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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箱匣之中 作者:陆婪

    第4节

    中午12点,陆俭点了一客牛排。本来他想要随便点些炒饭的,但这里的菜单太华丽,随随便便都是些松露小羊肩什么的,看不过去,就点了菜单最上面的牛排。十分钟后,牛排套餐就送到了。除了牛排外,还有一杯气泡酒和一些意大利面这样的小配餐。做的真是精致。陆俭不由得羡慕起厨师的手艺起来。

    他百无聊赖。

    下午2点,他用磁卡刷了刷电梯,直接上了73层。

    “欢迎,是陆俭先生吧?”电梯门后,是一位短发的女性。是秘书小姐。“请往里面走吧。”

    她带着陆俭往里间,更大的空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不断更……考试前尽量一天一更……

    ☆、二十五

    “此时从我双足地下五10英里的中翻涌出的岩浆全沸腾了,迅速爬上了我双足,窜入我脑中。我大吼一声,抓过剑单手以撑越过了长桌。那只怪物已经快要突破第一重重兵的包围了。”

    叶子花酒店的主设计师非常讲究对称美学,左半边建筑格局与右半边完全吻合。本来想建成完全的圆柱形状,但似乎考虑到受力和风向,最后妥协成了椭圆柱状。

    秘书小姐领着陆俭在外围走着,左手边是环形落地窗。老板非常不喜欢封闭的环境,于是就装修成了视野最开阔的环形落地模式。陆俭看着玻璃地板下不断游来游去的金龙鱼,也没有说话,就是觉得踩着有点虚。

    这个场景,太晃眼了,不适合他。陆俭拉了拉领带,加快脚步跟上了秘书。

    这一层只有一间是会客室,其余都是老板的办公场所。然而这些办公场所具体是什么样子,只有秘书知道。陆俭从来没有见过老板,秘书这也是第二次见罢了。有组织里传言秘书是老板的心腹和情妇,但大家从来没传过秘书和老板亲密的证据。因为压根就没人见过老板。

    最后,秘书请陆俭进了一间考究的会客室。中央摆着老板桌,但座位上并没有人。

    “陆先生,请您先在这里等一等。老板ta一会儿就来。”秘书小姐倒了一杯蜂蜜柠檬水塞给陆俭,就出去了。

    陆俭目送着秘书小姐关上了门,然后局促地环视四周。

    老板的桌上倒合着一本,是英文的,封面很是复古。陆俭有些好奇,但自己并不喜欢英文,大致看了个名字就放过了。

    落地窗视野很广,能看到下面被填了一大半的河道。夏涝冬涸,河道也被足足抬高了有二十多米。河道里还有快艇开过,然而速度并不是很快,陆俭有一种在看静物画的错觉。

    “你在看什么呢。”

    陆俭吓得几乎跌倒在落地窗前。背后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负责人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也百无聊赖,抽了几根平荆特供的盘龙烟,就决定下楼去赌场里甩两把。反正来了都来了,不玩白不玩。

    没想到真的是甩了两把。赌场开销不能上报,负责人就带了两千进去,结果一把□□一把□□就甩了个精光。唉,负责人挠挠头。他也知道自己没啥水准,但没想到没水准到连个红头子儿都捞不回来。不行。得骗陆俭那小子下来。

    负责人把手上赌输的筹码扔到桌上,也不管一边的荷官数没数,丧气地出了赌场往楼上商场走去。手头还有一千块,买点什么给老婆孩子。他抽出一支盘龙烟点上。

    陆俭的会谈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他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暗。负责人早就在电梯口笑嘻嘻地等着了,说是想和他一起去下面的餐厅。陆俭看他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吃完饭后,负责人果然眯着眼笑着怂恿陆俭去赌场了。陆俭平时没接触过赌博,别提□□了,连斗地主他都不知道是怎么玩的。

    他刚想拒绝,负责人就嬉皮笑脸地说:“难得来一次皇城,总要见识一下最大的赌场吧,随便玩玩随便玩玩。”也不等陆俭回答,就拉着扯着他下去了。

    到地点后,负责人问陆俭借了三千就随他去了,陆俭有一种很强烈的被利用完后又被抛弃的避孕套感。他四处看看,什么也不会,有些无趣,就到了一边的一台角子老虎机前坐了下来。说实话,他也没接触过这玩意儿。

    看着邻座的掏硬币,自己也掏硬币;按按钮,自己也按按钮;拉摇杆,自己也拉摇杆。到出结果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陆俭却又一次走神了。

    场内的钟声、电子音乐及硬币撞击金属盘的声音,交织出只有在赌场能听到的交响乐来。周围赌桌上浓妆艳抹的女人们大把地推筹码出去,反倒是男人显得束手束脚。

    “喂,你中了多少啊?”突然邻座的人对陆俭搭话。

    陆俭这才发现,全场的老虎机全部亮起了红灯,并发出一阵极为欢快的铃声,屏幕上跳出几个图案。

    “个十百千万……卧槽你这个是……”旁边凑过来的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陆俭拉出了四个“gagold”图案及四个“bar”,中了巨型“金多宝”奖,他中了10188391元花币,折合d国通用货币一千一百多万。

