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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逆灵 作者:透明体验

    第12节

    ☆、第61章

    此时天已经大亮,士兵们已经搭建好了不少营帐,一部分士兵此时正席地而坐稍事歇息,另一部分则接替他们,继续未完的任务。

    见到封宸,士兵们都急忙起身,封宸向着他们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无需多礼,继续休息即可。

    空气依旧有些干燥,营地的中央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细细的黄土平平整整地铺在地上,所有血迹与搏斗挣扎过的痕迹都被遮掩的完美无瑕。

    封宸颇为满意地看了地面一眼,正打算继续往前走,耳朵里突然闯进了一阵争吵声。

    封宸循声望去,隐约见到那层层叠叠的营帐后有不少人影晃动。

    封宸有些疑惑地微微皱了一下眉,朝营帐后走去。

    刚一走近便看到了一群士兵围在一起,背对封宸围成一个半圆,目光一致地看向半圆的中央。

    士兵们个个都卷着袖子,手里拎着绳子、木桩等工具,显然是在搭设防营帐和木墙的时候被突然发生的趣事吸引了过来,手里的东西都还来不及放下就急匆匆地跑过来看热闹。

    封宸看着他们,冷冷地问:“你们是哪个队的?”

    前面的士兵听到声音都纷纷转身,其中几人的脸上还带了些不耐烦的颜色,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看到封宸,所有人都僵了一下,脸也白了一些,其中几个机灵的立刻跪下来,忙不迭地喊道:“将军!”

    其余几个吓得呆住的人也马上跟着跪下。

    一时间,封宸面前“碰碰碰”的跪了一大片。

    封宸原本还打算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这么一跪,封宸的视野顿时一片开阔,正在发生的事也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完全无需他再废口舌地查问。

    只见那半圆的中央,有两个人正在面对面大声地争吵着。

    其中一人背对着封宸,穿着一身乳白色镶红边曲裾,黑色长发以蓝色的发带系着,随意地垂在脑后。

    封宸看了看那人的身形,高挑却显得有些偏瘦,好像是燕诺。

    燕诺在和人吵架?

    封宸挑了一下眉,心里只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

    而站在燕诺对面的人,一身淡青长衫,白色衣带,腰别长剑,长发垂肩并束之以绸带。看上去真是满身的江湖侠士之气,一派意态风流之姿。

    除了寻临跃,还能是谁。

    这下,封宸彻底打消了劝架的念头,抱着手站在圆圈外,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圈里的两人虽然没有争到面红耳赤、仪态全无的地步,但全都一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大打出手的模样。

    突然,燕诺回身展臂,一把抓住了身后一个小兵的佩剑,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剑声就争鸣而起,长剑出鞘,“刷”的一下,那寒气森然的剑身就横在了寻临跃的脖子上。

    寻临跃虽然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但身体已经本能地往一边躲避,眼见着就要躲开了,燕诺却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纤瘦却有力的手往前一探,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摁在了地上。

    “碰”的一声,寻临跃摔倒在地,黄土腾然而起,落了他满身。

    燕诺逼视着他,眼泛寒光地说:“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事情闹的有些大了,封宸也收起了看戏的心态,扳着脸向两人走去。

    燕诺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见来人是封宸便马上起身,拱手行礼:“将军。”

    封宸冷冷地看了半坐在地上的寻临跃一眼,回头看着燕诺:“怎么回事?”

    燕诺垂眼看着地面,面无表情地答道:“此人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他说了什么?”

    燕诺张了张嘴:“他说将军您是小人”

    封宸:“就这些?”

    “不止这些”燕诺话说到一半又再次闭上嘴,似乎无论如何不愿把后面的话重复一遍。

    一旁的寻临跃已经起身,几下拍干净身上的土,十分硬气地高声说道:“我说你是狗贼,无耻之徒,只会仗势欺人”

    “啪”一声巨响,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燕诺的手高高举起,寻临跃的脸上红了一大片,而那响亮的巴掌声似乎犹在兀自响着,经久不散。

    寻临跃捂住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燕诺。

    燕诺一直沉稳的脸色此时也显得有些愤怒,她指着寻临跃的鼻尖,厉声说道:“我这次用巴掌,下一次你若是还敢说这种话,我会直接用剑。”

    封宸压下幸灾乐祸的心情,按住燕诺的手,转头看着身后那群看热闹的士兵,沉声说:“全部退下。”

    士兵们立刻散开,干活的继续干活,守卫的继续守卫。

    封宸回头,看着前面像斗鸡一样的两人说道:“把事情从头说一遍。”

    寻临跃一边揉着被打伤的地方一边愤愤不平地说:“我去找国师,他们不让我去,说是国师在见你,我一时气恼就说了几句,没想到这疯婆娘就突然抓住我,质问我是什么人,凭什么说你,我气不过就和她吵了起来。”

    封宸低头看着燕诺:“是这样吗?”

