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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梦海天镜 作者:眠

    第10节

    胧祯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天气一直都很好,瓦蓝的天空中连云都不见一朵,清澄的空气中再没有出现旋风。

    绿洲随着马匹的疾驰越来越近,近得能看清倒影出浓绿树林的湖泊,还有湖泊后面几棵大树间、竹屋顶上覆着的草叶。

    马蹄随着渐渐绿洲的接近而慢下来,周围空气中的炎热渐消,地面上的砂土因吸收了水分而变得沉重。时不时能看到一丛从绿色的植被,越接近湖水越多,进而出现了长着华丽阔叶的灌木乃至大树——甚至是竹林这种不该出现在砂原中的植株。

    马儿放慢脚步往水边走,而胧祯却感觉到了腰际漾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迟钦?”

    随着他的一声疑问,从白猿法剑爆发出来的气息一瞬间掀开他的斗篷,吹得他发丝乱舞。白昼中淡薄如烟的气息绕着胧祯回旋了几圈,还不等聚成人形,便有一部分朝着另一匹马猛然攻了过去!

    马背上的卓勒铭方连忙松开缰绳,双手往前架起顶住了这下攻击,却也因为对方强力的劲道而向后一翻,略显狼狈地跌在了砂地上。

    “你这狂徒,趁我出不来的时候倒是做了不得了的事啊?”一击之后才在前方显出人形,迟钦英俊的脸上表情很是难看。

    “你是何人?”卓勒铭方没有急着站起来,他一手撑地半趴在地稳住身形,右手握住了背后的长枪:“为何要攻击在下?”

    “你不必知道!——”迟钦捏起指诀手臂一振,前方半空中瞬时激射出数十片手掌长的弧刃,看似风刀却是凝着灵息的水刃,所有水刃的目标都瞄准了卓勒铭方。

    而卓勒铭方却不惊不乱,他拔地而起跃到空中,手中抖出一串枪花便将几乎要击中他的那些水刃给打碎了。

    “水灵之术?”他自语了一句才落地,长枪一抖指向迟钦。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完全没料到眼前这种发展,胧祯勒马喝止他们。

    “别担心,这蛮人不是我的对手。”迟钦一挥衣袖抬起手腕,只见他身后不远处的湖泊水面忽然激荡了起来,两条胳膊粗细的水流从湖中升起,在半空中涌动、盘旋着,争先恐后地朝他聚过来。

    水流如同长鞭一般在他身周盘旋而上,尽头在虚空中啪地一声散开来——在烈日照耀之下直如两柄清水凝成的锋利怪镰。

    “你是公子的友人?还是下仆?请收招吧,在下不会与你动手。”卓勒铭方却是在听到胧祯命令的瞬间就收起了攻势。

    “现在倒是装得忠厚老实,可惜你昨晚做了什么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受死!——”迟钦衣袖一振,两道水镰便朝着卓勒铭方攻了过去!

    水镰攻击比水刃更强,而其后连接着湖泊的水流更是旋转着无法捉摸。卓勒铭方如他所言并不攻击,只是双手横握长枪,左右闪躲和抵挡着水镰的进攻。

    不定的形态使得水镰随便哪一部分都能成为刀刃,纵使卓勒铭方躲得极快,身上还是很快就多了几道深深浅浅的割伤,就连他手中长枪坚固的枪柄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眼看一记直击面门的攻击无法躲过,他猛然立起长枪往一侧跃起,爆喝一声以枪尖击中了水镰的侧面!

    水镰应声而碎,在地面上泼溅出一片水渍。红光在森冷枪尖上一闪即逝,这使用气息的方式倒是和武家很相似。

    说起来,昨晚卓勒铭方体内的那股浊气以及灵息……

    胧祯愣了一会才想起来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我说了让你们住手!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说话间,那道失去了镰刀状部分的水流改变了攻势,它化为一条锁链将卓勒铭方从下往上缠住,另一把水镰照着他的面门便要切下去。

    胧祯情急之下伸手握住了腰间的法剑并大吼:“迟钦,住手!——”

    白衣剑灵浑身震了一下,水流的攻势停住了,水镰的刀刃距离卓勒铭方的额头仅有几寸。

    迟钦终于转头看向胧祯,脸上是无法置信的表情。然而没等他说话,绿洲的林间却响起一个陌生的男音。

    “我倒是不排斥难得的客人,不过……你们不觉得在别人家门口打斗太失礼了么?”

