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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夏暮经年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第1节

    书名: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文案:

    八年后,当西枣与苏夕再度重逢,结局是否会与八年前不同。

    但八年前的今天与八年后的今天是如此相似。

    八年前的苏夕,选择的是男人,分分合合,八年后的苏夕,选择的还是男人,现在她已婚了。

    可笑的是,喜欢苏夕的男人也在心里为西枣留下了一个位置。

    西枣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而有妇之夫也同样对她另有别情。

    苏夕对西枣说,我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得过且过。

    西枣对苏夕说,如果我抛下所有,你愿意跟我走吗?

    八年前的感情是否可以失而复得,西枣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八年里,她错失过几段感情。

    苏夕,或许她从未拥有过,也谈不上失去,茉优,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最后也只能错过。

    八年后,老天似乎想为她刻骨铭心的感情画上句号,苏夕与她之间变得明朗了。

    这一次,她是不是可以得到,得到苏夕的一颗完整的心。

    西枣一直在等一个人,起初,她以为那个人是茉优,现在,她却无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苏夕。

    其实,她不知道,有一个人也一直在等她。

    两个人都在等待,在这个过程里,彼此的交集是否会让一些东西发生变化?

    或许,某天里,当西枣幡然醒悟,她会放下往事前尘,然后平静如水的对曾经的人说。

    我爱你,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西枣 ┃ 配角:苏夕,顾夏,苍井茉优,周黍 ┃ 其它:婚外情,三角恋,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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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荧光灯火的城市,会让人习惯看相同的景物,走相同的路线,到相同的目的地,习惯让人的生活不再变化,也习惯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初夏,夜晚清凉的空气游离在城市的某些部分,位于城市中心的cbd地带,喧哗吵闹的气息从沸腾的人群中蒸腾而上,让夏夜的凉风难以浸入,习习凉风拂过笛声低沉的外滩夜江,跨过灯火辉煌的万国建筑群,游走在霓虹闪耀的南京步行街的上空,悄然之间潜入了城市里的其他街巷里,在昏黄路灯下空无一人的林荫小道间轻盈的翻腾,起伏,跳跃,没什么能打扰这些夏日的妖精。

    夜晚七点四十分,属于新闻联播的时间已经过去,在晚餐之后的人们,一家之中的老与小,大多数会选择在这个时间之后各自安排,女人们回归与各个电视台的黄金强档的肥皂剧,男人们或是继续工作或是上网,自家的孩子们回屋埋头作业,老人们出门遛狗,或是赶在某个时段里参加她们的广场舞集会。

    夜晚的时间是属于家庭的,但这座城市中还有很多的人,仍在寻找属于他们的归宿。

    家,并不属于他们。

    夜晚七点五十分,昏暗的工作台上,一只手机像恼人的闹钟似的一刻不停歇的震动,发出兹兹的嘶鸣。

    昏暗一室,电脑桌前那台刺眼的屏幕后方终于探出一个脑袋,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摘掉挂在鼻梁上古铜色的圆框眼镜,腾出手在身旁宽大的工作台上翻找那妨碍她工作的罪魁祸首,无奈,台上到处都是长尺,圆规,彩笔,图稿,书籍,资料,要找到埋在这一堆杂乱的物件下哄哄作响的手机并非易事,图纸与铅笔随着翻腾哗啦啦的往桌下掉去,而工作台变得更乱了。

    终于,西枣找到了她的手机,闪烁的手机屏幕上挤满了属于同一个人的信息。

    19:40—还在工作室?

    19:45—怎么又加班,不是说了不用了嘛!

    19:46—是不是还没吃饭?

    19:46—又没吃饭吧,自己的胃本来就不好,又不是不知道…

    19:47—马上回家,不要加班了!

    19:55—我这边饭局还没结束,你赶紧回去,锁门前打电话给我,要不然我生气了!

    与往常无异,又是来自顾夏的提醒。

    西枣无奈的笑了笑,不再工作,她关上电脑,稍微收拾收拾,便转身离开。

    位于二楼的工作室一片昏黑,静悄悄的,某处一扇忘记关上了玻璃窗外,传来远处居民区里断断续续的吠叫声,模糊不清。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小区里的黄狗都已经出来溜达了,工作室里仍旧徒留自己一人,卸下一天繁忙工作的员工们不知道何时都已悄然离去,这里少了白日的紧张和压力,好似一切的杂乱繁琐如潮水般退去,夜幕登场,一切都变得平和宁静。西枣喜欢黄昏与夜晚交替时那短暂的平静安逸,好像在这时没有人会去打扰她,所以她总会留下来继续工作,这是可以让她更为专心的时间。

    远处灯火阑珊,只是在万家灯火的深处,没有一盏明灯是为西枣亮起的,没有什么所谓的家,所以回不回“家”对于西枣来说意义不大。西枣闭上眼深深吸着窗外清新的空气,凉丝丝的,带着上午窗外草坪修剪机工作后残留下的青草甜味,是夏天的味道,很好闻。那扇被人遗忘的窗户被西枣轻轻关上,她拿起手机想打给顾夏,只是等待许久,手机的那头仍是无人接听,嘟嘟嘟的声音过后,手机屏幕暗下,不再动静。

