑爹感情戏

    此时的阮昧知,踌躇满志地准备着坑人,却不想自己已然落入他人坑中。一旦出手,便作茧自缚。也不怪阮昧知思虑不周,买到的法器恰巧出自居誉非手中的可能本就极小,而且就算居誉非知道了此事,会捅破的可能性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居誉非也算的殷函子这一系的,殷寻问倒霉于他而言有害无益。

    可惜,阮昧知不是居誉非,理解不了实验狂的思维方式。跟殷函子这个大靠山比起来,阮昧知这个实验助手于居誉非而言明显更加重要,反正他是凭技术吃饭的,不管跳槽到哪里都是被供起来的命。而阮昧知现在由殷寻问罩着,居誉非便是逮着了人,也无法将其绑在身边肆意压榨。于是,削弱殷寻问,离间两人关系便势在必行。这世上,不是只有小三才会心心念念地以拆散有情人为己任。预谋从别家boss公司里挖墙脚的猎头亦然。

    表彰大会的日子转眼便到,太阳尚在夜的温柔乡里睡着,过于亢奋的某人已是早早睁开了眼。

    阮昧知自床上爬起,看着一边殷寻问宛如神祗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狠狠一揪。

    殷寻问跟拍蚊子似的将人拍开,掉个头继续睡。

    阮昧知不依不挠地整个人趴上去,对准他的耳朵死命哈气。

    殷寻问只得睁开眼,双眼迷离道:“你干嘛?”

    “不干嘛,我就想把你弄醒……”阮昧知看着殷寻问目光中那单纯直白的询问之意,小小地愧疚了一下。

    “天还没亮……”殷寻问无语半晌,伸手将人捞回怀中,含糊道:“别闹,陪我再睡会儿。”

    阮昧知被殷寻问一巴掌塞回怀里却是再睡不着,心痒痒地就是想要干点啥坏事,搞得眼前这少年不得安生。所谓恋爱便是如此,视线总忍不住尾随你,肢体总忍不住触碰你,脑子总忍不住想起你,于是变成一个没事找事的混球,要你也看着我,触碰我,想到我。确认关系后一转眼已是一月有余,阮昧知无知无觉间越陷越深。

    阮昧知默默唾弃了自己一把真是越活越回去,一手按在殷寻问心口,一手按在自己心口,不再乱动。

    掌心是彼此的心跳,阮昧知唇齿开合,无声地反复咀嚼着某个名字,眉眼不知不觉间便染上了欢愉之意,柔和地弯了起来。想当初,他同桌的那个汉子在课桌上刻满了女朋友的名字,他还笑过那人傻,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日,而且貌似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昧知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了个葡萄酒瓶里,明明自处都是无形壁垒,出路渺茫,却还是整天沉浸在甘美的液体中。就像被那玫瑰红的液体麻痹了一般,微醺着露出傻笑,脑子里还总是冒出些傻到冒泡的想法,比如和殷寻问私奔什么的……

    算了,不想了。阮昧知推开殷寻问的手,撑起身子。

    “怎么?”殷寻问被再度弄醒。

    阮昧知在殷寻问颊边轻轻一吻:“你睡吧,我起床做早饭。”

    殷寻问是睡惯了的,不睡到一定时辰,实在很难爬起,只好放阮昧知起身离开,自己继续呼呼大睡。

    阮昧知换好衣裳,再次温故了一下自己理应毫无纰漏的计划,然后心情颇好地往山腰的小树林走去。

    阮昧知的肚子一饿,小树林里安逸生活的动植物们就肯定要遭殃。可是今天有些意外,树林居然已经有几个人在了。这并不奇怪,毕竟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基本就都不需要睡眠了,自然也不必遵循白天在外晚上在屋的一般规律。

    阮昧知本准备掉头绕开,但风中传来的一句话,拖住了他的脚步。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恶不恶心!”那是一个女声,嗓音带着点故意拖长的尖刻。

    “我们在一起,关你何事?求爱不成就领着帮凶当众撒泼,未免也太难看了。”一个清朗的男音随之响起。

    “你还有脸提,你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居然喜欢男人。”那女人的怒骂几乎要刺破耳膜:“还是个木木呆呆的老男人,简直是我混元宗之耻。”

    “闭嘴!”那个清朗的男声也怒了。

    “别……别拔剑,小修。你打不过他们。”一个温润的大叔音小小声地冒了出来。

    一个浑厚的男声冷笑道:“哼,还想跟我们打?杀你们还脏我手。你们这种狗男男,便是自己吊死在混元宗门前我都嫌龌龊,脏了咱混元宗的地界谁给洗。”

    “少废话,看剑。”

    金铁碰撞声响起,明显那边是交上手了。

    躺着中了好几枪的阮昧知脑子一热,不等反应过来,已经是直剌剌地闯入了对方的警戒范围。

    那边两方人本在对峙,一边两人,一边三人,这会儿听到异响,顿时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瞅着阮昧知。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了,几人的视线那是相当犀利。

    阮昧知尴尬地挠挠头,说点什么好呢,总不能说“刚刚听你们骂基佬骂得挺痛快啊,不好意思,哥也是个基佬,参加下群殴活动成不?”。沉默良久,阮昧知干巴巴地打招呼道:“大家好,你们也来吃饭啊。”

    “……”众人无语,这是吃饭的地儿吗!

    这混元宗里靠荼毒小动物来果腹的吃货,就目前而言,还真只有阮昧知一个。

    “我……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总算有了个人答话,嗓音温润,是个长得有点呆的大叔。

    诶,这位大叔略显面熟啊。阮昧知回忆了一下,总算从记忆的长河里打捞出了这段历史,这不就是当初自己上混元宗报名时好心告诉自己报名考核规则的大叔么。好像是叫……“楠子魆?”

