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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天国的光与影 作者:争无尤

    第5节

    还有,他们是如何进入第七狱的,路西斐尔又是如何继承了魔神的遗赠?

    在他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尤利尔发现,自己的心,乱了。

    几万年没有乱过的心,哪怕是四千万子民因自己而死、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对手,他们都为了自己死去时,即便那时他已经神智癫狂,可心还是清楚的。

    愤怒也好、悲伤也罢,还有就是切齿的仇恨,都是清楚的。

    可这一刻,对于摆在眼前的事,他竟有些不清不楚。

    尤利尔缓步迈出了万魔殿的大门。

    就在他的脚跨出大门的刹那,万丈阳光扑面而来,几乎晃瞎他的眼睛。

    尤利尔摊开掌心,便又看见了掌心的一点不明显的鲜红,那是光之荆棘破体而出留下的痕迹。

    刺目的阳光令他无法立刻看清眼前的景象,他心里却瞬间明白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在万魔殿里,光之荆棘又回到了脸上,回到了最原始、最稳定的形态。

    因为,万魔殿里,他的神圣之力没有受到压制。

    而跨出殿门,地狱的契约之力再次压制了法则之力,光之荆棘也再次受到了花汛的影响。

    不可能有别的原因,只能是撒旦,刻意将万魔殿向自己敞开。在那里,为他开辟了一个不被任何力量所辖制的空间。只可惜万魔殿建好的时候,世界一片大同,他从未意识到而已。

    真是傻瓜啊,无论是他,还是他。

    尤利尔用力吸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心情,看向了趴在地上,浑身血染,□□不断的彼列。

    彼列的眼神,最初有些涣散。感觉到尤利尔的存在后,他奋力抬起头,眼中先是震惊,接着震惊被哀求所替代,用喑哑虚弱的声音,彼列哀求道:“殿……下……之前……都是我……不好……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两行泪水自彼列的眼中流出来,彼列眼中哀求和恐惧交替着,手一直摁在小腹上,身下有一摊已经半干涸的血泊。

    尤利尔蹲跪在彼列面前,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个仍是一副少年模样的堕天使。

    彼列少年圣灵受过损伤,肉身一直无法长大。堕天后,即便继承了他老师那强大的守护之力,又跟着席欧乌尔征战近万年,可依旧没能长成成年人的体型。

    尤利尔朝彼列伸出手,彼列眼中一阵紧张:“求……您……别伤害……”

    尤利尔将彼列抱起来,柔声道:“在这里我没办法替你治疗。别担心,这也是席欧乌尔的孩子。”

    彼列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狠戾,仅一瞬,便被无穷的绝望淹没,泪水决堤般淌下他的面庞,他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哭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尤利尔这一刻恨不得把他扔出去,可还是耐着性子温声道:“我跟席欧乌尔什么事都没有。我那都是在气你。你别当回事。”

    彼列闭上眼睛,眼泪依旧不断,不过没有再说什么。

    再次走进万魔殿,尤利尔将彼列放在靠近门口的地下,指尖一点金光,向彼列小腹处点去。彼列“呃”地一声痛呼,眼睛蓦然睁大,身体一阵痉挛,手更是无意识地去推攮尤利尔的手指。

    尤利尔见他这样早晚会自伤更深,便单手摁住他的手,用膝盖顶住他的双腿,同时温声说:“我的治愈之术虽然是神圣法术,但对魔族并没有伤害。你会觉得疼,是因为生命之种太弱,遇到任何刺激它都会吸你骨血。我不会伤害你,你放松一下。”

    彼列咬紧牙点了点头,身上果然放松了不少。

    尤利尔用治愈术一点一点探查着彼列体内的情况。彼列目前除了受到生命之种嗜血外,身体还受了很重的外伤,光骨头就断了几处,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尤利尔慢慢修复着他的创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心稍稍地聚拢,待到收回手指,便是一阵沉默。

    彼列的眼中交替闪烁着期待和恐惧的光,奋力拉住尤利尔的衣角,他几乎用全部力气问道:“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尤利尔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轻声问道:“你跟席欧乌尔,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孩子?”

    彼列的手,剧烈地一抖,随即再次握紧尤利尔的衣角:“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尤利尔缓缓摇了摇头:“彼列,我探到你身体里确实有生命之种,它也一直在吸食你的骨血。可它却没有发芽。它现在,从严格的意义来讲,还不能算是一个孩子。”

    彼列的眼睛再次瞪大,双手抓住尤利尔的胳膊,指甲几乎掐到尤利尔的肉里:“你骗我!怎么可能没有孩子!我每天都能感觉到它!我快乐的时候,它也跟着快乐。我痛苦的时候,它也跟着疼痛!怎么会没有!我刚刚,甚至感觉到它要离开我,那种冰冷彻骨的恐惧……尤利尔!你骗我!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报复我!你说!”