    西枣没有再打回去,她锁好门,然后打开车门,驾车而去。

    她没有归家,没有去寻食,而是和往常一样,去了同一个地方。

    高大的法国梧桐向一排排守夜人,戴着带着宽厚帽檐的新帽的兢兢业业的伫立在柏油马路的两旁,风雨无阻。路上行人稀稀拉拉的,来往车辆在这个时段也变少了,梧桐魁梧的身躯和瘦长的街灯在前行的车窗上留下黑色与昏黄的长影,交错流逝。西枣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红绿灯交叉口,下意识的转动方向盘,一辆车右转进入靠近鲁迅公园的一处住宅小区里。

    车子靠近小区深处的一处露天儿童娱乐区附近便熄火了,半开的车窗随后全部降下,里面黑洞洞的,来来往往的居民或许并没有察觉,这辆深蓝色的jeep牧马人出现在这座小区已经快两月了。这辆车子总是晚上□□点,有时或者更早,停靠在固定的某些位置,又在接近十点的时候就着夜幕悄然离去,小区的门卫大爷甚至有好几次与车主打过招呼,以为她便是小区里住着的某位业主,其实车主住的地方离这片地方很远,不过她也只是笑一笑,没有说破,但偶尔也会带上工作室里几包顾主送的铁观音送与大爷,以回报大爷的热情与和蔼。

    巨大的广场灯将这片游乐区照得通明,成群的孩子在这里玩耍,尖叫,奔跑,喘息。似乎夜风习习凉意并不能消除他们浑身的热意,黏糊糊的汗水上还粘着些落在滑滑梯上的灰土,吸附他们瘦小的胳膊上,细长的脖子上,光溜溜的小腿上,满身都是乳臭未干的味道。

    西枣并未关注空旷场地上那些孩童变化莫测的游戏,她注视的是不远处荡漾的秋千上那个欢呼雀跃的小女孩,还有站着小女孩身后帮她推秋千的女人。准确地来说,只是那个女人。

    她今天穿了一身新的衣裳,黑色的半身长裙的流苏裙摆时不时滑过她白皙的脚踝,还有酒红色的的v领针织背心紧贴在她丰腴的身体上,她微微弯腰,不缓不慢地推着向她飞来的秋千,歪着头用笑声去回应女儿的尖叫。

    西枣靠在车窗上,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不算太近的距离,却也能看得真实,时间一点点滑过,西枣未曾察觉。

    夜晚九点二十五,游乐场已经变得安静许多,小区里驶进一辆轿车,停靠在吉普车的对面,车里很快下来了一个男人,他随意解开了衬衫的纽扣,而后打了个一个响亮的饱嗝,惦着有些发福的肚子向游乐场走去。

    “爸爸!”

    小女孩欢快的跳下秋千朝西枣这边奔来。

    男人蹲下身子,一把抱起女孩,高高举起,将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女孩的花边裙摆哗啦啦的随风飘扬,臌胀成一朵花,开出的是不同的花。

    男人的动作太过飞快,西枣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女孩的惊声尖叫。

    而那个女人微笑的走过来,拿起男人随手放在草坪的公文包,轻轻的拍打,随后牵起男人伸出的手,三个人便渐渐走远,消失在万家灯火的深处。

    车窗里瞬间火光闪现,一股白虚细长的烟气从车窗外飘散,瞬间不见踪迹。小区一片空寂,家灯的昏黄将周围包围,独院小楼里的犬类呜呜短吠,凉风阵阵将茂盛的夏日植被吹得沙沙作响,小小的游乐场上,原先嬉戏打闹的孩子们不知何时一哄而散,只有那只秋千还在轻微的摇晃着。周围是那么的安静,甚至可以听见住宅楼里的传来的混杂的絮语声。

    “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西枣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摇头晃脑,像是在自嘲。白色的烟雾向浮游的半透明白色生物,从她的嘴里缓缓爬出,寻衅着,又瞬间占满了整座车厢,徒留下一股股呛人的气味。

    戒了八年的烟,到底今天还是破了。

    西枣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仿佛是要将这些白色生物缺席的这五年的量都给补清。

    突然,黑暗的车厢的某个角落里,兹兹的震动惊扰了西枣不断游离的思绪。

    她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弯下腰去找横躺在副驾上的手机。

    散发着刺眼的白光的荧光屏幕上,一条来自茉优的信息,西枣夹着烟滑动屏幕,画面上弹出了一张三人照,茉优,茉优的丈夫,还有他们十一岁大的儿子站在凯旋门下的合照,三人的笑容让西枣瞬间想起刚才在草坪上笑声笑语的那一家三口。

    —白天一起照了照片,让西山拍个照片劝了半天,照出来还是有些奇怪,看来他真的是不适合不上镜。

    —去巴黎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的“惊喜”已经很多了。

    —怎么了?

    西枣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飞快的手指就这样停下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手机那端离她几千万公里的日本女人,可她已经将这个心事埋藏了三个多月了,西枣感觉自己快藏不住了,她好想倾诉,好想发泄,可苍井茉优—这个她曾经算不上拥有过的女人和那个她像跟踪狂一样偷窥了近两个月的女人又是何其相像,她到底该不该说下去。

    —苏夕,我看到她了。

    啪,刺眼的白光屏幕上,砸下几滴水珠,让原本清晰的文字晕染开来,变得模糊不清。

    西枣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听话的手指,那些东西到底还是发出去了。

    除了茉优,西枣再也无人可以倾诉。

    手机的那端好像安静了,那边的主人是离开了吗?