    一声清脆而短促的乐音,本在迟钦控制之下的两条水流化为了寻常湖水,哗哗响着落到了地上,被砂土吸收。

    ·待续·

    第28章

    迷阵之卷·六(本卷完)

    “我这里真的很久没有客人到访了。”感慨地这么说着,男人将他的三个“客人”带到了绿洲里的湖泊边上。

    这个容貌英俊的男子表现得温文尔雅、大方得体。他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衣,中长发松松系在后颈处。无论衣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很符合他的身份——一个沙漠绿洲里的隐士。

    这片滋养了绿洲的湖泊足有昨晚过夜之处的水源数倍大,那隐士将三人带到湖南边的一片平坦砂地上。这里摆放着一些石质桌椅,砂地边缘围着三棵大树各自搭成了风格独特的凉亭——看起来倒的确是个适合休息的地方。

    从他们的位置能看到竹屋就在湖对岸,小而雅致的架构若是一人住倒也足够了。

    这么说,这片放着许多桌椅的沙地和凉亭就是专为“客人”准备的了?那这男人还真是好客。

    “我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们,就这茶水也是我自己种的茶叶配上沙果熬煮。算不上好茶,就是在这炎热的砂原里还算清凉解暑。”男人从凉亭里端出了茶壶茶具,放在一张方桌上:“不用客气,请坐请坐。”

    大大方方在桌边坐下的人只有胧祯,另两个男人如同斗鸡一样站在他身后两步开外,彼此间还保持着距离。

    胧祯伤脑筋的敲了敲桌子:“你们两个——坐下。”

    迟钦一脸的欲言又止,他很想继续去和那家伙较个高下,也想问胧祯到底是怎么想的。只不过在这个自称绿洲主人的陌生人面前开口并不妥当,更何况他刚才仅用手中一支竹笛,便令自己的水术失效。

    他沉默着选择了胧祯身边的位子坐下来,而卓勒铭方则在他的注视下坐在了桌对面最远的位置。

    与其说是刻意保持距离,不如说是他选择了一个最适合“仆从”的位置。

    那个绿洲的主人则像是完全没发现他们之间气氛的不自然,热情地给他们每人都倒上一杯茶。

    “你是独自住在这里的吗?”比起喝茶,胧祯对这个奇怪的人本身更感兴趣:“这地方远离人烟,在这里生活很不方便吧?况且……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这里附近的本地人。”

    男人勾唇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壶:“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名为周竹,本是白崇洲天朝人氏。只因一些机缘变故,如今才在这荒漠之中居住。不过倒并非‘独居’,我在此处乃是为了陪伴家师。”

    “哦?”听得他好像并不愿细,胧祯也不想打探别人的私事。只是有一事还是让他很好奇:“住在这里不会太危险么?我来的路上遇到了奇怪的沙旋风,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怪物。”

    “其实……那并非是什么怪物。”他顿了顿:“各位既然来了这里,不如在此稍事休息,听我说个旧年的故事吧?”

    身边传来迟钦不耐的舌音,胧祯笑着朝他看了一眼,看着他拿起茶杯满脸不快地凑到了嘴边。坐得较远的卓勒铭方倒是没什么不快,他把长枪拿在手中擦拭着。

    胧祯的视线又回到周竹身上:“既然你有兴致说,那我就听听吧。”

    周竹依旧带着那个柔和的笑容,视线却飘向远方。“那是一个数百年前的故事了……那时候这个绿洲还不存在,周围的荒漠中也没有任何水源。这里只是一片高热干旱、没有生命的砂原,直到有一天,一个‘罪人’被放逐了。”

    那一天,三块从天而降落的巨石落在无尽的砂原之中,惊天动地的声音和震动使得砂原周边城镇的人闻讯而来。他们远远就看到了其中最高的那块岩石,它高耸入云,与另两块远得无法彼此相望的巨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区域。

    而在这个区域中,人们看到了一个“怪物”。

    它体型巨大生有四肢,长尾和头颅看起来如同某种蜥蜴或水兽。它看起来是那样恐怖,却又更加丑陋。庞大的躯体上看不到完整的皮肤或鳞甲,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皮肉干枯翻翘起来,犹如老树之皮、又像风化千年之石。

    砂原小镇中的人们因这怪物而恐惧,他们想要将它从那片砂原中驱逐出去——哪怕他们并不居住在这里。

    然而他们失败了,怪物那强大所造成的恐惧远在它的外形之上。许多人被它杀死,更多人逃走了,而怪物的残暴和疯狂却与日俱增。

    无人的荒漠开始频频出现旋风和飞沙,怪物在三块巨石之间的区域中巡回着,如同那里的主人。它从不离开那里,却也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出现在它面前的挑战者或者旅人。

    砂海之主的恐怖名号传了出去,渐渐的开始有一些人特意前往那里,以“屠魔”的名义妄图杀死那只怪物。

    大部分的人都失败了,他们的尸骨埋葬在砂石之下再也没能回到故里。但也有些人活着回来了,他们疲惫不堪遍体鳞伤,但却还是带着一些奇特的绿色宝石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骄傲地宣称——他们将怪物杀死了!