    乖乖,这些什么“金多宝”,“银色巨龙”,“五虎扑”都只是写传说,历史上有没有人真的拿过这些奖都没人知道。

    ☆、二十六

    1999年2月,一名月岛客人在平荆的回旋娱乐场,拉得1900多万元的联线大奖,是历来最高的派彩。

    而今天的陆俭,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财运,一个巨型“金多宝”奖,至此之后,再也没有了。

    负责人大致和陆俭讲了叶子花赌场和平荆赌圈内的规矩,于是陆俭就将那一百多万折了现金赠与了现场员工。叶子花酒店的工作人员变得极度热情,再三挽留陆俭留下来居住几天。陆俭难以拒绝,只好同意再留两天。

    ……外面的雪下的实在太大了,他不想留也得留下。

    酒店老总听到消息之后很高兴,挥了挥手就让酒店给陆俭预留了一间60层的总统套房,酒店员工将黑色的房卡赠与并告知陆俭,这间房就算是属于他私人的了,以后想要住随时都可以来。

    负责人开心地嘴巴都要咧上天了。因为啊,乖乖隆地咚,陆俭看自己输得个精光,就随手写了张十万的支票塞了过来。

    至此,所有人都认为陆俭是走了大运的,所有人都特别为他开心。然而陆俭并不这么想。他甚至有些惶恐。

    中了如此巨大的奖,至少也要被侧目个把年。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亲戚,但是工作关系还在,肯定会有由于这笔横财关注自己的人。

    这样一来,想要悄无声息地逃到国外去几乎就不可能了。被李竞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自己,但是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是如此谨慎小心的一个人,也害怕栽在别人手里。

    负责人在第一天还兴致冲冲地想要拉他去一些声色场所,但是陆俭并不领情,坐在众多凶器可观的大姐姐中间,他反而比平时还要低沉。负责人一个大写的尴尬。

    于是后来的时间里,负责人就没再多管他,而是任他去折腾了。说是随他折腾,他也没折腾,看着淹没在波涛里的负责人,陆俭叹了口气推辞去洗手间,就回去了自己的套房。

    关上门,陆俭站在房间里,看着手上那张花旗信用卡,不由得颤抖起来。他下定了决心,从房间里出来,乘电梯去往boss的那一层了。

    此时已经将近午夜,而秘书小姐还是端坐在门口的办公桌边,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感到吃惊。她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冲陆俭打了个招呼。

    “陆先生,请在这里等一等。”秘书拿起了内线电话,对着那头通报了一声。

    “陆先生,请随我来。”秘书小姐站起身,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俭以为是要跟着她去上次的房间,但秘书小姐带他走走停停,来到了一间小型游泳馆里。陆俭很是莫名其妙,看着兀自走到吧台拿起了什么的秘书。

    秘书小姐用遥控器对着房间内四个角上各按了一下,tv的盒子上开始闪起红光。陆俭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是通过延时摄影来伪造录像的一种方法。

    “……请问,boss呢?”陆俭看着在泳池的小吧台边坐下的秘书小姐。她拿出一支烟来,点上。神情惬意地吸了一口。她的表情在幽幽水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有些玄幻了起来。

    “你从来都没见过boss,你怎么知道boss是谁?”秘书小姐的语气突然变了。她翘起二郎腿,侧过脸盯着陆俭看。

    ……boss?

    她是boss吗?

    陆俭上次的会谈是视频会谈,他只能通过投影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boss的声音也是中年男子的声音。所有他一直以为boss是一位国家政要。秘书小姐看他有些迟疑,就说:“我是不是boss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这次来是有事情要求boss吧。”

    陆俭点点头,他有些局促地捏着衣角。“我宁愿不要这一笔钱,只想求boss帮我逃出国内。”

    秘书“嗤”地笑了。“还以为你有了这笔钱就万事无忧了呢。我真是高看你了。连钱都不会用的家伙,要怎么去支配人?”

    她的话一针见血,陆俭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得不得了。

    “也罢。钱你自己留着,也还有办法可以帮你。不过有一点,”秘书以烟代指,“你需要再签一个协议。”秘书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丢入烟灰缸。左右掏掏,拿出了一张折成豆腐块的纸来,展开递给陆俭。

    第二个协议必然和第一个员工协议完全不同。

    员工协议倒还有几分虚情假意的情谊可言,这一份怎么想都将是只有撕破脸皮的嘲讽和企首摆尾的哀求在其中了。

    陆俭看着秘书小姐在泳池灯光映照下,越来越冷冰冰的眼神,微微颔首,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补昨天的。

    ☆、二十七

    陆俭和负责人聊天。

    负责人每次和陆俭见面的时候总是穿得灰头土脸的,只有出席会议时他才会端端正正地出现。

    负责人有点喝多了,故作神秘地晃了晃酒杯:“你猜啊,为什么我就是不穿好衣服?”