    “哎。”天然呆大叔大声应道。结果被一旁的黑衣少年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扯了下袖口,你敢不敢不要这么呆?!

    阮昧知乐了,他对那黑衣少年也有印象,这小子当初对自己可是防备无比,生怕自己抢了他家大叔,没想到这两人还真是一对。不是只有自己走上弯路的感觉……真好!

    既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阮昧知也不好再装打酱油路过,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能帮一把是一把,于是阮昧知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那黑衣少年明显没阮昧知的好记性,警惕道:“你是谁?干你何事。”

    阮昧知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当然不干我的事。我就围观一下。你们也知道,这修行生活无趣得很,得随时注意搜集身边素材,以作谈资不是?”

    阮昧知这番台词,大有要拿那苦命鸳鸯当八卦素材的无耻劲儿。欺负基友三人组只当遇到了同道中人,那声音浑厚的壮汉笑着解释道:“这事儿你要说出去,还真是个新鲜事儿。我本是陪着妹子找那小子理论,不想正撞见这两个狗男男亲作一处,真真恶心死个人。”

    “兄弟贵姓啊。”阮昧知笑嘻嘻道。

    “我叫龙霸气。”龙霸气又指着身边的一男一女介绍道:“这是我兄弟王胖虎,我干妹妹,上官飞羽。”

    “哦,幸会幸会,多谢你们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新鲜素材。回头我就广而告之去。”阮昧知眉眼弯弯,心头松快许多,这三人都不在核心弟子名单里,干掉的话应该不要紧。

    龙霸气点头道:“对,这种丑事就该大白于天下,狗男男人人得而诛之。”

    黑衣少年依旧牢牢地挡在楠子魆身前,眼中却沉积着浓厚的绝望之色,他已看出眼前这个乱入者修为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得多,他纵是想灭口,也有心无力。

    “是啊。”阮昧知慢悠悠道:“龙霸气、王胖虎还有上官飞羽三人于小树林中野战乱交的故事,相信大家都会很有兴趣听听的。”

    “你说什么?!”龙霸气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竟还真是敌对方的。

    “哼,男生女相,怕也不是个干净的!”上官飞羽立马将矛头对准了阮昧知,斜睨着黑衣少年道:“戚可修,他不会也是你的男人之一吧?”

    “你骂我就骂我,别乱攀扯无辜之人。”名为戚可修的黑衣少年有些紧张地扫了阮昧知一眼,难得那人没站到敌对面去,若是因为那女人的两句话而改了态度,岂不悲剧。

    “小妹妹,有些话可不能乱说。”阮昧知扯起唇角,邪魅一笑:“不然某些人可会亲自出手让你体会到活着的美好哟?”

    王胖虎名字虽又挫又傻,为人却还算有点脑子。他心知己方队伍绝对打不过眼前这人,赶紧扯住上官飞羽的袖口,开口道:“抱歉,小妹不会说话,您别计较。不过您确定要帮这做出丑事的两人出头?不知您又高姓大名,拜在哪位仙君手下。”

    王胖虎这话说得柔中带刚,若要帮戚可修和楠子魆出头,自是要准备好包庇狗男男的骂名。

    可阮昧知自己都是“狗男男”中的一员,又打定了主意帮楠子魆灭口,怎么可能怕这个,直接道:“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阮昧知是也。”

    “阮昧知!你是……那个阮昧知!”上官飞羽惊呼出声。

    “还能是哪个阮昧知?”阮昧知愣了一愣。

    “晚辈之前不知您身份,多有冒犯,还请阮仙君原谅。”王胖虎直接就给阮昧知跪了,其余两人亦是随之拜倒纷纷求原谅。

    这种王霸之气一放四下拜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冲击阮昧知的价值观,阮昧知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我的名字有这么大威力?最近哥好像也没干什么特别凶残的事儿啊。

    “阮仙君,小的知道您不缺东西,不过这块澄灵玉是小的祖传的,还算有些年头,还望您不嫌鄙陋勉强收下。”间阮昧知沉默不语,那为首的龙傲气竟是直接捧了赎命钱,献到阮昧知跟前。

    阮昧知难得王霸一回,心里各种别扭,面上各种纠结。面对人生中的第一份贡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默默将视线投向一边的黑衣少年戚可修。

    戚可修自以为得了指示,拔剑而起,直接将毫无防备的龙傲气刺了个对穿。王胖虎和上官飞羽见势不妙,拔腿就逃。却是被眼疾手快的阮昧知用真元直接捆了拖回来。

    戚可修也不耽搁,一人一剑,直接捅死作数。

    楠子魆诚恳道:“多谢阮真人出手相救。”

    戚可修深深一揖:“受此大恩,晚辈定当报答。若有区区能效劳之处,还请直言。”

    阮昧知知道戚可修的意思,这小子怀疑自己出手帮忙是别有企图,索性直接问出来。阮昧知苦笑道:“我想跟你求证个问题。”

    “但问无妨。”戚可修干脆道。

    阮昧知干笑道:“我很出名吗。为什么你们听说我名字后反应那么……”

    楠子魆那天然呆抢答道:“阮真人您确实很出名。大家都知道,只要惹了您,就一定会被少主轰杀成渣。而且您本身也极为凶残,金口若开,天地变色,连魔宗掌门都被你给活活唱死了。”

    “……”阮昧知汗哒哒,江湖传言这种东西,才是真凶残。

    “阮真人,您为何……要帮我们?”阮昧知刚刚那个问题完全体现不了自身的价值,戚可修只得将疑虑直接问了出来。他并不介意欠阮昧知一个人情,但却不愿让楠子魆也陷入这等未知的危险。

    “因为,阮昧知和我的关系也与你们一般。”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是殷寻问!