    尤利尔没有说话,一直沉默地对着彼列。

    彼列看着尤利尔脸上丛生的光之荆棘,突然轻笑出声:“是啊,怎么会有孩子。他连跟我做那种事的时候,都喊过你的名字。没有爱,又不是花汛,生命之种怎么可能发芽?可我明明在花汛之后,跟他……”

    尤利尔感受着彼列那深深的绝望,从被他掐着的双臂,传到全身。这种恶意的宣泄,惊扰了尤利尔体内沉睡已久的生命萌芽,一阵阵疼痛再次自小腹传来,尤利尔不得不拉开彼列的手,后退了一步。

    魔界,除了花汛期,是不会产生生命之种的。

    能时时刻刻为这个世界提供生命之种的,就只有生命之树。在天界,如果一对同性的伴侣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又不想去领养,那么就可以通过严格的考验和层层的筛选,最后从生命之树那里得到一颗生命之种,用爱催生它发芽生长,直到成为一个孩子呱呱坠地。

    生命之树,在第四天的伊甸园中。

    除了主神和医疗天使长,无人可以摘取其上的果实。

    医疗天使长还未成年,能给彼列一颗生命之种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bug,鞠躬

    ☆、不完整的真相

    不完整的真相

    整个故事就这样得到了补全。

    主神,给了彼列一颗生命之种。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但想来是另一个坑爹的故事,这里就不予深入研究了。

    彼列其人虽阴险自私,但有一点是非常值得称道的,那就是他痴情。

    一个痴情的人,如果能跟爱了万年的人,有个孩子,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和诱惑。同席欧乌尔生个孩子,一直是彼列的梦想。但守护魔界,是席欧乌尔的职责,守护第七狱的结界,又是彼列的职责。所以,每逢花汛,席欧乌尔都刻意地不与他同房。

    所以彼列拿到这颗来路不明的生命之种后,便如获至宝。

    而这颗生命之种,显然是有问题的。它不会发芽,却会吸食彼列的骨血。不太懂的人,会产生它已经是一个生命的错觉。

    席欧乌尔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看着彼列痛苦的样子,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同时,出于责任心,他更不可能看第六狱因为第七狱结界的崩坏而化作焦土。这时,他想到了可以破除结界的尤利尔。

    尤利尔在帕格特瑞安分守己,轻易不迈出一步,设计尤利尔直接来魔界的可能性太小,他便设计了路西斐尔,让大天使长误入了魔界。他太了解神圣阶级的尿性,有尿性没血性,在知道内情的那群人里,有能力、又真能冒着生命危险来魔界救人的,恐怕只剩下尤利尔。

    可彼列,却并不领这个情。

    彼列不在乎第六狱会怎样,也不在乎自己受些苦楚,他只怕席欧乌尔见到尤利尔。为了阻止他们见面,他特意通知了虽然跟他关系很差,却在憎恶尤利尔方面特别统一战线的莉莉丝。

    莉莉丝果然去追杀了尤利尔,可是,居然失败了。

    莉莉丝的行动惹怒了席欧乌尔。在他百般劝阻无效的情况下,席欧乌尔亲自去接回了尤利尔。然后席欧乌尔对他百般陈情,劝服他为了自己,也为了魔界的大局,别去找尤利尔的麻烦。

    他本来已经答应了。

    可他却看见席欧乌尔同尤利尔在一起说笑,尤利尔还为席欧乌尔绑上了一根发带。所谓结发同心,滔天的恨意炙灼着彼列的心。彼列决定孤注一掷,先弄死尤利尔再说。

    就在他几乎成功了的时候,遗忘之门突然开启。那个一直被他视若无物,没规矩又低能,中看不中用的大天使长,从他手下抢走了尤利尔,还给了他几乎毁灭性的一击。

    接着,彼列就陷入了冰冷的黑暗中,感觉着腹中生命的逐渐流逝,被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和绝望冲刷着、吞没着。

    现在,尤利尔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根本,就没有过一个孩子。

    那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梦。

    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梦。

    彼列的眼中一片赤红,咆哮着暴起,手中瞬间凝结出一道死咒,向尤利尔扑去,却撞上了一道光盾,将他弹回到地上。

    下腹再次传来锐痛,彼列有些恍惚地想,从前,每次疼的时候,都觉得那是他跟他的孩子。再疼,也觉得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可如今,便只是熬人的疼痛而已。

    仰起头,泪水再次决堤而出,彼列捧着小腹,绝望地嘶喊着,粗噶难听的嘶吼声,震荡在万魔殿的廊柱间,声声惊心。

    就在这时,彼列听见了尤利尔清冷的声音,用着他一贯不带感情的腔调,像是诵读着《神圣法典》上苍白的文字般说道:“你腹中的生命之种本身有问题。并不是席欧乌尔不爱你,它才不能发芽。”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他的愤怒,他的不甘,他的恨和他的绝望。