    最初的几次,人们欣喜若狂地庆祝。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那怪物仍旧在那里。

    它在砂海中巡回着,身形越来越丑陋和恐怖、越来越大;重创它的人从它身上切下残骨、拔下看似宝石的薄片;它的伤口中不再留出血液,而是清澈的水;它曾倒下的地方会留下永不干涸的清泉……

    然而它还是一次次从“死亡”传闻中再次归来,杀死大部分那些前去挑战的人。三块巨石被人们雕琢成了参天高塔,砂海之主的恐怖声名被那些幸存者带出很远,甚至带到了遥远的白崇洲。

    “然后,砂海之主的传说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周竹无意识地抚弄着手中竹笛,面无表情的叙述:“一个远道而来的人杀死了他。他将他的胸膛切开,奔涌的清水流淌了很久,吞没了他们的行装和马匹,吞没了惨死者的尸体,最后鲜血终于流了出来,逐渐将水染红……”

    “你说得好像曾亲眼看到过那一幕。”迟钦插嘴打断他越来越轻的叙述。

    男人有那么一瞬露出了如梦初醒的神情,而后却又恢复成了笑容:“是么?这是个几百年前的故事了……啊你看,我光顾着给你们说旧闻,连点吃的都没给你们准备。请在此稍等一下。”

    周竹说完也不听胧祯的推辞,摆了摆手便转身朝竹屋的方向走去。

    胧祯待到他走远了方才开口:“也许那正是他亲眼所见吧。”

    “他说的不是几百年前的事么?寻常天人能活那么久?”迟钦十分吃惊。

    “他并不是个寻常天人。”胧祯非常肯定这一点:“他的气息十分古怪,如同有什么非人的部分混了进去,但是那部分又太暧昧……我只能分辨出那是一种我有些熟悉的气息,还有……”

    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卓勒铭方,想起了昨日在他体内感觉到的那股浑浊之气。

    随着昨晚记忆一同复苏的感觉令他忽然站了起来,抬脚就走开去。

    “公子?”卓勒铭方握着长枪站起来。

    “你坐着就好。迟钦,你跟我过来。”胧祯在迟钦开口之前就阻止了他,朝身边的人招招手往湖边走过去。

    迟钦皱眉看了一眼留在桌边的人,随即跟上胧祯。

    “怎么?”

    “虽然这个叫周竹的人说的故事和我们之前在小镇里听到的不太一样,但有一点都是共通的。”他在湖水边停下脚步,蹲下去把手伸进了水里:“那个‘砂海之主’倒下的地方会形成水源……好冰。”

    湖水的温度令他打了个冷战,这不是因为温度差而造成的错觉,这是货真价实的“冰水”。

    他甩着手站起来:“你觉得那个砂海之主最后被‘杀死’的地方,会留下多大的‘水源’呢?”

    迟钦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随他一同扬目眺望这一整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绿洲里的湖水和之前胧祯见过的清澈透明水源不同,这里的水是一种无法看透的碧绿,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一般。湖水冷得像冰,水中也不像是有任何生物的样子。

    这片绿洲曾经是不存在的,而“砂海之主”被杀死的故事中,它最后流出了大量的水……

    “你能探知到水底下有什么吗?”胧祯问身边的人。

    迟钦闭上眼睛,只一会儿就又睁开了:“恩。”

    “是什么?”

    “说不清……”白衣剑灵忽然靠了过来,他从身后揽住了胧祯的肩膀,一只手覆住了他的眼睛:“你自己来看。”

    胧祯眨了眨眼睛,睫毛搔在掌心的感觉有些发痒。眼前一开始暗了下来,但很快却又亮起来。男人的手掌似乎在他眼前变成了半透明的气,透过它能依稀看到眼前的景象。

    但这景象又有些不同,湖水的浓绿色像是沉淀了下去,与其说变得透明不如说是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灰色。原本的色泽却被压缩到了湖水的深处,凝聚成一个浓绿色的剪影。

    那剪影有着修长的身躯和四爪,它将头枕在尾巴上静静地盘踞在湖底深处,如同做着一个悠长的梦。

    太多的思绪闪过胧祯脑海,然后是对之前种种疑惑的恍然。胧祯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眼前的湖水又恢复成了一片碧绿,迟钦已经将手放下来,改成了从背后抱住自己的姿势。

    “知道那是什么了?”剑灵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贴着他耳根说话。

    “大致……啊。”耳垂突然一疼,他偏过头:“你干什么?”

    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的迟钦没松手,依旧凑在他耳边:“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个家伙。”

    “啊?”

    “你总不会以为我的力量比不上他吧?那种空有蛮力的家伙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昨天那场风暴之后虽然我因不知名的原因而无法化形,但现在我的力量回来了。我会让他为昨晚对你所做之事付出代价,我会为你……”

    “迟钦。”胧祯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他静静地从迟钦怀里挣脱出去,转身在极近的距离内面对他:“听着,昨晚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我并没有觉得……”

    “我也不需要你‘为我报仇’。”看着对方皱起眉头,胧祯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下巴:“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弱——没错,我也许不像你之前那些持剑者那样能使用强大的灵术,能将你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但是你要知道,我并不是需要你来保护的弱者!”

