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海妖纪元 > 海妖纪元
错误举报

正文 第14节

    海妖纪元 作者:莲兮莲兮

    第14节

    第60章 深渊 (3)

    唐逸的呼吸漏掉一拍,整个身体似乎都消融在海水里,只剩下嘴唇上细腻缱绻的触感,沿着皮肤的每一个细胞蔓延。

    理智告诉唐逸情况有些奇怪,但是此刻弥漫的柔情蜜意却令他舍不得打破现状。这触觉这样真实,就连水银身上的气味也如出一辙,可若不是梦境,他前一刻还在潜艇里,水银怎么会突然出现,这又是哪里。

    水银微微抬起脸颊,空灵的视线燃烧着谜一样的热度,逡巡在唐逸的面容上、脖颈上。那冰凉的手指沿着他的下颚滑下,拨开他的衣领,在喉结的曲线和锁骨的沟壑上暧昧地摩挲着、勾画着。唐逸感觉脑袋里面一片空茫,一时间竟连一片思绪也抓不住,就像是所有认知都被一层迷雾笼罩住了一样。他唯一能意识到的就是水银那令他身体发热的专注目光,还有正在不断下移的、轻巧地挑开他衬衣扣子的手指。

    熟悉的热度从在身体内蒸腾着,唐逸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仿佛又回到了潜艇上的那一夜。在满天飞撒的水雾中,两具绞缠的身体。他记得自己在水银的力量中颤抖哀求,记得自己眼角因为痛楚和极乐溢出的眼泪,记得水银飞扬的白发,也记得那一声深情的“唐雅,我好想你……”

    唐逸的身体骤然僵冷。他想要伸手抗拒,却发现手腕依然被捆绑在身后。他用力挣扎着,想从水银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中挣脱出来。

    “水银……放开我!”

    他惊讶于自己的声音沙哑,气息粗重。

    但是水银并没有停下动作。他听到海妖在耳边魅惑而危险的低语,“你很喜欢不是么?你的身体都热起来了。”

    唐逸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忽然大喊了一声,“我说放开我!”

    水银微微眯起眼睛,里面有一闪而逝的威胁之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之前平静而专注的表情,用手掌轻轻托起唐逸的下巴,俯视着被情欲染红了脸颊,但是眼睛里却闪烁着破碎光芒的男人。

    “为什么拒绝我?你不是喜欢我吗?”水银嘴角微微抬起,笑得竟有几分讽刺,“上次在潜艇上,你不是张得很开、叫得很舒服吗?”

    下流的话另唐逸眼前发红,被手铐禁锢的双手攥起,却因为麻痹的关系没有办法用力。他勉强压下羞耻的感觉,强撑自尊,从牙缝里析出恶狠狠地问话,“你不是水银!”

    海妖的眉头微微挑起,似笑非笑,“我不是水银又是谁?”

    “水银不会这样羞辱我!”唐逸吼道,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又像是怕对方反驳似的。

    “是吗?”水银天真地微微一偏头,像是在思考很困惑的问题一样,“这样也算是羞辱吗?我明明是在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停下你的把戏!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是不会上当的!”唐逸猜到这是lee的把戏,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里的药除了令他四肢麻痹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功能,比如产生幻觉。想到自己刚才很可能被lee那个变态又舔又摸的,唐逸感觉一阵反胃,拼命才把那种呕吐的感觉压下去。

    这个混蛋……他竟然变成水银的样子……而且,如果他是lee的话,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和水银在潜艇上的事?

    一种莫名的惊惶忽然袭来,唐逸挣扎着想要改变目前的现状,想要离那个“水银”远一点。但是腿脚不听使唤,勉强要站起来的结果是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面上。他感觉到水银游移到他附近,手在他的腰际抚摸着,敏感部位猛然被触及,令他的身体发软。他用牙齿用力咬着下唇才勉强吞咽下一声惊呼。

    “水银”弯起一边嘴角,唐逸从来不知道原来水银也可以笑得这么……邪恶。

    “看来就连腰上的敏感带也和唐雅一模一样啊。”“水银”叹息着,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横陈的猎物,“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不能爱上你?你和唐雅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差不多,除了你的性格比唐雅浮躁很多,好像也比较软弱,总体来说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关了灯的话恐怕根本分辨不出来吧?还是说,你床技真的比唐雅差太多了,满足不了我?”

    唐逸竭力躲避着对方的手,困难地挪动着身体。他恨极了自己现在这种臣服的姿态,却又没办法改变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听“水银”那毒药般的话,可就是忍不住心房一阵战栗。

    “水银”的手又伸向他赤裸的双脚,在他的脚踝上来回抚弄,“其实你只要乖乖当唐雅的替身,我会真的把你当成唐雅来疼爱也说不定。可偏偏,你却总是奢望我把你当成你自己来喜欢。你想要我在激情中喊你的名字,而不是唐雅的,是不是?你心里觉得不甘,嫉妒得发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完全相同的基因,完全相同的脸孔,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努力,却永远只是唐雅的影子、一个随时可以丢掉的替代品。就连唐雅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恋人,你也要费尽一切力气才能接近一点点。”水银猛地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拉回来,“你哥哥死的时候,你心里其实高兴得要跳起来了吧?”

    如果说刚才唐逸几乎已经确定这个“水银”是lee,现在他又开始犹豫了。

    为什么他会说出来这么多他深埋内心的秘密?为什么这些话就像是另一个自己说给他听的?

    这“水银”难道是他自己的幻觉吗?

    在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那些一直蛰伏着的、暗暗吞噬着唐逸的嫉妒和不甘,突然变作了一个现实的形象,在他面前把他所有不堪的想法赤裸裸抖落在面前。

    唐逸感觉愤怒的面具已经快要挂不住了。他大喊着,“够了!!!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应该问你自己到底要什么才对。”“水银”带着几分俏皮地摆了摆食指,像是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你真的爱我吗?你控诉我把你当成替身,而你自己呢?难道你不是因为我是你哥哥的海妖,才想要抢过来吗?”

    轻巧的话,如一记重锤,以迅猛无比的速度和悍然的力量将唐逸砸得晕头转向。

    他忍不住低头呕吐起来。由于他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呕出来的只有胃液。他的眼睛因为呕吐而变得湿润,眼泪从脸颊边滑下。

    “水银”看着他狼狈而可怜的样子,啧啧摇着头,“太容易了吧?这么快就要崩溃了?如果是唐雅的话,肯定能坚持的更久哦~”

    “住口……住口……住口……”唐逸已经喊不出来了。水银对他残酷地微笑着,一点一点把他所有的热血正义的伪装剥落,露出他早已黑暗腐烂的内心来。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个阴暗的影子,默默地期待着亲哥哥死去,默默想要夺取哥哥的一切的丑陋弟弟,就像缩在阴影里等待蚕食哥哥尸体的秃鹫。他假装自己充满正义感,不放弃任何一个人,也不过是在包装自己那丑陋的真实罢了。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比唐雅高尚而已。

    水银那张美丽到曾经令他险些溺水的面容,此刻却恍如噩梦一般,那是魔鬼的笑容。

    “你看,这样的你,我还愿意碰你,愿你上你。你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吗?除了我,世上还有谁在看到这样的你以后愿意再碰你吗?”