    彼列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席欧乌尔会对尤利尔念念不忘。

    因为如果有一个人,他能时时刻刻了解你的痛苦,安慰你的创伤,能永远无私地向你伸出援助之手,说出你最想听的话,哪怕他只是冷冰冰的,把这些当做再应该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一个人,当你习惯了他的温柔后,一经失去,怎么会甘心。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席欧乌尔对他说过的话:我对殿下的爱,并没有太多龌蹉的心思。虽然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肖想,可殿下并不属于我,殿下他不属于任何人,他属于整个世界。

    那时,他们还没有堕入魔界。

    他的老师还没有死。

    他的手足兄弟还没有死伤离散。

    那时,尤利尔还是他们的大天使长,带领着天族,在荒芜之地上种下绿荫,收获希望。

    那时,对于尤利尔,他也是敬爱的。

    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恍然一梦,竟是如今天地。

    彼列就这样停止了嘶喊,呆呆地看着尤利尔。

    尤利尔冷冷地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语气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一直将我当做横在你跟席欧乌尔之间的一根刺,我可以帮你把刺□□。可能有点儿疼,但长痛不如短痛。”

    彼列眨了眨眼,喃喃道:“怎么拔。”

    尤利尔清冷一笑。

    彼列背脊一寒,心想,原来自己内心深处除了恨他,更多的还是怕他。

    路西斐尔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彼列生死未卜地侧躺在自己旁边。彼列的脸离自己很近,近得他可以看见彼列脸上魂画一般的泪痕。

    路西斐尔“腾”地坐起来,四下望去,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回到了第六狱的神庙。此刻正坐在遗忘之门的基座上,尤利尔就坐在他身后。

    尤利尔的眼睛此刻是闭着的。他正靠在一块石头上,单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身前,修长的腿微微蜷着,长袍只盖住脚踝,一双脚□□在外面。

    他银色的长发有几缕绕过手臂盘旋垂下,也有些散落下来,铺在基座的石面上,还有些堆在胸前。他身上这件黑色的长袍对他来讲有些宽大,领口又开得略低,在他半躺着的时候,就露出了胸前几点樱红色的痕迹。

    一根绷紧的弦在路西斐尔脑海中骤然崩断,随着尖利的鸣金之声,路西斐尔想起之前,在施展愈灵术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对尤利尔做的事。

    仿佛是魔障入脑,他居然,有些回味。

    那种占有了一切的满足感,正熨帖着他的心,让他感觉不到一丝后悔或者惶然。哪怕是不知道会面对尤利尔怎样的态度,这种等待审判般的忐忑感,竟也有几分甜美。

    鬼使神差地,他说了声:“你,有没有哪里疼?”

    闻言,尤利尔坐直了身体,蓦然睁开的眼睛里有一丝慵懒,声音很低,仿佛是来自很远的地方:“没有。”

    尤利尔的声音,素来听不出喜恶。路西斐尔也拿不准他有没有生气,或者就如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无所谓。

    然后,他听见尤利尔问道:“咱们是如何去到第七狱的,你又是如何获得了魔神的遗赠,可以告诉我吗?”

    路西斐尔张了张嘴,心想,你就不关心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人睡了,结果你张嘴问的都是些别的事,是不是太没有贞操观了?

    结果,就听见尤利尔接着说:“你不用担心彼列。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路西斐尔觉得自己真是败了。

    怀着莫大的挫败感,路西斐尔向尤利尔坦白了他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真是不能更简单。

    大概说来,是这样的。

    尤利尔昏过去了,彼列一击得中还想下黑手,路西斐尔悲愤交加,将他攮开了。这时候,遗忘之门的基座就开始抖,抖了两下,他就站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广场上,面前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这时候,彼列又扑过来找死,他就踢了彼列一脚。后来,他抱着尤利尔进了那座宫殿,发现尤利尔圣灵正在溃散,就对尤利尔施放了愈灵术,过程中,情难自已就做了一些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再后来,尤利尔醒了,他一个放松,就晕了。

    等再醒过来,就是现在。

    说着说着,路西斐尔突然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这些事,明明都是自己做的,自己都有印象,可以回忆起任何一个细节。可却又不像是自己做的。

    有些地方,实在想不通。比如,他为什么对那个从未去过的地方没有陌生感,比如,他为什么知道可以从哪里拿出一件长袍帮尤利尔换上,比如,他怎么就突然能在魔界使用神圣之力了。

    愣怔地坐在地上,路西斐尔突然感觉到一阵芬芳的暖意渐渐将自己包围。

    是尤利尔缓缓将他抱入怀中,又缓缓收紧双臂。

    他抱得那样用力,就像是不这样做,便会失去什么一样。

    就在这时,神庙幽静的甬道中,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带着一股仿佛要燃尽一切的气势,不是杀气,却充满了煞气。