    西枣叹了口气,胡乱用手臂抹去眼角的泪水,这时,怀里手机发起惊人的震动。西枣急忙低下头。

    —那,你要去找她吗?

    —不知道。

    —你还对她……?

    —不知道。

    —不要想太多,有什么事告诉我,如果你真的不好受,我就来找你,好吗。

    —嗯。

    西枣没有告诉茉优她已经在这座城市的某一座小区里,默默的看着那个人快两个月了,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嗜食,让人狂躁,让人窒息。可这些她不愿告诉茉优。

    西枣不想麻烦任何人,为自己的心事操心,就算那个人是茉优。

    路旁好像沉睡过去的车子终于有了动静,西枣发觉自己在这里停留太久,已经十点三十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她启动引擎,准备调头离去。

    情绪算是好受许多,或许睡上一觉,明天就会忘记今天的糟糕的心情。

    副驾上的手机兹兹的又开始震动着,西枣挥了挥手,与小区门口的大爷告别,稍稍探过身子抓起那只不停扭摆,嘶叫的东西。

    “喂。”

    “西枣,夏姐又喝醉了!”

    手机那端急躁的情绪让西枣瞬间紧张起来。

    “饭局怎么到现在才结束,不是一早就开始了吗?”

    “夏姐和广告公司的那帮人太能喝了,我劝不住啊!”

    “要不要我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我等下打的送夏姐回去,明天夏姐可能来不了工作室了,她让我告诉你一声。”

    “行行,替我照顾好她!”

    “嗯,放心吧,我挂了!”

    顾夏又喝醉了,明天得去看看她,西枣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好像所有烦心事在黑夜的掩护下,一下子控制了西枣的身体,让她有些心力交瘁。

    她随手打开某个电台,希望此时夜间的音乐能够拯救她。

    车厢里缓缓流淌的是金玟岐的《神偷岁月》

    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

    能够拥抱的就别拉扯

    时间着急的

    冲刷着

    剩下了什么

    原谅走过的那些曲折

    原来留下的都是真的

    纵然似梦啊 半醒着

    笑着哭着都快活

    谁让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晴时有风阴有时雨

    争不过朝夕

    又念着往昔

    偷走了青丝却留住一个你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别怪我贪心

    只是不愿醒

    因为你只为你愿和我一起

    看云淡风轻

    时间真的是让人措不及防的东西,西枣以为八年的时间可以足够让她忘却那个人,可时间过去了,她发现她还是忘不了。

    岁月若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那这些年过去了,西枣也乏腻了那些或好或坏的风景,她不想再四处游荡,她想安定下来,可又有谁有真心陪她一起看云淡风轻呢?

    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

    ☆、第二章

    石库门附近的一条香樟树铺就的柏油马路上,总会有带着墨镜,撑着阳伞的旅行散客三三两两的经过,挂在他们脖子上的庞大的单反相机,时不时会被匆忙的举起,散客们习惯了下意识地对着街边隐藏在爬山虎,或是盛茂的树冠中的充满上海老式建筑风格的两三层小洋楼卡擦卡擦几下,留影过后,便匆匆而过,仿佛对于他们而言,摄影这项任务是旅行中的重中之重,比起驻足观赏的昙花一现,相片或许能保持得更长远些。

    而散客颈间的昂贵相机里,多半会出现一座半掩于爬山虎葱葱郁郁间的旧式红砖小洋楼,还有一处坐落在小洋楼门前假石喷水池,假山上的镶嵌着山樱色的手工体文字—uci。

    uci,或许在游客眼里,它只是一个刻在石头上的标志,与假山,喷泉,洋楼一样,带着某种旧上海泛黄的气息,和其它照片中的大多数不起眼的陪衬静物一起,永远堆积在成千上万的旧照里,等待着拍照片的主人某天心血来潮的翻看,期望主人能在粗枝大叶的怀念中找到亮点。

    但根本不会有人会去注意uci背后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意义,没有人会知道,除了工作在那座红砖小洋楼的人们。

    uci是这座室内设计工作室的名字,工作在这里的人们大多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平均年龄大多二十五,六岁,这些年轻人都知道uci意味着什么,它是顾夏和西枣的心血之作。uci便是顾与西字的谐音,这两个uci创始人名字里的某些东西成为了这间仍然处于发展中的工作室的重要组成部分。