    燕诺扫了寻临跃一眼,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燕诺,这里是中军重地,你身为将领不以身作则严守军令,而是聚众闹事,言语喧哗,不遵禁训,该当何罪?”

    燕诺垂了一下眼,抱拳说:“末将知罪,甘愿受罚。”

    封宸点了一下头:“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

    燕诺没有任何辩驳地抱拳行礼,然后无比从容地走了。

    寻临跃捂着脸,张大了嘴巴,看了看燕诺,又回头看了看封宸,一脸诧异地说:“她她就这么走了?”他咽了一下口水,又说:“姓封的,她虽然打了我,但她可是在帮你说话啊,你竟然还这样责罚她?”

    封宸淡淡地说:“军队里讲的就是令行禁止,军令如山,她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他看着寻临跃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什么人,只要你待在这里,就一样要严守军纪。”

    寻临跃的眼角跳了一下:“什么意思,你连我也想罚?!”

    封宸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下“你若是军人,自然要罚。”他勾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十分不屑:“不过,国师是使节,我无权管他,你要是害怕被打可以试着去求他帮你说请,他若是愿意开口帮你,我无话可说,自然也不会再罚你,但也绝不会再把你视为军中之人。”

    封宸俯视着他,微微瞇起眼睛,眼神里满是□□裸的鄙视之情。

    寻临跃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姓封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能有今天全是因为我依靠国师。但我告诉你,我是个男人,也同样是名军人,国师确实帮助过我,这份恩情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但我能活到今天,并且有自己的军队,这都是我凭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结果!”

    封宸冷笑一声:“所以呢?”

    “你!”寻临跃气结,目露凶光地瞪了他半响,还是说不出话。

    封宸看着他的眼神简直鄙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冷哼着说:“有些人做错了事却想逃避责罚,逃避了还不肯承认,非要为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你说,这种人也配说自己是男人吗?”

    “我没有逃避责罚!”

    封宸看着他,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扬起头放肆地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我有说你是那种人吗?”

    寻临跃气急败坏到了极点,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要将他千刀万剐了一样。

    封宸笑了半天终于笑够了,伸出手朝前面指了指:“国师就在寝帐里,去找他吧。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找几个女人来,让你在享受父爱的同时也能享受母爱。”

    寻临跃两眼通红,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挥舞着拳头向封宸扑来,两颗虎牙也露了出来,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惹怒的猛兽,儒雅潇洒的气质全都消失的无隐无踪。

    封宸十分满意地欣赏着他的这幅怒容,从容不迫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迎面挥来的拳头,将寻临跃的拳头牢牢的握在手中,越握越用力。

    寻临跃脸上的怒气渐渐转变为痛苦的神色,他颤抖地握住自己的手腕,额头上冷汗直流。

    封宸冷笑着看着他,直到他的嘴唇渐渐开始有些哆嗦的时候才放开手,用力一甩,将人甩在了地上,然后用看老鼠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寻临跃忍着痛,支起上身喊道:“姓封的,我早晚有一天让你对我心服口服!”

    封宸停下脚,转过身看着他,笑得无比惬意:“我等着那一天。”说完,转身走了。

    寻临跃看着他的背影,愤恨地在地上打了一拳。

    ☆、第62章

    封宸回到寝帐,在矮桌边坐下,拿过桌上的军图细细查看,看了一会儿将手边的沙盘拉过来一些,拿起树枝在上面划了几下。

    一边比划一边看,不知不觉间,日已西沉。

    红霞染空,残阳渐殁。

    帐外咚咚地响了几下脚步声,帘帐被人“霍”地掀起,大胡子那满是胡渣的脸从打开的缝隙处挤进帐内。

    封宸看了他一眼,重新垂头看着沙盘,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大胡子抓了一下头,闪身进到营帐,转身谨慎地拉紧帘帐后才走到封宸身旁坐下。

    “将军”

    “嗯?”