    唐逸的脑子完全乱掉了。“水银”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记重磅炸弹,直击他灵魂深处最阴暗的秘密。某种自我防卫般的麻木迅速占领了他的意识,他睁大发红的双眼,看着水银一把抓住他的下颚,嘴唇粗暴地蹂躏着他的唇舌。

    忽然,一道遥远的声音传入耳际。

    “报告……海妖正在攻击奥古……”

    下一瞬,蔓延在四周的海水忽然抖动着消散了,砂石铺就的海面变回了光滑的木地板。唐逸感觉自己被猛地推开,向后仰倒在地上。lee缓缓站起身,用拇指懒懒地擦了擦唇角,惋惜地看着地上衣衫半敞双眼空茫的男人,“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我才刚刚开始玩啊。”

    唐逸眨动着眼睛,被烟云蒙蔽的理智伴随着幻境的消散逐渐回归,虚幻的视线逐渐凝聚清晰。他回到了之前的房间,而lee则匆匆出去了,只留下那个长着长脖子和长尾巴的怪物蹲在他不远处,没有眼睛的脸默默“盯”着他。

    唐逸逐渐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又是那个怪物制造出的幻境……

    这一回的幻境逼真到令人发止,而且“水银”说的那些话,究竟是lee说的,还是他自己脑子里的,他已经分辨不清楚了。他想到自己在幻境里面濒临崩溃的丑态,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苦味从喉头蔓延开来。浓浓的自我厌恶如潮水般倾覆。

    “你哥哥死的时候,你心里其实高兴得要跳起来了吧?”

    “难道你不是因为我是你哥哥的海妖,才想要抢过来吗?”

    “太容易了吧?这么快就要崩溃了?如果是唐雅的话,肯定能坚持的更久哦~”

    “除了我,世上还有谁在看到这样的你以后愿意再碰你吗?”

    明明是幻觉,为什么那些话却比任何匕首都要锋利地将他刺得千疮百孔。为什么疼痛这么真实?

    遥遥的,他听到了一股绝美而庞大的声波震撼着整个庞大的潜艇。整个房间都在剧烈颤抖着,lee桌上的东西在接二连三摔在地上。他认得出来那是水银的声音,水银来救他了。

    水银总是会救他,不论两个人中间出现了怎样的嫌隙。大概是因为他是唐雅的弟弟,是世上最接近唐雅的人。

    可是他真的值得吗?

    生平第一次,唐逸开始认真地觉得,或许本该死去的是他而不是唐雅。那样的话,或许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会更开心一些吧?

    第61章 深渊 (4)

    水银、孔雀和紫息从三个方向向着那艘巨大的潜艇发起进攻,他们的声波与海水的波动紧密如何,又相互增强融汇,与潜艇本身的震动频率共振着,每一次的攻击都可以另“水怪”瑟瑟战栗。海潮在声音磅礴的力量中颤抖着,沸腾着,以千钧之力撼动着潜艇的钢铁之躯。然而这艘潜艇似乎有扛声波装置,造成的损伤不如水银预想中大。

    大概是自从他上一次与孔雀和玫瑰用声音拆掉了一艘潜艇后,人类改良了潜艇的扛声波技术。

    第二区的防壁被轰炸的时候,水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唐逸。一时间遍寻不着,却听到鹤田匠真撤退去潜艇仓的命令。原本以为在那里能看到唐逸,谁想到刚刚到冲入十五分队的潜艇,海下基地便被海水吞没了。而水银却带着几分惊惶地发现唐逸并没有在潜艇里。在敌方紧罗密网的攻势中,一百分队的深水潜艇被击沉了,他们没时间犹豫,只能暂时撤入海沟中隐蔽。

    而在唐逸等人被捕的时候,鹤田匠真打开了通讯器,所以乘坐潜艇逃跑的林茂臣将此信息告知了孔雀水银和紫息。他们三个决定悄悄接近那艘潜艇,想办法逼迫敌人把人交出来。这个方法虽然冒险,但在敌方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决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人带走。

    水银和孔雀虽然相互看不顺眼,不过两个人势均力敌,在配合方面却没有什么太大问题。那些小型潜艇被他们的力量震得晕头转向,里面的叛军士兵即使戴着护耳还是头昏眼花,鼻孔出血。紫息相比来说还是青涩了些,应和另外两位前辈的时候略略吃力。敌方的小型潜艇很快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差距,开始集中火力向紫息进攻。眼见年轻的海妖左右支拙,水银和孔雀不得不改变战略,协助紫息将那些小型战斗潜艇逼退。

    水银表面十分镇定,一道又一道如浪潮般汹涌也如刀锋般尖锐的长啸准确地扑向目标,将数个小型潜艇硬生生推开数十米。但实际上,他的心中焦虑非常。

    唐逸在里面不知道怎么样了……

    忽然,一道懒散的,有些莫名的不快的声波从大潜艇中沿着水波的震荡传扬出来。

    “不想让你们的主人被一枪爆头的话,就马上停止攻击。”

    海妖们那回荡在深海中的恐怖尖啸戛然而止。孔雀的声波长驱直入,在整个奥古布古的内仓中回荡着,“我们怎么知道他们是否安全?”

    片刻的沉寂后,潜艇中响起了鹤田匠真的声音,“孔雀,这是陷阱,马上带着水银离……”他的话被强行掐断了,最后熹微的一声闷哼,看来是被揍了一拳。

    孔雀的脸紧紧蹦了起来,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挤压着,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威胁,“不准动他!”