    uci是专门为私人定制而生的室内设计工作室,同时它也主打具有uci设计风格的家居用品,小到牙刷架,杯垫,茶具,大到床具,衣橱,厨柜,uci都有的自主品牌。uci最大的特色便是其产品可以根据顾客的需要与要求,为不同的顾客量身定制具有个体风格的室内设计。顾客甚至可以与uci一起参加到家具组装,装潢设计的过程之中。五年前,西枣接受了顾夏的邀请,辞去在日本一家知名家居设计公司的工作,与顾夏一起共同成立了这间最初毫不起眼的工作室。西枣主内,作为创意总监,她负责一切与设计,创制,策划,采购相关的环节,而顾夏主外,负责经营管理,因为工作室的规模并不能与其它大公司相比,对于部门的分配与监理更不能事事具细,所以在工作室创立的初期,人力,公关,市场,财务,营销这些大块几乎都是顾夏在负责。西枣不喜外联,更不喜交际应酬,除了画稿,苦思创意,装潢设计,西枣几乎不会对其它事情过多的涉足,只是在某些重大决策部署上会与顾夏多做商谈,偶尔会她在会议结束后给顾夏自己的建议,当然这几年两人意见又分歧的地方也是挺多的,不过一路跌打滚爬的这五年,让她们之间逐渐生出了某种默契,这种默契不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都在慢慢渗透,深入,融合。心有灵犀很多时候都会出现在她们讨论工作的时候,私下的生活里。有时她们只需一个眼神的交流,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选择,处理,决定,她们都心领神会。

    五年后的今天,经过两个人的共同努力,uci已经初具规模,西枣设计的品牌因以其别具匠心的小众风格,在业界的几次品牌设计比赛中崭露头角,也让uci被更多人所熟知。一年前,根基渐稳的uci开始打通线上营运,以吸引更多的客户,新的营销模式的转型让uci面临全新的挑战和机遇,uci的工作越来越忙,当然工作室最辛苦,最忙的活,都是顾夏一身包揽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西枣很感激顾夏,因为uci能取得如今的成就,最大的功劳全在顾夏,她知道西枣真正需要什么,给予西枣最好的创作环境,宽松和舒适。在很多情况下,她都会尊重西枣的想法,甚至她还会在西枣因缺乏灵感而焦躁的时候,给出自己的想法,稍作引导,便会让西枣醍醐灌顶,灵光乍现。西枣不知道顾夏为何要放弃她曾经曾经自以为傲的设计师的专业,而是回国后把设计这块重量级的领地转交给西枣,自己却选择从事与设计几乎毫无关系的运营管理。顾夏解释说自己已经不在年轻,可能在很多方面已经与年轻的消费群体脱节,设计需要灵感,需要活力,需要年轻的血液,这些她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她对经营领域也产生了兴趣,而且与需要冥思苦想的设计画稿相比,她更喜欢交际的圈子,曾经的人脉关系给了她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那么转战新的领域,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西枣知道,自己的实力根本比不上顾夏,因为在日本的时候,西枣只不过是待在曾经还是首席设计师的顾夏的身旁的一名小小助理,她知道顾夏到底有多出色。然后顾夏却把设计创新的重任交付给当时在日本仍是名不经传的小小设计师—西枣,西枣有太多的感激之情,她感激顾夏居然这样的信任她,而且又是如此的照顾她,因为顾夏,在回国后的这五年里,即使在其中最艰难的时候,西枣也从未感觉的过大的压力和负担。

    所以渐渐的,西枣也会渐渐参与到工作室的运营管理工作中,并努力去尝试一些她以前根本不会去接触的东西,她想替顾夏分担一些重量,即使有些事情她并不喜欢去做。现在,顾夏的应酬越来越多,在外出差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西枣必须在顾夏不在的时候,代替她的位置,客串一两回管理者的角色,虽然西枣做不到像顾夏那样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甚至很多时候还有缺漏。但对于西枣来说,分出部分的精力投身到一个她并不喜欢的领域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天,工作室里的各种文件,核对表格信息,总结顾客的反馈,检查其它设计师上交的图稿,签字,听取广告公司为uci拟定的新的广告宣传方案,检查uci上个月的财物报表,西枣在纷繁的事务中忙得焦头烂额。

    快下班的时候内勤那块告诉西枣复印机坏了,没有人可以修好,需要明天找外边的人过来维修,西枣从顾夏办公桌前的文件堆中摆摆手,说她自己做完这边的工作便过去看看,若是自己能修好,明天就不用请人了。

    下午五点,工作室的员工都按时下班了,西枣还在顾夏的办公室里看着她没有看完的文件。

    夜晚六点三十,西枣将她酸痛不已的脖颈向后仰着,长嘘一气,闭目养神。

    终于将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看来顾夏的位置也不是这么好坐的。

    此时,对于顾夏,西枣佩服得是五体投地,顾夏的工作效率比她强太多了,西枣更本无分想象她是怎样处理每天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并且做到每天按时下班的,自己更本做不到。

    不过,西枣感叹归感叹,在她休息片刻后又立即起身走向门外已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那里一片昏暗,西枣匆忙打开附件一盏明灯,弯下腰眯着眼打开靠着墙角的那台因出故障而罢工了一下午的复印机的复杂机械外壳。

    当时在日本的西枣,待在顾夏身旁当一名小小的助理时,虽说刚开始还是实习生,但这跑腿的工作也不是白当的,幸苦算是幸苦,但她起码学会了如何修好一台复印机或者打印机。

    西枣暗自得意,用力撬开复印机的一层层套壳,然后将头伸进黑洞洞的机械身体的内部,无奈铁壳的内面少了充足的光线,让西枣无分看清其中复杂的零件,她不得不打开手机的电筒,趴下身子,探头深入,以继续工作。