    我哪知道。陆俭兴趣寥寥,就接口说:“手头太紧?”

    “错!”负责人笑嘻嘻地说:“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日本有个作家说过:‘水户黄门也好,最明寺入道也好,出游的时候都故意穿脏衣服,这样一来,旅行反会更有乐趣。懂的玩儿的人,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很寒伧。’穿得邋邋遢遢,这样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以外的事情上,不仅提高工作效率,人也会变得合群。”

    陆俭看着负责人,并没有再说话。

    两人回到荫河市的时候还是清晨。在车上睡了一宿,陆俭有点迷迷瞪瞪的。他跟着负责人进了一家早点铺子,听负责人的建议点了豆浆油条。

    负责人是东北人,点了大饼油条。

    “豆浆我可喝不来甜的,甜兮兮的跟个娘们似的。”负责人把半条油条扔进豆浆里,又把剩下的塞进大饼中。

    陆俭低着头吃豆浆,没吭声。他吃得很认真,也不发出声音,好像对面并没有坐任何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吃。然而又不像那些上班族或是遛鸟的大爷,上班族急吼吼却又小心翼翼,看起来会有一分幼稚;大爷们老神在在,让人非常羡慕。而他只是在咀嚼着手里的油条,要替换成饭团,甜糕,都是一样的。

    负责人看着他,想叹气却又叹不出,干脆一口豆浆闷了下去。

    “说真的,陆俭,你要是以后有麻烦,来找我。你也知道我的私人电话的。”负责人放低声音说。

    这番话也是下定了决心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说,权衡再三,负责人还是没有拐弯抹角。陆俭轻轻点点头。

    看着陆俭打了车回去了。负责人摸了摸后脑勺。陆俭这小子,总是让人摸不清。想来这也是boss愿意让他入组的原因之一吧。唉。

    这小子哪里是摸不清啊,他只是没东西可摸罢了。他摆出来的东西少到可怜,怕的就是他愿意把王牌拿出来。为什么要帮他呢?明明他刚中了大奖,实验也很顺利,他是最不需要帮助的人。自己的预判能力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没有自己老婆好,可这回忍不住想要帮他。

    负责人深信所有人都是有无限的挖掘性的,只要愿意互动,想要和对方成为任何关系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在这世上走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冲动带来的后果非常可怕,他自己也深知。

    真中二啊。负责人点起一支烟,苦笑着拎起行李往家的方向走去。

    门口的落灰显示,最近没有进出。陆俭对门的人家还在装修,幸亏这间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自己在这里并没有被打搅。

    陆俭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还是打开了门。李竞并不在门后。

    咦。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想起了现在不过六点多,要他起来欢迎自己实在太勉强了。应该还在睡觉吧。厨房很整洁,洗好的碗筷放在架子上晾干着。

    陆俭把行李放在门口,去洗澡了。站在花洒下,流水不紧不慢,从头冲到脚。他觉得疲惫从足心往上蔓延,在心口处结成一个巨大的空洞。难过,沮丧,悲伤汩汩地,不断涌出来。

    洗完澡他爬上了床,也不管客厅里的李竞醒了没有,直接睡下。

    稀奇的是,少梦的他竟然做梦了。是个让人堵得慌的梦。自己故意舍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想要再次拿回的时候却被别人抢走了。

    他醒来的时候,枕头并没有湿。李竞半卧在一边,撑着头看他。李竞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欢迎回家。”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

    陆俭被李竞抱着,感到非常安心。他搂着李竞,把头埋入对方的胸口中,同时却悲伤得不能自已。

    他悲伤到甚至忘记了自己睡前有没有关好自己房间的门。

    ☆、二十八

    陆俭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寒夜里着了凉,纵使暖气片有万般好,他也落枕了。落枕说得轻巧,实际操作起来真得膈应个四五天的。

    李竞把他拉到沙发床上看了看,说他是扯到脖颈连接后背的一根大筋了,要贴好几天膏药才会好。陆俭没落过枕,不过专业也算是和这个沾点边了,扯着外套就想出去买膏药,结果刚抬起手想穿风衣就被疼地直吸凉气。

    李竞撇了撇嘴,让陆俭开了他房间的门,径直走进去,拿了一件厚棉袄给他穿上,自己也拖了件外套,给陆俭带好帽子和围脖,让他开门。

    陆俭看李竞换鞋,问:“你要和我一起去?”