    潜艇中不再有回应,但是一个四面透明的排水仓从潜艇下方缓缓降下,出口打开着,里面有全副武装的叛军士兵静静等待着。三只海妖相互对视,不同颜色的眼神中却透露出相同的讯息。少顷,他们便摆动长长的鱼尾,以不可思议的优雅姿态游向敌人的天罗地网。海妖们在离开水的瞬间身上的特制战服便重新显现出颜色和质地,在鱼尾分化成双腿的瞬间恰到好处地包裹住所有赤裸的皮肤。三只海妖静静立着,没有任何叛军士兵胆敢上前。

    片刻后排水仓缓缓上升,回到潜艇的腹地中。有人讲海妖们的双手铐在背后,另外一个士兵在他们每人嘴上安装了一个金属制造的消声器。水银有些意外,这消声器的制作格外精巧,可以令他们的下颚与上颚完全合拢,令他们无法使用声音作为武器。

    这一切都不太对劲。他从与唐雅绑定以来与叛军交手十年,从未见过像这样精巧的装置。不仅仅是这小小的消声器,从他们的潜艇到武器装备,在基地中也是一流的。甚至于,有些像是最富足发达的第一基地才能生产出来的精良装备。

    这可能吗?第一基地再怎么想要赚钱,也绝不可能把武器卖给叛军。五大基地同气连枝绝不相互背叛对立,这可是写在人类宪法中的。

    三名海妖被囚禁在一间用最强力的隔音材料制成的房间里,看来是早有准备。

    水银心中隐隐猜到,这一次叛军说不定是冲着他来的。虽然他仍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只是脑子里某个地方总是有针刺一般的感觉,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待要仔细去感受时,却又消隐不见了。这种感觉最近愈发频繁地纠缠在他的脑子里,令他躁郁不安,就像是感到一些东西就要浮出水面,及迫不及待又有些害怕似的。

    片刻后,水银被带出房间。穿过比蓝鲸宽敞不少的潜艇走廊,一路来到大约是舰桥附近的一扇显得比一般的潜艇舱门大上一倍的房门前。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水银地面上一个人正背对着他躺在地上,双手被反铐在身后,衬衫被扯开了,露出窄细的腰线,明显有着挣扎的痕迹。水银脑子里翁然一声,那背影令他一时混乱,分不清是唐雅还是唐逸。

    他冲向前去,想要抱起地面上的人,却因为双手也同样被拷在身后无法动作。他转到那看起来有些虚弱的人面前,看到了那人紧闭的双眼、脸上未干的泪痕、被蹂躏得红肿的双眼、还有脖子上可疑的红痕……

    就连空气里也弥散着暧昧而绝望的气息……

    水银不敢相信这是唐逸。他脑子里暮然间一片血色蔓延,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骤然占领了他的全部思绪。他鼻子里发出一声怒吼,那紧紧通过鼻腔共振制造出的声波竟也生生将屋里的沙发书桌掀翻,在墙上撞得粉碎。士兵们立刻举起激光枪对准他,害怕他会释放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水银不知道自己竟会这样愤怒,那种感觉就好像……别人竟然擅自碰了他的东西一样……

    唐逸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水银的脸,肩膀竟然微微瑟缩了一下。

    于是水银的怒火愈炙,就连他身后的手铐也发出即将断裂般的喀喀声。他冰蓝的眼眸竟隐隐染上血红,死死瞪着门外的那些士兵。

    饶是那些不要命的恐怖分子们也不由得胆寒地后退了几步。没人明白,为什么一直明明外表看上去美丽得有些脆弱的海妖会释放出这样的气势。

    唐逸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水银是真的水银还是幻境中折磨他的水银。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多小时,lee却给他造成了出乎意料的影响。水银的面容和那些血淋淋的话语还有粗暴的侵犯动作联系在一起,另唐逸反射性地想要逃离。

    但是看到水银那愤怒的样子,还有被禁锢的嘴,唐逸马上便反应过来了。

    这是真的水银。

    水银被抓了……

    为了救他被抓了……

    强烈的自责和自我厌恶令他喉头发苦,他低声唤着,“水银……”

    轻轻的一句,马上唤回了水银被愤怒蒙蔽的意识。海妖马上垂下眼眸,冰蓝色的瞳仁中没有之前见过的戏谑和蔑视,只有浓浓的关切担忧。

    唐逸叹息一声,闭上眼睛,“没事儿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傻啊……”

    水银心中焦虑,只想知道唐逸身上发生了什么。虽然他的裤子看起来还完好,但是身上那些若有若无的痕迹还有眼中流露出的脆弱和恐惧令他抓狂。唐逸平时才不会是这个样子,就算受了再重再疼的伤,也绝对会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就是吊的样子。唯一一次见到他类似的样子,就是那次在潜艇上……

    偏偏他没有办法开口询问,沮丧和愤怒令他想要尝试强行用生物能破坏嘴上的禁锢。

    “好凶的眼神啊~真不愧是海妖之王。”啪啪的拍手声蓦然插入,lee倚靠在门边,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不过你放心,我没对你的小主人怎么样,只不过是稍微逗了逗他而已。”lee当然不会说,他只是考虑到现在不能和水银的关系搞得太僵才没有下狠手。不过……平等使者深邃的瞳色里闪过一瞬的期待……

    他有耐心,他会等到不久之后,当唐逸和水银之间维系的那点摇摇欲坠的羁绊断掉的时候,再继续今日未完成的……调教。

    毕竟被他标记了的猎物,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lee踱步到房间里,手里玩着他那块金色怀表,表盖一开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恼人响声。水银森冷的眼神似乎要将他身上烧出来一个洞,可是他不以为意。

    这个世界上恨他恨到想要将他挫骨扬灰的人很多,他以此为荣。

    水银冲着他走了一步,六七只枪口马上对准了唐逸。水银微微眯起眼睛,但也终于不再有任何动作。

    lee惋惜地看了一眼被水银毁坏的家具,“不要这么生气嘛,毕竟我并非你的敌人。相反,我是来帮助你……从谎言中解脱的。”眼见水银没有丝毫相信他的意思,表情甚至充满嘲讽。lee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友好起来,“来到这片海域以后,你是不是常常有一种难以忽视的缺失感?你在马里亚纳海沟下,是否看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不只是水银,就连唐逸也因为这句话,抬起眼皮望向那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危险至极的男人。

    在海沟下看到了什么,是唐逸和水银之间的秘密。

    lee继续说道,“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和别的海妖不一样。你在没有经过绑定洗脑的情况下自行醒来,你有时候会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召唤你,有时候你还会莫名其妙失去某些记忆,甚至你连你最爱的人类是如何死的都不记得了。你周围的人似乎都在竭力对你隐瞒什么东西,我说的对不对?”