    夜晚七点零五分,复印机终于恢复正常工作,因为机器的墨盒不知被哪个粗心的员工加了不同型号的墨水,使得墨盒的墨水堵塞,找到故障原因的西枣只得一遍遍的清洗墨盒,然后加上正确的墨水。很快,复印机机械单调的刷印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这也示意着西枣一天的工作终于落下帷幕。

    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石英机芯表,时针的方向正向三十点靠近,快十九点三十分了。

    西枣一惊,慌忙冲洗了一下自己被墨水染得黑乎乎的手,收拾收拾,匆匆离去。

    她没有回家,没有驱车前往平日常去的苏夕居住的小区,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夜晚八点二十分左右,西枣的车停靠在思南路不远的一处静谧的小区里,从这里穿过两三条小街,便来到位于泰康路的田子坊,这一片地方是小资的天堂,夜晚正是这一区复杂的上海小弄堂最为热闹,狭窄的弄堂里挤满了游逛的人群,他们成群的坐在咖啡馆门前狭窄的桌椅前,在人声鼎沸和浓郁的咖啡香气中,或低头私语,或抬头望着面前花火花红的弄堂旧景,摩肩继踵的人潮,古朴而精致的百年老店发呆。真正意义上的夏日未至,这里早已一片热火朝天,喧嚣的热潮迎面扑来,让人措不及防。

    然而西枣更本感受不到那样的喧嚣繁闹的气氛,虽然热闹非凡的田子坊离与这里隔着的只不过是二三条小街的距离。可简直是两个天地,小区隐藏在葱郁的绿色植被里,外面的柏油马路上的尘埃,污气,路灯,机动车的开动声,碾压声,鸣笛声都被小区墙里墙外高大茂密的绿树吸收,一切杂乱都变得朦胧,忽隐忽现。

    西枣关上车门,抬头望向眼前十二层住宅小楼中的某一层,那里的其中一扇玻璃窗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亮。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米白色的薄纱窗帘,变成昏黄,有些模糊不清,像极了此时此刻天上被浮云半遮的弯月为大地所铺下的淡黄色。

    西枣笑了笑,提着手中几个沃尔玛超市的购物袋,走向住宅楼电梯的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看到第一章的作者有话说消失了……晋江又抽了,改了好多次终于改回来了(⌒▽⌒),新文先更两章!

    新文需要一些小小的耐心,因为铺垫挺多的,后面的情节会更精彩!

    ☆、第三章

    通风的走廊上,除了角落里随风簌簌而响的几盆养坏了的花草和几袋放在家门口的垃圾以外,空无一人,走廊顶上的灯不算太亮,但西枣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她要探访的那户人家。

    西枣按了门铃,门内无人响应,她只好将手中的购物袋放置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腾出手翻腾放在钱包夹层里的钥匙。

    一阵金属碰撞清脆的响声过后,门打开了。果不其然,玄关对面的客厅一片昏暗,空无一人,朝南的阳台大敞着,夏夜的晚风顺势而入,习习凉风灌满整间屋子,客厅茶几上的文件稿纸被吹得哗哗作响。

    砰——

    身后的防盗门红木门因为南面与北门通风的对撞,被自然的力量用力的合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呼呼的风声恰然而止,哗哗的纸张安静下来。

    房屋深处的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低声呢喃,好像有人在翻身,以抗议房间里突然的动静搅扰了她的好眠。不过很快一切又恢复平静,如同那间半敞着的卧室散发出的迷离的橘黄色,西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温暖这个词。

    温暖,西枣暗暗自嘲,这不过是顾夏入眠时忘记关去床灯的结果,那是这昏黑房间里的唯一光源罢了,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好特别的。

    她缓缓走进客厅,随手将购物袋放在石榴色的沙发上,蹲下身子将木地板上被风吹落的稿纸捡起,用眼镜盒将它们压在黑纹的矮木茶几上,便轻手轻脚的走近顾夏的卧室。

    “头还疼吗?”

    顾夏感觉好像有人在和她说话,她想清醒过来,可昏昏沉沉的脑袋好像当机了一样,费上半天的劲也没能把眼睛睁开。接着额间好像附着了一片温凉,好像来的人跪坐在她的身旁,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探她的脑袋。

    顾夏瞬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带着在附着在棉麻布料上女体与香皂混合的清香。她混沌的大脑算是得以注入一股生气,顾夏缓缓睁开眼睛。

    “几点了?”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迷离的眼睛努力的去探查窗外的颜色,可惜那里被一道米色粗布窗帘挡住,使得她仍不知此时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顾夏感觉自己睡了好久了,可她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昨天喝的实在太多,不过一场宿醉可以换来一份合同的话,倒也值得,只是自己的身子在这样下去,会不会不好……

    没等顾夏细想,那层米白色窗帘唰的一下就被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的西枣拉开,还是半眯着眼睛的顾夏下意识伸出手去挡着她以为会从窗外照进来的刺眼的光线,不过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意义,透明的玻璃窗外一片昏暗,仔细再看看,或许才能从那片昏暗中找到三两处模糊不清的荧光,几乎是黯淡无光的,那是来自于小区隔街的另一幢住宅楼里的灯火。

    “快九点了,还没吃饭吧,我去做些,你等等。”