    路西斐尔感觉到尤利尔抬起了一只手,他扭头看过去,看见一条血色的荆棘自尤利尔手心飞出,缠绕上了彼列的颈项。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席欧乌尔,带着一身残虐的血腥之气,站在了他的身后、尤利尔的面前。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席欧乌尔的声音洪钟般震耳,配合他此刻杀气腾腾的表情,如果不知情的,会觉得那是一股睥睨一切的王霸之气。但尤利尔看出来,那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耳朵刚刚被魔音术震伤了,所以现在有点儿聋。

    “你是不是太迟了些。”尤利尔的声音柔和悦耳,仿佛是情人的呢喃,听在路西斐尔耳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听在席欧乌尔耳中,抱歉,他没听清。

    好在席欧乌尔素来看得懂尤利尔的口型,便继续声若洪钟地说道:“那群杂碎实在太烦。彼列怎么了?您到底想做什么?”

    尤利尔说道:“他不老实,我让他睡会儿。至于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席欧乌尔面色一凝,“您这是想要出尔反尔?”

    尤利尔笑了:“你本就是靠算计逼我就范,还不许我算计回去?”

    席欧乌尔眸色一厉:“之前的偷袭,是您安排的?”

    尤利尔不以为然地说:“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不过,只要稍微挑拨一下彼列,他自然就去做了。为了杀我,他可是不遗余力。”

    席欧乌尔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殿下,您果然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尤利尔微微扬起头:“承蒙夸奖。可以将传送符文给我了吗?”

    席欧乌尔又是一阵沉默。

    尤利尔勾起嘴角:“对心心念念杀我的人,我可没那么好脾气。”说完不慌不忙地动了动手指,血色的荆棘在彼列脖子上逐渐收紧。一声低吟自彼列口中溢出,彼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脖子以下的皮肤却是惨白一片。

    “住手!”席欧乌尔连忙从怀中掏出两张黑色的符文,甩到尤利尔面前:“快放开他!”

    尤利尔拍了拍路西斐尔的肩膀。

    路西斐尔了然地伸出手,将两张传送符文拿在手上,稍一试探,朝尤利尔点了点头。

    尤利尔拉着路西斐尔站起身,将传送符文接过来,指尖金色的微光激活了符文的纹路。

    席欧乌尔一脸紧张地看着彼列的方向,注意到尤利尔手上的微光,便恨恨地说:“我不会善罢甘休!您知道我的脾气,也知道我守护魔界的决心!”

    尤利尔微微一笑:“是么?”传送符文的光渐渐明亮起来,周围的空气也因为空间的扭曲出现了断层,此刻他的面容,在不同折射度的空气中,看起来竟也有几分扭曲。

    “那么,我就成全你对魔界的这份心吧。”在路西斐尔不可思议的目光、和席欧乌尔震惊的怒吼中,尤利尔手中的光之荆棘,突然转了一个圈,径直插入了彼列的小腹。一个血淋淋的肉团,就这样被光之荆棘从彼列的身体里卷了出来,瞬间便与赤色的荆枝融为了一体。

    彼列发出了一声无比惨烈的尖叫,在被席欧乌尔的怒气烤得炽热的空气中,那声音听起来竟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尤利尔的身影,在波动的空气中逐渐模糊,但他的话语,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席欧乌尔的耳中:“既然这个孩子影响他支持结界,那我就帮他拿掉了。”

    席欧乌尔汹涌的怒意,化作一枚巨大的魔法弹,追着尤利尔的残影呼啸而至,在空气中轻轻一震,便消失在仅余彼列一人独卧的基座上。

    席欧乌尔快步上前,将彼列死死抱在怀中,治愈法术源源不绝地输入到他小腹血流不止的伤口中。

    而彼列,他流着泪,怔忪地看着席欧乌尔的面容。

    像是,想要将他看进心里。

    然后,就是死了,也不能忘怀。

    如果我现在就这样死了,你的心里,是不是就只剩下我一人?

    失去意识前,彼列不由这样想着。

    ☆、回归

    席欧乌尔的那枚魔法弹没有留半分余地,尤利尔几乎是在踏上帕格特瑞土地的同时便展开六翼,扯起防御屏障,可路西斐尔却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了魔法弹的射程,挡在了他和魔法弹之间。

    尤利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抱住路西斐尔就是一个转身,防御屏障都没来得及换向,那颗巨大的魔法弹就这样砸在他后背上。最坑爹的是,挨打的明明是后背,最疼的地方却是肚子。

    抱着路西斐尔趴在地上的时候,尤利尔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猪队友什么的,简直烦得不要不要的。

    而猪队友在反应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更是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去救一头猪。

    路西斐尔说:“彼列再不是东西,你弄掉他的孩子也过分了!”