    水银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在提到唐雅的时候,他的身体有难以抑制的颤抖。

    lee于是满意地笑了,“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第62章 深渊 (5)

    平等使者对水银抛出的橄榄枝显然没有被对方接受。水银看向他的目光仍然森冷如最深寒的宇宙,里面隐隐燃烧的愤怒却又似即将爆裂的星核。唐逸仍然侧躺在地上,他身体中的药效还没有消退,不能动弹,但是正逐渐挣脱出lee在短短时间内对他造成的精神影响。他深吸一口气,告诉勉强把刚才在幻觉之境里发生的一切压到意识深处,毕竟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lee说的关于水银身世的话,令他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这位狐狸一般狡猾的平等使者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这么“好心”地要告诉水银的那些身世秘密,一定对叛军、亦或是他自己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有利。他在期待着水银的反应。

    唐逸联想到之前在深渊里看到的影像,莫名感觉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

    这一次海下任务原本该是平静祥和的,陪着一群科学家在海下生活上个把个月而已。可是自从他们离开基地的控制范围,意外就接二连三。并且最诡异的是,lee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叫人沮丧愤怒,却也隐隐恐惧。原本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在按照别人设定好的轨迹行进,任何人也会觉得无所适从。

    见水银满身煞气和敌意,lee也并不着急,随意地在一张侧翻的沙发上靠着,向着虚空下令道,“奥古布古,打开舱壁vr投影。”

    一霎那,原本干净复古的室内墙壁忽然如波纹一样荡漾起来,就连那些挂在厚重画框中的油画也烟雾一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接近纯黑的深蓝,以及在海水中交织晃动的光柱。那是奥古布古舱外的景象,可以看到那些小型战斗潜艇宛如共生的小鱼一般盘桓在巨大的水怪身旁,艇身上散射的光线交织成一片幽曳迷离的网。略微遥远的地方,能看到粗糙起伏的巍峨山壁,庞然而厚重地从两旁向前延展。

    唐逸咽了口唾沫,不由得一阵紧张。不知什么时候,奥古布古竟然已经驶入了海沟中。而且看这海沟的广度,很有可能是马里亚纳海沟。

    “反正距离我们进入挑战者深渊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先给你做个旅游介绍?”

    水银那被寒冰覆盖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半是威胁,半是疑问。但是lee在看到那一丝丝不确定的瞬间,就知道水银一定会按照他所设定的轨迹,一步一步走下去。

    那毕竟是这只可怜的海妖从诞生前就已经背负的使命啊~

    “三百年前,海妖首次现身在人类面前,并且是以毁灭者的姿态挑起了与人类的战争。最开始人类在海妖强大的生物能面前脆弱得像小虫一样,死伤惨重并且束手无策。以人类天性中的自大和优越感,竟然做出了请求和谈的举动,可见你们海妖当时在人类眼中是多么恐怖并且高等的存在。相比只会使用科技武装自己的人类,你们简直就像是神话传说里的惩罚罪恶的神明突然降临,漫长到难以想象的寿命,身体中有谜一般的力量,歌声既美妙又恐怖,可以掌控深邃莫测的大海为武器。在和谈请求被拒绝后,你们成功地另争斗不断的人类国家团结起来,为了人类的生存而战。不过呢,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lee戏谑地笑笑,就好像他自己并不是人类一样,“海妖还是把人类打得落花流水。如果不是你们的运气实在太不好,恐怕如今被圈养当成宠物来养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们也说不定。”

    水银不为所动地盯着他。这遥远的故事,诚然也在海妖中流传过一阵子。可是海妖们大都也就是当成神话传说讲讲,暗自感叹一下如果当初没有贸然向人类发动战争,是不是现在就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广阔的海洋里。可毕竟他们是在饲养仓里长大的,从他们的意识还在沉睡的时候就被不断灌输着效忠人类的讯息,在他们还没有觉醒的时候就被绑定给了特定的人类,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什么是自由。

    太虚无缥缈了,甚至有点恐怖。海妖们已经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人类、没有主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想到会与主人分离,就好像要把心生生扯成两半一样痛苦。他们不想要自由。

    但是水银心底一直有一个遥远的、飘忽的声音在质疑着,难道这真的是唯一的选择吗?

    所谓的“痴情”,岂不是像一条无形的奴隶枷锁一样套在每一个海妖身上么?他们不曾自己选择过爱上的人,就算自己的主人是个有虐待倾向的变态,就算自己的主人厌恶自己,就算被踹开一百次,还是要竭尽全力地爱着,把自己贴过去。这样真的是幸福吗?

    水银见过很多回到海妖大厅休养的海妖,他们被自己的主人打得鼻青脸肿,被用难以启齿的方式虐待。他也在疗养大厅见过因为主人与另外的人类女子相恋结婚而患上抑郁症,每日睁着空洞的眼睛抚摸主人照片的海妖。他还见过那些主人在百岁后死去,而自身却被囚禁在海妖的漫长生命中逐渐枯萎直至最后被绝望吞噬自杀的海妖。他用习以为常的漠然表情看着那一张张被痛苦扭曲的脸,然后在心里问自己:这也将是他的命运么?

    即便他爱唐雅,即便他愿意为唐雅去死,即便唐雅对他也很好,不曾为难他,可为什么会觉得不甘心?

    lee打了个响指,马上就有一个服务机器人将一杯红酒塞到他手里。lee用醇香的葡萄酒液润了润喉咙,一缕血一般的液体从唇边滑落,被灵巧的舌迅速舔舐掉了,分外妖冶而邪恶。

    “海妖当时有一位首领,名叫宸渊。这位首领的生物能……嗯……怎么说呢,就算是无神论者看到他的力量,恐怕也会以为他是神吧?第一基地的利剑还封存着当年他在迪拜高塔前威胁人类联军投降,然后随随便便就摧毁了半个城市的视频记录。啧啧啧,那种烈火在他身后燃烧,万物顷刻化为焦土的样子,即便是现在看起来还是另所有的首席智者毛骨悚然。有这样的‘神’在,人类怎么可能赢呢?不过命运有时候也是很有幽默感的。你们海妖最大的弱点,就是你们的写在基因中的严格到不可思议的单一配偶制。”lee摇晃着酒杯里血红的液体,惋惜地摇摇头,“宸渊,被所有海妖当成神一样崇拜的海洋之王,竟然爱上了一个人类,还是敌对的人类。这个人类的名字或许你们也听说过。derot orris,当年国家仍然存在的时候,美国有名的年轻将军。”

    莫里斯将军,唐逸记得这个名字。

    可他不是在迪拜围困一役中为了保护诺阿克教授撤离战死了么?