    厨房里自来水断续的流水声很快飘进卧室这一边,声响不大,但在这人气不算兴旺的房子里,这些动静还是能够让人听得清楚。顾夏好像听到了塑料袋干燥粗糙的唰唰响动,冰箱的冷藏室与冷冻室的门好像被打开,玻璃瓶之间的碰撞声是如此清脆,接着是锅碗瓢盆与水流冲刷,白米的倒入和淘洗,菜板与刀面的接触,菜刀与食物之间时缓时慢的切磋,那些物体与物体相互挤压碰撞的声音就好像是来自厨房里的轻音乐,让人渐渐安心。

    咔—

    开关的扭动,让火焰瞬间在天然气中升腾,高温的火苗让食物油在热锅中噼里啪啦作响,顾夏向来清冷的厨房在这时变得热闹起来。

    顾夏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转过头望向窗外的灯火通明,那里的风景早已昏暗,但她却一直凝视着,像是发呆,又好像不是,一室温馨的橘黄色,窗外流入的微微清风,厨房的吵闹的动静,让顾夏贪恋的不愿起来,她只是披着头发,半靠着床上,侧着头望着窗台外的朦胧夜景,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当西枣穿着仍带有油烟味的围裙,探了半边身子,去敲顾夏卧室的门时,她只看到顾夏那张被微风拂起的发丝半遮的侧脸,那面容上有些疲乏,但更多的是落寞,自西枣认识顾夏以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夏,西枣心里有些吃惊。

    “可以吃饭了。”

    西枣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

    顾夏恍然回过神来,她转过头超西枣微微一笑,平和而干练,亦如往昔,以至于让西枣以为她刚刚看到的那些都是错觉。

    “煮了粥,菜也比较清淡,不用等我了,快吃。”

    西枣从厨房陆陆续续端出了几盆热气蒸腾的菜,摆在饭桌上,又转身进了厨房洗洗涮涮起来。

    西枣做了牛肉蛋花粥,而她已经把锅里的热粥事先盛好装入一只瓷碗,放在顾夏习惯的位置前。桌上是一碟葱花炒蛋,一盘蒜末茄子,还有一小碟切好的红心鸭蛋。

    “你不吃吗?”

    “你先吃,我收拾收拾。”

    “我等你。”

    “那我先别收拾了。”

    西枣一听顾夏要等她,只好放下手中的炒锅,抹了抹湿漉漉的双手,走到饭桌坐下。

    “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

    “以后能不能少喝些酒,对胃不好。”

    西枣接过顾夏替她盛的粥,也没用勺子,直接端起碗如同喝汤一样往喉咙里灌,吃相不太好。

    “那,你能不能也按时吃饭,每天这样对胃不好。”顾夏看着西枣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失笑。

    “我加班也是为了uci呀。”西枣反驳道。

    “那我喝酒也是为了uci。”顾夏一句话就把西枣呛到了。

    “如果你少喝酒,我就少加班。”西枣一边咳嗽一边想做某种交易。

    “好。”顾夏忍俊不禁的替西枣到了杯水,随口答应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西枣以为顾夏以后的酒会少了,但她依旧会无组织无纪律的继续加班下去,西枣已经习惯了。

    而顾夏也以为西枣今后会多关照她本来就不算健康的胃,减少工作量,但她的酒局依旧不会少,顾夏也已经习惯了。

    随口的约定,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们还会是老样子。

    饭后,两个人都不愿再去管饭桌和厨房里乱糟糟的餐具,顾夏和西枣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某个地方台的肥皂剧,电视的音响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在电视前坐了一个多小时了,西枣仍是跟不上那部电视剧的剧情,为什么女主角会被抓,甚至到现在她还是分不清谁是反派,西枣只是觉得女主角的尖声叫喊太过刺耳,以至于自己的耳朵都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西枣有些意兴阑珊,她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的从顾夏的肩膀上爬起来。

    “怎么了?”顾夏转过头来询问道。

    西枣看到顾夏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上群魔乱舞着电视剧里色彩斑斓的画面,她不禁走神,跳跃而扭曲的小人大多从光滑的镜面上一闪而过,让西枣有些晕眩。西枣不得不回过神,可一转眼,她发呆的目标又从闪烁的镜片转移的顾夏的容颜上。

    那张白皙美好的一容颜上,没有任何瑕疵,宛如白玉,此时的顾夏卸下了白天精致的妆容,素颜,及腰的波浪线黑发被她随意用茶几上的铅笔卷起,几丝乌发从耳畔滑落,让她本是尖瘦的脸变得更小了。夜晚的顾夏用少了白日工作时的精明强势,回归平淡,朴素,却依旧让人舒心,让人觉得更为真实。

    西枣看不清顾夏的眼睛,那双眉目被反光的眼镜挡住了,可西枣还是觉得顾夏此时此刻很好看。其实顾夏最出彩的便是她的眼睛,很多时候,它们好像是会说话一般,弯弯的月牙里都是生动的笑意。只是顾夏多数时候都是一幅认真严肃的神情,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如今,西枣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看看眼前这个生活中最亲近的人,她的容貌,她的某些变化,五年过去,时间到底带有了年轻,可眼前的顾夏依旧在岁月得到升华,少了顾夏初遇西枣时的锋芒毕露,好像锐气走了,多了成熟,内敛,稳重。

    眼前人的变化,西枣不知从何而起,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其实自己早已习惯她与顾夏在生活里共处的点点滴滴,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某种意义上她已经忽略顾夏很久了。

    “怎么额头上黑了一块?”