    “当然了,你这幅样子连低头看药盒都吃力,我得陪你去。我需要蒙上眼睛吗?”李竞问道。陆俭摇摇头。他歪着脑袋,一脸迷茫。李竞把陆俭推出了门,反手带上。

    这是李竞自进入这个屋子,第一次出门。陆俭估摸着也是知道李竞的想法的,但是陆俭天生就不懂这些,虽然他学习能力快,但你也要给他明说了,他才会反应过来。

    他到现在也是按部就班来,但他对于“水到渠成”的理解能力天生迟钝,只知道“哦,这一步做完了”“哦,下一步做完了”“哦,都做完了,结束了”“哦,拿奖了放一边吧”。他不知道量变带来的质变会有多么翻天覆地的结果,理由是他的生命里早就充斥满了成功与失败。

    现在领李竞出屋子也是其中一节罢了。

    药店的小医生是个年轻的姑娘,放假了来打打工看看柜台。他们俩一进门小姑娘眼睛就直了,盯着两人看——李竞一直握着陆俭的手。

    李竞把陆俭拉到膏药的柜台前,问他有没有什么过敏的东西。陆俭艰难地摇摇头。挑三拣四,李竞拿了两盒狗皮膏药:“就这个吧!我以前喝醉了常常倒马路牙子消地光,着凉了落枕了贴三天就好了。”

    柜台的小姑娘看着高一点的李竞拉着陆俭过来结账。李竞又问:“还要买什么吗?家里消食片好像没了。”陆俭胃有点不好,到了冬天晚上只能喝粥。李竞想了想,问小姑娘又开了点胃苏颗粒。

    两个人前脚才出了店面,小姑娘后脚就划开手机在qq群里打字了:“我跟你们讲啊!就在刚才!三秒前!我店里来了一对惨帅惨帅的gay!那宠溺的!啧啧啧!”

    群里大伙儿纷纷表示很好很清蒸。

    “高一点的那个,一直握着矮一点的手,还不停地关心他,最后还给他多买了胃药,矮个子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一直被拉着走来走去,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迷迷糊糊的超可爱!”

    大家又纷纷送小红花捧心。然后就开始讨论攻受问题了。

    外面都是过年的喜庆气氛,陆俭有些不忍多看。

    对门在公寓外放几百响的串鞭,从这头到那头,噼里啪啦一路响了过去,小孩子吓得吱哇乱叫,过一会儿又尖声笑了起来。空中还在下雪,雪片和鞭炮落在小区里的车上,扑扑簌簌,很是鲜艳。

    李竞拉着陆俭回到了暖暖和和的公寓,让他坐到沙发上,用热毛巾给他敷脖子。房间里很暖和,绿萝在柜顶上幽幽露出头来。

    李竞把膏药放在一边,给陆俭慢慢按摩着肩膀。李竞手法竟然还挺不错的,只是陆俭还是疼地丝丝叫。李竞立马放轻了手劲。

    给陆俭贴好膏药之后,他还不忘在陆俭雪白的后颈上亲了一口。换做是其他的小情侣,这个时候肯定要上演“讨厌啦你干什么”“嘿嘿嘿”这样的戏码。可陆俭只是缩了缩脖子,耳朵尖红了红。

    “等你好了,我给你画一幅色彩肖像吧。”李竞给陆俭套上羊毛开衫。

    “嗯。”陆俭稍微侧了侧头。

    李竞不厚道地笑了笑:“□□的哦。”

    陆俭盯着他的眼睛,吐出了两个字:“好啊。

    春天似乎比想象中来得迟。

    前些日子室外明明开过了迎春花,春节的一场雪又把人全都拉回了严冬。屋顶的雪太阳晒啊晒,好不容易开始化了。

    李竞把几条陆俭翻出来的白床单晒了晒,弄得香喷喷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屋子里再开一台电暖器,气温直接飙到了30度,两个人感觉都要流汗了。陆俭乖乖地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脱掉,用床单捂着,站在沙发前,看着李竞忙前忙后。

    李竞把另一张床单抖好了,拉起陆俭的手。

    陆俭属于消瘦的体型,吃不胖。更可贵的是,他还略有一些肌肉。在这样苍白的肉体上出现结实的组织结构,反而会让人觉得很努力很可爱。

    李竞盯着陆俭的身体看,目光太直接了,陆俭忍不住把头转到了一边。他看了一会儿回过了神:“在沙发上半躺下来。”

    陆俭走过去,别扭地侧了侧:“这样?”活像半起身的僵尸。

    李竞嗤嗤乱笑,走过去将他的手放在腿上,两腿微微张开,把他的头调整到一个比较轻松的角度。

    “就这样,别动。”李竞把他额前的头发拨了拨,又在他嘴唇上亲了亲。画架正对着沙发,陆俭眼睛朝向旁边,没法看李竞的表情。

    即便不看,也能感觉到。李竞是用怎样的目光在看他的。

    这个时候,太阳正好从落地窗里照进来,落在陆俭的胸上,腹部上,双肩上,脸颊和眼睫毛上。他就像是艺术品,被上帝美化了。世间的情愁这一刻全部消散,屋檐下的风铃响起;隔壁一户在用衣架拍打被褥,陆俭有些想笑;李竞从左边探头,又从右边探头看他;绘画用笔在画布上划拉着,和呼吸声几乎同步。

    就这么保持着,陆俭几乎要睡着了。

    时钟转过半圈,李竞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画完框架了。来看看。”他把陆俭拉起来,陆俭把自己用床单裹了裹。

    李竞画的目前还是黑白稿,颜色只上了阳光的部分。但这样看上去就像是灰暗的陆俭被阳光洗礼着。

    好像在惋惜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我想要挽救他”。

    陆俭看的出了神智,李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洗了洗手咳嗽了一声:“剩下的明天再画吧!先做完饭,饿了可不好受。想吃什么?”