    于是尤利尔手一伸,将路西斐尔推出去几米,接着就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擦了擦嘴角,尤利尔看着路西斐尔茫然失措的样子,低声说:“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说完,尤利尔就后悔了。这恼羞成怒的语气是闹哪样。

    仔细一想,路西斐尔并没有什么错。天界的教育一向宣扬宽爱仁和,虽然有很多人不当回事,难得大天使长记在心里,这是好事。稚子无辜,如果那真是一个孩子,自己就这么将它给弄死了,确实挺令人发指的。

    想通了,尤利尔便不再纠结。迎着帕格特瑞的冷风,光之荆棘再次密布他的眼前,路西斐尔的样子就这样被遮住了。

    最后留在他视野中的,居然是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尤利尔心想,撒旦小时候也总是这副模样,明明是他挑衅在先,受了皮肉之苦的也往往都是自己,可他总能露出一副更加委屈、更加受伤的样子。

    简直不可理喻。

    帕格特瑞城的方向,此时响起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以及比脚步声整齐很多的振翼声。

    那是帕格特瑞的住民和守军,还有一定数量的能天使和力天使军。

    总之,从城市方向乌央乌央地冲过来至少数千人,光是感受他们的身份样貌,尤利尔就感到了一阵头疼。

    尤利尔觉得自己如果就这么趴着见人,丢人事小,惹眼事大。便挣扎着爬了起来,硬是撑起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小腹的地方疼得他腿肚子都在转筋。好在万魔殿捡来的这身长袍够长也够宽,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想是就要落雨。

    可尤利尔心想的却是,自古装逼遭雷劈,俗语诚不欺我。

    路西斐尔此刻已经跑回他的身边,手里笼着治愈术的暖光,挨着尤利尔的六翼替他疗伤。

    尤利尔的伤其实倒是小事,虽然席欧乌尔的魔法弹厉害,但架不住他皮糙肉厚。可腹中的疼痛,却是来自一个脆弱生命的无声谴责,谴责它的母体不够自重,也谴责它的双亲不够和睦。

    拿手抚了抚小腹,尤利尔拂开了路西斐尔的手。他的本意是不想自己受伤的事落入太多双眼睛,可在路西斐尔眼中,就是尤利尔生他的气了。

    因此路西斐尔更加委屈加郁闷,尤利尔的肚子也就更疼。

    尤利尔简直恨不得掏出审判之剑把路西斐尔给砍了。

    可为了最大的利益,他只能轻声说:“我没事。有人来了。”

    路西斐尔的心情瞬间柳暗花明,尤利尔感受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暗暗念了句我不生气,这并不值得生气。

    路西斐尔的心情,此刻却没有尤利尔感觉到的那般明媚。

    在他看来,尤利尔对彼列下手是有些狠,可彼列对尤利尔只有更狠。更何况,尤利尔做的事,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但他就是那样开口了,用斥责的语气,对他说,你太过分。

    因为他隐隐觉得,那不是尤利尔能做出来的事。

    那样做的尤利尔,一定有什么原因,他想知道。

    由于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无名火,他说话就没注意技巧,结果尤利尔一口血喷出来,在他眼里,整个天空都在那一刻变红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认识到,他跟尤利尔的距离,被无形地拉远了。就像是尤利尔立刻推在他身上的手,一下将他推出去老远。

    好吧,这是有形地拉远了。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尤利尔是为他硬受了席欧乌尔的攻击。看着尤利尔本来已经撑起却没派上用场的屏蔽,路西斐尔心想,能说出那种话的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

    可说出去的话,比泼出去的水,还难收回。

    路西斐尔觉得自己真是蠢懵了。

    就这样,当大批队伍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荒凉的帕格特瑞原野上,面对面站着天国的两任大天使长。两人都是一脸严肃,区别在于,尤利尔是习惯的面无表情,而路西斐尔则是一脸被人欠了好多钱的样子。

    头顶上雷声阵阵,仿佛随时都能下一场瓢泼大雨,这气压低的也是醉了。

    帕格特瑞的住民和守军,对尤利尔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敬畏,不敢造次,都闷不吭声。能天使大部分是被能天使长卡麦尔带来的,卡麦尔是尤利尔的老部下,最怕看尤利尔低气压,便也噤声不语。力天使们是遵米迦勒的命令来帕格特瑞蹲点的,领队的不过是个子阶级,跟谁也说不上话。

    于是几千人一起沉默,导致了气压更低,那场雨终于落了下来。

    瓢泼大雨中,尤利尔收起了羽翼。跟着那些有翅膀的也都纷纷收起翅膀,这幅场景就突然变得有些喜感。

    尤利尔其实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不想动。实在是,动弹不得。于是,他向卡麦尔递了个眼神。卡麦尔收到后如蒙大赦,嚷嚷道:“没事了!都撤了吧!那帮帕瓦斯,把路西斐尔殿下送回至高天。剩下的人都撤了撤了!”

