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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红楼]林家养子 作者:赵四大爷

    第11节

    林泽看了一眼那茶碗里的花叶,也只笑道:“这不该来问我呢,原不是我泡的,该问那泡茶的人才是呢。”

    宝玉一听,也觉得应该如此,想问青梅,可是青梅却又不在,只好低头又沉默了。

    林泽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闪烁,心想:这贾宝玉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的。不过是不好开口,所以才磨磨蹭蹭的还没说。不过,什么事都轮不到他来操心不是?反正贾宝玉不开口,小爷他可不会这么好心地自己往他那枪口上撞。

    等到林泽小爷手里的茶快要见底的时候,林泽终于听到贾宝玉发话了。

    “林表哥,镇日在屋子里有什么趣儿,不如咱们今日去街上逛逛?”

    林泽笑眯眯地说:“虽说是在家里,到底也不是净闲着的。二表弟,你瞧着那桌上多少书我还没看呢。”说着,便指了指书桌上那一摞子厚厚的书。又转头看向贾宝玉笑道:“二表弟难道学里的都学完了?”

    贾宝玉脸上一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又见林泽含笑看着自己,更是臊得慌。只是一想到薛大哥说的话,又觉得有趣新奇。便把心里的羞窘都先压住了,只说:“林表哥,书哪有看完的那一日,镇日里待在屋子里看书,倒要把人给憋坏了。”又笑道:“我原求了老太太,答应放我出去玩一回,又想着林表哥整日都在屋里闷着,才来寻你的。”

    林泽瞥了他一眼,心说:我谢谢你这么惦记我!出去厮混还不忘捎上我呢!

    虽这么想着,脸上却也不显,只是眉头微皱,似是有几分为难道:“唉,你是不知呢,我原也觉得有些烦闷,可出去了却往哪里呢?再有,你不想想那外头多少地方于我们又没多大乐趣的,还不如在家里走走就是了。”

    一听这话,可急得宝玉抓耳挠腮,又不好说什么,一心急便脱口而道:“林表哥,原是薛大哥哥治了个席面,请我们去玩呢,你别忙着拒绝呀。”

    林泽先是一愣,才又想到那府内上下交口称赞的宝姑娘可不就有着一个呆霸王似的哥哥嘛。听闻那薛蟠如今已有十二三岁了,每日里不求上进只图享乐。想来也是个纨绔子弟,并不用放在心上的。

    即使去了也不妨什么,可是林泽对薛宝钗却十分不待见。原因无他,只因这薛宝钗隔三差五地就要让黛玉不痛快那么一下。这薛家有意思要和贾家凑在一块儿,他可不反对,可你凑一块儿能不能别捎带着他妹妹?黛玉一个清贵的女儿家,怎么就要被那薛宝钗整日里挤兑了?

    想到这里,林泽脸色自然有些不好。就是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薛大呆子也没什么好感,更别提会往他的酒席上凑了。便只笑道:“当真不巧了,我今儿个身子不舒服,二表弟只管自己去罢,我在这里只谢过二表弟凡事记挂着我了。”

    说着,也只是含笑谢了谢,却是连屁股都没抬地就要送人了。

    宝玉脸上讪讪的,你说林泽身子不舒服骗谁呢,进来的时候还笑容满面的,就现在瞧着还脸色红润呢。这就身子不舒服了?可是宝玉能说什么呀,只能讪笑着又推说了两句,自讨没趣地走了。

    这边才打发了贾宝玉,那边一直在廊下的白果就走了进来,只笑道:“姑娘那里打发人来请了,大爷您过去么?”

    林泽挑眉笑道:“怎么不去?”说着,整了整衣服便要出门,可见白果笑意满眼,只觉疑惑,便问:“你这是笑什么呢?又有什么好笑的,只管说来我听。”

    白果便笑着掩了唇,只道:“我是怕大爷身上不舒服,就不往姑娘那里去呢。又想着怎么才好回话给姑娘,别叫姑娘生了气,回头又要说大爷一顿。”

    说得林泽也笑了,只低声道:“快别笑话我呢,都是和玉儿一处待久了,连你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白果听他这样说,只一径笑着,却不回话。又见林泽并不像生气的样子,才笑道:“原是姑娘把我们教得好,大爷该好生谢谢姑娘才是呢。”又笑着说:“大爷隔三差五地就要出门去,还不是多亏了姑娘呢。”

    又笑了两三句,便已经到了黛玉门外。林泽抬头就见雪雁和青鹤在廊下打着络子,黄雀喂着画眉,朱鹭却别了脸在一旁站着,紫鹃正绞着帕子咬住下唇不知道想什么呢。她们几个见林泽和白果来了,忙站起身来行礼,林泽也笑着让她们免了,又见紫鹃眼圈儿泛红,不知何故,只笑道:“这天儿虽渐渐地热了,到底还有些凉气呢,别总坐在廊下。”

    雪雁和青鹤便笑着应了,只笑道:“都说大爷心疼人,别人还不信呢。咱们这就不坐在这里了。”又有甘草出来笑着请林泽进去,只说:“姑娘等大爷许久了,大爷只磨蹭着不肯过来呢。”说着,见紫鹃呆呆地站在廊下,便笑着过去拉了紫鹃的手说:“姑娘说厨房里正炖着银耳汤呢,紫鹃姐姐,咱们去取了来罢,别站在这里吹风。”

    林泽才一进去,就见黛玉正在长榻上看书,林澜也在小桌上写着字,悬臂握笔的姿势倒十分有架势。林泽唇角一勾,只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忙着各自的,偏又要我来,是什么缘故呢?”

    黛玉便把书一放,只笑道:“不去叫你,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呢。”说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见紫鹃不在,便知道是甘草把人带走了。才又道:“又来找你做什么?还嫌他生出的是非不够多呢?”

    林泽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贾宝玉了,当下乐道:“他是个富贵闲散公子哥儿,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话音才落,就听到黛玉一声冷哼,便又笑了,“你也别理会他们,都是些和我们不相干的人。”

    黛玉便冷笑道:“谁爱理会,我何必理会呢。”又见林泽笑意淡淡的样子,不免抱怨说:“我常想着,咱们在京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何必在这里住着,惹来一车子闲话。”

    林泽闻言,脸上便是一冷,只问:“谁给你气受了?”

    黛玉见他这样,也不想女孩儿们之间的口角惹了他生气,说出去别人倒要说林泽的不是。只避重就轻道:“倒不是为这个,只是如今见着外祖母家又有客住着,我们在这里多有不便的,不如早早地搬了好。”

    黛玉所说何尝不是林泽所想,只是……林泽摇了摇头,只道:“若我们要走,外祖母必不同意的。”

    黛玉咬了咬下唇。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听着府内上下丫鬟仆妇都要赞一句那薛家姑娘最是胸怀宽广的,倒好像变着法儿地在说林家姑娘比不上薛家姑娘一样。也不想想,他薛家一介商贾,纵富贵泼天,怎么入得了世人之眼。怪道在家中,母亲生了澜儿之后,也常对自己说,外祖家与别家不同,府内奴才如今都生了一双势利眼,只贪着到手的便宜,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林泽见林澜一直在写字,心里倒奇怪这孩子何时如此安静了。凑过去一看,哎呦喂,就不该对这小胖墩抱着多大期待。你瞧他是一本正经地认真写字呢,谁能想得到他是做个姿势在这里,另一只空着的手忙着拿桌下的糕点吃呢。

    林澜眨巴着眼睛瞧着林泽哭笑不得的表情,只好把头一低,采取主动认错的政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林泽都不好意思罚他了,只好把那碟子点心没收,又说:“这样投机取巧的,这两日都没有点心吃了。”

    林澜闻言,呜哇一声就要哭了,可见哥哥板着脸的样子,又不敢真哭出来。只好抽抽噎噎地跑到黛玉跟前撒娇。黛玉只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温声劝了几句,才把林澜的眼泪又劝了回去。

    见林澜要往外面去,黛玉便问:“你又要去哪里呢?”