    顾夏摘取鼻梁上的眼镜,俯过身去,向西枣靠近,清丽的眉目下那双明亮眸子里,西枣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这样发呆的看着顾夏已经很久了,可她不习惯与别人对视,西枣有些尴尬,她干咳一声转过头去。

    “是吗,那应该是复印机的墨水,可能是今天我修的时候沾上的。”

    “找人修就好啦,自己动手多费劲啊,诶,别转头,我看看能不能擦掉。”

    顾夏瘪了瘪嘴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地擦拭,可那片原本并不明显灰色的污痕反而扩大了许多。

    “你还是去洗把脸吧,还是挺脏的。”

    她摆了摆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事,我也该回去了,厨房里的东西我帮你收拾……”

    还未等西枣说完,顾夏直接伸手将她拽回沙发。

    “明天再管那些东西,今天别回去,都这么晚了,睡这吧。”

    “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西枣开口想拒绝。

    “从卧室衣柜随便挑,去吧去吧,看你都快睁不眼了,洗洗睡去。”

    顾夏没有给西枣继续往下说好机会,直接站起身子,将面前还是迷迷糊糊的西枣推推搡搡地弄进了卧室。

    西枣最后不得不留下,虽然她和顾夏很熟,是五年的朋友,但她还是不习惯在别人家里住下,这总让她觉得不自在,甚至是别扭。

    不过待她洗完澡,一天疲惫与风尘终于得以卸下,西枣整个人像一根晃晃悠悠的葱,倒在顾夏软塌塌的大床,无论是谁都不能将西枣扶起来。房间的静谧,床灯的昏黄,窗外的虫鸣,还有柏油马路上模糊不清的鸣笛声,让西枣的脑袋嗡嗡作响,周围都是顾夏身上熟悉的味道,dior香水残留的淡淡的香味与沐浴露混合的清香,让西枣迷恋得缩在被窝里,像一个婴儿一样蜷曲着,将床上的空调被弓成一团。西枣甚至不知道顾夏什么时候进屋,什么时候洗完澡的,她只是闻到了身旁的沐浴露和洗发露混合的香味突然变得愈发清晰,她转过身摸索着那香气的源头,然后蹭近一片柔软,她表现得有些烦躁,但最终在她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西枣就不愿再动弹了。混混沌沌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但她好像感觉到有人在她耳旁说话。

    “明天跟着我去一趟饭局,好不好?”

    “嗯…”

    “uci刚和桑巴广告签了合同,我和那边的负责人提起过你。”

    “嗯…”

    “他对你挺感兴趣的,你明天和我去见见他?”

    “嗯…”

    “你答应了?”

    “……”

    顾夏趁着西枣意识不清醒,赶紧找机会给她下套,若是换作平日,对于参加饭局,西枣一定是一百个不答应的,可这事就快要成了的时候,西枣居然没声了。

    真会挑时候,顾夏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算是半个答应了,她明天也反悔不成。

    顾夏打好心中的如意算盘,忍不住扬起嘴角,为怀里的人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而西枣,她若在一早便知道以后的那些事情,她永远不会答应顾夏这个的请求,或者说,她根本不会选择在那一天去顾夏家探访她。

    可未来的种子就在那个晚上,在毫不经意间扎根,发芽,并开始慢慢生长,谁也不会知道西枣那一声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嗯”字,悄然之间便改变了西枣本是平静安逸的生活,或者说是,所有人的生活。

    ☆、第四章

    这个夏天的某一天里,好像西枣的生活轨迹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当然西枣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但其实有些什么已经不同了,就好比今天,西枣没有加班,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驱车前往苏夕居住的小区默默注视着她青春时期唯一喜欢过的人,而是去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夜晚六点稍过,西枣坐在顾夏的车子里,她缩卷在副驾的座位上,微微转头看着窗外发呆。夏日的夜晚来得迟,天边仍残留着微白色,与四伏而起的黑色夜幕交杂混染,变成十分不均匀的深蓝色,天空毫无规则的泼上了不同的蓝色,黑蓝,深蓝,浅蓝,像极了一张被颜料染坏了的画布。这时夜幕还未真正占据这座巨大的城市,但这未能阻止属于夜晚的城市灯光的又一场璀璨登场。透明的玻璃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华灯初上的城市街景,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车水马龙下沸腾喧嚣的气息,还有夏夜的习习晚风,混合成的市井气息十足的潮水,一股股的涌入昏暗的车厢中。

    西枣靠着车窗玻璃上微仰着头,城市辉煌灯火的影子一遍遍的从她苍白瘦小的脸上溜走滑过,可她未曾察觉,那双迷离的眼睛里顾夏看不到任何焦距,看来她的魂又出窍,神游太虚去了。

    “西枣,西枣!”

    顾夏伸手一只手在西枣眼前晃了晃,又提高了一个声呗,好歹是把西枣给叫回来了。

    “嗯,啊?”