    “我的仇怨,我会亲自处理。”

    迟钦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瘦弱的矮个子竟然有着如此坚毅和强硬的眼神。

    “况且我不认为他……”胧祯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去。

    不知何时来到湖边的周竹站在两人不远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笑容:“抱歉,看来我打扰到两位客人了。”

    胧祯放开了迟钦:“不,我们才是打扰了的一方。”他看着双手空空站在水边的男人,还清楚记得他刚才离开是用“拿吃的”做借口的。

    对方在他的注视下摊开手笑了笑,却看向身侧的水面。

    “你们好像知道了什么。”

    “方才的故事里,你提到了怪物,提到了砂海之主……却忘了提‘罪人’。”胧祯说:“忘了提这湖水中的龙。”

    “龙?!”迟钦惊讶地朝湖面上看去,那里依旧是一片柔和的波纹荡漾:“可是这气息……”

    “他并非来自无常海的龙,没有他们那么强大的神通。他也不够聪明——失却了一条龙的尊严。他犯下那些神龙口中的‘大罪’,最终被放逐到了这里……”周竹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三块巨石的法阵令他永远都走不出去,只能在干涸的荒漠中徘徊,阵法封住水灵之术、地火灵气之冲夺走力量,神智被一点点抹去,直到变成别人眼中疯狂的怪物。”

    即使受到生不如死的酷刑,龙却没有那么容易死去。于是他无意识地徘徊着,本能地反抗、本能地从一个个鲜活生灵的血肉中寻求慰藉。即使他一次次地被打倒,被打倒他的那些人削去骨、拔去鳞……那些人才是他真正的“刑罚”。

    “但如今他沉睡在湖底,是因为它的罪已经赎清了么?还有外面风沙中的那只‘怪物’……”

    “我花了很多年才找到能让它沉睡的方法,砂原中的那只‘怪物’不过是它当年留在迷阵中的残像。迷阵的力量令它和风沙一般缥缈,却又会攻击被卷入迷阵之中的人……说真的,我已经许多、许多年都不曾见过被卷入迷阵的人了。”

    周竹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奇怪,他将竹笛拿在了手中,爱怜般地抚摸着:“我真的很意外那么久之后还会有人来这里……更意外的是,我的茶居然没能放倒你们。”

    “什……”胧祯愣了一下。

    “啊,至少我能安慰自己不是完全失败了。”胧祯因他的话回头看去,却看到卓勒铭方趴在了桌子上。倒茶的杯子打翻在一边,长枪落在了地上。

    “你在茶里下药了?”迟钦在衣袖中握起了拳头。

    “只是一些会让你们暂时失去意识的药——本来应该是这样。”周竹说得倒是很轻松,却多看了他们两眼。

    胧祯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迟钦是剑灵,一般的迷药对他当然是没用的。而自己则根本没有去喝那茶水。

    这该算是幸运么?

    “你为何要这么做?”

    “还不明白么?”周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里的迷阵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将人卷入进来——不完全的龙气。”

    “你们的身上一定带着他的一部分,昨晚我曾感到过迷阵中龙气的震荡。”周竹朝他们伸出一只手:“是他的骨、他的鳞?无论是什么,都请交给我……不,请还给他。”

    胧祯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连忙摆手:“不,不是的。”

    周竹冷笑一声将竹笛凑到了嘴边:“不想交出来么?那也没有办法了……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们,你们的水灵之术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毕竟……这里的‘水’都属于他。”

    “等等!”胧祯提高声音,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了行表:“这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他当着男人的面打开行表背后的暗格,将里面闪亮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周竹抚笛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因行表内蕴藏的龙气而瞪大眼睛,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他甚至朝着行表伸出手,最终却还是没能触碰上去。

    在仅有几步的距离外,他跪在了砂原之上。

    行表内暗藏之物在阳光下闪耀着青金色光芒,如同上好的宝石一般。正如他所料那的确是一片鳞,但他却又完全猜错了。

    “看来你明白了。”胧祯合上了行表,将它收起来。

    “龙鳞……”周竹的脸上满是汗水,失望令他面容扭曲起来:“真正神龙的……龙鳞。”

    “很遗憾我没法帮到你。”胧祯示意身边的迟钦放松下来,周竹看起来虽然有些奇怪和疯狂,但似乎并非不讲理之人。

    “你之前提到的‘家师’……是指湖中的那位吗?”迟钦忽然开口询问。

    “呵呵……他是我的仇人。”周竹的回答很令人意外:“他曾独居在白崇洲的一个水潭深渊之中,是那里的主人。他会将任何喜爱的东西冻结成冰,带入水潭中收藏。我的父母……就是他的收藏之一。”

    他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在说一个仇敌,因此两人都没有接话,只是对视了一眼。

    而周竹对他们的反应毫不介意,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也喜爱我的笛音,但声音没法冻结起来。于是他离开水潭化作人形,收我为徒将我养大,助我习得一身武艺。可他害死了我的父母,他怎么能……我怎么能?!”