    林泽便笑道:“玉儿不是想知道咱们何时能住进自己家里么,我去瞧瞧。”见黛玉一下子亮了好几分的明眸,林泽只笑着往外面去了。出门时恰遇见甘草正捧着一盅银耳汤过来,林泽便笑道:“倒是要你们来来回回的辛苦。”

    甘草只笑着福了福身,也不说什么,就往黛玉屋里去了。倒是紫鹃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林泽走后,黛玉见林澜有些发困,便笑着要红杏和青杏把林澜带进内室里宽衣睡下。回头就见甘草正捧了银耳汤进来,后面跟着眼圈儿发红的紫鹃。黛玉便先笑着让甘草把银耳汤放在了桌上,只笑着对紫鹃道:“这是怎么了,眼圈儿红红的,可是被人欺负了?”

    紫鹃看了一眼甘草,见后者只笑意淡淡地看着自己,忙把目光一收,只低眉敛目道:“原是昨晚走了困,早上又起得早了些,才如此的。”又福身道:“多谢姑娘关心。”

    黛玉便“嗯”了一声,侧头见甘草笑眯眯地盯着紫鹃看,也只抿唇一笑,道:“既是昨晚没歇息好,今日也没甚大事,你只回去歇着罢,无碍的。”

    紫鹃忙谢过了,便回去自己屋里休息不提。只黛玉看着甘草,笑道:“她是怎么了,你必是知道的,说来与我听一听。”

    甘草便笑着上前道:“姑娘不知道,昨日咱们要紫鹃去送东西给贾府的四小姐,谁知道她足足逗留了大半日,等过了晚饭的时辰才回来。朱鹭她们几个便只留了些饭菜给她,她便抱怨个不停。和她一个屋子里住着的朱鹭又素来是个直话直说的,便说了她一句,把她给气得哭了一宿。”

    黛玉也疑惑道:“纵使是四丫头多留了她一会儿,又值当什么呢。”

    甘草也笑道:“可不是么,原也是这个理呢。谁知她们后来吵着,又说出别话来。紫鹃只说她还往宝二爷的屋里去了一趟,这才耽误了时辰。”

    黛玉只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往那里去了,我说呢。”

    “朱鹭因笑话她说,这四小姐住的院子和宝二爷住的院子不知道隔得多远呢,偏巴巴地往那里凑上去,等过了大半日回来还要抱怨说只给她留了些冷饭剩菜的,这怨谁呢。”

    黛玉便道:“她原是贾家的丫头,和我们家的又不同。来日我们家去了,若能不带着,就把她留下罢。”

    甘草便点了点头,心说:这紫鹃看着也是个心大的,难怪大爷嘱咐了自己好几句要好生看着呢。又想到朱鹭的性子,刀子一样的嘴,也能让这紫鹃收敛些。

    说了一会儿子,便有贾母那里打发了一个丫鬟过来,说要请林姑娘过去说话。黛玉便往贾母那处去了,只带了青杏和甘草,把绿柔和红杏留在屋里照看着。

    到了贾母那处,黛玉才发现薛姨妈、王夫人也在,黛玉只抿唇给贾母行了礼,贾母忙拉了她近前来坐着。又笑道:“姨太太,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呢?”

    薛姨妈便笑道:“老太太这是考我们呢,原说前面的花园子里的花开了,老太太要找了时间去看呢。”

    贾母只笑着说道:“是啊,人老了,就爱看些花儿粉儿的。”说着,又摸了摸黛玉的脸颊,只笑道:“依我说呢,这满园子的花儿粉儿的,可都比不上我的玉儿呢。”说得在座各位都笑了,黛玉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王夫人又笑道:“我瞧着宝丫头也是个模样顶好的,快来给我瞧瞧。”一面说着,已经拉了宝钗的手。

    薛姨妈便笑着说:“都是你夸她,哪有多好呢。”又向贾母笑道:“老太太,您可别恼我说话呢。依我瞧着,府上的姑娘可都是最标致不过的!”又笑着看了看贾母身后站着的鸳鸯等人,只说:“常日里说老太太最会调教人的,连老太太身边服侍的丫头都像大家子的小姐一般。”

    话音才落,黛玉便别了脸过去,贾母脸上笑意也减了几分。这话说得倒有几分意思,好像说得他们家的姑娘和丫鬟倒是一样的。薛姨妈这里犹未发觉贾母心中不悦,王夫人便笑道:“你也把她们说得太好了,她们哪比得宝丫头。”

    贾母也笑道:“是啊,从我们家论起四个女孩儿,没一个比你们家宝丫头好的。”是“我们家”和“你们家”的区别,这薛姨妈还拎不清呢。

    薛姨妈又掩唇笑了,只说:“老太太只夸她好呢,我只爱林姑娘这样的。”说着就想拉过黛玉亲热一番,贾母却没放开黛玉的手。薛姨妈便收回手,拿过桌上的茶吃了一口,又笑道:“我每日里一瞧见林姑娘这样的品貌,心里才怜爱呢,哪像我们家的宝钗,才多大一点儿就学着帮我分担了,竟是要我插不进手去。”

    贾母便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被王夫人握着手的薛宝钗,回头摸了摸黛玉的手笑道:“姨太太这话说的,倒要我们羡慕极了。我们家的女孩儿都是娇养着,才多大点呢,哪里就能分担些什么。还是姨太太的福气,有这样能干的女儿帮衬着。”

    这话却要薛姨妈脸上一僵,又不好说什么。她家的宝钗论人品论相貌哪一样比不得公侯小姐?独只有出身要人诟病罢了,其他又有什么!这老太太说的话太欺人了些,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们家的小姐都是娇惯着长大的,只有她家的宝钗要从小担负着家里的事务不成?

    王夫人只笑道:“大姑娘今日怎么来得这么迟,原还说怕大姑娘身子不舒服,不敢要人去请呢。”

    薛姨妈也问:“怎么林姑娘竟是身子不大好的?我却瞧不出来呢。”

    王夫人便掩唇一笑,只对薛姨妈道:“你不知道,我们大姑娘自打出生以来,身子就孱弱。这些年都吃着药养着,才好些呢。”又笑道:“只是近日天气转热了,倒是不知道大姑娘身子是不是有些不适呢?”

    黛玉脸色一冷正要说话时,她身后的崔嬷嬷却先笑了,只说:“二太太也太担心了些,我们姑娘的身子早好了。哪还需要用药养着,说出来也太要人笑话了。”又对贾母福了福身,笑道:“原是老奴的不是,这话也没早说了。”

    贾母自知崔嬷嬷是什么人,当下便瞪了王夫人一眼,才又笑道:“崔嬷嬷也太客气了,这话说的。我瞧着玉儿也就刚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憔悴,料必那时也是因着丧母之痛,如今瞧着脸色倒十分的好。”

    又问:“紫鹃怎么不在?”

    黛玉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甘草笑着回道:“她因昨日累极了,今早也没什么精神,又因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先回去睡了。”

    此话一出,贾母脸上的神色便有些不好看。

    正说着,就见门口进来一人,穿着茜香红的衣裳,头上簪金戴玉的,端的是神采飞扬。一双吊稍眼含笑似嗔,又有一副伶俐口齿逗人高兴。不是王熙凤又是哪个?

    王熙凤才一进来,就见贾母、王夫人、薛姨妈都在,忙笑着过来一一请安,又和众姐妹一一笑过。才说起贾母先前的话来,便抚掌笑道:“老太太可糊涂了,今儿个可不就是个好日子。外头日头又好,花儿也开得俏,咱们这么多姑娘陪着,老太太若还嫌不够,只带了鸳鸯几个一起去就是了。”

    贾母听王熙凤这么说,又见众人都在,便笑着拉了黛玉起身,只说:“才还说要去看看园子里的花呢,这下子人都来了,怎么不挑这个时候去呢?”说着,便看向王夫人说:“你若还有别的事忙,只自己去罢,我们自己去看花。”

    王夫人正要辞过,宝钗却携了王夫人的手说:“姨妈,不如一起去罢。”王熙凤听她这样说,挑眉看了她一眼,见她容色秀美,眉宇间还带了笑意,也就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王夫人只笑着应了,倒是惹得贾母回头看了一眼她们二人,只冷哼一声罢了。

    才进了花园子,就见王熙凤早已经要人来布置了桌子炕屏,又有鸳鸯和王熙凤两人商议了,论说单只赏花也没什么意思,倒要行个酒令花令的才好。众人便都说好,又听得贾母笑道:“今儿个倒少了一位,可惜云儿不在。”

    王熙凤便笑着过来敬了一杯酒,才说:“老祖宗只记挂着云妹妹,我们几个可该要不依了。”

    说得贾母只笑着轻轻打了她两下,又掐了她的腮帮子只笑道:“你这猴儿,快给你妹妹敬酒去。”

    王熙凤便一一敬酒了,到宝钗这里,见她只穿了一件鹅黄色半新的衣裳,衣襟交叠间隐隐可瞧见一抹金灿灿的项圈,便也抿唇笑了,只说:“好妹妹,姐姐敬你一杯。”说着,便一饮而尽。

    宝钗也笑着喝了,才要放下酒杯,就又听王熙凤笑道:“好啊,妹妹这是不给姐姐面子呢。瞧着杯子里都能养鱼了!”说着,便拿起宝钗的酒杯要灌给宝钗,笑得众人都揉着肚子。

    等一杯酒全部灌下了宝钗的肚子,王熙凤才笑着要敬下一位,却又听宝钗笑道:“这凤丫头,又吃酒吃醉了!竟把酒就这样灌下来,等下回我也要灌她一次!”