    “面向大众的历史资料中记载莫里斯将军在迪拜围困战役中战死了。其实并非如此。宸渊是怎么和莫里斯将军认识的没人知道,但事实是,那一战中莫里斯将军并没有战死,而是被宸渊俘虏。其中过程就不多说了,无非就是莫里斯忍辱偷生,取得了宸渊的信任,私下与人类联军取得联系,然后将其诱骗到了联军的围捕圈里。他也是协助联军定位海妖巢穴,另联军得以向海妖大军投放诺红死药剂的英雄。总之,结果就是宸渊被人类活捉,海妖大军遭到红死病重创。人类联军乘胜追击,用核弹将所有的海妖赶入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中,然后……”

    lee的话没有说完。水银逐渐变得涣散不稳的视线,令他知道他没必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了。

    水银早已在那条海沟的底下见过了残留的影像。那被无数惨死的海妖最后的怨恨刻在漆黑的海水和坚硬的石壁中的记忆,是不会那么轻易烟消云散的。

    唐逸不明白lee在那边巴拉巴拉讲了半天历史故事还穿插了好多野史是在搞什么鬼,他隐隐猜到宸渊可能跟水银有关系。海妖寿命可达五百年,可是三百年前就被人类俘虏的海妖,现在还活着的几率微乎其微。

    想到海妖都是雌雄同体,难不成……水银是那个宸渊和将军生的娃?

    那也不对啊。如果是那样的话,按照海妖60岁觉醒的时间来算,水银早就该觉醒了。

    唐逸看到了水银在身后攥得指节发白的手。这意味着,lee的话果然对他造成影响了。唐逸凝聚力气,用肩膀顶着地面,费力地坐起来。他盯着身旁的海妖,低声唤道,“水银,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个人的嘴有毒!”

    “谢谢你的赞美。”lee冲唐逸抛了个媚眼,一副很愉悦的样子,“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仅如此,我还要告诉你们。其实当时被赶入马里亚纳海沟的海妖并没有全死掉。他们中有极少的一部分活了下来,凝聚残存的力量,将海妖最后的遗迹建成了一座坟墓。”平等使者的眼神蔓延向前方漫漫深渊的尽头,被酒色染红的艳丽双唇吐露出魔咒般的字眼,“就在这世界上离地狱最近的地方,一直在呼唤着,等待着他们的王回归,向人类复仇。”

    唐逸故意嘲笑道,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呵呵呵,看来你这个前任首席智者编故事的水平不行啊,这么蹩脚的野史你也想用来离间海妖和基地的关系?你费尽心思把水银骗来,就打算这么忽悠他?”

    lee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不相信也没关系,等我们进入挑战者深渊,用自己的眼睛看吧。”

    第63章 深渊 (6)

    距离唐逸被带走已经过了至少三个多小时,罗唯稍稍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活动了一下身后有些麻痹的手腕。他抬起眼睛,看到守在仓房门口那几个正抽烟聊天说笑的叛军士兵。他们的穿着很随意,衣服甚至显得有些破旧,但是他们手里的武器却是最先进的枪械。

    这是罗唯第一次跟随战队出来执行任务,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叛军。他在训练营中听说了很多关于叛军的事,教官们告诉他们,这些叛军都是些没有受过教育的亡命徒,他们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屠杀平民。如今自己却落到了这些亡命徒的手里,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是他现在更担心唐逸。

    那些看守他们的士兵不时地看看他和鹤田匠真,发出轻蔑的笑声,仿佛在看什么愚蠢可怜的东西似的。这令他胃里有几分烧灼的愤怒。

    他听不清那些士兵在谈论什么,但是却隐隐听到几个字,“海妖……紫头发的……”

    罗唯感觉自己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刚才他和鹤田感觉到了海妖的攻击,但是持续了一阵后就停止了。他还以为是海妖们暂时撤退了。难道说……紫息这个笨蛋被抓住了?

    罗唯费力地咽了口唾液,有些担忧地忘了鹤田一眼。后者对他摇摇头,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罗唯并不喜欢紫息。与哪一只海妖绑定是由利剑里的超级智能电脑决定的,他本以为自己只要努力,最后总会爱上与自己绑定的海妖。可不论在训练营经过了多少培训,不论强迫自己与紫息发生过多少关系,他仍然对那只海妖没有多少特别的感觉。如果他们只是朋友的话,说不定会更轻松一点。

    可是紫息却那么喜欢他,只要看到他就会笑得那么开心,好似绽放的矢车菊,眉梢眼角都是跳脱的阳光。

    这笑容常常另罗唯有些愧疚感。

    愧疚感累积的多了,就变成了不耐烦。

    后来他想清楚了,本来绑定就是单方面的,如果他无法回应海妖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训练营里教官们也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他们,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对海妖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回应,但不可以投入过深。情感绑定是一把双刃剑,身为海妖的主人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和自制力,否则这把控制海妖的武器最后却可能成为自我毁灭的深渊。在他从战队毕业前,印承闵给他讲了诺兰和玫瑰的故事。他还记得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记住,海妖对你的感情并不是他们自主选择的,也不是真的。他们只是能思考能说话的武器而已,不要让自己被武器控制,甚至毁灭。”

    罗唯一直是个优秀的学生,这种道理他早就铭记于心。不过,在这种时候,他却忍不住担心起来。

    “喂。”罗唯终于还是说话了,“刚才攻击潜艇的海妖呢?”

    最开始那三个聊天的叛军并没有理他。在他重复了三遍问题以后,他们终于带着几分兴味地看向他。

    “被抓住了。”其中一个亚洲人说。

    另外一个棕色头发人高马大的欧洲人踱步到他面前,把烟头仍在他旁边,伸脚碾灭。那人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看你还是个孩子啊,竟然就已经和海妖绑定了?”

    罗唯看向他,“他们在哪里?”

    “听说海妖的雄性也是可以生育的。”那个人根本不管罗唯的问话,用带着几分猥琐的表情问,“你跟你的海妖做过么?你这么年轻,该不会是被压的那个吧?”

    罗唯强忍怒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介不介意我去跟你的海妖玩玩儿?”轻佻的笑声想起,另外两个叛军士兵也调笑起来,吹着口哨。

    罗唯刚要爆发,鹤田匠真却冷笑了一声,静静说了句,“你知道海妖杀人的手法,不只是用声音一种。”

    那个欧洲人威胁的视线转到鹤田身上,而后者不动声色的冷峻面容上带着的一丝森冷,却莫名另那几个手里拿着枪的叛军士兵有些不寒而栗。

    那是属于武士的危险和杀意。

    “海妖的生物能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刻可以从身体的任何地方爆发出来,即使是未成年的海妖一次性爆发的生物能至少有5吨tnt当量,并且可以持续数十秒,相当于被反复雷击,你的皮肤会立刻碳化,大脑也会被煮熟。你死的时候说不定还能闻到自己被烤熟的肉香。这就是为什么在海妖被绑定前都被控制在沉睡状态中。”

    平缓的语调,却另字句中的森冷更甚。那些叛军的笑容僵在脸上,欧洲人勉强恶狠狠地回了句,“你以为这就能吓住我?!”