    阮昧知瞪大了眼,这小子疯了不成,这种事瞒着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往外说。

    “原来如此……”楠子魆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戚可修悲哀捂脸,这二傻,不知道随便听秘闻是很容易被灭口的么?!

    “你们准备怎么办?”殷寻问难得关注了一下蝼蚁的未来。

    戚可修苦笑:“还能怎么办,我既已犯下屠戮同门的大错,自是唯有趁着事情尚未败露之前带着楠子魆离开混元宗。若能找到个偏僻之地与子魆平安过完此生应该也不错。”

    “不必,这事之后不会再有人追究。”殷寻问表态道。

    “多谢两位出手相救。”戚可修真心实意地道了个谢,若可以,他还是很愿意留在门内的。

    “两人在一起,有那么难?”看着戚可修面上的悻悻之色,殷寻问忍不住问道。

    “很难。”便是楠子魆这天然呆也早已感受到了其中艰难,更不必说戚可修。

    殷寻问看着眼前两人面上的苦涩笑容默然无语。

    忽而,一阵钟声从远处遥遥传来。

    “不好,表彰大会开始了,我们走!”阮昧知上前拉人。

    殷寻问任由阮昧知拖着自己离开。

    之前有外人在,阮昧知不好不给殷寻问面子。待得走远,阮昧知忽而沉了脸道:“你刚刚干嘛要跟他们说我们是一对!你嫌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是不是?”

    殷寻问顿住步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他们的关系,深藏于地底,无法示人,可这明明该是值得夸耀一件喜事,而非见不得人的耻辱不是吗?若可以,他会骄傲地告诉全天下的人,他拥有阮昧知,拥有天下间最好的男子。就在刚才,看着那一对如自己和昧知一般的爱侣,他忽然觉得,这段关系便是只有两个外人见证也是好的。于是那深藏在心底的冲动却再压不住,那句本该是秘密的话脱口而出。

    “算了,想来他们也是不敢往外说的。”阮昧知有些疲惫地叹息一声。

    “对不起。”殷寻问重复道。

    “都说了算了。”阮昧知有些不耐,在听了那三个倒霉鬼的谩骂后,他的心底总有些焦躁不安。不安于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而且就算计划成功了也未必能取得预期的效果。

    “对不起。”殷寻问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有些失落地道:“之前你跟我说,那三个阻碍尚未解决时,你我关系必须隐瞒。我虽记在心上,却仅仅是因为你要求了,才如此遵从。直到刚刚,我看到他们,听到那些话,才明白,我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

    殷寻问一直以来都过得太顺,从未想过,他也许真会有那么一日,仅仅是因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便遭到谩骂嗤笑甚至杀伤。

    阮昧知思绪正乱着。没答他的话,岔开话题道:“我们回头再说这事。我们已经迟到了,得赶紧赶到会场。你给我注意点,别再干傻事。”

    殷寻问低低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在好戏开场前,却是先爆发了一场小冲突,事过无痕,看似对阮昧知与殷寻问并无太大影响,可被微微带偏的轨道未来又会交错出什么样的曲线,谁都无法预料不是吗?

    114、坑爹感情戏

    即将踏上会场,阮昧知远远地便松开牵着殷寻问的手,先行一步拜见殷函子,为来迟告罪。

    殷函子尚未开口,那清微峰主白涟婳已是开口凉凉嘲讽道:“毕竟这是有功之人嘛,让大家等等也是应该的。”

    “啪嗒、啪嗒、啪嗒……”

    颇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起,被刻意放慢了的步速带着淡淡的压迫感,不经意间便掠去了在场者的视线。是殷寻问!

    看着殷寻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白涟婳心头一紧,随即又很快释然,不过一个孩子而已,就算样子长大了些又如何,不过空架子罢了。

    殷寻问理所当然地在殷函子身边坐下,居于各位长老之上。殷寻问过去一直是这么坐的,几位长老都没什么意见,毕竟那时他是小孩,掌门需要近身照看着也说得过去。可现在殷寻问俨然已是一个成人模样,再这么坐。不免让人多想几分。大长老凌焕的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但就算他的脸沉到海沟里去殷函子和殷寻问也不会在乎,谁让这爷俩都信奉不服就比划比划的流氓原则。

    眼看人都到齐了,殷函子也不再耽搁,直奔主题道:“此次小寻历劫,不仅顺利取得了《摄生要义》,更是成功剿杀第一魔宗数百弟子,夺得神霄宗两掌门首级,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大扬我混元宗威名。但小寻能有如此成绩,却也不能全算他一人之功,此次召集大家前来,便是要就此一事,做个表彰。”

    阮昧知冲着在场诸位露出一个羞涩的小笑容,等着听表扬。

    “金丹期修士阮昧知委身于小寻身边担侍者之职,为的是报小寻当初救他之恩。名为侍者,实为益友。正如这几日流言所说……”殷函子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一圈,凡在这期间动过手脚的人,不禁都微微僵起了身子,略有些紧张地看向殷函子。殷函子这才继续道:“此次,阮昧知在剿灭魔门上出力甚大,出谋划策,血战魔门,甚至以己为饵为小寻赢得制敌之机。他虽并不贪那功劳,我们却不能因此就轻待了他。是以,我决定解除他与小寻的主仆契约,许他以混元宗客卿之位,诸位可有意见?”

    凌焕一系心里那个憋屈啊,这有功应赏的声势是他们造的,阮昧知的功劳是他们给吹上天的,这会儿殷函子直接拿了之前的造势给阮昧知当晋级的台阶用,他们能拒绝吗?能吗!