    李竞这么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一把菜来,准备洗。而这个时候,一对胳臂从后面环了上来。

    陆俭没有说话,但是手臂在颤抖。过了一会儿,他抽噎着说: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细碎地念着,几乎要哭出来了:“为什么是你啊……”

    床单掉落在了地板上,他紧紧搂住李竞的后背,黑色的t恤几乎要被他抓破。

    李竞回身过来,捧起他的脸,看进他的眼。陆俭哭了起来,不抽搭,不出声,只是嘴唇在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李竞的表情,好像在说“我也很后悔,我也很抱歉,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办法。”

    我也很后悔,我也很抱歉,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办法。

    我们没有可是——如今和未来都没有。不过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两个人的头毫不犹豫地动了,嘴唇瞬间贴在了一起。李竞的舌尖慢慢伸入陆俭的嘴,用心地,轻柔地吮了起来。

    口舌交换,陆俭努力回应而又不知所措,只能深一口浅一口地换气,用力搂着李竞的脖子,让他吻自己。李竞的手在陆俭身上滑动,从后背滑向侧腹,陆俭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好像是被惊到了,又好像不是。

    李竞的身材因为恢复了锻炼的关系变得越发的好了起来,此时他全身紧绷着,陆俭感觉自己快要被他钳住了,但他又小心翼翼地不要弄痛了怀里的人。李竞忍不住了,一只胳臂环住陆俭,猛地把他拉向自己。陆俭足下无力,就这么扑进了李竞的怀里。

    双手拂过后颈,拂过胸口的凸起,往小腹走去。陆俭被激得一颤一颤的,眼看着要站不住了。

    李竞把脸抬起了一点,有些喘不过来。

    “……去床上?”

    “……唔。”

    ☆、二十九

    当一个人坐在一片喧嚣之中,内心只有自己的时候,浮上万般心头的恐怕不是什么昨天用的餐巾纸今天吃的回锅肉,而是什么都不想去想的念头。生活里被提溜着东奔西跑已经很辛苦了,有这个空余的时间为何不能休息休息?

    思考——本身就是一种费劲儿的事情。

    主动搂上他的脖颈,让他从耳后啃咬到下腹。他在耳朵边发出的轻笑让人无比兴奋,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没有润滑剂,那是当然的,于是就拿了床头的护手霜。一开始很难受甚至是疼的,但看到他因为□□而烧红的眼角时,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陆俭趴在一片狼藉的床上,思考着做了几次。

    李竞去洗澡了。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关掉了电暖器的屋内凉意开始渐渐蔓延。他想要翻个身起来,却发现腰部酸得不行。明明做的时候已经垫了一个枕头,效果却不大。是打开的方式不对吗?陆俭摸摸自己黏糊糊的腹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想吃什么?我去z…”“阿嚏!!!”李竞洗完澡了,穿着牛仔裤,脖子上围着条毛巾就从陆俭房间内的浴室出来,正好撞到陆俭打了一个喷嚏。陆俭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着凉了?”李竞走过来。

    “没,就是觉得有点冷……”陆俭裹了裹被子。

    李竞耐心地把陆俭从被子里剥了出来,然后手臂一打横——一个公主抱,带着陆俭往浴室走去。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陆俭顿时面红耳赤,蹬腿蹬脚想要下地。李竞不理他,直接抱着他走进了浴室,走到了浴缸边。

    轻手轻脚地,把他放进了水里。

    “水已经重新放了,烫吗?”李竞看着陆俭问道。陆俭脸上飞红一片,慢慢沉到了水里。

    “咕噜咕噜。”“什么?”“咕噜咕噜咕噜。”“不,你别嘴浸在水里说话呀,我听不见。”李竞忍不住笑了起来。特好看。

    陆俭的刘海湿了,贴在眉毛上,他抬起嘴小声嘟囔:“正好。”

    “哦,那就好。我去做饭啦。现在也不早了,我就做蛋包饭给你吃吧。”李竞把肥皂和搓澡巾放在陆俭手边,摸了摸他的头就起身出去了。

    陆俭把双手放在自己脸上,掩盖着自己早就害羞极了的事实。

    ……唉。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下一瞬间,他脸上的热度瞬间退却了。

    等双手放了下来,他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就连浴室氤氲的水蒸气也无法再温暖他的脸庞。浴室里特别安静,随意滑动双臂水声就在浴室里隆隆作响。浴霸特别暖和,让人从骨子里都酥了起来。窗外偶尔传来的摩托呼啸而去的声音,提示着他夜晚是如此安宁。万物终焉,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

    陆俭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实验,已经完成了。

    表纸附录:

    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专项试验——又称治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专项试验,是由世界上数个财阀发起的跨国大实验,经由10年准备,已有五年投入期。参加实验者均为自愿。被实验者将会被各种顶端科技催眠,忘却自愿投入实验的事实,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带入密室。

    实验分四到六个阶段不等。第一阶段为幽闭期,是最为压抑的时期,被实验者需要在一个完全黑暗的小室内接受幽闭,从五感上循序渐进实行剥离,不管最终是否精神错乱,只有当其开始对实验者表现依赖时才算结束。期间被实验者不被允许以真面目出现。

    第二阶段为接触期,如果不顺利则需要先增添一驯养阶段。实验者不允许与被实验者对话。接触期也类似于照看,对被实验者进行普通的照看工作即可。接触期的结束标志为被实验者开始讨好实验者。

    第三阶段为渗透期。实验者可以以真面目接触被实验者。被实验者可能会表现出大量的讨好举动,实验者可以适当退让,但不可以与被实验者有太多情感与肢体交流。同时,在此阶段被实验者需要通过纸张或电子媒体逐渐接触外界知识,并进行身体锻炼,以恢复正常的交流能力,但并不代表可以外出,限制依旧是必要的。该阶段结束于被实验者身心的完全恢复。

    第四阶段为剥离期。剥离期是最短也最难实行的阶段,在此阶段,实验者需要逐渐加强互动,与被实验者增强情感联系。言语上做到平等交流,行动上做到设身处地为其着想。实验者必须抛弃一切偏见与狭隘心理,与被实验者发展关系。该阶段要求,实验者必须与被实验者发生性关系,发生之后短时间内立刻剥离。至此试验完全结束。

    注意:实验步骤不可前后倒序,实验者不可同情乃至对被实验者有其他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er们你们好吗~

    ☆、三十(上部完结)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陆俭的人生准则一向没有什么错误。也是他,把自己一次又一次拯救出来,再带入另外一个死胡同。不一样的是,他依旧会给自己找好退路。

    以前从来没觉得逃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抛下一切反而让人无比舒坦。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他非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自己暗算了。

    过去的自己蹲坐在角落里,嘲讽地笑着,用口型说着“傻子”。

    陆俭和接送的人说好时间与地点之后,在李竞的水杯里放了安眠药,足够他一觉睡到天亮了。

    行李本来就没有什么,贴身衣物带一两身,这一年买的衣物什么全部扔着不放。电脑中用光盘病毒进行毁灭性的清理,确认无法再次开机就可以了。使用有机溶解清洗液把毛发唾液掉落物全部收拾清理干净,防止留下dna。

    就像时间快进一样,本来杂乱的桌上参考资料被一并烧毁,办公用具全扔入蛇皮袋,床单被褥全部拖到事先开来的清理车上。开清理车的中年人戴着帽子和口罩,不说话只做事。

    当他把自己的防毒面具扔上车的时候,陆俭一瞬间想要制止他。

    外面依旧很冷,雾气弥漫,太阳也没升起来,陆俭退回了房内。

    22点了,陆俭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他站在客厅里,听着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他的目光在四处略过,这里……这里……和那里,沙发,餐桌,料理台。

    李竞就像是食髓知味的中学生,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桌上,地上,墙上和他嬉戏过了一次又一次。

    两人的身体契合度很高,虽然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过一两月,但他们几乎是把对方的身体完全开发了一遍。在一次又一次黏腻又痛快、或连绵或短暂的性事中,陆俭体会到从前从没想过的感觉。有些爱,的确是可以做出来的。

    抚摸的每一寸肌肤,交换的每一滴唾液,感受到的每一次吐息,都让他不能自拔。这或许就是他的不对了。李竞只是实验对象,能做的只有接受他的引导,自己没有将工作和感情生活区分开来,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不对。

    但他又能怪谁呢。

    这些日子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境。实验结束了,原来越走越深的梦境也醒了。

    卧室里的李竞发出了平稳的鼾声。陆俭到处走走,生怕遗漏了什么。走到画架旁边,他停了下来。

    怎么会有两幅画……?

    一幅是之前他给自己画的肖像,另一幅呢?陆俭内心生疑,揭开了画布。举起来看的时候,他愣住了。这是一幅他的半身像。

    要说有什么,那就是这幅画上,他正冲着看画人开心地笑着。一点也不忧愁,一点也不悲伤,好像两个人是在学校认识的,经历过一番乌龙之后互相告白又普通恋爱的一对情侣,而这只是他们在出游时偶然抓拍到的一幅景象。幸福简直就要从画里溢出来了。

    陆俭蹲下来捂住双眼。有什么用?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打湿了地板。

    陆俭坐车赶往滨海市,并搭最早的一班飞机直接飞往西边一个小国家。一切手续都办好了,几乎是赶工一般,陆俭就坐上了商务客舱。

    同行护送的人看他戴着墨镜,便问道:“先生,您是眼睛不适吗?需要为您预约医生吗?”