    因她们小辈儿都坐在下面,倒和贾母、王夫人她们隔了距离。宝钗这番话语也只落在了黛玉和三春耳中。王熙凤回头看了宝钗一眼,见她眉眼羞红,一张粉脸已经俏红,心里微微有些不喜。这“凤丫头”三字也是你能说得?

    当下却也不便发作,只往黛玉这里来。

    黛玉因还在孝中不敢吃酒玩乐,便只拿唇抿了一口,又和王熙凤告罪说:“凤姐姐饶我一次,待下回必还你的。”说得王熙凤也笑了,只说:“若有下回,可不依的。”

    一时敬过酒来,贾母又行起了花令。由鸳鸯做了令官儿,王夫人和薛姨妈也乐得奉承贾母,各饮了一杯,余下众人也都陪着笑了一回。惜春因和黛玉脾性相投,故挨在一起坐着,又见宝钗只一味讨贾母高兴,便撇了嘴道:“林姐姐,我看这位宝姐姐并不好呢。”

    黛玉便笑了笑,只轻声道:“快别胡说,仔细人家听到了要罚你的。”

    惜春便抱着黛玉的胳膊撒娇道:“我有林姐姐呢,自不怕的。”又看探春和宝钗靠在一起说话,便道:“三姐姐平素里谁都不爱搭理的,倒是和宝姐姐好呢。”

    黛玉便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探春正和宝钗说笑着,当下也只抿唇笑了。探春是二房庶出之女,如今又是记在王夫人名下养着的,自然事事都要看着王夫人的脸色行事。那宝钗是王夫人的娇客,就看着王夫人明里暗里抬举宝钗的举动,探春也能看出讨好了宝钗就是讨好了王夫人。和宝钗亲密些,也是人之常情了。

    可见惜春撅着嘴撒娇的样子,黛玉却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像对林澜时一样,惹得惜春只笑嘻嘻地又凑近了些。

    一时众人都吃了好几杯酒,就连惜春都有些微醺了。倒是难得黛玉只吃了一杯,神色还算清明。便想着先送惜春回去,才往梨香院去。谁知薛宝钗却笑着过来,黛玉本不想和她说些什么,可薛宝钗却笑着说:“林妹妹,咱们平日里倒没多大机会在一块儿说话,不如便一起罢。”

    两人先把惜春送回了住处,才出来,黛玉便笑道:“薛姐姐,我住在梨香院,和你倒是两条路呢。”

    薛宝钗只笑道:“我正好往姨妈那里去,不碍的。”

    黛玉便抿唇一笑也不说话了。一路上,宝钗暗暗地打量黛玉,见她仪容不俗,眉目清澈,真真是个美人坯子。心里有些不虞,又想到她那哥哥,虽只才见过一两次面,可却也能从林家大哥的言语行动中瞧出来,他对黛玉是极好极好的。一想到这里,宝钗咬了咬下唇,薛蟠虽待她也不差,可是和林家大哥的温柔细致相比,却差得远了。

    黛玉正庆幸宝钗能一路沉默的时候,宝钗却发话了。

    “林妹妹,林大哥今日不在家吗?”

    黛玉便笑道:“薛姐姐这话问得,要我怎么说呢,薛姐姐可是找我哥哥有什么事?”

    宝钗便笑着说:“并无别事,不过一问罢了。”又笑道:“我听说,妹妹你有一块美玉,只不知我有没有幸能一见呢?”

    黛玉听她这样说,也不说话,只抿唇笑了。倒是甘草开口道:“薛姑娘不知道,这玉自是我们姑娘贴身戴着的,哪有说给人看就给人看的呢?”

    薛宝钗便也笑道:“是我唐突了,妹妹别笑话罢。”顿了顿,又道:“我听说林大哥也有一块玉的,也不知是何物。倒是好奇得很,想来你们兄妹三人都有玉戴着罢?”

    这下,连甘草都懒得答话了。

    一路就听得宝钗说说停停的,一会儿一个“听说”,黛玉心道:“你听谁说的啊,你说啊!”但是想到这薛家姑娘自打来了贾府,日日就陪着那二舅母,那么不是听二舅母说就是听那个凤凰蛋说的罢。想到这里,黛玉更觉得头疼了。

    宝钗见黛玉只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却不大说话,脸上虽不大显,却也有些烦躁。按着薛姨妈的话来说,贾府的老太太喜欢黛玉,可姨妈却又看不大惯。薛姨妈原本就觉得自家商贾出身,好歹要给女儿求个好前程,原想着送女儿进宫,可中间又出了薛蟠的官司。不得已,只好上京来,又想着这宝玉是个有大造化,一心想要和宝玉结亲,这才看黛玉哪哪儿都不顺眼。

    黛玉这里正不耐烦呢,甘草忽道:“呀,到了。”说着,回头对薛宝钗笑道:“薛姑娘,您到了。”

    原来不知不觉,王夫人的屋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黛玉也笑道:“薛姐姐就止步罢,请代我向舅母问好,我就不去打扰了。”说着,便往梨香院的方向去了。徒留宝钗一人站在那里绞着帕子,咬住下唇也不说话。

    比起黛玉在贾府里的多姿多彩,林泽简直觉得自己是出门前就没看黄历,才能碰着这么倒霉的事情。瞧瞧面前“堵着”的几人,带头的就不看了,反正也不认识。那个长得又黑又粗又胖的,明显是当初林泽以为会干掉结果却还活得好好的某位。再看看被某位拉着的穿红戴绿的少年,林泽郁卒了。

    真是仇人见外分外眼红。

    林泽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拉起了警戒线。可是对面的某位才不这么想呢!

    在薛蟠年仅十三的岁月里,他觉得自己曾经在老父活着的时候,那是痛并快乐着。至于期间一个小小的插曲,虽然是他人生的一个败笔,可至少也是一段令人深刻的记忆。至少说,薛蟠每每想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时,心里就一阵阵地发痒,尽管下身现在有点不给力,可是对薛蟠而言,他银子是一大把一大把的,自打薛父死了,家里的大小财产还不都是他的了!要什么男的女的没有啊,为了他手里的银子,那还不得扑上来?

    后来他们一家子上京,薛蟠虽然一心想出去撒野,可是他老娘不同意啊,偏偏要住在姨妈家。这一来,要薛蟠可烦躁急了。幸好后来又发现一个好去处,那就是贾家的学堂,那里头稍微穷苦些的旁支,那还不都是任由他来作为的?就算吃不进肚子,过过手瘾嘴瘾的也好过于没有啊!

    再看看姨妈家的凤凰蛋,那模样也是个顶好的。他虽不至于混得碰上这宝玉,可也不妨碍他揩揩油什么的。瞧见没,今日不就寻了个由头带着这宝玉出来玩乐了吗?

    先是吃了一桌酒,饭饱之后再带了这几个人往那春风楼里转悠一圈儿,好好地消遣消遣岂不是一大乐事?

    这边心里盘算的是好呢,谁想竟路上遇到这么个大惊喜呢!

    薛蟠看着眼面前站着的少年,算着年纪也该有八九岁了罢,瞧这模样脱落的,那是比当年还要出色了!再一对比身边站着的贾宝玉,那是一上一下两个档次!贾宝玉那就是一朵娇花,碰着都怕碎了。可眼前的这少年,哎呦喂,那是悬崖边的一株幽兰,想摘你都得掂量着是不是豁得出命去。

    贾宝玉一见林泽那是分外高兴,也不管林泽之前是不是说到自己身子不舒服的谎话了,只亲亲热热地凑过去说:“林表哥,你来啦!”