    不过嘛……你即是要借我方的台阶,往高层里插自家的钉子,便别怪我家台阶搭得太高!

    凌焕眼神一闪,当即笑眯眯道:“就老夫看来,只许阮小友以区区客卿之位,未免薄待了他。且不说阮小友这些年为保护少主殚精竭虑。单说此次,少主被那陆潇汜打入谷底时,是阮小友以歌扰局,才给了少主躲避之机;少主被那陆潇寿出手碾杀时,是阮小友以命相搏,才给了少主逃生之机;最后少主被那陆潇寿很明追杀时,是阮小友以身相代,才给了少主与掌门汇合之机,得建此功。此番行动,阮小友居功至伟,实乃头号功臣,客卿之位,不过一个虚名,如何配得起他。”

    区区几句话,简直要将殷寻问踩成个靠着阮昧知混饭吃的二世祖。既是要表功,索性秉承之前的原则,将功劳全推给阮昧知,让他功高盖主。能不能交好阮昧知且不说,削了殷寻问的功绩才是最重要的。

    凌焕含笑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向殷寻问:让个侍者抢了风头,殷寻问纵是涵养再好,怕也要恼了吧?

    殷寻问面色如常,一点不快的痕迹都没有,反而隐隐显出几分得瑟来。阮昧知,这人厉害吧?我媳妇!

    打死凌焕也想不到这两人的关系早已超越正常水平,这番挑拨,实在是媚眼做给瞎子看,白费劲儿。

    但,殷寻问可以不在乎,阮昧知却不能不在乎。他家熊猫只有他能揪毛,哪有别人路过顺手撸一把的道理,更何况还是拿自己当借口。好在他早已算到此番情境,事前也已准备充分,当即便要出手了。

    阮昧知起身,步入场地中央,深深一揖道:“昧知有罪,还请殷掌门责罚。”

    居誉非远远站在人后,看着场中身影,狭长的狐狸眼不怀好意地眯起。果然,要出手了!以阮昧知一贯的风格,多半是要以请罪为名,上报凌焕等人联系他共谋抹煞少主之功的事。这会儿凌焕才大力褒奖了阮昧知,反水正是时候。纵然那些人从未联系过阮昧知,奈何阮昧知所转述的话将句句属实,有天道在上,他们便是想抵赖也无法,只能被活活冤死。除非……

    居誉非自储物袋中取出早已刻好的几道传讯玉符,只等阮昧知一开口,就将玉符全给那些被挂了窃听分机的倒霉蛋们送去。到时,窥伺同门长辈,且指使自家侍者诬告同门的双重罪名足以让殷寻问永远错失少主之位。便是殷函子有回天之力,怕也没法为自家儿子辩白了。

    “你何罪之有?”殷函子按照一般流程顺畅地接了台词。

    阮昧知深吸一口,仰头看着凌焕那故作慈爱的面孔,张开了口……

    就在此时,殷寻问忽而大步走到阮昧知身边,抚开衣摆,冲着殷函子直直跪下,大声道:“寻问有罪,还请殷掌门责罚。”

    阮昧知愣住了,居誉非愣住了,殷函子也愣住了。

    殷寻问却是继续道:“我历生死劫时,身侧有阮昧知拼死相助,身后有父亲您威名庇佑。实在算不上独力解决此劫,有违门派规定,理应受罚。”

    阮昧知不可置信地扭头瞪着殷寻问,这熊孩子发什么疯,哪有没事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道理。

    其实殷寻问这会儿脑子还真不怎么清醒。亲眼目睹那一对倒霉鸳鸯惨遭围殴,殷寻问方才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和阮昧知在一起意味着什么。正如殷寻问之前对阮昧知所言,他在告白后的所做作为仅仅是为满足阮昧知要求,他却并非真的明白这些事的必要性。直到刚才……现实用鲜血洗他的眼,让他看清脚下的荆棘。

    瞬间醍醐灌顶,之前被殷寻问无心忽略的许多事,齐齐于脑海中爆开,炸得他几乎找不到北。比如,父亲对此事的态度……殷寻问此前一直天真地以为父亲就算不喜此事,最终也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包容下阮昧知。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看了那对男鸳鸯的遭遇,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面对这种会引来无数苦难的关系,父亲对自己的宠爱有多深厚,对阮昧知就会有多厌恶。

    少年人嘛,一不小心就中二了,看到点社会的黑暗面,就觉得整个社会都完蛋了;看到点人性的龌龊面,就觉得整个人类都脏透了。于是年仅十三的殷寻问少年,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自家爹给黑化了。

    这会儿阮昧知主动请罪,这不上赶着往狼嘴里送吗?为防自家爹趁机对小绵羊爱人下毒手,殷寻问脑子一热就这么冲出去了。殷寻问绝对想不到,自己这完全打错方向的一记乱拳,竟是无意间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

    在好戏开场前,一场小冲突将事情的发展微微带偏了轨道,却在此时将那直奔绝壁的曲线拉回了平安大道,只能说……好人有好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殷函子被自家儿子这番乱入搅昏了脑子,一时间傻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在阮昧知素来有几分急智,赶紧插话挽回道:“敢问诸位,少主的生死劫任务是什么?”