    大胡子抓着头傻笑了几声,却没说话。

    封宸放下树枝,转头冷眼望着他。

    大胡子被他盯的寒毛直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支吾道:“将军,刚才寻临跃的事我已经听人说了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封宸重新拿起树枝,一边随手画着沙盘,一边不以为然地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管的事也不少。”

    “将军”大胡子一脸苦相,欲哭无泪:“别挖苦我了”他抹了一把眼泪,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封宸沉默了一会儿:“说吧,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哦。”大胡子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个巳时的时候,寻临跃自己去领了二十军棍。”

    “嗯。”

    “事情的缘由我也听说了,将军,我知道他和国师走的近让你心里不太舒服,但你这样羞辱他我怕会有后患”他停了一下,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将军,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说,而且这又是您的私事,但您身为将军,在军中与人争执,屡屡口出狂言,一再挑衅对方,这种行为难免会让下面的人有微言为了他这样的人”

    封宸笑了一下,打断他:“你以为我是因为吃醋才这样对他?”

    大胡子愣了愣,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封宸笑不语,拿过另一根树枝塞在他手中:“我自有分寸,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打仗。”然后朝他推了推沙盘:“来分析一下局势吧,后面还有不少战要打。”

    大胡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沙盘,叹了口气说:“哎,罢了,既然将军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两人对着军图和沙盘商议战事,均不再提及寻临跃之事。

    亥时将至,夜色浓重。

    封宸和大胡子用罢晚膳,坐在帐内闲谈。

    营地里立起火把,橙黄火光灼热明亮,巡营的士兵面色严峻,手执长戟,在营地里来回逡巡。

    突然,营地的一角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片刻后几名士兵奔逃而出,面色惊慌地呼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他们身后,渐渐腾起了一大片青烟,橙黄色火光也愈烧愈旺,慢慢攀过营帐,直冲天际,将上方暗黑的天色驱逐殆尽,宛如白昼。

    封宸掀开帘帐看了看。

    营地上,宁静与秩序早已消失无踪,士兵们竞相奔走,一边呼喊一边把所有能用的器皿都拿来盛水,然后飞奔至失火之处,倒水灭火。

    喧哗之声四起,慌张与不安笼罩了整座大营。

    封宸看了一会儿,放下帘帐。

    大胡子笑出了声:“穆灵涵这小子做事不靠谱啊。他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军营,失个火而已,至于混乱成这样吗?我要是宵无澜,非得起疑心不可。”

    封宸坐回桌边,看了大胡子一眼:“穆灵涵年纪还轻,喜欢寻衅滋事也不是什麽怪事,倒是你,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总是喜欢跟一个孩子找茬。”

    大胡子满脸委屈地撇了撇嘴:“是我要跟他过不去吗?根本就是那小子在深山里给闷出病来了,整天跟我这儿找不痛快。”

    封宸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大胡子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不再言语。

    火势越来越猛,不少营帐都受到了波及。

    原本在休息的将士们也不得不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跑向安全之地。

    混乱之中,两个小兵满头大汗地冲进一个营帐内。

    这营帐比其它略小,里面没有床铺,只有一堆又一堆的干草。

    营帐的正中间,有一根粗壮的木桩被□□地里,而木桩上则结结实实地反绑了一个人——宵无澜。

    两名小兵一见到他,脸色都有些难看,其中一人不满地小声嘟喃到“那帮老兵就会使唤人,军侯明明是让他们过来带人,结果他们就顾着自己逃命,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全丢给咱们。”

    另一名较高的士兵无奈地笑了笑,走向宵无澜,蹲在他身后一边解他手上的绳子,一边说:“别抱怨了,快点把人弄出去,等下火烧过来,咱们都别想逃。”

    矮个士兵叹了口气,认命地提着刀站在宵无澜面前,似乎是防止他突然袭击。

    火光越来越近。

    解绳子的那人看了看外面,加快了解绳的速度,可惜绳子绑得实在是太劳,他解了半天,弄得满头大汗,绳子还是没有解开多少。

    矮个士兵开始有些急了:“到底是哪个孙子绑的,怎么那么缺德啊,竟然打死结?!”