    鹤田锐利的视线直刺他的双眼,嘴角似有似无地抬起来,“你可以去试试。”

    明明是阶下囚的状态,鹤田匠真的气势却硬生生压制住了那三个士兵。欧洲人骂了几句难听的话,借口上厕所离开了。

    罗唯感激地看了鹤田一眼,后者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告诫道,“别再乱说话。我们并不是他们的目标,只要保持安静,孔雀和紫息都不会有事。”

    罗唯皱眉,“那唐大哥……”

    “他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但……水银很可能才是他们的目标。”他神情凝重,如有隐忧,“之前他们就已经尝试过抓住水银了。这一次,唐逸算是把水银拱手送上了。”

    “……唐大哥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想多救几个人而已。”

    “哼,无意的作恶更蠢。”鹤田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厌恶,向后靠在墙上。在很多年以前,智能电脑选择的水银的绑定者本该是他,他作为当时训练营中忠诚值最高的队员,拿到过水银的详细资料。

    海妖的繁殖主要依靠人工受精,有体内和体外两种。然而水银的诞生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他是无数失败中唯一的成功,无数不可能的概率中绽放的希望。

    这就是为什么水银跟其他的海妖不一样。为什么第三基地不愿意轻易牺牲水银。

    他不仅仅是个武器,还是一个遗迹。

    死而复生的遗迹。

    奥古布古巨大的身影穿越过深海密不透风的黑暗,马里亚纳海沟:地球上最深邃的伤疤在它下面无声地张着空洞的嘴,幽幽的人类无法察觉的呼吸声随着海潮涌动。这片海沟是活的,它有着自己的意志,长着空洞的眼睛,在这脆弱的蓝色星球上静静地凝视着沧海桑田的变迁。它是深渊、是永恒、是寂寥、是死亡。在那一万米深的黑暗里,地狱之门正在死寂中张开臂膀。

    潜艇开始下沉。

    巨大的海沟的背景下,奥古布古仿佛只是一条小虫,摇摇晃晃地在黑暗中沉落。一些颜色暗淡的鱼时而从旁边掠过,远处山峦起伏的沟壑渐渐模糊,光线在黑暗中却照射不到任何东西。

    足以压扁坦克的水压作用在潜艇的外壳上,那是生存和死亡唯一的界限。

    lee的房间里忽然响起莫扎特的安魂曲,早已失传的拉丁语悲哀而浑厚,在深海的黑暗中带着几分惊惧和震撼。lee已经命人将他的沙发摆回原位,舒舒服服陷在他的扶手椅中,轻合眼睑,眉目中尽是享受的笑意。而唐逸身上的药效也逐渐过去了,他扭动身体跪坐起来,而水银正侧过头来看着他,虽然无声,却另唐逸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安稳。

    只是这安稳中又混杂着一点点恐惧。刚才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并不是不可能出现的。如果水银知道了他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知道了他其实连当唐雅替身的资格恐怕都没有,还会关心他么?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lee这个变态到底打算对水银做什么。

    就在两人视线交错的瞬间,一阵森冷的战栗倏然如电流一般经过了唐逸的身体。他不由得全身一僵,他看到水银的眼睛也微微睁大,身体明显地震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音乐声也断断续续,被扭曲成了恶魔般的叫声。唐逸听到潜艇某处传来了某种类似于动物的令人不适的嘶叫声,很有可能是之前lee称为小可爱的怪物。

    刚才是什么?唐逸对那种感觉有几分熟悉……就像上次和水银在海沟中发生的……

    就好像……他们穿过了什么东西一样……

    可是空气中明明什么也没有。灯再次亮起来,音乐也恢复了从前的慷慨激昂,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是唐逸听到了,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次声波……变得好安静。

    就连潜艇本身发出的轰鸣声也被什么东西吸收掉了,四周的黑暗凝固成了一片死之寂静。

    但那并不是全然的无声,还有一些缥缈的、有些像是歌声的声音,渺渺茫茫,盘桓在他听觉的末梢。简直如一声苟延残喘的叹息、一缕即将散去的烟尘。

    水银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就是这声音。

    他最近一直听到的,溶在每一个水分子间、在每一片海藻的叶片间、在每一块礁石的缝隙间盘桓不去的呼唤声。

    lee睁开眼睛,笑出一口洁白到有些森然的牙齿,“看来快到了。”

    最先出现的是光。

    在海下将近一万米深的地方,忽然出现了光。

    那些光蔓延在西方和东方两道仿若通天的崖壁上,星星点点,千千万万,如天河流会,丝缕盘旋。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是无数散发着幽蓝光明的夜明珠嵌在崖壁上,如繁星萤火撕裂着亘古的黑暗。而后,在那些刀锋般突出的岩石间,现出了建筑的影子。

    宛如隐藏在黑暗中的幽魂,几乎与山峦融为一体,但即便这样遥远还是能看得清楚,可见那建筑之巨大。那些独特的飞檐立柱错落有致,无数蜂巢一样的洞口遍布周身,依稀可辨的道路枝桠一般穿梭在峭壁之上。

    曾几何时,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这个认知另唐逸心里有点儿发冷。就算是海妖,也不可能在地下一万米的地方存活吧?这种地方,连骨头都会被压碎成粉末。

    还有那些自己会发光的珠子又是什么?

    眼前的景象太过魔幻,完全没有办法用常理解释。

    然而更诡异的还在后面。在深渊正中,他们看到了一棵巨树。

    准确的说那不是树,而是一颗已经死去无数年的巨型珊瑚。藻类和灰尘厚厚地覆盖在那比恐龙化石还要巨大的珊瑚虫骨骼上,错综复杂的枝干宛如树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张开。在那些枝干上,有一些类似于建筑的东西悬挂着,另唐逸想起了废弃的海妖疗养院中的那颗玻璃树。

    难道……疗养院建造成那样,竟是有原形的?

    在巨大珊瑚树的四周,还漂浮着一些伞状的巨型黑色建筑,简单流利的线条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现代感,上面隐约可见无数排列整齐的窗口。这些建筑的下面都拖曳着许多跟柔软的“飘带”,如同水母的触须。飘带上挂着一连串精致的圆球。它们如卫士一样悬浮在珊瑚树的四周,悄无声息地摆动着飘带,魑魅一般诡异。

    唐逸的嘴巴微微张开,他万万想不到,这么深的地方竟然会看到这样的东西。

    不可能的……就算是海妖留下的遗迹,他们当时已经要被人类赶尽杀绝了,怎么可能还有能力造出这样的东西来?说是外星人的秘密据点还比较令人信服。

    可是水银却像是失了魂一样站在墙壁前,怔怔地望着眼前雄奇壮丽却又分外恐怖的深海景象。一个被遗落在时间缝隙中的文明,静静地深埋在地心等待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如今终于再一次被看到了。

    水银失神地伸出手,去触碰墙壁上的影像。他的手指接触到其中一个“水母”建筑的顶端时,仿若是感应到了他的碰触,那建筑的身体上忽然有灯光蔓延开来。

    那些白色光亮透过密密麻麻的窗口透射出来,一直顺着“飘带“蔓延下去,把飘带上的所有圆球都点亮了。紧接着,另外一座水母建筑也以同样的方式亮了起来。光明宛如细菌一样迅速扩散,唐逸在冥冥中听到了什么东西启动的声音。

    “欢迎来到海妖最后的避难所和坟墓——归墟。”lee的声音如噩梦一般扩散在水纹的波动里。

    第64章 深渊 (7)

    一座看起来至少已经被废弃了三百年的海下废墟,忽然像是苏醒了一样亮起灯来。那一盏盏的灯光后,难道还有人吗?