    “你不能用天人的道德和伦理去要求一条龙。”胧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也许是这么多年遗世独居的生活所致,周竹在他们这两个陌生人面前滔滔不绝着,双眼却并没有看他们:“他曾说过他喜爱我,愿为我做任何事,他也的确是那么做的。他努力的去理解天人的想法,去过天人的生活。他救过我,不止一次。但我始终记得是他害死了我的父母,我将他推得很远——直到他犯下了‘罪’,被流放到这里……”

    他的声音断了很久,双手最终无力地垂到了地上。

    “然后我杀了他。”

    说完最后一句,周竹如同放下了某样背负了很久的东西。他重新站了起来并拾起竹笛,轻轻拂去表面的浮尘。

    笑容重新浮现在他脸上,只是看着有些虚弱。

    “你们走吧。”他说:“桌边的人很快就会醒,虽然可能还会有些虚弱。从这里往北走三个时辰就能看到城镇。”

    绿洲主人如此明显的下了逐客令,胧祯也不想多留。他与迟钦一起往桌椅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下来。

    “龙并不会因此而死去。”他回头看着依旧站在水边的周竹:“你重新收集他的骨、他的鳞,是希望他得回所有的力量,有朝一日再次醒来吗?”

    周竹沉默不语。

    “那你是否知道,他这般的一条龙该如何才能变成人?”

    “…………”男人的嘴唇紧紧抿着,很久才慢慢开口:“是的,我知道……在杀死他之后才知道。”

    胧祯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开去。

    …………

    在砂原中一路向北,美丽的蓝色天空一直持续着。日光渐消之际已在地平线上看到了城镇,并不美丽和富饶的景象却远比那砂原中的湖水与绿洲来得真实。

    卓勒铭方还不能稳妥的走路,所以迟钦在胧祯的要求下把他丢在了马背上,自己则和胧祯共乘一匹马,坐在了他身后。

    看着远方的城镇,他还是开口了。

    “你离开那绿洲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

    “一条龙该怎么变成人……这句话有什么玄机?”

    胧祯轻轻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龙是天界最古老、最强大的智慧物种。他们的力量、智慧与功勋即使是上界天帝也无法企及。”

    “恩。”

    “正因为他们太过强大,因此即使是那些相对弱小的眷族、偏远地区的旁支,也无法真正的变成‘人’。人形对它们而言太过弱小,无法承受宏大的力量……然而,有些不太聪明的眷族和旁支找出了一个很笨的办法。”

    “什么?”

    “剐鳞去角、以血殇魂,舍尽灵躯、终始为人。”在迟钦看不到的角度,胧祯狠狠咬着牙:“那是一个野蛮的、血腥的,无法被神龙所认可的愚蠢仪式。”

    “这就是致使他被流放的‘罪’么?”

    “可能还有别的,那条龙在救周竹的时候也许对他做了什么,不然他不可能数百年下来仍然活着。不过……那些就不是我能猜到的了。”

    “即使是这样……难道那些无常海的神龙就因为这种事对他施行如此残酷的惩罚?”

    “对那些古老、强大而高傲的种族来说,有什么事会比主动丢弃自己的尊严任人践踏来得更严重呢?”

    胧祯的语气轻描淡写,而迟钦却在里面听出了非常沉重的东西,于是他们沉默了下来。

    身后刮来一阵疾风,带着砂原中的干燥和热量。衣摆和发尾被吹起来,在风中摇摆着。

    他们仿佛听到了遥远的后方传来阵阵鸣响,犹如一段悠扬而悲伤的笛音。

    迷阵之卷·完

    第29章

    爱歌之卷·一

    一头栽进沙坑里之后,他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沙地的柔软让他没有摔伤,只是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黄沙。然后另一个矮小的人被从上面丢下来,几乎砸在了他身上。

    “大少爷,大少爷!”那人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上翻下去,爬起来后还不忘紧紧拽着他的胳膊:“大少爷你快起来,别躺着,我们得跑……”

    “哈哈哈哈哈!”沙坑外面一片张狂的笑声,凌乱但有力的马蹄声绕着沙坑打转。“跑?我看你们还能跑到哪去!”

    有人砰地一声从马背上跳下来,踩着铁头靴走到沙坑边上,露出须发虬结的脸孔。他露出一口黄牙大声笑着,黝黑丑陋的脸上爬满了鲜红刺青。

    “这位好汉……这位大首领!求你行行好,手下留情!”沙坑里的男人顾不得脸面,爬起来仰头看着他哀求:“我的行李、我的马匹,你都尽管拿去!只求你千万别杀我!放我一条生路吧!”

    虽不及这几个盗匪,男人也算是身材高大。就是没什么肌肉,使他看起来像个扁平的衣帽架。如今他和小厮一起跪在沙坑里哀求,看起来十分违和。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他的……

    “生路?哈哈哈,他说要生路!哈哈哈哈哈!”丑陋的脸孔大笑着,得意地朝周围的手下左右看。

    在周围或转圈或检查战利品,还有拿着木铲站在沙坑边上的其他人也应和着大笑起来,粗野的笑声绕着沙坑围成一圈。

    “生路……没有生路!”匪首朝他们张开大嘴,“被老子遇上了,谁都逃不掉!货是老子的,你们的小命也是老子的!”