    西枣的反应慢了半拍,她回过头来,一脸迷惑。

    “你的神又跑到哪去了?”顾夏叹了口气。

    “啊,没有,没有……”

    西枣急忙晃了晃脑袋矢口否认。她当然不能告诉顾夏她在回忆昨晚她入睡前后的片段,她根本记不起自己曾经答应过顾夏的请求,西枣只不过有个模糊的印象,就好像那个片段只是昨夜做一个无趣的梦境里的一小部分,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可顾夏硬是说自己有应承过,那西枣也是毫无办法,既然已是答应了顾夏,那就不能出尔反尔,西枣只能不情不愿的随着顾夏去参加饭局。虽说应酬她以前跟着顾夏去过几次,只是去过几回后,西枣就再也不愿去了。其一,她不喜欢饭局上的客套奉承气氛,在饭桌上西枣很少说话,只能陪笑。其二,她不喝酒,不是说她不能喝酒,而是她不愿碰一切与酒精有关的东西。这样一来,交际应酬也只能交给顾夏,应酬是减少甲方乙方之间摩擦的最有效的润滑剂,处事圆滑老道的顾夏对于交际应酬势必会亲力亲为。但既然这是顾夏一个人便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唯独这一次偏偏要拉上西枣呢,明明她知道西枣并不适合应酬啊。

    西枣百思不得其解,顾夏也没有多做解释,西枣也只能硬着头皮赴约了。

    “今天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快到了我喊你,待会可要提起精神来,今天的客户很重要!”顾夏又强调了一遍。

    “嗯。”

    富丽堂皇的包厢里,西枣坐在顾夏的一旁,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线条纹理的勾勒还有精致的雕刻,巨大的法式水晶吊灯上,映像着无数张西枣发呆的脸。手中的红瓷茶杯已经被西枣握得泛起一层薄薄的湿气。一旁的顾夏低着头频繁的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她在等人,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和焦虑,西枣没有说话,没有打扰,只是陪着顾夏静静的坐着,与顾夏此时的心境完全相反,西枣反倒是过于平静,似乎有些置身事外。即使她知道今晚来的客人可能会影响到uci的未来,但西枣的思维似乎总与其他人不同,与其不安的考虑着如何接待即将到来的矜贵客人,西枣更感兴趣的是观察这个位于五星级大饭店一角里的小包间,其中的室内装潢还有许多别出心裁的摆设,装饰。接待客人向来无需她来操心,如何洽谈并不重要,有顾夏在,西枣永远不会担心,她要做的只是在顾夏向客人介绍自己的时候,点头微笑,礼数尽了就好,其它的随机应变便是。

    夜晚六点四十五分,顾夏手里静默无声的手机兹兹的开始震动,突然的动静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到了,我下去接一下,你在这里等一等。”

    顾夏急忙起身,头也不回的吩咐西枣一声,便接起来电,匆匆忙转身离去。

    “喂,周总,你们到了是吗,在哪呢,我下去接你们……”

    一阵急促的慌张席卷过后,室内恢复平静,西枣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子,稍稍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下半身的蓝白色的裙褶子被她潮湿的手心来回磨蹭,多了许多湿气,西枣却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门外的交谈声愈来愈清晰,夹杂着北方男人粗旷的朗笑声,有几个人似乎正朝这个房间走来。

    卡擦——

    金灿灿的古铁门把被人握住,扭动,旋转。紫红软皮镶边的金门被打开。

    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还有顾夏走进室内,被擦得光亮黝黑皮鞋还有顾夏七厘米的高跟鞋踩踏在光滑的黑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响亮而沉稳的踏声。

    而西枣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进来的客人,忘记了所有应有的动作。

    西枣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夜里,那个她常去的小区里,在她默默的窥视中出现过的那个男人,在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男人一把抱起从草坪上奔过来,穿着花蓬裙的小女孩,飞快旋转的画面,还有,那个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她仰头嘴角上扬的笑脸。

    西枣突然低下了头,她想掩饰眼睛里的慌张和狼狈,眼前落在椅子上的酒红色女包,被她死死的盯着。西枣好想离开,拿起属于她的东西夺门而出。可现实是她的双脚好像被灌上了千斤重的钢筋水泥,西枣根本迈不开她想逃离的双脚。

    若是这世上有隐形衣这种东西就好了。西枣死死咬着发白的唇,开始胡思乱想。

    而顾夏哪能没看到西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她心里不禁暗自着急,这小鬼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顾夏急忙上前一把将西枣拉近跟前,然后开口介绍。

    “这就是我们uci的设计总监西枣,西枣这是来自北京的投资人,红河风投的李坤城,李总。”

    “你好,最近常听顾夏提起李总您,您可比顾夏形容得亲和多了。”

    西枣暗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回复,一脸自信与笑意,并伸手礼貌的握住对面人伸出的手。

    “噢,顾小姐是怎么形容我的?”对面的人不禁好奇。

    “说您高大威武,极为严肃认真,一丝不苟。”

    “哈哈,这小姑娘的嘴巴和她的作品一样出色!”

    对面的男人一边仰天大笑,一边转过头对身旁的顾夏称赞。

    “哪里哪里,说笑了。”

    顾夏暗自松了口气,笑着应承道。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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