    高个士兵又尝试着和绳子搏斗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结果。

    矮个士兵把刀往他的方向递了递,说:“不如你用刀把绳子斩断吧。”

    “不行不行,这里只有一把刀,若是拿来斩绳子,就没有多余的武器能让你拿着来防范他了。绳子断了之后,他攻击你怎么办?”

    矮个士兵看了看垂头闭目,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的宵无澜,不以为然地说:“不怕,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还能打架的人。”

    “别轻敌,他这样子可能是装出来的。”

    矮个小兵看了一眼外面即将烧到跟前的熊熊大火,有些气急败坏地说:“行了行了,再这么囉囉嗦嗦的我们就真得死在这了。”他把刀往对方面前一递,说到“反正刀在我们手里,而且我们还是两个人,他跑不了的,你快点!”

    ☆、第63章

    高个子士兵还是有些犹豫:“军侯说他赤手空拳都能打死老虎,对付我们两个根本不是问题。而且刀虽然在我手里,但我拿刀的姿势不对,又有根木桩挡在前头,他要真攻击你,我根本没法立刻阻挠他。”

    矮个士兵哪里还理得了这么多,几步绕到宵无澜身后,抬手、挥刀,“刷”地将绳子齐齐斩断。

    绳子断开,宵无澜的双手软绵绵地垂落在地,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行为。

    两名小兵互看一眼,矮个士兵踢了踢宵无澜:“喂,快起来。”

    宵无澜的身子动了动,腿缩了一下,却又没了动静。

    矮个士兵烦躁地又踢了一下他:“你快起来,装什么装?!”

    宵无澜抬起头,脸上满是尘土与干涸的血迹,右脸颊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太阳穴直划到下巴。

    外面的火光透过帐幕照了进来,在他脸上印出晃动不息的光影,让他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矮个小兵看着宵无澜此刻那怪异的模样,心里蓦地有些惊慌。

    他用力咳了一声,让自己镇定下来,刚想再开口呵斥的时候,却见宵无澜张了张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沙哑地说到:“我之前从马上摔下来,膝盖受了伤,然后又一路被拖到这里,现在腿可能已经废了,实在是站不起来,两位”他轻轻叹了口气“能帮我一下吗?”

    两位小兵互看一眼,显得有些困惑和意外。

    矮个小兵伸出脚,似乎打算再踢一次宵无澜,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瘸了。

    高个士兵急忙挡住他的腿,向外面侧了侧脸:“别闹了,你真想被火烧死不成?不管是真是假,先把人弄出去,外面有人接应,他跑不了。”

    矮个士兵抓了抓头,把刀别在腰上,弯身扶起宵无澜。

    宵无澜左手搭着他的肩膀,右手撑在地上,艰难地起身,将起未起之时,膝盖好像无法支持身体的重量一般,腿一弯,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矮个士兵被意料之外的拉力一拽,也跟着跌到了地上。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原本还虚弱无力的宵无澜突然将右手一抬,一把黄沙从他手中飞出,直扑矮个士兵面门。

    后者黄沙入眼,痛苦难耐,捂着眼睛跪坐在地上惊呼出声,说时迟那时快,宵无澜原本搭在他脖子上的手一起一落,以万钧之势向下狠狠劈去。

    矮个士兵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站在不远处的高个士兵呆立在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宵无澜抓住时机,飞身而起,同时抽出矮个士兵腰间的刀,俯身抬臂,朝高个士兵砍去。

    高个士兵大惊,也顾不上同伴的性命,疯了一般朝外逃窜。

    宵无澜对准对方胸口的位置,把手中的刀往前一甩。

    利刃携风,呼啸而去,无情地刺进了前一刻还能奔走跳跃的肉体里,带出了一地冰冷的血液。

    高个士兵惊骇地长大了嘴,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宵无澜看了看那刺进对方腹部的刀,又握了一下因受重伤,此刻已经略有些无力的手臂,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走回矮个士兵身边,脱下他的衣服飞快地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向外走去。

    走过高个士兵身边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补刀”的想法,抽出刀别在腰上,匆匆向外走去。

    出了营帐,入目的尽是滔天火光。

    烈火离自己所在之处不足百里,附近士兵们都乱成了一团,全部人都只顾着救火,完全没有心思理会突然出现的宵无澜。

    宵无澜捡起一块烧焦了的木头,从上面刮下一些黑灰擦在脸上,掩盖住脸上的血迹,然后悄悄地避过人群,朝营地的边缘跑去。

    跑到一处僻静之地时,远处隐约传来交谈之声。

    宵无澜躲在一座营帐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两名士兵背对着宵无澜,站在一处空地上。

    其中一人看着远处的火光,叹道:“诶,你说这火会不会把粮草给烧了?”