    来泥煤啊!

    林泽很想这么拎着贾宝玉的耳朵喊一声,瞧这话说的,活像是他巴巴地跑来找他们一样!天知道他绝对只是意外偶然遇见啊!看了一眼薛蟠那瞪得和铜铃一样大的眼珠子,林泽忍住想要把这人摔在地上踩脸的冲动,只对贾宝玉笑了笑,“我因有些事才出来的,这便要回了。”

    这一笑可不得了。

    薛蟠这呆货立马甩开了香怜玉爱的手,只往林泽跟前一站,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要回哪儿去啊!”

    林泽没搭理他,薛蟠又赶紧问贾宝玉:“好兄弟,他是什么人呀,怎么我听你叫他林表哥呢?”

    贾宝玉便笑着扶了一把薛蟠,说:“薛大哥哥不知道,你日日在外头走动,林表哥却都在屋子里带着,故而到如今你们倒没机会见呢。”又笑道:“这是我已故的姑妈的儿子,姓林,比我长了一岁的。”

    薛蟠便大着舌头笑道:“好兄弟,多谢你今日引见了。”又看向林泽,笑道:“你比他长一岁,却还比我小三四岁呢,我只叫你弟弟可好呢?”

    好泥煤!

    林泽只冷哼了一声,见薛蟠已经醉得不轻,便只笑着说:“二表弟,我出来时听二舅舅身边的小厮说找你有事呢。不知道找着你没有?”这话当然是假话!但是看贾宝玉慌慌张张拉着自己就要走的样子,林泽表示这一招还是很好用的。

    薛蟠还在后面不死心地喊着:“好兄弟,你们别走那么快呀!咱们还没去快活快活呢!”

    谁跟你快活,你死一边儿去罢!

    这样想着,林泽和贾宝玉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没出两日,林泽却收到了一句口信,还是贾宝玉亲自带到的。

    “薛大哥哥说上次在街上太失礼了,说在快意楼摆了一桌菜,请林表哥千万赏脸过去呢。”

    第52章 慧紫鹃一心向宝玉 妒三哥全意护林泽

    林泽觉得自己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他立志是要考取功名,就算不能当上状元,至少也要挤进前三罢。再有,他气质脱俗的妹妹是绝不会和贾家做亲的,所以那个什么贾宝玉也好甄宝玉也好,全都边上站着,少来套近乎。什么哥哥妹妹前生今世的,他可不吃这套!另外一个就是,小弟林澜的教育政策要统筹完善,坚持他文武两方面都全面发展!

    至于这一辈子还得遇着别的什么人……林泽扒着指头数了数,沈愈是他尊敬的老师,闻希白是他的损友,裴子峻是他的挚交,水湛……唔,以前是兄长一样的人物,现在看看可能要退居二线了。再有如贾家这些人里头,林泽唯一看得顺眼的也就贾琏一个,别的如贾宝玉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他连看一眼都嫌费事。

    不过,薛家可是林泽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了不痛快!

    不说原著里提到这薛宝钗阴谋阳谋母女齐上把黛玉耍得团团转,就冲在金陵时薛蟠那不长眼的性子,他也得要好好地报仇雪恨呀!

    正合计着怎么好好地让那薛大呆子吃个苦头呢,贾宝玉就送了口信来。哟,听听这文绉绉的话,那是薛大傻子能说出来的?看他那样儿,能指望他肚子里还有墨水可供他挥霍的?必是贾宝玉自己说的这冠冕堂皇的话罢!

    不过也不碍事,反正他也乐得去赴约。

    虽然想到薛蟠那德行,林泽一阵作呕,但是好歹这也是个让薛大呆子吃苦头的好机会呀!

    看了看正在一边吃茶的贾宝玉,林泽笑道:“不知道二表弟可去不去呢?”

    宝玉听林泽问自己这话,料必林泽是会去的,便也笑着放下茶来,只笑答:“薛大哥哥千托万请地要我做一做陪客,我自是去的。”又想到薛蟠近来收在身边玩乐的少年,不免脸上一红。见林泽只含笑看着自己,又多有些不好意思。只说:“林表哥,我看薛大哥哥诚心的很,你很该去见一见的。”

    林泽心道:你是我什么人,也来说这话?该不该见的,我自有我的道理,要你说什么!

    虽这样想着,却也只笑道:“我和薛大……哥才第一次见呢,怎么好好儿地却要治了席面来请我?”

    宝玉便笑道:“我也正说这话呢。问起薛大哥哥,他又只说是曾和林表哥你有过一面之缘的,因那时有些误会,怕你心里不舒服,早想请了,只是不知道你在哪里。隔了这许久才又见着了,可不得把你请着吃一回酒么。”

    林泽听宝玉这样说,自然不会怀疑他说谎。那么薛大呆子就是还没傻得把他当年干的蠢事儿说出来了?又见宝玉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林泽便笑道:“这事须得我好好想想,你明日过来,我给你答复。”

    宝玉便笑着又说了几句,才告辞回去了。

    这边又听得黛玉那里才回来,林泽便往黛玉屋里去,还没进门,就见朱鹭、黄雀脸色铁青,手里还绞着帕子。侧头一看,却是紫鹃站在门外半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林泽眉头一皱,便道:“这院子里的花儿有好些时候没有修剪了,你们只当着没瞧见。”

    说着,白芍便上来道:“是呀,这花草再不修剪,可要有人高了。”说罢,便指了朱鹭、黄雀,只说:“你们三个随我来拿工具,镇日里游魂似的到处跑,也不看看院子里什么样儿了!”说罢,便瞥了紫鹃一眼,见她仍低着头在那里站着,便笑道:“紫鹃姐姐,怕东西多拿不动呢,你过来搭把手罢。”

    看着她们四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林泽才收回目光,暗赞了白芍一个好。回头就见甘草冷着脸在门口站着,见林泽看过来,忙收了脸上的表情,只福了福身道:“大爷,姑娘在里面呢。”却在林泽擦身而过时,轻声道:“姑娘今儿个受气了,大爷可仔细着。”

    林泽神色一凛,才一进屋,就见黛玉斜签着身子坐在一边,手边放了一杯茶,俏脸冷凝,眉宇间也没了往日的笑意。林泽便道:“谁给你气受了,说出来,哥哥给你出气去!”

    黛玉回头见林泽神色温和,眼中却又含着怒意,鼻头一酸,眼圈儿便红了。也不说话,只拉着林泽的袖子让林泽坐在了旁边,又把头往林泽肩头一倚,只哭道:“哥哥,我们回家罢,这里再不待了!”

    林泽忙拍着黛玉的肩头,又抬头去看绿柔和红杏,见她们俩脸色也很不好,心道:定是出什么大事了。正想着呢,就听得绿柔缓缓地把今日之事说了。

    原来黛玉每日午后必去陪伴贾母的,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薛宝钗也在贾母跟前说笑。巧的是,贾母娘家又有客来,原来是史家的大小姐史湘云来了。黛玉也素日听闻湘云命也极苦的,尚在襁褓中就失去了双亲,后来又养在婶娘名下,每日里必不能像承欢父母膝下一样在叔父婶娘跟前。心里一时又想到自己,自然对湘云也多礼让。

    贾母见她们姐妹间要好,便让她们自己去玩。

    宝钗便笑着让几个姐妹都往自己那里去玩笑,黛玉原不肯去,架不住探春在旁说合,又有惜春在一边玩笑,到底去了。那时,湘云便笑道:“林姐姐是侯门小姐,和我们自不同的,岂肯和我们一道玩儿呢。”话里话外都有些不大待见黛玉的意思。

    黛玉本不欲和湘云计较,一则是因湘云身世可怜,二则也是看在贾母的份儿上。她这里心头正憋着一口闷气呢,薛宝钗却出来笑着揽了湘云,只点着她的鼻尖说:“你这云丫头,这话说的,仔细别吓跑了林丫头,她再不肯和我们玩笑的。”