    “你们……你们简直无法无天!”小厮拽着他家少爷的手臂嚷嚷。

    “法?天?那是什么东西?老子告诉你,在这片大漠里,老子就是法,就是天!你们就给我乖乖的在沙子底下后悔为什么好好日子不要过,非来这儿戏耍吧!”他大掌一挥朝边上拿着木铲的手下嚷嚷:“给我埋!”

    “住手啊,住手!”天空一时间被瀑布般洒落的黄沙掩盖了,而男人只能双手护着脑袋,低下头紧闭着眼睛防止沙子落到眼睛里。他徒劳地大叫着,却丝毫起不了作用。

    身上只能感觉到沙子落下来的触感,耳边尽是小厮的哭号和盗匪们的大笑,如同在沙坑外踱步的马匹一般转着圈,将他围绕、掩埋起来……

    他会死在这种地方么?他还没有找到彩儿,还没能问一问她……为什么。他们明明那么相爱,明明……

    “小子,你是什么人?!”

    “站住!把财物和性命都留下来!——”

    “看什么看?来了就别想走了!”

    “这是什么……”

    “啊啊?哇啊啊啊!————”

    “老大!这小子、这小子!——”

    “慌什么?宰了他们!——”

    “嗷嗷!——”

    本来就难以听懂的口音,加快了语速之后更是根本就听不懂在说什么了。沙坑外面突然乱成了一团,而沙坑里的人已经被沙子埋到了小腿,他紧紧抱着头直到再也感觉不到沙子从上方洒下,有什么东西在混乱中掉下来,砸在他脚边的沙子里。

    盗匪们发出动物一样的叫声,然后是一片马蹄声远去的声音……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他耳边只能听到小厮上下牙打架的声音,还念经一样地重复着“大少爷、大少爷”。

    发抖的手从头顶上拿下来,用力拍着脑袋拍落黄沙。他小心地睁开眼睛以免被沙子眯了眼,然后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方才掉到他边上的东西。

    须发虬结肤色黝黑,布满刺青的丑陋脸孔上是张大了的嘴,沙漠盗匪的头颅倾斜着躺在沙子上,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我名叫朝()子艾,这是我的小厮木闻。今日要不是几位路过,我们就要被那群盗匪谋害了。这大恩大德,朝某没齿难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中捧着水袋,男人的手还在发抖。

    他面前刚从马上下来的人挑了挑眉才开口:“没什么,本来就是那些家伙擅自来攻击我们……哦,我叫胧祯,这两个是我的随从和仆人。”

    他说得倒轻描淡写,太过英俊的随从皱着眉站在边上,而人高马大的仆人则一言不发地动手卸下行李,让两匹马去浅滩边休息。

    然后他又开始张罗起一行人休息所需的铺盖篝火来。

    朝子艾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手忙脚乱的小厮,不免有些感慨。于是他开口问道:“你们是附近哪个部族的人吗?看起来很适应大漠里的生活。”

    胧祯啼笑皆非:“我姑且不论……这人看起来像大漠里的人?”胧祯拽住他玉树临风的“随从”,然后被那人塞了个水果在掌中。“不,我也是路过这黄风洲。只不过在这里旅行了月余,好像也习惯了。”

    黄风洲的旅行不如之前玄辰洲来得“精彩”,他们除了之前的迷阵外再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平安和枯燥一如这片荒漠——虽然胧祯在这段时间的旅行里也发现了所谓的“荒漠”也分很多种。

    粗粒砂石组成的平坦砂原;如同无情巨力凿出的,铺满大小碎石的山谷;遍地龟裂,干涸而贫瘠的古河道……还有他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如山峦般起伏的黄沙大漠。

    原本预定今晚要赶到下一个城镇的他们因大漠中的一伙匪徒而耽搁,于是只能暂且找了个地方歇息。幸好这附近的大漠中时不时会有一些“浅滩”。

    地底深处的水流有时会贴近地面流淌,涌上来的清水将黄沙化为了浅浅的泥滩,生长着绿草和多种大漠植株,生活着一些小型走兽和水鸟。

    大漠中的部族和旅人们显然也将这些地方当做了休息补给之处。

    卓勒铭方熟练地在一堵石墙背风面支起足够一人使用的帐篷,而时间还早,今天才刚认识的旅人们围着火堆随意聊着,摆弄着吃食。

    朝子艾从失而复得的行李里取出干饼,和肉干一起在火上烤着。死里逃生的激动让他有些闭不了嘴:“原来是这样……我也是千里迢迢来这片大漠里找人,多亏有木闻一直跟着我,再加上运气实在不错。不然早就埋骨在这片荒漠里了。”

    “找人?”难怪了,胧祯从第一眼看到这男人的时候就觉得他并不像个穿越荒漠的商人,也不像是自己这一类旅人。

    身边的迟钦又递给他一个水果,坚硬的外壳上被割开个小口,只要手指用力就能捏开,吃到里面清甜多汁的果肉。

    “恩……说来丢脸,我乃是来寻我的妻子。她曾是这片大漠中某个部族之子,有次偷偷离开部族玩耍,却被拐子掳走辗转卖到了白崇洲。我因缘际会救下她,与她一见倾心,于是不顾家人的阻挠娶她为妻。”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腼腆,火光却映着他眼中的浓情。只是那浓情中却渐渐掺进了伤痛。

    “我们本应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之后该幸福安乐地生活在一起直到老去……她到底为何要离我而去,只留一封书信说什么与我情缘已了的谎话呢?”