    是人,还是幽灵?

    在这密封的死亡之地,就算是再坚定的无神论者的心智也会受到冲击。那些惨白的灯光后,有多少双空洞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们?有多少难以理解的呓语正在那些形状奇怪的建筑中发酵?生与死的界限在那些轻柔款摆的水母建筑,山崖上蔓延的石铸高楼和巨大到不可能的珊瑚树之间模糊了。奥古布古如蜉蝣一般随着深海的暗流沉浮在这些巨大的怪物面前,潜艇中所有见到这番景象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安魂曲的哭泣乐章在此时听来格外阴森,就像是在超度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亡灵一样。深寒透过层层舱壁渗入骨骼,唐逸打了个寒颤,而后注意到水银的神态……有点像是那天在归墟下面的样子。

    lee踱步到水银身边,赞叹地望着外面的景象,“真是宏伟的城市,曾经一定也是个繁荣的国度。”

    唐逸眼见lee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水银身上了,而他的手脚也恢复了知觉,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到了。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摸入后面的裤袋里,摸出一张低面值的世币。如今这个年代已经很少人用现金了,但他总是习惯性地放几张纸币在裤兜里。那是他在打了几年游击战后养成的习惯。

    他靠在沙发的侧面,双手被沙发背挡着,没有人能看见。他摸索着将那张纸币卷成细细的小筒,尽量保持着脸上混杂了惊讶担忧和警惕的神情,看向lee和水银的方向。他讲那根细细的纸棍反手捅进手铐的钥匙眼里。好在叛军用的只是普通的手铐,否则这个办法还真的没用。

    纸筒触碰到了锁眼深处那个不仔细感觉根本找不到的小小凸起,唐逸借着巧劲将那个锁扣按下去,顺时针缓慢转动纸筒。在某个点,手腕上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唐逸继续把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lee和水银,门口守卫着两个士兵,那只小可爱并没在视野里,但是那东西的速度他见识过,如果一旦动手,它随时都会出现。

    那隐藏在次声波中的渺茫歌声愈发明晰了,是唐逸听不懂的语言,也分辨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倒更像是很多人一起唱出的咏叹调,声声句句,凄婉悲怆。那声音极美,宛如缭绕在银月下雪松林中的一缕青烟,轻灵穿梭,缠绵不去。唐逸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水银的歌声那种震撼身心的惊艳,这声音竟然能给他类似的感觉。

    在这声音中,水银冰蓝色的眼眸逐渐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迷雾,并且那银白色还在不断变浓。水银像是被歌声摄住了,空洞的表情,空洞的白色眼睛,头微微扬着,白发无风自舞,空气中有蠢蠢欲动的电流流转碰撞着,能量的气旋掀起了唐逸额角的发丝。

    唐逸猛然喊道,“水银!你忘了唐雅了么!”

    骤然爆发出的呼喊另水银眼中渐浓的银色退却了许多。那片冰蓝正挣扎着重新找回意识。lee不耐烦地皱眉,冲门口的士兵做了个手势。那个士兵端着枪向唐逸走来。

    而唐逸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那个士兵伸手想要抓他的瞬间,他骤然反手抓住那只手腕,一个回身用肘部狠狠撞向那个士兵的太阳穴。叛军士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头昏脑涨往地上倒,唐逸顺手夺过他手里的激光枪,干脆利落地冲着地上士兵的膝弯开了一枪。在士兵惨烈的叫声中另外一名士兵向他开火。唐逸就地翻了个跟头,一路滚到沙发后,手一挥一枪射出,只不过射向的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的lee。

    那一枪射中了lee的大腿,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西裤。一直谈笑自如的男人终于笑不出来了,痛呼一声跪倒在地。唐逸用枪指着平等使者,怒吼道,“不准开枪!”

    那名叛军士兵紧张地抓着枪托,却不敢再射击了。因为唐逸的枪口瞄准了lee的太阳穴。

    lee心里其实一点谱都没有,远远不如他看上去那么笃定凶狠。因为上一次他挟持lee的时候,那些士兵竟然打算牺牲掉他们的平等使者。这说明对于叛军来说某些目的是一定要达到的。在某些任务面前,就算是头领也可以被牺牲。

    但是现在他和水银身陷囹圄,无处可逃。叛军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首领才对。

    唐逸只能这样赌一把。他端着枪,一点点接近lee,眼睛紧紧盯着门口不断聚集的叛军士兵。他站在lee旁边,居高临下瞥着不久之前还不可一世悠闲地抿着红酒听着古典音乐羞辱于他的叛军三大首领之一。唐逸认真地考虑这样要不要干脆一枪崩了他。

    lee秀丽的眉毛因为疼痛皱了起来,却硬生生地笑出了声。那种有点变态的笑声七零八落地从喉咙里迸溅出来,听得唐逸一阵怒气上涌。

    “你还真是每次都能令我惊讶。两次栽在你的手上,真是让我越来越对你着迷了。”lee比一般亚洲人浅上许多的琥珀色瞳仁里的邪气竟没有丝毫减少,明明躺在唐逸脚下,却仍然一副自如的样子。

    唐逸气得冲着他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还觉得不解恨,又补了两脚。lee在地上蜷缩起来,文弱书生哪里受得了唐逸的蛮力,顿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唐逸这才觉得出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水银的眼睛已经完全被那种银白色的光朦吞噬了,某种无形的气旋围绕着他周身上下飞旋,禁锢着他下颚和双手的桎梏瑟瑟颤抖,甚至发出了钢铁崩裂的声音。

    “水银!”唐逸大声叫着水银的名字,海妖现在的样子让他有些害怕,他害怕那银色的东西会彻底把水银的灵魂吞没,“水银!醒醒!”