    帕瓦斯就是力天使这个词的另一个念法。一群力天使听见后,立即冲上前来,将路西斐尔围在中间。

    路西斐尔忍不住想,力天使们这队形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群殴呢。可他此时并不想走,便眼带哀求地看向尤利尔。

    尤利尔说:“跟他们走。”

    那声音中的冷意,几乎冷到了骨髓里。

    路西斐尔却从其中,听到了一丝迫切。因为什么原因,尤利尔现在很迫切地需要他们离开。

    于是路西斐尔便不发一言地领着帕瓦斯们离开了。剩下的人也在卡麦尔的命令下跟着撤退。不多时,密集的雨线中,就剩下卡麦尔和尤利尔两人。

    尤利尔一身长袍此刻已经被雨淋得湿透,卡麦尔倒是用了避水的符文,见他这样,忙问:“殿下,您怎么了?”

    尤利尔冷笑道:“路西斐尔太不识好歹。”

    卡麦尔虽然很想问,他到底怎么不识好歹了,但终究没敢。

    尤利尔接着说道:“你也回去吧。人多我头疼。”

    卡麦尔犹豫了一下,心想这就俩人,哪儿多了。不过想到这位脾气一直都挺古怪,便也欠了欠身,直接用传送符文离开了。

    尤利尔抬起手,一只风精灵闪着淡绿色的光芒出现在他指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尤利尔低声说:“帮我去请拉贵尔。让他尽快。”

    之前提到过,拉贵尔是天使学院的院长、路西斐尔在学院期间的导师,也是《天界史》的编纂者。

    这位天界公认最博学的智天使,同时也是智天使长,统领仅次于炽天使的整个基路伯阶层,可谓是位高权重,却实际上特别的淡泊名利。每天除了徜徉书海,就是教书育人,脚步基本不会踏出天使学院半步,也因此是天界颇为传奇的一个人物。

    此刻他套着一身粗布斗篷,穿着麻布祷袍,脚步匆忙却仍从容不迫地迈进了尤利尔在帕格特瑞的卧室,然后斗篷一甩,一头水蓝色的长发瀑布一样铺开,看似清新华美,其实却充满了杀气。

    躺在床上的尤利尔见状,觉得很有必要说些什么——拉贵尔这架势,不像是来救命,反倒像是来送他一程的。

    于是,他迅速说:“拉贵尔,我现在不能受刺激。如果你想骂我,请尽量委婉一些。”

    拉贵尔的气势,被他这句话卸了大半。带着深深的无奈,拉贵尔快步走到尤利尔床头,牵起他放在身侧的手。

    淡金色的光芒从拉贵尔指尖缓缓流入尤利尔体内。只一瞬,拉贵尔的眉毛迅速皱起,震惊和怒意同时出现在眼中。他看着尤利尔,本来清雅的声音冰寒一片:“怎么搞成这样。谁的?”

    尤利尔心想,这话说的,可真够“委婉”的。

    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魔界花汛引起光之荆棘异变,我又使用力量过度,加上中了莉莉丝的魅毒,就同路西斐尔那个了。”

    拉贵尔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他知道吗?”

    尤利尔说:“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拉贵尔继续沉默,其实是在自我顺气,等他顺过气来,便又问道:“你想怎么做?”

    尤利尔说:“我想生下来。”

    拉贵尔听完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儿长,但尤利尔并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大概几分钟后,拉贵尔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准备掩人耳目的符文。起码先将主神的召见应付过去。席欧乌尔这次下手很重,又打在羽翼上,伤了圣灵,估计要养一段时间。我会每天来给你释放治愈术。”

    尤利尔笑了笑:“那就拜托你了。”

    拉贵尔恨恨地说道:“我若是你,恐怕哭的心情都没有,你倒是笑得开心。”

    尤利尔说:“我不能哭,一哭就肚子疼。”

    拉贵尔眸光一闪:“你哭过了?”

    尤利尔点了点头:“我原本以为自己没长泪腺,可刚刚发现,其实还是长了的。”

    拉贵尔看了他良久,才低声说:“会哭了也好。总是个发泄。”

    尤利尔笑道:“我并不需要发泄。”

    拉贵尔说:“那你为什么哭的。”

    尤利尔说:“我发现我一直爱着撒旦。因为发现得太晚,有些后悔。”

    这时候,窗外突然一声炸雷。

    拉贵尔心想,这雷劈得真是时候,估计是老天都听不下去了。

    拉贵尔给尤利尔施完治愈术后,尤利尔便睡了过去。

    主神召尤利尔天明觐见,此时距天明已经不足三个小时,拉贵尔便没有回去。此刻他正在用神圣之力,在尤利尔的小腹上划出遮蔽和隔绝窥探的符文。

    尤利尔睡得很沉,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睡踏实过。可拉贵尔知道,放在以前,眼前这位就是一年不睡觉,也不会怎么样。

    孕育一个没有双亲用爱意共同浇灌的孩子,在天界来讲,基本等同于自杀。拉贵尔知道,却没有规劝什么,因为他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一旦决定什么事就会去做。无论前途如何未卜,他都没放弃过,也从没有走过回头路。