    另一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种话别乱说,粮草要真被烧了,我们都得不会有好下场。”

    最先说话的那人笑出了声,嘴里咬着烟杆,声音模糊地说:“本来过两天就要打百舸城了,我之前还指望着能打下国都,然后跟着大将军混个小官做,不用再整日躲在那鸟不生蛋的荒山里,现在看来啊,没戏咯~~”

    “不要胡说。”

    “诶,我可不是胡说,我们只有七拼八凑出来的两万兵马,还且是长途奔袭而来,本来就累得够呛,现在又碰上失火,今晚就别想休息了,明、后两天还得再重新搭营、整装,大后天晚上又要拔营前往百舸。”

    “你看,你看”他把烟杆放在手上敲了敲,摇头晃脑地说:“这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的机会嘛,我看啊,等抵达百舸的时候,我们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疲惫之师了,到时候没被人像切菜一样给切成碎末,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还谈什麽攻城,我们还是趁早回家算了。”

    另一人冷冷地打断了他:“是进是退大将军自会定夺,无需你多虑。”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以两万疲惫之军对抗十余万严正以待的封国守军,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一不留神,大家的小命可就都得交代在这了,我不能不多虑啊。”

    “大将军不会轻易让兄弟们以身犯险,如今由此决议,自然是因为有必胜的把握。”

    “哦?”咬着烟杆,一脸纨绔子弟之像的青年微微愣了愣,突然醒悟了般,吸着气说到:“将军如此自信,莫非他在城中有”

    另一人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宵无澜往后退了一些,将自己完全掩在阴影中。

    那人见四周没有其他人,遂压低声音说到:“大家心中有数即可,日后莫要再提此事,小心隔墙有耳。”

    ☆、第64章

    待那人放开手后,青年低声问道:“那大将军现在是什么意思?还是按原计划吗?”

    “嗯,兵贵神速,:将军想在朝廷察觉之前抵达国都,以求出其不意,先发制人。你不要再多想,整顿好手下之人,两日后拔营。”

    “好。”青年点点头,把烟杆别在腰上:“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现在去看看火势,迟些再和你会合。”

    “好。”

    青年走远,剩下的那人招来几名士兵,安排了一些军中事宜,然后也匆匆离去了。

    宵无澜双眉紧皱,待人全部离去后,他不敢再有片刻耽搁,立刻往轩门跑去。

    及至轩门。

    原本看守的士兵被调走了不少,此刻正门处只有三人在巡视。

    宵无澜走上前去。

    三人见到他,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面带警惕之色地走了上来。

    宵无澜道:“出事了,你们快去中军营。”

    那人警惕地看着他,问:“怎么回事?”

    宵无澜:“营里走水,上面怀疑有敌军细作混进了军中,蓄意放火,现在正招所有原本负责巡视的士兵前去问话,你们快去吧,小心晚了会令人起疑。”

    另外两人听了他的话,有些慌张地跑过来:“那那我们快去中军营吧,这通敌罪我们可担不起啊。”

    “慢。”原本和宵无澜说话的那人瞇起了眼睛,审视着宵无澜:“怎么只让你一个人来传令?”

    宵无澜捏了捏手,道:“现在营里乱成一团,根本抽不出人,校尉只好先让我来把你们招回去,其他接替你们的人很快就会来。”

    那三人似乎释了疑虑,急急忙忙地朝中军营跑去。

    三人走远后,轩门前寂静无声,山风带着凉意吹起高悬的旌旗,繁星满天。

    一个人影迅速穿过轩门,朝荒原的另一头奔去。

    轩门内,在座座营帐之间的阴影深处,先前那名身形修长的青年歪歪斜斜地站着,淡金琥珀般的双眼凝视着远处那个渐渐没入黑暗的影子,嘴里咬着的烟杆上,细小的红色火光微闪,仿佛正在与他身后的冲天烈火遥相呼应。