    殷函子虽不知阮昧知想说什么,却也知道阮昧知断不会害自家儿子,于是接话道:“取得完整的《摄生要义》。”

    “那么请问少主,您逼得陆潇汜主动交出《摄生要义》是在什么时候?”阮昧知转头看向殷寻问,眼含警告。死小孩,要这样还不知道下台阶,回头哥哥就把你搓成团子当球踢。

    殷寻问不是傻子,纵是一时冲动才跑出来请罪,也并非真是在胡乱行事,是以此时态度倒也淡定:“是在和陆潇汜单挑之时。”

    阮昧知挺直了背脊朗声道:“那时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听到陆潇寿那句‘殷寻问,你明明已经收下了我兄长给你的《摄生要义》,为何还不罢手!’不信者可自去问。魔宗掌门亲口所言,金口铁证。少主孤身入魔宗大阵,以筑基期之身单挑元婴后期魔头,最终凭实力取得《摄生要义》,其间并无任何人出力,完全符合门派规定。还请各位明鉴。”

    殷函子这会儿气也顺了,背也挺了,肝也不颤了,高声道:“诸位可有不同意见?”

    事实面前,便是要做手脚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是以也没人上赶着当坏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但附和归附和,不代表就不能找茬。凌焕仗着自己身份颇高,主动跳出来道:“生死劫历程中有无违规,殷寻问你自己该是最清楚的,既是完全符合门规,你又为何要出来请罪?”

    殷寻问冷冷一笑道:“只因最近听这门内言谈,对我此番生死劫竟是多有非议。父亲向来赏罚分明,既是门下有人不服,我自是要主动请罪,让大家好好品评一番我这次历劫是功是过,该罚该赏。免得有人说我能身居此位,不过是仗着父亲荫庇。”

    凌焕被殷寻问这直白的话当场哽住,竟是无言可驳。

    殷寻问自问行的正坐得直,索性将一切都摊开来,让大家好好看看,将账算个清楚。

    殷寻问起身深深一揖:“混元宗堂堂道门领袖,我身为混元宗少主若羽毛染污,宗门亦不免蒙羞。是以,今日,我以少主之名请求掌门严审在下历劫之事,予在场诸位议事之权,有功者奖,有错者罚。”

    “好。”殷函子遥遥看着跪在下方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看来小寻这是要提前发动之前和自己说好的计划了。

    殷寻问既是说了会解决那些门派内部蝼蚁,自然不会全无筹备。这会儿也勉强算是天时地利人和,索性提前出手,将人都解决掉。

    这会儿基本已经没人记得阮昧知请罪的事儿了,场中人心思全集中在了首次强势发言的少主身上。阮昧知计划尚未展开就被打断,站在场边的居誉非好不寂寞,他默默地将传讯玉符又揣回了储物袋,一身落寞。擅自抢戏改剧本什么的,最讨厌了!

    115、坑爹感情戏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阮昧知惊讶地发觉,貌似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殷函子将混元宗中高层全都叫了过来排排坐,然后拿存影法宝开始放广场电影——纪录片《殷寻问勇渡生死劫》。影片是从记忆里直接提取出影像资料,用阮昧知的标准来看,这就是一部实打实的烂片。唯一值得称道的,恐怕只有其真实性。

    但有这一点,也就足够了。随着影片的放送,诸位观众对自家少主于此役中的表现总算有了确切的认知,之前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脸上渐渐浮现出惊叹敬佩之色,不光是对殷寻问的,也有对阮昧知的。无论是殷寻问单挑魔头,还是阮昧知以一敌百,都赤果果地彰显着这一攻一受有多凶残的事实。修真界信奉弱肉强食,无论修道修魔,对强者,总是心存敬意的,不管是敬爱拥戴还是敬而远之,那都是个敬不是?

    但就在观众们都兴致勃勃同看电影的时候,有个人的表情,却与大家截然不同,那就是——殷寻问。

    这些记忆影像都是殷函子去准备的,殷寻问今日才算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当日的情景,别人看到阮昧知浴血奋战也许会敬佩赞叹,而他,却只有满心的恐惧后怕。殷寻问那日只见到阮昧知一身是血,却不想过那些血竟是被如此一剑一爪割扯出来的,看着水幕上无声的图像,殷寻问瞳孔骤缩,他几乎有些慌乱地将视线投向身边的阮昧知,急切地上下打量着。

    阮昧知发现殷寻问表情不对,凑上前去小声问道:“什么事?”

    殷寻问一把拽住阮昧知的前襟,揪住布料便要往两边扯,大有要当场扒光阮昧知的架势。

    阮昧知警惕地拍开殷寻问的手,将襟口捂紧:“你小子想干嘛?大庭广众的发春影响多不好。”

    “你的伤……”殷寻问抖着唇,脸色苍白。刚刚他几乎想要立刻撕开阮昧知身上的袍袖以确认那些鲜血淋漓伤口是不是真的已经愈合。

    阮昧知扫了眼水幕上自己的英姿,顿时了然。心底不由得将殷函子痛骂一顿,你要放片子放殷寻问一个人戏不完了,把哥的连着一起放,这是要吓唬小孩还是要吓唬小孩啊!

    阮昧知凑到殷寻问耳边,压低嗓子道:“我身上的情况怎么样,昨晚你不才亲手检查过么?”

    照一般规律来说,殷寻问这个时候就该面红耳赤乖乖败退了。可这回,殷寻问却是有些反常,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阮昧知,那双幽深的眼里凝结着无数情绪,自责、愤怒、抑或乞求,他们纠结在一起,有如厚重无垠的乌云,压得阮昧知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别这么看我。”阮昧知别开视线,故意绷直了的声音显得冷硬锋锐:“你若将我看做只配躲在你怀中的附庸,那我流的这些血便都成了不必要的浪费。殷寻问,别让我觉得我的付出毫无价值。”

    “对不起。”乌云一点点散开,露出夜空中的不灭星辰,殷寻问的嗓音如习习凉风,轻轻拂去月下尘埃:“我虽从未将你视作弱者,每每遇事,却依旧恨不能将你彻底挡在身后。你说的这个毛病,我怕是,改不了,对不起。”

    阮昧知凝视着殷寻问眼中的坚定之意,忍不住弯了眉梢翘了唇角,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子已经从一个乖乖认错一味道歉的乖孩子,变成了一个认错飞快死性不改的臭男人了啊!