    看那样子,倒似她们是极好的,只她一个是坏人。

    话说不到两三句,湘云便又把眼睛落在了黛玉身上,只看着黛玉身后站着的四个丫鬟说:“林姐姐好大的排场呀,出来进去的,倒要有四个丫鬟跟进跟出呢。咱们家再没这样的了。”说着,又看向探春笑道:“三姐姐,我常日里羡慕你身边总带着侍书她们几个呢,可和林姐姐一比,再没你站的地方了。”

    这话说得有些玄妙,探春身边的确也跟了四个丫鬟,不过除了侍书,别的不过是二三等的丫鬟上不得台面。湘云拿探春比黛玉,一个是庶出,一个是嫡出,本就看低了黛玉。再拿那二三等的丫鬟和黛玉身后的大丫鬟比,着实是太伤人了些。

    探春听湘云这样说,脸上便有些讪讪的,见黛玉神色不大好,便笑着上来打圆场说:“我那几个是什么名牌上的人呢,怎么好拿来在这里说。”又笑着对湘云说:“云妹妹你不知道,林姐姐身后站着的这两个大丫鬟都是林姐姐先母身边服侍的人呢。你快别胡说,倒要人家笑话你。”

    湘云便也笑了,只斜了眼睛去瞧黛玉和绿柔、红杏,只道:“我是不懂事时就失去了父母的,哪里比得林姐姐贵重呢。我身边也没有娘亲留下的丫鬟服侍,不过是婶娘给的丫鬟,幸而有老太太疼我,还把翠缕给了我,好要我别那么事事都自己来呢。”

    黛玉听她这样说,脸上神色更冷了。

    湘云这话说得,把绿柔和红杏往哪里搁?她们是母亲身边服侍的人,肯留下来服侍自己,也是自己的福气了。连父亲对绿柔和红杏都和颜悦色的,什么时候轮得到湘云来指手画脚。

    正要说话时,薛宝钗却笑着拉过湘云,只笑了笑对黛玉道:“林妹妹,云儿最是个说话不妨头的,你也别恼她。姐妹们玩笑,只一笑便罢了,若要存在心里头,只怕有怄不完的气呢。”

    一句话,却明里暗里指向黛玉心胸狭隘,姐妹间的玩笑话也要生气,再没有容人的度量。

    黛玉怒极反笑,只说:“我自比不得薛姐姐,只是云丫头一惯说话如此,谁又真的当真了。薛姐姐也太小心了些,连这点子话也要掂量再三的,才要人笑话呢。”

    薛宝钗也不理会,只温柔地笑了,又去摸了摸湘云的鬓发,只柔声道:“这才好呢,姐妹间若要因着口角生分了,才最是憾事呢。云儿性子又直,我不过白担心了。”

    黛玉便冷笑一声别开了脸,独湘云靠在宝钗身边,只憨笑道:“还是宝姐姐疼我,我但凡有这么个姐姐,纵是没了父母,此生也尽够了。”说着,便把眼圈儿一红。

    宝钗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又笑道:“这话可不许再说了。你要这样的姐姐有什么难的,你如今可不就是叫着我宝姐姐呢?若要再说出这样没规矩的话来,我可要罚你的!”说着,又指着迎春、黛玉、探春,笑道:“她们年纪也比你大的,你只管叫她们姐姐,再没有不依的。”

    湘云便也笑了,一一地叫了一遍,又见黛玉冷着脸,眼珠子一转,却对着宝钗身后的莺儿道:“姐姐,我口渴呢,你给我倒杯茶来可好?”

    话一说口,连探春脸色也变了一变。

    林泽听到这里,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怒道:“这是哪一家子的道理,管一个丫鬟叫正经姐姐,把别的姐姐可往哪里放?”

    黛玉便揉了揉眼睛,只道:“哥哥,你也别气,气坏了身子反而不好。”又想到湘云一下午的作态,处处和宝钗为伍,就差直白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一句“林姐姐就是比不上宝姐姐”了。看样子,这湘云是被宝钗拢络了,日后只不理会也就是了,何必计较呢,白让自己气坏了!

    林泽却不肯就此放过那史湘云,只冷哼道:“常说保龄侯府军功起家,原来教育子女也是这样的!我倒奇了怪了,那史湘云在家时难道也敢对她姐妹如此?指着一个丫鬟叫‘姐姐’,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不怕笑掉了人的大牙。我倒瞧着他保龄侯府的面子往哪里挂!”

    正说着,又听外头有人传话来说:“大爷,宝玉送了东西来。”

    林泽眯了眯眼,这梨香院里,除了紫鹃还有谁会叫那个凤凰蛋“宝玉”呢!甘草一出门,果然就见紫鹃捧着一只锦盒站在门外,脸上还带了几分红晕。

    甘草一见她这样,心里就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是什么不该有的情绪。虽然想着,手里却赶紧把东西一接就进屋了。才进来,就见黛玉伏在林泽的肩头嘤嘤抽泣,林泽一脸怒意,和平时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和站在一边的青杏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二爷不在,否则不得闹腾坏了么!按着林澜那脾气,可要吵翻了的。

    林泽伸手接过那锦盒,才一打开,就气得狠狠把那东西往地上一掷,当下便摔得粉碎。

    原因无他,只因那锦盒里放着的是一块刻了“泽”字的玉佩,下面落款还是薛家独一无二的刻章。啧,林泽眯起眼冷笑一声,他是该说薛蟠没脑子呢还是没脑子呢还是没脑子呢,这种东西亏得他送的出来!想到那薛宝钗明里暗里对黛玉的挤兑,和那薛大傻子对自己不干不净的心思,林泽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一个薛家,必要你们付出代价!”

    第二日,宝玉果然早早地过来了。林泽瞧他那副着急的样子,心里好笑得很,平日里给贾母请安也没见他这么着紧过,为着薛蟠这些事,倒事事跑在前面。哼,让你送玉送得开心呢!想到这里,动作反而更懒散了,又请宝玉一起坐下用了早饭,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二表弟,我听说府里有一个开满了睡莲的池塘?”见宝玉点头,林泽便笑道:“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罢?”说着,才不管贾宝玉的反应,林泽自己先大步往前去了!

    笑话,他不把地图摸清了他敢指路么?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没精打采的贾宝玉,林泽笑了笑,他今儿个可是去找人的,贾宝玉啊,你还是边儿上站着的好,免得看了都觉得心烦。

    走了有点小远的路,果然在一进一出的小院子里见着了一个挺大的池塘,池面上都是粉嫩的莲花,摇摇地伸展着腰肢。林泽笑着在旁边坐下,看着那池塘里的睡莲,心里的情绪也平静了一些。回头一看,却发现本该跟在自己身边的蠢石头似乎可能大概是迷路了。

    “啧。”林泽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这贾宝玉,说他是凤凰蛋金窝里养大的吧,还别不信!这才多远的路啊,还能迷了。真是不得不佩服,赶明儿出门一趟,别连家在哪里都不认识罢!

    正腹诽呢,就听到身后传来小小的响动。林泽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眼睛晶亮剔透的小男孩站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只看着自己却也不说话。林泽便笑了笑,主动说道:“我叫林泽,因上京来暂住在这里的。”

    那小男孩儿只抿了抿唇,一双剔透晶亮的眼睛看了看林泽,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池塘,迟疑着走近道:“我,我叫贾环。”说着,却又停住了。

    林泽便笑了笑,伸手指着那睡莲笑道:“你也喜欢这睡莲?”