    “穆将军。”三名之前看守轩门,后来应该去了中军营的士兵突然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向穆灵涵抱拳而拜。

    穆灵涵偏着头,缓缓吐出几个烟圈,半睁半闭的双眼被笼罩在袅娜青烟之后,显得有些不真实。

    荒原上,宵无澜的身已经影彻底消失,穆灵涵收回目光,懒洋洋地指了指其中一名士兵,说道:“告诉大将军,宵无澜已经逃走了,有三个人跟着他,等他一进入孤鹜城,探子就会把消息传回来,然后我会立刻禀报。”

    言毕,又指了指另外一人:“告诉燕将军,把事先藏好的那几缸水搬出来,开始全力救火。”

    最后,他看着剩下的那人说:“去看看被宵无澜打伤的那两人的情况,然后跟程将军汇报。”

    “是。”三名士兵领命,各自扬长而去。

    等那三人走远后,穆灵涵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坐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轩门外,那被笼罩在夜色中的无边无际的荒野。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稀疏虫鸣。

    渐渐的,那荒野上似乎响起了马蹄声,还有号角声夹杂其中。

    夜色里,银色的铠甲反射着月光,尘土飞扬,万马奔腾,大军如奔腾的洪流,自高山之巅奔涌而下,以不可抵挡之姿迅猛地冲刷着所有阻碍它前进的事物。

    冲在最前头的人坐于马上,威风凛凛,英俊非凡,此人一手执弓,一手搭箭,目光凝于一点,锐利双目如荒野之鹰,一眼望去,恍若战神降世。

    穆灵涵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右手紧紧握着烟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了白色。

    浩荡大军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看到那银甲之人修长却有力的手指,可以看到月光在他深邃双眸里留下的剪影。

    穆灵涵的心顿时跳的乱了章法,他屏住呼吸,努力抑制住自己冲上去的冲动。

    短短几刻钟,却像是数万年般,那奔腾的马蹄不断接近轩门,但是却像陷入了一个扭曲的空间,不断地接近,却永远无法踏入。

    马上的男子猛地张开扶箭的右手,利箭吁然离弦,向穆灵涵的方向射来,箭头寒光闪耀,锐利无比,穆灵涵失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只箭,可是那利箭却渐渐化作点点萤光,由箭头开始,逐渐散开,如纷飞落雨般散尽了无尽的虚空,最终在即将到达轩门前完全消散在了夜色中。

    穆灵涵无比失望地垂下手,看着马上之人的眼睛,看着他那不断放大,却永远无法来到自己面前的身影。

    “将军!”呼喊声突然响起。

    眼前的景象“唰”的一下,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一点残留。

    穆灵涵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那空荡荡的草地,目光失去了焦点,仿佛连灵魂也被抽空了一样。

    烟斗里的菸草早已燃烧殆尽,化作黑灰被风吹散了一些。

    穆灵涵瞇了一下眼睛,然后缓缓闭上,片刻后又睁开眼,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孤鹜城”他笑着摇了摇头:“孤鹜”

    “穆将军。”几名士兵出现在他身后,为首的一名说道:“您怎么在这呢?”

    穆灵涵转身,看见有八名士兵穿着军装,拿着长矛,列队而行。他看了他们一会儿,笑道:“阿庆,今晚轮到你们看守啊?”

    “是啊。”唤作阿庆的小兵说:“将军,您别坐在这了,夜里风大,会受寒的。”

    “嗯。”穆灵涵起身,懒懒散散地拍了拍阿庆的肩膀:“好好当值,我先回去了。”

    几名士兵纷纷抱拳行礼:“将军慢走。”

    穆灵涵往中军营走去,一边走一边背对着众人,无比潇洒地挥了挥手。

    穆灵涵走远后,其中一名士兵低声问:“阿庆,你觉不觉得穆将军和平时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阿庆看着穆灵涵远去的背影,十分感慨地叹了口气:“你们知道上一任的孤鹜城守将是谁吗?”

    ☆、第65章

    一名士兵应道:“我记得是三将军。我老家也是边陲城镇,小时候还听我爹抱怨过,说‘孤鹜城’这名字虽晦气,百姓却有福,能得到这样一位战神坐镇,哪像我们那地,啥都缺,就不缺草包将领。”

    另外几人哈哈大笑着说道:“这天下,除了咱们家将军,谁跟三将军比那都得成草包了!”