    “小寻,你身为我的伴侣,你可知道是有一项特权的?”阮昧知笑得温和,带着一种经岁月沉淀红尘磋磨后的从容。

    “什么?”殷寻问茫然。

    “那就是,永远用不着对我说对不起。”阮昧知这货再次无耻地剽窃了电影里的台词,当做自己泡汉子的资本。(爱,就是永远也用不着说对不起。——《爱情故事》)

    “真的?”殷寻问狐疑道。

    “当然了。”阮昧知笑得一派温柔:“对不起这种空口套原谅的漂亮话何必说出口,我要的是你用行动表达的歉意,比如乖乖躺平,让我……那啥你懂的。”

    “……”殷寻问满脸黑线,他就知道,阮昧知攻我之心不死,狗嘴里永远吐的狗牙!

    就在这两口子打情骂俏的功夫里,广场电影已是播放完毕,现在是殷函子请来附属门派的掌门来当砖家叫兽,结合亲身经历给出影评感想的时刻。

    阮昧知听了几句附属门派掌门们的发言,转头又偷偷去捅殷寻问,悄声道:“你是不是本就打算趁今日表彰大会之机,确立你的地位顺便解决那些家伙啊?”

    “何出此言?”殷寻问面色不动。

    “那影像资料就不说了。别告诉我那些附属门派的掌门今日也都恰巧在附近遛弯,所以才一召唤就迅速出场,还到得这么齐整。”阮昧知小小声道。

    “这些的确是我早准备好的,却本不是打算在今日用的。”殷寻问答得简略。阮昧知解除契约就任客卿的好日子,他又怎会喧宾夺主,蓄意破坏,若非阮昧知之前请罪,他绝不会提前发动计划。

    阮昧知看出殷寻问的言下之意,讪讪的干笑一声,没再说话,掉头乖乖听讲不提。

    砖家叫兽们讲完,殷寻问历劫之事人证物证也算摆齐了。殷函子清清嗓子假模假式道:“大家对生死劫之事还有哪里存有疑虑的尽管提,不必拘谨。”

    众人齐齐摇头,表示就这样吧,咱没意见。

    “那么许阮昧知客卿之位可否?”殷函子视线绕场一圈最后死死盯住大长老凌焕。

    凌焕这会儿也不好意思重申己方观点,明眼人都知道殷寻问这回的功劳是抹不去了,他又何必将阮昧知这一殷寻问的死忠推上高位给自己添堵,于是干脆地点点头。

    “那么殷寻问的生死劫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之前所有错误一笔勾销可否?”殷函子继续道。

    众人点头应是。证据在前,再掰扯这个纯属自找没趣。

    “那么依殷寻问在此次历劫中的表现,许他少主应得之权可否?”殷函子接着道。

    大家习惯性地点头,那凌焕却是警惕道:“不知掌门所说的少主因得之权包括哪些?”

    非“代掌门之权。”殷函子一字一顿。

    凡“这……怕是不妥吧?”凌焕长老故作犹疑。

    不等殷函子开口,殷寻问已是先一步走入场中,傲然立定道:“不知大长老觉得寻问那里不妥。”

    凌焕含笑道:“少主你年纪尚小,贸然接下代掌门之职只怕你担不起呢。”

    “扑哧……”场边忽然响起一声嗤笑,是阮昧知。

    凌焕被个小辈如此嘲笑,面子顿时挂不住了,不满道:“大事在谈怎可嬉笑,阮昧知你失仪了。”

    阮昧知假假地冲着凌焕长叹一声道:“刚刚还叫人家阮小友呢,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大长老你好无情。”

    “扑哧……”这下全场都笑了。

    阮昧知妖孽一笑,风度十足地深深一礼道:“大长老您也别怪我失仪,正如眼下大家笑了一般,错不在他们而在我,谁让在下刚刚说得好笑呢?刚刚晚辈笑了,也实是因为大长老您先讲笑话在先啊。”

    “我几时讲过笑话!”凌焕气急。

    “您说少主年纪小所以担当不起重责不是吗?”阮昧知抬起明媚的凤眼对上凌焕那凌厉的目光,微微鼓起腮帮子,满脸疑惑道:“我阮昧知不才,三岁凝气,十八筑基,二十结丹。便是这等资质,却也常被人夸资质极佳,前途无量的。而少主天分比我只高不低,年仅十三便已跨入金丹期,说句天纵英才并不为过。我就奇怪了,咱修仙界向来不都是以在取得同等成就的前提下,谁年纪小谁便更杰出为标准的吗?怎么到了凌长老您那里,就忽然改标准了,少主年纪小不仅不代表其优秀反而成为他资质不堪的证明了呢?莫非一定要等少主发须皆白才能证明其资质足够么,要真是这样,少主可就惨了,以他资质,怕是等到登上仙界也发现不了半根花白发丝呢。”

    阮昧知这异界小贩除了数钱利索也就数嘴皮子利索了,这番话说得那是声情并茂,将在场众人思维统统带进沟里,全搅了个晕晕乎乎。

    可怜的凌焕,常年死宅在家,所交之人若非逢迎讨好之徒,亦是严正讲理之辈。及时见识过偷换概念,夸张修辞这等无耻舌战技巧。明明觉着阮昧知这话有问题,却偏找不出反驳之语,心里那个堵啊,喉咙那个哽啊,脑子那个气啊,都快憋成气球了。