    一脸悲痛的男子并没有察觉,但胧祯却是将他身边小厮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真切。

    他不动声色地开口:“莫不是想家了吧。”

    “她若想家,我自会陪她回去啊!虽然她曾说过她的族人一定不会欢迎我……但那又成什么问题呢?我那些反对的家人也没成为阻碍不是么?为什么要这样……”

    “大少爷。”小厮木闻打断了他的苦情戏,把手里烤好的食物递给他,再拿走他烤得半焦半生的食物:“你别忧虑,我们已经把这片大漠找得七七八八,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少夫人了!”

    “可万一她并没有回大漠来怎么办?万一她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万一她有了别的情郎……不,不会的!她那样爱我,怎么可能有别的情郎?不会的,不会的!”说到后来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一样的不断否认,他用力撕着手中的饼子。

    “不会的少爷,你不记得了么?之前城里驿站的人说过少夫人在他那里买了灵鸽,看门的大卢也说有几个蒙脸的斗篷客把少夫人接走了。你不是说他们衣服上的图样听起来像是少夫人部族的图腾?”

    “恩、恩、恩……”朝子艾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把烤饼往嘴里塞。

    胧祯只将朝子艾的话当个故事听,迟钦却表现出了关注。

    “你知道令夫人是来自哪个部族的?”

    “不知确切的名号,但我曾见过……”他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捏:“我见过她背上后颈下有一枚刺青,她说那是她们部族的图腾,只有尊贵的人才能纹在身上。如果叫我看到那图腾,我一定认得出来。”

    “那图腾长什么样子?”胧祯好奇地插嘴,见男人皱眉露出怀疑的神色便又加了一句:“我之前也路过了一些部族,如果曾见过……”

    “啊……哦!”朝子艾为自己居然怀疑恩人的动机而感到羞愧:“那图腾看起来是一只很美丽的鸟,有着长长的尾羽,张开翅膀在引颈高歌。恩人你曾在哪个部族见过吗?”

    “……不曾。”胧祯皱了皱眉安静下来。

    男人明显地失望了。

    “喂,你。”迟钦忽然想起什么,朝默默坐在火边的卓勒铭方叫了一声:“你是黄风洲的人,知道这个图腾吗?”

    “不知。”卓勒铭方认真想了想,摇摇头。

    “哼。”迟钦冷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他们在火边说着别的话题、把肚子填饱,卓勒铭方将火头压小,拿起长枪便朝浅滩边的岩石走去,显然是要找个视野辽阔的地方守夜。

    而胧祯也已习惯了他的行为,和朝子艾打了个招呼便钻进帐篷里。

    就一人而言还算宽敞的帐篷中点着盏小灯,他刚进去就发现迟钦跟着钻了进来。于是眉头一挑:“怎么?”

    “你知道了什么吧?那个部族图腾。”迟钦的声音很轻,他确定和他们隔着帐篷与火堆,睡得有些远的朝子艾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恩……”胧祯没有否认,却也没点头:“有点印象,但我也不确定。”

    他从身后的行囊里翻出了一个卷轴——迟钦觉得那有些眼熟,然后才想起来在曾在枯隐村见过:“这不是那个讲古代物种的手记?”

    “哦,这个是,但那个不是。”胧祯另一只手摸了个细竹筒出来,拔开盖子倒出一堆黑色细杆。

    那是一些奇怪的细杆,比针粗不了多少却并不尖锐,黑色表面在灯下有着金属流光,看得出它上面有无数微小到肉眼看不清的凹凸刻痕。

    “这是什么?”

    胧祯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一堆手掌长短的黑杆中挑出一支,将其他都塞回竹筒里。而后他手指在卷轴的一根轴心头上按下,指尖离开的同时有一根同样的细杆从那里弹出来。他把那根细杆收回竹筒里并盖上盖子,再把之前挑出来的那支塞进那根轴心里。

    迟钦听到了“咯”地轻轻响,好像某种细小机括咬合的声音。

    胧祯再次在灯下将卷轴打开,这次卷轴中的内容竟和上次所见完全不同了。

    这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卷轴,原来也是一件精巧?