    陆俭看着他一脸热忱的样子,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不需要,只是熬夜写了报告,眼睛充血。”陆俭摘下眼镜戴上眼罩,不再理会他。

    除了睡觉,他做不到别的事情了。他也无法做其他事情,眼前有一个人,挥之不去。

    李竞是早上六点醒的。他醒得很彻底。

    他起来喝了一杯水,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画,然后走回了卧室,穿好了衣服,思考之后,他给自己做了顿早餐。

    昨天买的味增汤还没有试过,于是他做了煎蛋卷,烤了吐司,做了味增汤和沙拉,都是一人份。

    他坐下来喝汤,喝了两碗。汤不小心做多了。

    吃完早饭他就开始收拾行李了。他除了一部停机已久的手机,好像也没什么要带走。衣柜里的外套太小,东翻西找,总算看到了衣柜底层压着的一套衣服。型号正好,款式妥当,品味良好,全新未开封。犹豫了两秒,他就去换上了。

    李竞随便拿了些基本的物品,塞了一个旅行袋,就锁上门出去了,仿佛只是去上个学而已。

    桌子上的地图很清晰地指明了他回学校的路线,他拿着地图,走出了小区,走到了大街上,走入熙熙攘攘的地铁站。外面的空气好像在这一年内完全没有变过一样,还是那么刺鼻,寡淡,具有存在感。李竞在肥皂味、劣质香水味、砖土味中穿行着,却怎么也想不起过去一年里接触的那个人的味道。

    回到校园的时候,是早上十点。

    早春的上午,刚下过雨,地上的水泊都能倒映光芒。微风徐徐吹过,校园的柏油路上特别安静。学生们在上课。鸟出去觅食了。李竞走在大路上,看着路边长高不少的树木。他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一点也不想说。

    这时,他站在路中央停住了步伐。

    原来他真的自由了。

    ☆、箱匣之中:焚烧晶体(1)

    时间一直在玩弄着我们。

    人一生也不过寥寥百年,记忆最鲜明的前三十年却是最懵懂的三十年。当人们回想的时候,往往都是那个时候最想要忘记的记忆最先涌现出来,让人又羞愧又恼怒。这个时候,想要掩盖掉过去的人们就会努力用各种获得的资产来给这些记忆盖上一层又一层尘土。徒劳而已。

    而那些普通而一事无成的人,就只能在懊恼中迷惑终老了。别说那些普通人,所有人,没有人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医生问陆俭,要不要做手术。

    陆俭坐在四壁皆白,光洁得可以反光的二十四平小室中,摇了摇头。

    “你确定不要做?之前来的好几位都做了,还有要求整容的。”医生戴着绿色的口罩,他的语气变得飘忽不定,像烟雾的尾梢。

    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专项试验的专员在实验告一段落之后,可以选择进行手术去除当时的一些记忆,或是人为影响记忆,让当时的一些片段变得模糊。如果完全不想再接触过去,甚至可以选择整容整骨,然后带上一笔钱远走高飞。

    陆俭摇了摇头:“不用。医生,请你帮我做些常规的检查就可以了。”

    医生点了点头,站起来去叫助手做准备。陆俭坐在皮质的手术椅上,抬头看了看顶灯。

    “陆先生,实验需要后续跟进结果,希望你能戴着这个——”临走之前,医生递过来一只蓝莓手表。蓝莓表是世面上目前最先进的电子表品牌之一。

    “里面装载了定位系统和分析仪器,可以往总部传你个人的身体数据。请放心,只有总部才能解析这些数据。”

    陆俭戴上了表,拎起了一边的行李。

    “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正鞠躬送自己走的医生说。

    李竞回到了学校。

    天气不错,万里晴好。气温在前两天略降低之后迅速回升,校园内樱花开了出来。这几天来学校内游览的旅客一波接一波,无奈之下校方开始告预约式的校内樱花旅。

    他坐在阶梯教室里,这时有一片花瓣掉在了他的头上。

    “李竞,你又在发呆啦?想什么这么出神?”一只手从他头上把花瓣取走了。说话的是系里面小有名气的女孩姜悦,顾盼生辉,颇为灵动。以前和李竞联谊过几次,最近黏他黏得很紧。

    “哦,没什么,就是有点犯困。春天了嘛。”他笑着摆了摆手。

    女孩嬉笑着走远了。

    他坐了下来,翻开了专业书。

    回到学校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失踪被学校大肆报道,甚至自己的家人都没有上校长室要人——这世界黑暗到天空可以自己遮蔽起来。

    有人替他伪造了证明,谎报他休学一年去了西部支教,还隔三差五发一些信件和照片回来,安抚家人和学校。于是,这一年里他被塑造成了一个热心热血的好青年,学校在他回来的时候还找过他询问他要不要入党。李竞哭笑不得,和大一那时候一样,婉转地拒绝了一脸热忱的干部。

    没过几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储蓄银行上账目很不对。

    他私人的□□上,莫名出现了一笔钱,可以说是巨款吧——至少最新款的游戏机能买了堆满一个大宿舍。

    对于他来说,其实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不存在什么谜题。特别是在一封特快信件寄过来之后。