    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个性,能活到六万多岁,也是个奇迹了。

    在这六万多年里,他从来没流过一滴眼泪,也没有对谁动过私情,活得就像是一个神明的样板:博爱、宽容、坚忍,还有无所不能。

    这样一个人,今天对自己说,他流过泪了,他还爱着宿敌。

    拉贵尔觉得有些接受不能,但仔细想想,也就只能是这样。

    撒旦爱着尤利尔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唯独尤利尔自己不知道。

    最初的时候,大家都在猜他们能不能在一起,当然更多人的态度是喜闻乐见。连主神都推波助澜,硬是采二人的骨血,为他们造了个女儿。

    撒旦因为爱着尤利尔,便移情给莉莉丝,将这个女儿养得飞扬跋扈,人见人烦。其实也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再后来,魔人挑起三界纠纷。在局势最微妙的时候,撒旦去找尤利尔表白,可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大打出手,尤利尔将审判之剑从撒旦的胸口穿过去,又□□,撒旦就那么站着,足足在尤利尔门前站了一夜,直到流血休克被魔族的人抬回去。第二天,魔族就全面撤离了天界。

    接下来,三界战争就爆发了。

    之后,撒旦爱过尤利尔这件事就在漫长的岁月中被遗忘了。

    现在再回想起这些事,拉贵尔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

    总不过是些让尤利尔将来活得更加艰难的枷锁。

    他身上的枷锁已经太多。

    再多,他就真的背不动了。

    ☆、问话

    尤利尔醒来的时候,拉贵尔刚刚离开。他们表面上的关系并不和睦,拉贵尔更是在《天界史》里极尽污蔑之能事,把尤利尔写得各种不堪。所以,在平时,能不接触的时候,他们都很少接触。

    尤利尔抚了抚因为伤势未愈,一直隐隐作痛的小腹,想着今天去神塔,应该如何对主神交代这一路的情形,尤其是如何瞒下第七狱的事情,以及,如何脱身。

    他,大概是无意中坏了主神的好事,主神不可能轻饶了他。

    主神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设计彼列,能带来怎样的连锁效果?

    第七狱的结界不稳定,会对主神有什么好处?

    席欧乌尔在天国没有内应,就不可能完成对路西斐尔的设计。可他的内应是谁,他是如何联系到一个肯为他做事的天族?

    还是说,根本引路西斐尔去魔界也是这链条中的一环?

    如果是这样,那么连自己去魔界,也可能是其中的一环。如此说来,主神最初的打算也许并没有落空,这次集会,就是来验收成果的。

    那么,主神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尤利尔心中一凛,小腹的锐痛立即提醒他,别激动……

    好吧,尤利尔心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尤利尔这次来神塔,用的依旧是神圣诏令,来自主神的诏令。

    由于帕格特瑞法阵级别太低,传送的时候,需要尤利尔自行使用大量的神圣之力。这在平时,就已经会引起一定的透支,如今有伤在身,加上生命之种,折腾得尤利尔走出神塔传送阵后,险些就跪在当场。

    耳边适时响起亚列尖锐的一把嗓音:“哟,您这又是最后一个到,真是端的好大的架子!”

    尤利尔心想,也难为亚列了,每次都守着这里等自己出来。

    就在他照例一脸无视地走过亚列身边的时候,突然听见亚列用圣灵传来的声音:“不管您有多不忍心,都不要表态。”

    耳边同时传来的,还有亚列更显尖利的嗓音:“哼!不知死活!我看你还能装高贵到什么时候。”

    尤利尔觉得,亚列的演技,真是稍显浮夸。

    这次集会,主神召见的只是本次事件相关人员,所以神殿里的天使只有十几名,炽天使倒是全都来了。

    走向炽天使队列的途中,尤利尔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毋庸置疑,那道目光的主人,就是目前站在炽天使队首的大天使长路西斐尔。

    路西斐尔终于换下了一路逃难时混搭的各种袍衫,穿上了他的礼服。纯白的礼服上勾勒着金色的符文,配上大天使长的金发碧眼,有一种特别的神圣感。尤利尔大致地感受了一下,觉得路西斐尔就是为了成为大天使长而生的,不管内里如何,就这一身的雍容气度,和神塔真是不能更搭调。

    而路西斐尔,此刻正非常脱线地想着“尤利尔真是穿黑穿白都好看”,简直不能更不正经,即便他随即想到“不知道尤利尔的伤势好没好”,也并不值得原谅。

    主神依旧是在尤利尔站好的那一刻适时出现,这回连尤利尔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架子很大,决定下一次一定改正,早早就来。

    主神的风格也依旧是直接扣题,上来就让尤利尔汇报地狱之行的经过。

    尤利尔隐瞒了生命之种和第七狱的事,将余下的部分简要陈述了一遍。主神就问路西斐尔有没有补充,路西斐尔颔首道:“尤利尔殿下已经说得很详细。”

    言辞间恭敬有礼,却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在场的有一名力天使昨日去迎过路西斐尔,回想起俩人当时仇人般的对视,心想,看来大天使长这一路,跟尤利尔的关系相当不睦。

    主神沉默了一阵,接着问尤利尔道:“你说席欧乌尔挟持路西斐尔,让你打开第七狱的大门。那第七狱的大门,你有没有开过。”

    尤利尔说:“我不曾开过。”

    主神便又看向路西斐尔:“你在第七狱门前,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状?”