    倒是内务掌事郁笛长老反应得快,当即甩开阮昧知那逻辑陷阱,直杀阮昧知足下座椅:“阮昧知你一小小侍者,有何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不敬长老,混淆尊卑,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贼胆,这般不知死活。”

    “我给的,怎么了?”殷寻问毅然挺身,挡在阮昧知前边儿,眼神犀利霸气四溢。

    “……”阮昧知默默捂脸,请不要偏袒得这么明目张胆好吗亲?虽然你那偏心眼的毛病已经全宗上下无人不知了……

    “少主,您这是要因私废公?”郁笛有如那终于抓奸在床的无能丈夫,顿时满面通红地抖起来了。

    “怎会?”殷寻问鄙视地扫他一眼道:“我刚刚才给了阮昧知自由,尊他为客卿,郁长老您转眼便忘了不成。阮昧知现下已非仆役,而是我混元宗贵客,我混元宗可从无不给客卿发言资格的规定,说错了话的怕是郁笛长老而非本君吧?”

    郁笛长老眼下那张抓奸抓错床的悲催脸实在让人不忍直视,阮昧知默默扭开脸,不厚道地笑了:小寻,你学坏了,怎么能对老人家使用欲抑先扬这种残忍的手法呢。

    现场只剩下殷函子这个正经人还惦记着主题,努力地将歪掉的楼拉回正轨道:“对于给予小寻代掌门之权诸位可还有意见?”

    郁笛长老捡起那颗被少主碾碎的玻璃心,又坚强地回到了战斗第一线,大声道:“掌门您素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可此番少主立功该赏不假,可这赏的权,未免太大了吧?剿杀魔宗不假,可却非少主一人之功,这功便要先减一半;况且此次少主事实上算是建功求赎罪,有了赎的部分在,这功便又要去四成;最后,此番大战并未给我宗带来多少实际益处,便是扬名,也扬的是少主之名而非我混元宗之名,毕竟他的孤身渡劫不是,于是这功还得再去两成。所以,掌门您这赏,恐怕还得再斟酌一二,不然难以服众啊。”

    殷函子轻笑道:“郁笛,恐怕你想错了一件事。殷寻问身为少主,本就有代掌门理事之权。给他本属于他的权,并非赏,而是不再扣押。此番历练,重要的不是小寻为我宗争取了多少好处,而是看看他是否已成为一个能独立成事的大人。我想在这一点上,诸位都不会有意见的对吗?”

    混元宗大部分弟子长老还是唯殷函子马首是瞻的,而且不久前才亲眼围观了殷寻问剿魔过程,是以对于自家少主的能力也并无多大质疑。于是纷纷点头应和。

    但凌焕那一系却是不甘就此退让,纷纷劝殷函子三思。凌焕更是不客气道:“掌门如此行事,未免独断,属下还是觉得不妥。”

    “那你觉得我混元宗少主该有多小的权才合适?区区执事吗?”殷函子不快道,连语气也重了几分。

    混元宗由上至下的管理体系分别是掌门,掌事,执事,管事。峰主、长老、客卿以及少主这种地位虽高,却是没有明确权利范围的。说实话,凌焕觉得执事这权利也略大啊,但顶着殷函子的怨念光波,他也只能可耻地妥协道:“小寻少主之位,虽理应有代掌门之责,却也要历练历练才好,掌事一职便很合适。”

    “那小寻便就任戒律掌事吧,诸位对此可还有不满?”殷函子一副勉强妥协的不爽模样,满眼怒火。

    凌焕一系自觉战斗有了成果,于是偃旗息鼓,不再闹腾。唯有原戒律掌事舒翳长老无比郁闷,但一想到自己当着戒律掌事却因小错把少主逼得去历生死劫,就啥意见都没有了。他还得感激殷函子没明着点出他严重失职这才失了位置,虽然生死劫是少主主动要求的,但纵是对外宣称少主这是自觉自愿而非被人逼迫,谁信啊!遇到这种憋屈事,除了忍就只剩下忍了。

    敲定了奖惩内容,殷函子也不再耽搁,先是当众解除了阮昧知的主仆契约,赐予他客卿令牌,然后再将掌事玉印颁给殷寻问,确立其戒律掌事之位。不用说,阮昧知那场完全就是在跑过场,真正的重头戏是殷寻问就任戒律掌事。于是不可避免的,阮昧知时间就成了广告时间,各位的看客虽顾忌着阮昧知本身的武力值不敢不给面子,但那写满了“广告怎么还不完”的表情,多少还是有点伤人啊。

    看出阮昧知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脸色不佳,殷寻问也只能苦笑,所以他才不愿在今日发动计划啊,抢了阮昧知的风头会被抽成猪头的。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殷寻问一等阮昧知领了客卿令牌下来就赶紧上前顺毛,调整出最诚恳的表情,以追悔不已的口气道:“对不……”

    阮昧知不等殷寻问将话说完就把人的嘴给堵了,此妖孽心情不好下笑得越发不是个东西:“你无需道歉,我要什么,你懂的~”

    殷寻问闷不吭声,假装啥都没听到。

    阮昧知怒曰:“凭什么回回都你在上边儿!”

    “第一,因为你打不过我。第二,因为比起努力耕耘你确实更喜欢躺着享受。第三,我若不先给你阳气的话,你支撑不了多久。”殷寻问实话实说。

    “去死!”阮昧知暗暗下定决心,今晚就把殷寻问放倒办了。小爷不反攻你就真当老子是弱受啊!