    “没用的。”lee的声音虚弱地从地板上传来,仍然带着几分残存的恶劣,“那是他的本能对他的呼唤。等到他觉醒,不论是唐雅还是你都只是他使命中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罢了。”

    唐逸心中的惊惧一霎那转化成为熊熊燃烧的怒火。他一把将lee从地上拎起来,激光枪顶着他的咽喉,从牙缝里狠声说道,“带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lee漂亮的下颚被枪顶得高高扬起,却仍然用另唐逸咬牙切齿的调笑声音说道,“你以为现在我们还走得了吗?”

    唐逸的吼声震得lee耳朵嗡嗡直想,“你特么下不下令!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这漂亮脑袋!”

    然而此时,从潜艇远处传来了惨叫声。

    是叛军士兵发出的惨叫声。

    然后又是一声,又是一声……接二连三连绵不断,并且,似乎正在往这边迅速接近。

    房间里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空气里的能量愈发浓烈,甚至皮肤上也有熹微的静电流过的尖锐触感。一种阴沉压抑而又无比森冷的感觉正在从远处一点点逼近,那是正在逐渐侵袭的黑暗。

    唐逸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舱壁上映射出的潜艇外的景象,他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是有鬼上船了……

    几个士兵屁滚尿流一样冲过来,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词句,“人……人都消失了……”

    一个叛军士兵揪着那人的领子用力晃着,“什么消失了,说清楚点!”

    “就是人突然都不见了!刚才victor明明就站在我前面不远,突然就消失了!还有其他人也是!有东西把他们吃掉了,可是什么都看不见!啊!!!它过来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所有在门外的士兵的面容都不约而同被极度的恐惧扭曲了,甚至一多半丢下枪转身就跑。唐逸咽了口唾沫,架着lee往门口靠近。所有士兵的注意力都看着走廊尽头中的某处,唐逸甚至看到他们的手在颤抖。

    这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是什么会令他们害怕成这样?

    唐逸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可以看到抢听外的走廊。

    然后他突然就明白了,之前听蓝鲸的潜艇兵们讲过的马里亚纳海沟吃人的鬼故事。

    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五个乘坐深水潜艇探索挑战者深渊的潜艇兵都失踪了,但是潜艇却安然无恙。

    奥古布古悠长的走廊尽头,很多士兵正在向着他们这边奔逃过来。在他们身后,什么也没有。

    但是跑在最后面的士兵突然消失了。前一秒明明还在那里,后一秒突然什么也没有了。就像是……被虚空吞噬了一样,亦或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紧接着又是两个一前一后狂奔的士兵。显然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正在从潜艇尾部逼近,沿途经过的一切都会被吞噬。

    如果说水银的状态和之前看到的水下废城就已经很令人难以理解了,现在的状况则是令人恐惧。被吞噬掉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还存在吗?

    在被吞噬的瞬间,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会痛吗?

    想要继续存在的本能另唐逸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个当口墙壁某处一道肉色的东西突然扑过来,竟然是那个用水银的基因和利维坦病毒基因混合的怪物。唐逸反射性地向后闪避攻击,却也不得不放开lee。

    下一瞬lee已经不见了。

    叛军士兵们充满绝望的叫声响彻整个奥古布古,在那无形的东西即将灭顶之际,唐逸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要死也要和水银死在一起。

    最后关头,他丢掉了枪,转过身冲向水银,紧紧地抱住了水银的腰身。他感受到水银的气息将他笼罩,水银身上释放出的力量令他皮肤灼痛,但却不想放手。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将头埋入水银的肩颈,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当那无形的吞噬之力碰触到人和海妖的身体时,他们都感受到一阵猛然下堕的失重,整个身体被猛地挤压,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移位了。不过这感觉只有非常短暂的一瞬。

    微凉的水包裹着皮肤,遥遥的有海洋低沉的长吟飘渺在耳畔。一切都静止下来,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惨叫声,甚至也没有潜水艇本身发出的声音。

    但是水银还在他怀里,真真切切,微热的温度。他甚至感觉到海妖轻轻环住他肩背的修长手臂。

    海妖手腕上的手铐和嘴上的消音器都不见了。

    唐逸迟疑着,缓缓抬起头。他最先看到了水银的脸,那双眼睛重新恢复成了浅浅的蓝色,含着一汪浅浅的水色和轻柔,沉默地垂眸凝望。

    唐逸抓了抓手指间的水银身上的衣料,像是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他蓦然惊觉自己的喘气有多么粗重,心跳有多么快。在这分外安静的环境里响声震天。

    “没死?”

    唐逸越过水银的肩膀观察了一下四周。他们在一座高广的圆形大厅里,四面的石墙上刻画着无数的他不认识的文字符号,甚至还有许多壁画。头顶上是半圆的穹顶,有幽蓝的光线透过窗口的玻璃彩绘在地面上斜斜交织成色彩斑斓的影子。地面以大理石铺就,平整但是落了厚厚的泥沙,不见脚印,似乎没有什么人来过的样子。

    然而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个圆形的大厅除了密封的彩色玻璃,没有任何门和窗户。

    这里看起来……是海底?!

    可为什么他明明没有穿抗压服,也没有戴海水转化器,却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为什么他还没有被海水的压力压扁?他在做梦吗?还是已经死了身在地狱?

    水银忽然松开了唐逸,像是骤然感受到了剧痛,单膝跪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抓着头发。唐逸被吓了一跳,慌忙抱着水银的肩膀大喊,“水银你怎么了!你不会是要精神分裂吧!”

    “吵死了……”水银的眉弯紧紧皱着,一股强烈的头疼刚刚袭击了他,就像被狼牙棒猛地打击太阳穴的那种疼法。他抱怨了唐逸一句,心里却忍不住因为唐逸惶急失措的可爱模样柔软下来。这个世上除了唐雅,竟然还会有另外一个人这么在乎自己,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明明不可能回应他任何东西,这个人类为什么还这么蠢地关心他?

    水银将这份柔软压回意识深处,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目前的情况上。他记得自己刚刚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在一团梦境般的烟云里,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是此时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啊……

    “头好痛……”水银直有种想要以头抢地的冲动。唐逸见他痛苦的表情简直都快赶得上痛经的样子了,心里跟着干着急,一把将水银拉倒,把水银的头小心地摆放在自己大腿上,双手按在水银的太阳穴附近。他记得小时候偶尔受了凉也会有偏头疼的毛病,唐雅就是那样给他按的。哥哥弹钢琴的手柔软而有力道,按起来最舒服了。

    只可惜他没有那样一双细腻的手。

    他这样一按,水银的身体却忽然紧绷了一下,继而又一点点放松了。

    太熟悉的触感,另水银混沌的脑子差点又以为在给他按揉头皮的是唐雅。他及时咬住了嘴唇,没有再次叫错名字。

    再叫错,说不定会被这小子暴打一顿吧……水银无声地咧了咧嘴角。

    第65章 深渊 (8)

    第1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