    “哈哈,说的是,谁也比不上咱们家将军和三将军!”

    “别吹嘘拍马了。”阿庆假装生气地踢了几人一脚,笑骂:“快去当值!”

    几名士兵笑着跑向轩门,各自站到自己的位置上,阿庆回头看了看穆灵涵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轩门外,那隐藏在无尽黑暗中的孤鹜城,轻轻叹了口气。

    营地的另一头,士兵们抬出一早就藏好的水缸,开始有序且迅速地救火。失火之处的营帐早已被清空,所有物资都移到了别处。

    燕诺守在不远处,调度人手。

    相隔不远的另一个营帐里,两名被宵无澜所伤的士兵躺在床上,伤口已经包扎妥当,两人受的伤虽不轻,但救治及时,现下已无大碍,离奚若又派人喂了他们一些内服的伤药,此刻二人静静地躺着,呼吸匀畅,陷入梦境中。

    大胡子在两人身边守了一会儿,确定两人无碍后,交代其他人照顾好他们,随即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晃了出去。

    外面的火光渐弱,最后完全被扑灭,烧焦了的木头散发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炭味,一部份士兵们开始清理残余下来的东西,一部份换岗巡营,另一部份则换了衣服,钻进自己的帐子里开始拜会周公。

    日升月落,天际泛白。

    引满不辞醉,风来待曙更。

    昔年,武帝率军东征蛮夷,退敌三千里,大获全胜,夜驻贞厉城以北,是夜,武帝忽觉心惊肉颤,寝卧不安。出帐巡视,惊见西北方天色阴翳,晦气频涌,忽闻鸟兽震翅之声。武帝大疑,连夜急传军中将士前往查探,将士回奏,东南方有数千黑鹜徘徊,踟蹰不前,叫声仓皇凄厉。武帝心疑,遂命全军停行,原地驻守。一日后,有前方将士奏曰:“车骑将军克,差人赍表至。 ”乃急召入营,报敌军设伏,前方军队尽殁。武帝之弟,朝中第一勇将车骑将军封子静战死沙场,武帝悲痛不已 ,下令停止攻击,全军撤退,并设贞厉城、凉山、安怀山为界,与蛮夷坐地划限,分邦而治。

    数年后,因武帝治国有方,封国国力昌隆,故亲率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大克蛮夷,尽收贞厉城以东数十余城。及至班师回朝,武帝亲旨,命贞厉城以北之城为孤鹜城,以怀车骑将军。

    封宸抱着手站在营帐前,盯着孤鹜城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远处黄沙瀰漫,烈日高悬于顶。

    营地里没有一点声响,连巡营的士兵似乎都刻意放轻了脚步,手中的武器在太阳的照射下晃着白茫茫的光,一丝压抑的气氛在营帐间瀰漫,战役还未开始,但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都已经敏锐地嗅到了战争的气息,所有人都如那丛林中即将发动攻击的猛兽般,压低了躯体,屏住呼吸,静静等候着时机的带来。

    空气悬在半空,凝固成团。

    封宸瞇了一下眼睛,收回视线,转身往营地的另一头走去。

    当年,车骑将军封子静率领三千先头部队先行进攻,在孤鹜城以东数百里处中伏,车骑将军一面拼死抵抗,一面派人向后方军队通报遇伏之事。三千将士死战不休,最终大灭敌军,车骑将军战死沙场。

    有传言道,武帝一直相信,当日所见之黑鹜乃车技将军显灵,因其已身死,无法亲自前行,故驱黑鹜前来通传前军已殁,后方军队不可继续前行一事。

    正因为当晚见了那黑鹜,大军才没有继续前进,否则必然再次为敌军所伏,也正因为车骑将军拼死抵抗,始终不肯撤退,军情才有足够时间被传回军中,让大军能安然撤退。

    以一人之性命,换全军安然无恙,车骑将军死的也算是值得,只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武帝是会让他立刻撤退,以保全性命呢,还是让他继续抵抗从而为大军赢得撤退的机会?