    贾环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一双眼睛还不停地偷瞄着林泽。林泽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想到原著里写贾环是个“容貌鄙陋,举止粗糙,诡计多端,颇有小人之风”的人物,当下也只摇了摇头,看来曹公这是笔误了。如果说,小小的贾环真的是这样招人疼爱的模样和性子,那后来变得人物猥琐,肯定是赵姨娘的教育失败。瞧着多好的一个小男孩儿啊,硬生生地给赵姨娘给移了性情!眼下这贾环,除非不是文中贾政庶子,不然,可是曹公欺人了。

    想来也是,那赵姨娘既能入得了贾政的眼睛,自然模样也差不了多少。贾家又一贯是美男子基因,但看着贾宝玉和贾琏那皮囊,也能知道一二了。再仔细地看了看贾环,林泽便勾唇笑了,年纪虽小些,可却是个目光清澈的,澜儿正少一个年纪相近的玩伴呢。

    林泽便笑着拉了贾环的手,见他还有些胆怯,便温声道:“你别怕,我并不是坏人。我之先在家学里被人当头……嗯,瞧见你了。”一句话,又把贾环原本镇定下来的心吓得惊慌起来。

    林泽忙拉住他,只笑道:“环兄弟,好歹听我说完罢。”贾环这才惊疑不定地重新坐了下来,只睁圆了一双晶亮的眼睛瞧着林泽,就听林泽笑道:“我那日瞧着,是你去叫人来抬了我出去的?我还没多谢你呢。”

    贾环咬着唇点了点头,见林泽神色温和,忙又小声说:“你别告诉别人去。”说着,便低了头,讷讷道:“姨娘知道是要骂我的。”

    林泽先是一愣,继而想到那赵姨娘在府里的处境,见贾环神色憔悴,就知道他也是受欺负的。幸好他找到他早,否则迟早是自己轻贱自己的。当下,也只笑道:“环兄弟,你白日里无事,只管往我那里去走动,澜儿在府里最是觉得没趣的,你若去陪着,我当真万分感谢的。”又笑道:“再有,你如今只在家里待着也不去家学里,有什么意思,不如去和澜儿做伴,一同看书习字的,岂不两便?”

    贾环一听,果然眼睛又亮了几分。

    他和贾宝玉最大的不同,就是出身不同。贾宝玉那是众人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凤凰蛋,那是老太太的心尖子,王夫人的眼珠子。可贾环就不同了,他是庶子出身,上面又是个没能耐没耳性的姨娘,除了撒泼叫骂没一样拿得出手。亏得如今贾环年纪小,还没养成人人贱我,我即自贱的性子,否则林泽也不会放心让他和林澜一道不是。

    而且,贾宝玉对经济仕途最是厌恶,见了就要骂读书的是禄蠹。好像全天底下的人都跟他似的,成日地就在女儿堆里厮混。贾环倒一点也不厌恶读书,相反还十分喜欢呢!只是因宝玉不爱读书,王夫人惟恐贾环出人头地,也拘着贾环在家里,不许他去上学。这可让小贾环伤心极了!现在听到林表哥这么说,哪有不同意的,当下便连连点头。

    两人正说着呢,就见宝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只对着林泽道:“林表哥,你走得那样快,倒要我都追不上了!”一面喘着气,一面过来,走近时才发现林泽身侧还坐了一人,不是贾环是哪个?当下便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只管找丫头们玩闹,怎么又往这里来,冲撞了人还呆坐着。”

    林泽含笑看贾宝玉在这里端着架子训人,回头看了一眼怯怯的贾环,便拉了他站起身来,只笑道:“原不怪他,是我瞧着他路过,叫他来说话的。”又笑道:“原来他就是你们府上的环哥儿,我原先并不曾见的。”

    说着,便看了看那池塘里的睡莲,只笑道:“这睡莲也瞧过了,看日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说着,便先牵了一脸怔愣的贾环的手往外面走去。

    宝玉听林泽这样说,便苦着脸看自己的双腿,正思索时,又听得林泽在前面笑道:“二表弟,我瞧着时辰是该给外祖母请安呢。”

    宝玉一听,慌忙站起,因他走了大老远的路,双腿正是酸痛无力之时,此刻猛然站起身来,更是脚下踉跄,一个没站住就歪倒在墙上,身上大红色的袍子也沾了一层石灰。林泽却头也不回的走了,手里还不忘紧了紧拉着贾环的力道,示意他别回头去看。

    不管贾宝玉怎么去的贾母那里,又受到了怎样的关心,反正林泽是没心思管的。想到那贾宝玉狼狈的样子,林泽心说:“替薛家办事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先拿贾宝玉开个刀,等傍晚时再去找那薛大呆子。”脸上却只含着笑意,看了一眼贾环,见他额角都冒汗了,便道:“不如我们歇一歇?你累不累?”

    贾环却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林泽对这小孩儿更满意了,吃苦耐劳,还知道忍,好苗子!悄悄地在心里给贾环点了个赞,林泽拉着贾环慢悠悠地回到了梨香院,就见白芍站在门口笑道:“好啊,大爷一早出去了,哄得我们几个急得什么一样。也不交代一声,真真要急死人的事儿!”

    林泽便笑了笑,回头对贾环道:“这是白芍,我身边服侍的丫鬟。”

    贾环正要开口,就听得白芍笑道:“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亏得大爷这样郑重地跟别人说呢。”又看了看贾环,正不知道如何称呼呢,林泽就介绍了。白芍这才笑着福了福身,给贾环请了安。又笑道:“可巧我们二爷今早起来正惫懒呢,既然环三爷来了,自然由我带去看看。”

    说着,便上前拉了贾环的手往林澜的屋里去。

    贾环自小就被身边的丫鬟刀子一样的眼神剜着,何时受到过这样客气的对待?白芍这样的亲和,长得又比见过的丫鬟都好看,在幼小的贾环眼里,简直就把白芍当成了姐姐一样的人。也不反驳,也不争辩,就随着白芍往林澜屋里去了。

    林泽才回了屋,就见绿柔后脚跟了进来,便疑惑道:“怎么绿柔姐姐没跟着玉儿一起去给外祖母请安么?”

    绿柔便笑了笑,还没说话呢,就见身后进来一个丫鬟,林泽便笑道:“原来是给澜儿拿吃的来了。”说着,便又笑道:“要我说呢,沈嬷嬷不如就把东西先送去给澜儿倒好,我们却没他那样馋嘴的。”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桌上还没打开的食盒笑道:“把这食盒都带去罢,今儿个澜儿那里还有客呢,别要人家看着说我们小气了。”

    绿柔便笑了,正要去拿时,就听青梅在一边笑道:“大爷只管把东西给二爷送去,只是有一样儿,自己饿了的时候可别管我们要呢。”说着,便先拎了那食盒,跟在绿柔身侧要往林澜那里去。见林泽看着她,便笑了笑,“我是要去看看二爷那里来了什么客人呢,倒要大爷从这里省了点心来。”

    说得大家都笑了,绿柔也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只笑道:“和爷们儿说话越发的没规矩了,亏得大爷不和你理论。”说着,便福了福身,笑道:“大爷,我们这就过去了。”

    青梅跟在绿柔身后,见绿柔嘴角含笑,便也笑道:“绿柔姐姐,我常说大爷心肠软和,昨儿见了,倒和往日不一样呢。”

    绿柔便笑道:“你才服侍了大爷几年了,你瞧瞧如今大爷身边的,哪一个不是安守本分的?难道你以为这都是她们自个儿想通的?”

    丫鬟想通过变成姨娘提升自己的地位,早就不稀罕了。青梅也奇怪为什么白果她们几个都那么安分,看着大爷越来越俊秀,品貌又越来越好,难道就一丁点也不动心。虽然这话说得是有些个不上规矩,可瞧着那宝二爷的屋里,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的,不是她夸口,单看着那个叫袭人的,就最是心大的一个!

    听着绿柔这样说,青梅便也好奇极了,还想问时,就见林澜的屋子已经到了,忙住了口往里面去。

    “哎呦,二爷今儿个可真用功。”毫不吝惜地夸奖了一下某个才写了一个大字的小胖墩,青梅笑着把食盒摆在桌上,又从里头拿出一碟碟精致的点心,看得林澜小胖墩直吞口水。

    绿柔看了看仍然在写字的贾环,笑了笑,便推着林澜说:“二爷,您还有客人在呢,怎么好光顾着自个儿呢。”

    林澜小胖墩踌躇了一下,看了看绿柔鼓励的目光,又看向认真写字的贾环。其实他和这位哥哥认识才不到一刻钟呢,怎么就上升到可以共进点心的层次了?可是看看人家这副认真的样子,再加上白芍姐姐送人过来的时候,还悄悄地说了,是哥哥带回来的呢。林澜小胖墩和林泽朝夕相处的这五年别的没学会,但是猜猜哥哥心里想什么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哥哥一定是嫌弃自己吃得太多长得太胖了,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瘦瘦的小哥哥回来!哼,坏哥哥!

    不得不说,林澜小胖墩的脑补程度,和在书院里刻苦用功的闻希白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拉过贾环的手,林澜奶声奶气地说:“环哥儿,咱们一起吃饭罢。”

    贾环一愣,可是看着林澜那副眨巴着眼睛撒娇的样子,到底还是拒绝不了,只好把“我不饿”、“我吃过了”这种准备好的借口吞进了肚子里。而在看到桌上色泽鲜艳,气味芬芳的点心之后,贾环觉得,自己确实十分各外非常地饥饿!