    他和辅导体育的老师打了个口头假条,递了支烟,下半节就逃了课,坐在樱花树下再一次把信件拿出来看。

    “尊敬的李竞先生:

    感谢您参与本次由多国内部医学机构联合开展的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治疗实验,并由衷感谢您对本实验做出的一切贡献。本实验的详细说明都附在下一页纸上。

    您参与的实验是完全机密的,包括您的名字我们都是不对外公开的。由于之前您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并成功完成了实验,所以我们能保证您信息的绝对安全、未来生活将绝对不会被这一年的实验所干扰。为了感谢您对医学的奉献,我们将为您未来五年的生活保驾护航,除了物质上的要求,一些精神的要求也可以向我们提出……”

    李竞看着纸上自己签署协议的照片,眼神如同一潭死水。

    笑话,笑话,他的记忆就是一篇单口笑话。一个被掩埋的死角被挖了出来,就像切蛋糕一样顺利。他好像是签过什么东西,但是具体的场景,人物,对话他都想不起来了。

    模模糊糊,自己最后好像还开了个玩笑:对着收走纸张的人说了句:“找个长得好点的人来啊!”

    忍不住以手扶额。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巨坑。他浪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本想尽快开始毕业设计然后报了商业培训班,苦练半年然后去云胶或是滨海市(d国的经济省会)投身设计行业的,现在完全被打乱了。

    虽然这种打乱在某种意义上是好事。或许吧。他摸出了手机,按了快捷拨号。

    “喂,李竞先生你好!我是您的私人秘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甜美的声音。

    李竞深吸了一口。

    “我要你们帮我做三件事。第一,把我之前的课和之后的课业都调整到全系第12。第二,把我的课调整到一年内毕业,并准备好去苏利耶设计学院的手续。”他坐在樱花飘舞的树下,平静的说。“第三,把我学院的姜悦今晚送到我房里。”

    ☆、箱匣之中:焚烧晶体(2)

    “这……”电话那头传来略有为难的声音。

    “怎么,这点要求你们都做不到吗?”李竞抬起眼睛,向过道上扫去。

    “啊不是不是,李竞先生,我们并不是那种拿钱办事的地下组织啊,虽然您的要求是有相对高的权限的,但……”

    “我懂了。”李竞心平气和地说,“我的要求太任性了吗?”

    “也不是这样啦……”

    李竞哼了一声。

    “前面几项应该是没问题的。最后一项,就改成你们帮我想办法夜晚约见姜悦。让她到我房间。她也不傻。”

    李竞这么说着,把肩膀上的花瓣拨掉了。“还有,下次换一个人来接线。不需要你了。”

    电话那头女子顺从地答应了。

    晴空暴雨。

    这样的天气真是好啊。李竞坐在树下,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课表,下午没有专业课,只有一节选修的跨文化交际。几个老外留学生和几个无所事事的本国青年聊聊骚的课,大家都粗暴地把这节课叫做“国际援助交流”。他挠了挠头,还是决定要去上这节课。

    周五了,学校里的学生三五成群,似乎是很满足现状。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饕足的神情,一些年轻人则拖着拉杆箱,在大道上边走边玩手机,去车站回家。几个装逼的学生站在门口或路边,谁也不看谁,抽着粗细不同,散成一团的烟。

    真是安静。

    “这个时候,就应该有人拿着杯热饮过来,然后和你一起看风景。”背后幽幽地传来了一个声音,同时一杯咖啡被递过来。

    同专业的朋友田贝从后方走了过来,随手把假条扔给他。“喏,你要的体育课假条。再逃课我可不管你了啊。还有啊,我可对你没兴趣,咖啡是莜莜子不要了我才给你的。”莜莜子是他的追求对象,两个人都大三了还没成。

    “啧,真酸。”

    “你说谁酸呢?”

    “咖啡。”李竞面无表情,继续喝着咖啡。

    “李竞同志啊,你最近这个,这个趋势不大对啊,”田贝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老气横秋,“怎么也没见你出去联联谊,踏踏青,和几个小姑娘发展发展革命友谊啊?”

    “得了吧您内,天天嚷嚷着的皮条客自己怎么样了?还不是个千斤顶,莜莜子最近连电话也懒得打给你了。”

    “我这个,这个嘛,到手的鸭子不急着吃嘛。最后享用的时候才香。”

    “到手的鸭子最后不都会飞了吗?你语文是保健老师教的?”

    “……不说这个。照理说啊,你从大西部回来应该黑一圈瘦一圈啊,这瞅着,你反而是白了不少?”田贝问道。

    “保养有方。”李竞把头回了过去。

    “再说,去孩子们中间走一遭,人也应该会变得开朗啊,你反倒是阴郁了不少。就像是长时间不和别人交流,一直被关小黑屋似的。”

    李竞回头,看着田贝。田贝心里有点发毛。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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