    殷寻问是被踹着奔出去接受掌事玉印这种事我会到处乱说嘛。

    你以为殷寻问领到掌事实权这就算完了?亲,不要太天真哟。殷寻问伙同他爹精心准备了一月怎么可能才求得这点战果。好戏,这一刻才真正开场。

    殷寻问领了掌事玉印,受了门下一拜后,立马丢出了一刻重磅炸弹,炸得在场所有人差点找不着北。

    “属下戒律掌事殷寻问恳请以此地为刑堂,于诸位同门见证下处理我宗内几桩违规事件。”

    不管是天朝人还是修真界人士骨子里都深藏着对围观的深深热爱,殷寻问此眼一出,高层尚未说什么,中下层的弟子们已经亢奋得嗷嗷叫了。反正上边儿谁倒霉跟他们关系都不大,抓紧时间八卦才是正理。

    凌焕一系都快哭了,感情殷寻问这熊孩子一开始就是奔着戒律执事这个位置去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啊有木有,这样搞得之前还以为自己赢了得瑟好半天的他们好丢脸的有木有!

    “你想处理哪几件?但说无妨”殷函子和殷寻问那是早商量好了的,自然没有不许的道理。

    “第一件,殷掌门您于寻问历劫期间擅离职守,当罚。”殷寻问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广场上方。

    整个场地像是被谁忽而关了静音,一时间万籁俱寂,唯有因为紧张而被屏起的呼吸声在小小声地起伏着。

    阮昧知亦是唇角一抽:小寻你这头一刀就砍你爹身上,用的还是这么个理由,小心被人骂白眼狼啊!

    “你准备如何罚。”殷函子倒是淡定得很。

    殷函子躬身道:“按照门规,擅离职守者,视其情节严重程度,领鞭刑到革职不等。掌门您虽擅自离职但时间较短且不曾造成任何不良后果,是以当领鞭刑。不过因您乃我混元宗掌门,应起到表率作用,是以酌量重罚,领一百火咬鞭。”

    判决一出,底下顿时炸了锅,抽掌门一百鞭,还是附带灼伤的火咬鞭,殷寻问这是要找死吗?

    “行刑吧。”殷函子笑得宽容。

    “属下的话还尚未禀完。”殷寻问不紧不慢道。

    “说。”殷函子淡淡道。

    “门规中有言,少主不仅有代行事之权,亦有代掌门受过之责,是以,这一百鞭,我领。”殷寻问慢慢站起,朝着殷函子深深一躬,理所当然道。

    “你……”殷函子知道殷寻问会先向自己问罪,却不知道殷寻问会下这么重的判,会请求代自己受过:“你可知这火咬鞭打在我分神后期身上不痛不痒,打在你身上却能去了你半条命?”

    “我知道。但儿子身为戒律掌事更该谨遵门规才是。”殷寻问言语淡然:“掌门您会擅离职守的根源在我,于情于理都该我来受刑。”

    殷函子看着自家儿子坚定的目光,那劝阻的话便再说不出口,只得闭紧眼,重重点头,算是应下。

    阮昧知的指甲早已深陷入掌心,但他却只能看着,很明显殷寻问要借此立威服众,殷寻问在门中威望尚有不足,唯有靠强大的人格魅力以做弥补。只要这一百鞭下去,这民心当即便能收拢去至少一半。但那毕竟是一百火咬鞭啊……如火烧灼,如蚁噬咬是为火咬,这一百鞭便是元婴期都能被打得皮开肉绽,更何况这区区金丹期。

    “行刑。”殷寻问剐下衣衫将袍袖系在腰上,露出光裸的背脊,朗声下令道。这时候他受多重的罚,一会儿他才能下多重的手,为了一劳永逸,这一百鞭,非受不可。

    行刑手本在一边儿乐呵乐呵地看热闹,不想自己也会被叫上场,战战兢兢取了火咬鞭上前,却是无论如何不敢下手。

    “我来可好?”阮昧知忽而上前,夺了行刑手手中的火咬鞭,冲在场众人各位深深一鞠道:“这火咬鞭伤人全靠火劲,而火劲所需灵气又全由其上灵石提供,并不受行刑者个人影响。昧知见这行刑者顾虑颇多心神不定,恐其打错地方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故而自请行刑。还请准许。”

    阮昧知那视线虽说是投向众人,最后却是落在凌焕身上,顺便引着在场众人对他一起行注目礼。凌焕长老表示压力很大啊。细想之下,貌似阮昧知确实也干不了什么,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跳出来找茬。

    “去吧。”殷函子长叹一声,心里只愿阮昧知是真有办法能解自家儿子的难。

    116、坑爹感情戏

    “阮昧知,你何必……”殷寻问看着阮昧知,微微摇头。

    “我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碰你,还是用如此销魂的道具。”阮昧知凑到殷寻问耳边,哑声低语。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似乎还隐隐发出了石头在某人温热的气息下噼里啪啦碎裂成渣的可怜声响。朗朗乾坤下,阮昧知你怎么可以耍流氓!

    “准备开始了哟。”阮昧知言语轻松,眼中却淤积着浓黑的沉重。

    紧紧地捏着鞭柄,柄上精细繁复的浮刻深深陷入掌心,压出嫣红的血色。阮昧知镶入一颗下品灵石,启动法诀,火咬鞭上腾起腥红流光,有如那裂石下翻滚着的岩浆,便是远远看着,也会感受到灼伤。

    不着痕迹地运起功法,鞭上的一小丝灵气被阮昧知无声无息地吸纳入掌,鞭上火光微微黯淡了一瞬,又迅速恢复。阮昧知心里有了底,以他对灵气的操控水平,完全可以做到在鞭子接触到身体的那一刹将灵气抽干净,然后在鞭子离体后又将灵气迅速倒灌回去。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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