    胧祯在卷轴里看了一会,很快就找到了他记忆中的部分。他指着一个圆形的图腾叫迟钦看:“就是这个,和朝子艾说的不太一样。”

    迟钦看得分明,那的确是一只鸟儿,却不是什么美丽的歌鸟。图腾中以线条勾勒出了一只翱翔在空中的猛禽,突出利爪和喙的画法令它看起来十分凶悍。

    “我就觉得应该不是这个部族。”胧祯看着图腾皱眉:“不然卓勒铭方不该不知道它。”

    “那家伙不是自称什么山上来的么,没准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偏僻小部族而已。”迟钦扯了扯嘴角。

    “就算他故乡再偏僻,也该知道这个部族。包括你,我想就算没听过详细名字、没见过图腾,也会知道这个部族。”

    “啊?”

    “这是法穆纳丝部的图腾……法穆纳丝部和另外七个部族一起,被并称为‘八狍’。”

    “啊……”

    迟钦这下懂了。

    正如没去过白崇洲也会知道天朝一样。就算没来过黄风洲,人们通常也知道这片大地上有八个最强大的部族——“八狍”。

    他们的领地分布在黄风洲广阔的土地上,彼此势力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他们分别信仰着各自的神兽,部族图腾中也带着神兽的痕迹。

    作为黄风洲某个部族的成员,卓勒铭方的确不该不知道法穆纳丝部的图腾。

    “这么说,朝子艾的夫人只是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族了?”这样的话似乎就更难找了。

    胧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个离开丈夫的妻子身上,他仔细地读着卷轴上的内容。

    “这里有提到一些。”他的手指划过纸张上的字样:“法穆纳丝部的勇者可以将图腾纹在身上。她们或是先圣之后,或是有着功勋之人。她们在部族中得到崇敬和荣耀。”

    “和朝子艾妻子的说辞有点像?但是图腾的样子不一样啊……会不会是朝子艾记错了?”

    “恩……这个也许可以等他自己看到了图腾之后辨别。”

    “你打算为他指明方向?”迟钦愣了一下,他觉得这和胧祯一贯的作风不太一致。

    “哦,你不知道啊?我们接下来……”

    “呀啊啊啊啊!——大少爷、大少爷!救命!——”帐篷外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声,胧祯立刻从卷轴上抬起头。

    迟钦掀开帐篷走出去,正看到受惊的朝子艾从他那七歪八扭的简易帐篷里钻出来,衣服上全是褶皱:“怎么了怎么了?”

    “那声音是……”

    “木闻?!”朝子艾反应过来,立刻转头看。只见他那小厮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正远远地沿着浅滩边缘一路狂奔过来:“大少爷,救命啊!!——”

    “又怎么了?”胧祯也跟着出了帐篷,随后却皱起眉:“什么声音?”

    “那是我小厮……”

    “不,我是说那个声音——听。”他伸手指了指天空,身边的人同时安静下来。

    然后他们都听到了,那是……

    “翅膀?”

    ·待续·

    第30章

    爱歌之卷·二

    拍翼鼓风之声在远处天空响成一片,夜晚的风大了起来。循声望去便可见到在浅滩奔跑的人,他头顶上压着一片黑漆漆的乱云——细看竟是一大群的鸟!

    翼展超过一丈的大鸟在小厮头顶盘旋着,翅膀鼓动出的劲风将他的头发吹得狂舞。时不时有一只大鸟俯冲下来,利爪撕裂衣料,抓散他的发髻,甚至在他脸上留下伤痕。

    木闻是拼了命的在跑,奈何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浅滩的稀泥里,竟是一副要跌倒的样子!此刻只见他身边人影一闪,有人接住他跌倒的身子,夹在胳膊下面几个起落便跃回了他们身边。

    小厮吓得张口结舌,他被丢在地上,抖着嘴唇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

    “卓勒铭方。”胧祯看着那个救人的家伙:“你……”

    “当心,它们过来了。”卓勒铭方没多花心思在他救的人身上,而是单手持枪仰头看着天空。

    只此片刻,羽翼的声音竟已到了他们的头顶!一只只硕大的鸟儿在黑夜中乱舞,却是没有一只发出叫声,天空中只有翅膀拍打的声响。它们的利爪撕裂着风,月光照在它们的背脊上,下方的人们只能看清一双双发红的鸟眼。

    黑影、利爪与红眼,直如一群存在于传说中的夜妖。

    “小子,你到底做了什么?”迟钦皱眉看着还倒在地上的人。

    “木闻?”他的大少爷把他拽了起来:“你做什么去了?”

    “我……我……那个……我……”

    “说话!”

    “是!——我想去看看那浅滩里有没有鱼。结果看到好多大鸟在睡觉,我、我……”他哆哆嗦嗦松开手,让众人看到他怀里的东西。

    “你偷了鸟蛋?”胧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这个蠢人。

    “我、我只是觉得大少爷这些日子辛苦,今日又受了惊吓,所以、所以……”

    群鸟在空中扑翅的声音越来越大,黑夜中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但连头顶月光都被遮蔽的情况造成了一种极为压抑的恐怖。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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