    封宸看着前方被笼罩在沉沉金鳞下的白色营帐,看着营帐上延绵千里的橘色流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包括武帝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以及,孤鹜城这个名字背后真正的含义。

    孤者,独也,孤鹜者,离群之鹜也,无依无靠,孤身一人。

    封宸来到那座熟悉的营帐前,有两名侍卫站在帐外看守,其中一名曾经拦过他一次的侍卫再次将长矛横在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将军,国师不能见客。”

    “为什么?”

    “国师没说,只说谁都不见。”

    “包括我?”

    “是。”

    封宸盯着营帐沉思了一会儿,向两名看守的侍卫招了招手,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朝封宸走去。

    等两人来到面前,封宸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搭在两人肩上,把两人拉过来,三人围成一圈小声嘀咕,远看上去仿佛三个在商量不可告人之事的贼人。

    封宸低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国师最近有些不一样?”

    两名侍卫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封宸,同时摇头。

    封宸压低二人的头,继续说:“那国师最近有没有”话没说完,封宸压在二人肩膀上的手同时抬起,手起刀落,啪地打在两人后颈上。

    两名侍卫全身僵硬,然后同时如被拆散了骨架般,猛地往地上摔去,完全失去了直觉。

    封宸镇定地从两人身上跨过,走到营帐前掀开帷幕,钻进帐子里。

    熟悉的清冷香味扑鼻而来。

    离奚若长发批肩坐在于矮桌前,双目微垂,仔细审阅着桌上摊开的公文,一手握着笔,一手搭在桌上的一个瓷罐上,手心朝下覆住罐口。

    ☆、第66章

    瓷缸旁放着清水和棉布。

    封宸不久前见过的玄衣男子正坐在离奚若身旁。

    听到封宸进来,离奚若抬手抬手那名男子先出去处理一下外面的残局,自己则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公文,口中说:“不让你进来,你偏要进来,莫非是想让我亲自赶你出去?”

    玄衣男子起身向外走,边走边微微朝封宸躬身行礼。

    封宸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离奚若放在瓷罐上的手:“你会瞒着我的事,多数都不是什麽好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他在离奚若对面坐下,握住他的手腕,示意对方把手抬起来。

    离奚若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封宸托住他的手缓缓抬起,手心正中间,鲜红的血液如细小长蛇,自手中钻出,直往瓷缸内窜去。

    封宸惊讶地看着离奚若的手,微微将他的手心向上翻转,只见手掌的正中间被划开了一道小口,鲜血正是从那道小口中流出的。

    封宸十分诧异:“怎么回事?”

    离奚若将手搭在瓷缸边沿,使瓷缸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只见那个白色的瓷罐里,一只拇指头大的黑色虫子正趴在缸底,红色的血液流到里面并逐渐堆积,此时已将那虫子的大半个身体泡在血液中。

    黑色虫子的身体颇为肥胖,躯体两侧不断内外鼓动,偶尔微震翅膀。

    封宸看着那只虫子,他看了一会儿,转头盯着离奚若:“这是什么鬼东西?”

    离奚若:“蛊虫。”

    封宸愣了一下,握着离奚若手腕的手越握越紧:“你在用自己的血喂它?”

    “嗯。”离奚若重新将手移回瓷缸上,几滴血液不慎溅到了瓷缸边沿,衬着白色的缸身,显得分外刺目。

    封宸握着离奚若的手腕,沉默不语。

    离奚若:“每一位国师都会饲养蛊虫,至于它们的用途,你应该知道。”

    他放下笔,转头看着那个瓷缸:“当年姝姬乱国时,有人曾说过一句话‘这种人成不了气候,迟早会自取灭完’。在她把持朝政的第十年,有一日,离王因耽于玩乐而忘了功课,于是她让离王跪在庭院作为责罚。不巧的是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离王在雨中淋了一个时辰姝姬才想起他然后急忙去把他抱回来,当天晚上,离王发起了高烧,七日后,死于肺痨。”

    他抬起头,看着封宸,黝黑的双目深不见底,让人猜不透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情绪,又沉了多少秘密:“离国与封国不同,女子能监政,但不能直接摄政。姝姬之所以能肆无忌惮横行多年,是因为她有一个身为离王的儿子,一旦她失去了这个护身符,她将一无所有。”

    他搭在瓷缸边沿的手指轻轻滑动,摩砂着瓷缸,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上投下阴影。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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