    两个孩子吃得很开心,林泽这里却十分纠结。

    除了解决了林澜的同伴问题让林泽心里的郁卒微微缓解之外,对于怎么报复薛家,如何报复薛家,小小的年纪到底能做什么呢,这成了林泽现在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薛蟠的约,他是要赴的!

    所以在贾宝玉再一次站在林泽面前的时候,林泽点了点头,懒洋洋地答应了。而且迅速地敲定了时间地点和参加人物。唔,瞧着这阵势,好像还挺大的。又有京城里的年轻子弟相陪,林泽虽不大认识,却也知道冯家如今风头正劲呢,好像和忠顺王爷走得十分近。再有,听着贾宝玉话中似乎还有什么人要来,林泽把手一推,只说:“我也不管别的,左右你们看着好便好了。”

    不过两三日光景,薛蟠在快意楼便治了一桌酒席,又命他家铺子里的寻了好菜好瓜果来,又新鲜又清甜,和京里卖的又是不同。等到了傍晚,便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被他请来的一个少年便在一边笑道:“倒不常见你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请的何人,只跟我们这里还不说呢。”

    薛蟠便笑道:“你是不知道,这人原是我极想寻的,可又遍寻不着。好容易来了京城,谁想倒碰着了。原想着,这是我们二人的缘法了,今日他既肯来,我如何不高兴呢。好兄弟,你只别笑话我。来日叫你也碰见着这么一人,只我们笑话你的份儿了!”

    说得那少年只笑了,也不说话,扭头便拉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一同坐着,又亲自斟了酒,只笑着要同那个模样清秀的喝。那模样清秀的便笑着推了酒杯,又笑道:“冯大爷又寻我们的开心,这酒只叫薛大爷陪你喝一杯,我是不陪的。”

    在座便都笑了,薛蟠也笑道:“祺官儿这下是折了你的面子了,冯紫英,我常说你别总横着,也不想想祺官儿最不吃你这一套的。”

    原来那少年正是冯唐之子叫冯紫英的,因他父亲是将军行伍出身,自小也是摔打惯的,和薛蟠这等一味吃喝玩乐的又是不同。身上自有一股英伟之气,此时剑眉斜飞,颇有些气势,只对薛蟠笑道:“你常日里还有嘴说人,人不去说你倒好了!”又对坐在自己身旁的祺官儿道:“你若不肯陪我吃这一杯,只往别处坐去,日后也别挨着我。”

    说得祺官儿抿唇笑了,便执起了酒杯满饮了下去,才又笑道:“我虽喝了这一大钟,却也不挨着你坐了。”说着,便另寻了位置,刚一坐下,就见冯紫英怒目瞪着他,便笑道:“我说呢,人家薛大爷治的酒席,我们原是陪客。你不说收敛着些罢,反而要折腾出这些花样儿来,人家客人还没到呢,这酒却要你吃了这么一海,是什么道理?”

    薛蟠便拍掌笑道:“祺官儿这话我最爱听的,再没有比他更懂我心思的。”说着,就要伸手来拉祺官儿。正笑闹着,就听一声笑,薛蟠回头一见,可不是那朝思暮想的人来了么。

    一时让座的让座,斟酒的斟酒,好不热闹。

    林泽才一坐下,就看见了身旁坐着的那个少年,眉目如画倒比女子还要秀美几分。若不是他声音还有几分少年的清亮,喉间还有喉结,林泽简直要误以为这是女扮男装来吃酒的姑娘家了。

    再看看贾宝玉,定是和这席上众人都相熟的。这一拨拨的酒敬下来,薛蟠已经有些醉意,便打眼瞧着林泽,醉眼朦胧中更觉得林泽气质脱俗,只笑道:“好弟弟,咱们这么久没见,哥哥可想死你了。”

    林泽一听,脸上就是一冷,正要发作时,就听得薛蟠一声惨叫。

    原来是被一壶热水给浇湿了半个身子,烫得他又叫又跳,好不狼狈。林泽回头一看,只是个寻常小二,看着唯唯诺诺的,可目光却十分淡漠。林泽微微一凛,再往不远处一看,果然遇见了熟人。

    见那人起身离座时还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林泽撇了撇嘴,要他来操这份心。

    可心底却又有几分喜悦,见薛蟠还在那里跳脚骂个不停,林泽便低头离了座位,也跟着那人进了一间房里。

    才一进屋,就听到那人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和那人坐在一起,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被那人欺辱的,如今还同他在一起坐着,不怕再被他,被他!”话说到这里,却也说不下去了。

    林泽只轻笑了一声,见这屋里还有桌椅,便捡了一处干净的椅子坐下,笑道:“纵被欺辱了又如何,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他欺我一分,我是要还他十分的。”

    水湛颓然道:“你睚眦必报,对我也是如此?”

    林泽胸口微痛,却还是勉力笑道:“三殿下何出此言,您是天潢贵胄,我是升斗小民。井水犯不着河水,咱们是没什么交集的。”说着,顿了顿,才又笑道:“何况,三殿下这话说得也太严重了些,我如何敢对三殿下如此。”

    水湛叹了一声,才道:“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林泽正要说话,却惊愕地发现水湛正蹲跪在自己面前,一张英俊的脸被灯火掩映得半明半昧。林泽心口一跳,就听到水湛苦笑道:“我不想和你这样,是我不该隐瞒自己的身份,可是若我当初把身份告诉你,你还会和我交往吗?”

    不会!

    林泽想,他当然不会和当今的三殿下交往过密。他很清楚,越是和中央人物接近得多,他就会受到更多难以想象的威胁。他刻意地隐瞒了在蔚阳书院读书的消息,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蔚阳书院太过显眼,比起他想要不动声色爬到高处的打算,如果知道他在蔚阳书院读书的话,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端来。

    至少贾府的那群人就会蠢蠢欲动罢。

    那只是一个沈愈,一个书院引发的混战。更何况,和他有兄弟之情的三皇子呢。

    疏远,是林泽刻意地选择了保护自己不受威胁。他不能容忍水湛的欺骗,可是同时也不能容忍暴露在危险下,成为最显眼的那个靶子!

    水湛看着他的眼睛,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已经渐渐地长开了,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眉眼间的清丽柔婉也褪去了不少,却又换上了林泽特有的温和疏离。这样的林泽,是水湛一直放在心口上心疼的人。这样的林泽,是在他们不曾联系的一年多以后,才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林泽。

    水湛很后悔,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向林泽坦白。可是同时,他又很庆幸,庆幸那时候没有把林泽卷入那场意外中。如果注定是会受伤的话,水湛想,他是最自私的人,因为在看到沈愈身中数箭时,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林泽不在这里!

    他一定是这世上最自私的人!

    林泽低头看着水湛,明明这个人,欺骗了自己不是吗?多年前重复的梦境再次席卷上心头,林泽却悲哀地发现,他不想,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和水湛之间有半点隔阂。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忘记水湛对他的欺骗,他也极力地为他寻找理由。

    “当初隐瞒我,是为了保护我吗?”

    “是。”

    林泽抿了抿唇,看着水湛亮的吓人的眼睛,问:“除了这一次,不许再瞒我任何事。如果做不到的话,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了。”这样说的时候,林泽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水湛却坚定地握紧了林泽的手,“不会了,不会有事再欺骗你。”除了,关于你的身份,小九儿。

    被水湛抱在怀里的时候,林泽可耻地发现,自己居然还生出了几分窃喜。窃喜什么!羞恼的林泽红了脸,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这个怀抱真的很温暖,至少是……第一个给自己拥抱的人罢。除了,当年那个救了自己,却又在自己全心全意想要信任他时,头也不回地抛弃了自己的少年。

    第53章 寻门子三哥拆阴谋 收书信林海将述职

    林泽和水湛算是和好了。

    林泽的生活虽然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至少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就连服侍他的青梅和白果等人都发现,大爷近来脸上的笑容多了,和沈爷的通信又恢复了正常。就连每天去看唧唧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惹得二爷都抱怨说“哥哥抢了自己的唧唧”。

    林泽一面忙着做文章,一面还要忙着应付贾宝玉的各种痴缠,真是不堪其扰。幸好现在还有水湛可以让他一诉苦水,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水湛看着手里那叠厚厚的书信,眼神晦暗不明,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不待见那一大家子就搬出来好了,何必在那里忍气吞声的!