    路西斐尔想了想,说:“我同尤利尔殿下传送回来的一刹,尤利尔殿下用光之荆棘,惩戒了彼列。当时席欧乌尔和彼列就在遗忘之门的基座上,我注意到基座似乎有些抖动,但席欧乌尔向我们释放了一枚魔法弹,后面的事就完全没看清了。”

    主神听过又是一阵沉默。

    尤利尔此刻心中不无喟叹,心想,我还是看错了大天使长。本以为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就这嫁祸的技术,也算是高端了。一下将第七狱魔核的去处推给了席欧乌尔,还一句谎话都没说。就连那句基座在抖动都是真的——使用符文传送的时候,别说遗忘之门的基座,连整个世界都在抖。

    主神作为一部高端测谎仪,自然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话。此刻的沉默,估计是在分析其中的关键。

    参与真实经过的,只有尤利尔、路西斐尔和彼列。路西斐尔顺着尤利尔的话,刻意隐瞒了这件事。尤利尔也不怕彼列说漏,因为彼列跟自己订下了灵魂契约,必须对第七狱的事缄口不言,否则就让他亲手杀了席欧乌尔。这种毒誓,彼列宁可自己死都不会破。至于席欧乌尔,他本来就对魔神遗赠有些想法,拿到了也不会对主神承认,更何况根本没拿到。如今路西斐尔身上也感觉不到黑暗契约之力,第七狱的事,真是死无对证。

    就算主神再疑心,没有证据,也没有线索,这件事,暂时算是压住了。

    果然,主神沉默过后,直接将讨论带入了下一个议题,就是当时在乌耐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当事人和受害者,路西斐尔再次被问及。路西斐尔就用他一贯概括的风格讲述了经过:乌耐城被魔兽袭击,他协助守军驱赶了魔兽。在无人可以修复结界的情况下,他主动提出帮忙。这一段跟他的传令官阿米尔的描述别无二致。接下来,就是他进入流放地的内部,修复了明显有人为破坏痕迹的结界。由于流放地的形势复杂,很多时候都是乌云闭月,进入内部的人通常都会佩戴一枚魔法寻路符文,可路西斐尔拿的那枚符文,在回程的时候出了故障,将他引入了迷雾森林,并最终导致他身陷魔界。

    这条脉路理清后,嫌疑的重点就落在破坏结界的人,和给路西斐尔准备寻路符文的人身上。

    这时候,负责彻查此事的加百列汇报了她的调查结果。策划本次事件的主犯,最后锁定到了一名能天使身上。

    这名能天使,曾经是席欧乌尔的旧部。在席欧乌尔堕天前,能天使本是天国的主要战力,属于天使军的核心。可三界战争后,能天使人数锐减,还有很多追随席欧乌尔成魔,在天界的地位一落千丈,连阶位都被主神降了一级,落在了力天使的后面。这名能天使觉得自己作为维护了天界和平的英雄,却没有受到英雄般的礼赞,久而久之,心理失衡,就联合有同样想法的一群能天使,私通了魔君。后来更是策反了莫里斯监狱的几名主天使,谋划了这次事件。

    他们查到这名主犯的时候,他正与一名负责联络的从犯起了内讧,还将本想投案自首的那名从犯杀了。可谓十分冥顽不化。

    这次事件的影响,其实不仅仅是将大天使长骗去了魔界,乌耐城数万居民,也在这次袭击中死伤惨重,被魔兽杀害的平民有上千之多,受伤致残的更不在少数。

    主神震怒,首先治的,就是卡麦尔和然德基尔监管不力的罪名。

    能天使长卡麦尔立即下跪认罚,身量单薄的主天使长然德基尔也跪在神殿正中,虽又咳又喘说不出话,认罪态度却十分良好。

    主神便罚了他们二人禁闭一个月,静思己过。

    接着就是提审主犯。

    感觉到主犯是谁的一瞬间,尤利尔理解了亚列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不管您有多不忍心,都不要表态。

    那名主犯,是帕格特瑞不多的子阶级守备官之一,名叫杰诺。

    杰诺,出生在三界混战的年代。一出生,他的父母就死于战火,后来被卡麦尔收养,也算是跟着尤利尔长大。这一跟,就跟了几万年。连尤利尔自遣到帕格特瑞那种不可能有出头之日的地方,他都跟着去了。

    尤利尔从来没有刻意对他好或者不好过。知道有这么个人,感念他的情谊,平时远着他,也算是对他唯一的保护。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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