    照水湛看来,林泽就是太温和了,什么苦什么气都自己往肚子里咽。虽说是外祖家,但是其实和林泽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林泽如今在林家虽然上了族谱的,那还是一个实打实的外人,对贾母孝顺那也就是尽的情分,又不是林泽的本分!

    “三爷,有消息了。”

    水湛把手里的信放下,从老管家的手里接过另一封舔着火漆的信。看了一眼那信上的标记,水湛冷笑一声,才慢慢打开。

    不过片刻,水湛就冷笑道:“打死了人命就这么放走了,以为离了金陵就没事了?”

    他的声音极冷,却又带着不合时宜的笑容,看得老管家也低了头下去。水湛眯了眯眼,向身后的人问:“那个贾雨村是什么东西?”

    身后那人便恭敬地把贾雨村如何发迹又是如何上京做了官,后中途罢免,再到现在攀上了贾家的门楣的事情一一说来。水湛冷笑道:“好一个青天大老爷,也不怕折了他的寿。”说着,又道:“去命人寻了那门子来,要他去应天府告上一状,我可不喜欢看着这么一个蠢货坐在大老爷的位置上耀武扬威的。”

    那人便低声应了,自去办理。心里想着,那贾雨村包庇谁不好,包庇了薛家的大郎,也不想想当初那薛家的混账惹了三殿下不快活,足足被折磨了半年才有些个起色。如今想着,那薛家大郎那方面,怕还有些不可言说之痛罢。

    这人的猜测也没错,薛蟠自打被林泽插了一根簪子,后来被抬回家去又耽误了救治,本来就痛得半死。谁想中途又有水湛横插一杠子,这下可热闹极了。差点没死去,可就是活着,那大半年里看着也是下世的光景,把个薛姨妈吓得日日以泪洗面,就连薛老爷原想狠狠教训他一顿,看着他那样到底没下得去嘴说他。

    后来薛家为着薛蟠这事儿,请了不少名医看诊,又有薛老爷一力请了许大夫过来,好歹要薛蟠好过一些。可薛家家资,却因着这事儿着实去了不少。便有人要问,那金陵薛家最是个富贵泼天的,岂把这些银子放在眼里,纵散去些也不过年余又挣回了。

    列位看官又有不知的,那薛蟠因这羞于启齿的病在家一躺就是一年,薛姨妈连内宅都无心管理,只让宝钗看顾。薛老爷虽恨铁不成钢,到底也是可怜儿子这副模样,竟是那一年里,薛家连个正经事情都没做,自然没有进账。及至后来,薛蟠回转一些,薛老爷却又一病下去,竟是气势汹汹,如何也挽救不住的了。一时撒手人寰,把身后偌大家业尽托付了薛蟠,一命呜呼了。

    谁知那薛蟠这样的不顶事,一应打点都不会,叫那些内务府只着眼银子的人也都不再理会他,只把原给薛家的份额又给了别家。薛蟠无法,只好吃喝玩乐,哪知这样巧,就遇着了一个拐子要卖丫头!

    “当真荒唐至极!”

    说着,水湛又是一拧眉头,赶忙道:“快去追了他回来,只交代寻了那个门子也别叫他去告发!”想了想,到底现在拆穿了这西洋镜可就没意思了,还是要看她们狗咬狗的才好玩。

    这下轮到老管家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看着三爷又是多云转晴的脸色。

    水湛却抚掌轻笑道:“那薛大傻子自以为官司无碍可以逍遥法外了,岂不想想,那贾雨村判得他是已死之人,如何他现今在京城里头呢。”又摇头笑道:“怕是其中另有玄机,要他命的还有别人呢。”说着,只抿唇笑了,又说:“去命人套车来,我亲自去接林大爷。”

    老管家见水湛这样开心,自然也是乐意依从的。忙命小厮套车过来,亲自送到门口。水湛便笑道:“高总管,瞧这时辰您也该回去了。”说罢,才又进了车内。被点了名的高德还是那样笑眯眯的,一直目送着水湛的马车看不见了,才又打点了人,自己回宫了。

    原来这一处宅子正是水湛在京城里以沈湛的名义买下的,所谓的老管家正是从小在宫中服侍皇上的高德,如今已是总管太监了。虽皇上身边又有太上皇借词搁置的人,但是高德的地位却从未动摇过。况以皇上爱子之心,倒是把这个心腹又给了水湛。水湛自然不会推拒,不说用着高德的地方颇多,另外也是因为高德此人做事非常到位的缘故。

    不多时,马车行到一处小巷内,水湛闭目在车上,就有一个小厮偷偷地往角门那里去。只抓了一把钱给那角门处的几个下人,就能进去了。

    这样轻易,到底是个没什么规矩的人家!水湛冷哼一声,却又为即将见到林泽而感到十分喜悦。

    那小厮虽不能进内宅,可是到梨香院门口转悠一圈儿也尽够了。况且他就是来通禀一声,自有长安看见了他,去叫人告诉林泽的。不一会儿,便见林泽已经走了过来,那小厮忙低头躬身跟在林泽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出来,又往小巷这里走过去。只是才走了不到几步,就遇见一人。

    贾宝玉这几天过得不怎么开心,原因倒不为其他的,只因他一向自得和姊妹之间相处融洽。更兼如今姑表亲戚姨表亲戚都在他家,岂有不开心的。薛家那里倒也还好,因着王夫人之故,薛姨妈常带着宝钗过来说话,他们姐弟间走动倒很亲密。又有薛蟠那样爱享乐的人,日日撺掇他出去玩耍,虽十次里倒有七八次走不成的,可好歹也算是好兄弟之流了。

    可另一边呢,林家对他的态度却不冷不淡的。不说神仙似的林妹妹他不大常见,除了在贾母那里能挨得近些,可毕竟也是有限。那么多人瞧着,他就是想挨着林妹妹坐在一块儿也要看林妹妹身后那老嬷嬷的脸色呢。

    再有,林家表弟最是个腼腆的性子,常常是和他说上十句他也未必答你一句的。宝玉自打和林澜在一起说过几次话之后,就再也不贴上去了。倒是林表哥,那样风华的人品却总是冷淡疏离的,让贾宝玉亲近也不是,不亲近也不是,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本来以为也就是林家人天性如此了,可谁知人家林表哥和林表弟对贾环却客气得很。隔三差五的就让贾环去和林澜一块儿看书写字的,连老爷知道了还多加称赞几句。王夫人虽有微词,却被贾政一口驳了,自此后也不好再提。

    林表哥那样的人,也对贾环十分好。不说偶尔给贾环讲讲书上的内容,还经常送些笔墨纸砚的,乐得贾环跟什么一样。最让贾宝玉不快活的,是黛玉居然还给贾环送了几件衣裳,虽然并不是黛玉亲手做得,可那也是宝玉求之不得的了!

    贾宝玉自出生以来,何时不曾被人捧在手心里过。就是贾母也是好吃的好玩的先紧着他来,家里姐姐妹妹,就连新来的宝姐姐也都惯着他的!再没有像林家这样,反而对贾环要比对他好上多少去!

    贾宝玉心里不快活,恰好又有薛蟠约了他出去玩。他这里正在门前上马呢,打眼一瞅就瞧见林泽带着四个小厮出来了,当下便笑着说:“林表哥,你今儿个可去哪里呢?”他是打定主意想要跟着林泽打好关系的,按着贾母的话说,多和你林家兄弟姐妹亲近亲近,是最好不过的。

    林泽是一看到这贾宝玉就头疼!

    你说你也不大不小的年纪了,不读书也

    该做点事吧?看人家贾琏每天跑进跑出的为你们家做贡献,你说你个凤凰蛋就不知道脸红一下?

    真被林泽说中了,贾宝玉是那脸红的人吗?他除了对胭脂水粉女儿香闺最有兴趣的,何时对当下男儿喜爱的感兴趣了!

    看着贾宝玉坐在马上还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子,林泽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他上辈子一定得罪过很多人,所以这辈子居然被缠上了这么一个烦人的家伙。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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