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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瓶邪丧尸]The Last Revelation 作者:孖竹

    第15节

    虽说他后来用行动完美说明了立场,吴邪也觉得身为男人不用太在意这种告白没告白的无聊细节……但是如今拿来做转移话题的挡箭牌还是很顺手很好使的。

    让吴邪没想到的是,张起灵闻言竟然微微低头,嘴角抿出一个再细小不过的轻笑。

    「想听?」

    张起灵的目光抬了起来,同样有含笑的意味。

    吴邪瞬间意识到自己转移话题失误。

    「谁想啊!你不要过度阐释。」

    吴邪在自己的想象中已经用脑门撞了几百次水泥柱,只想快快结束这个糟糕的晨间话题。况且表情癌患者笑成这样太可怕了,吴邪简直想截图。

    灯塔顶层的圆形露台上的清晨拥有360度的全视角海景。甚至有鸟停在栏杆上换着脚移来移去。

    生息。这让吴邪想起了这个几乎已经忘记的词。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吴邪忍不住多看了那只停在栏杆上不挪窝的鸟几眼,越看越不顺眼。这是只手掌大小的鸟,羽毛只不过是普通灰雀那样的颜色和花纹。

    但这只鸟的整体扮相,给吴邪一种难以解释的诡异感。

    「小哥——」

    张起灵当然早就发现了吴邪在关注什么。

    「一直在那。」张起灵看着那只此时也凝视着二人的鸟说道,「有血的味道。」

    吴邪猜测大概『对血的气息很敏感』也是张起灵这种身份的人的特殊技能之一。

    「这鸟是杂食的吗?吃小动物的?」

    吴邪试图解释血味从何而来,张起灵却摇头:

    「不是那种血。」

    吴邪反应过来了。张起灵应该是从这只怪鸟身上闻到了丧尸的血的味道。

    这岛上游荡着许多全身噗噗冒血的丧尸,动物会沾染上他们的血味也不值得奇怪。但更让人担心的是另一种可能——这只鸟是不是也感染了病毒,或者,这只鸟是不是吃了染病的什么肉。

    「你说它一直在?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醒之前。」

    吴邪感觉有点跟不上了:

    「那个,小哥……按理说发现这种可疑的生物之后,我们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远离吗?」

    为啥比他早醒的张起灵不知道发现这怪鸟多久了,还是优哉游哉地坐在这儿,还和他进行了一番「友好」的晨间相谈?

    「等你醒。」

    张起灵投向吴邪的眼神有点奇怪,就像是吴邪问了个毫无价值的问题似的。

    吴邪有点哭笑不得地败下阵来。好吧,看来在张队长看来让他睡饱是件优先级别顺位第一的事项。

    「那现在走?」吴邪拿起了搁在手边地上的1911a1。

    两人同时起身。

    让吴邪万难想到的是,身旁刚站起的张起灵却身形一矮。

    吴邪的右臂被一股突然钳上的拖拽力扯得生疼。张起灵居然不得不伸手抓住吴邪的胳膊,才勉强能保持站立。

    能从右臂上感觉到张起灵的握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旋即像是渐渐无法维持一样一点点放松了力气。

    吴邪赶紧两只手扶住了张起灵的身子。

    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似乎立刻就转为惨白,呼吸短促却过轻,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张起灵跟脆弱不堪沾一点点边的样子,吴邪彻底陷入了无以名状的恐慌。他差点忘了,那个外国老头说的特化剂正在张起灵的身体里慢慢地作祟。

    「小哥——」

    吴邪想扶稳一点,却被张起灵一把推得后跌。

    然而在两人的间距被张起灵这一推强行更改前,太近的距离让吴邪无法忽略——在那一瞬间,张起灵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一频而过的血意。

    吴邪后退几步,有些惊悸地看向几米开外扶着栏杆的张起灵。

    先前那一瞬的张起灵看起来几乎完全找不到和人类的一丝相似点。像是来自地狱的野兽,或是来自幽暗密林的魔鬼,在那被放大的一秒里,张起灵身上散发出的慑骨的狂暴气息把吴邪整个人包裹在了恐惧里。

    吴邪不敢细想那种狂暴是什么。因为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分明地察觉到了,那一瞬的张起灵眼中的疯狂有多么接近丧尸。

    『这小子注射了超剂量的特化剂……』

    『特化剂在特殊的血液环境中能触发「特种尸化」……』

    『他也许能够保持理智和思维……』

    ——这就是那老头说的特种尸化?

    吴邪想靠近,但是他知道张起灵把自己推开的意图。

    然而此时占据了他整个大脑的,和抱住随时有可能尸化的他整整三天三夜的张起灵一样,并非什么对方尸化会造成的风险,而是——

    「……疼吗?」

    吴邪问出了自己惟一关心的问题。

    特种尸化会疼吗。

    因为张起灵……看上去非常痛苦的样子。

    握紧栏杆的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出青白色,被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的面孔轻微地战栗着。

    仿佛压制着体内拼命挣脱的某样东西。

    「如果我变得——」张起灵突然出声,却同样突然地戛然而止。

    嗓音嘶哑得变了调,好像就连让声带正确地发声都已经做不到了。

    前一句话就这么断在了一个没有后续的地方。

    张起灵抬起头,眼中的异色早已消失:

    「那时候,我会离开。别来找。」

    从吴邪的角度看去,张起灵的眸底仿佛晃动着不稳的虚影。明明全身都看上去力劲全无,说着这话时的眼神却坚决得毫无置喙余地。

    这个男人对自己太狠了——这当然不是吴邪第一次如此觉得。

    这样的活法,非常非常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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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竹

    廿玖(2)

    仅凭吴邪紧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出灯塔、甚至直到两人走到了密林边缘的现在也没有松开手这一点。

    仅凭这一点。

    张起灵就知道吴邪不可能明白他对于自己到底是多大分量的存在。

    没有这样单方面地发疯一般爱过,就不可能知道这是件多么残忍的事。首先剖出真心的人是永远的输家,而他这回输得太惨,已经一败涂地。所有他原可以轻易建立的防御,如今只会同样轻易地一溃千里。

    所以,吴邪硬是拽着他的胳膊一通乱走、就是丝毫不肯松手的背影,实质上清楚地向张起灵传达着这样的讯息——吴邪并不知道如果他硬拽着不放的人发现自己会给吴邪造成伤害,这对张起灵自身来说是多么不可饶恕的重罪。

    张起灵当然比另一人更加清楚,自己处于何种程度的状态中。

    灯塔顶层那一瞬间濒临边缘的失控,已经让他察觉到他体内蛰伏着何等恐怖的变数。那一刹几乎吞噬心神的强烈的欲望,差点就完全驱逐了他的理智,让那种欲望其本身成为这具身体的统治者——

    那种欲望,是和□□同样原始而古老,却要猛烈成百上千倍的——

    食欲。

    万蚁啮心的饥饿感。

    在那地狱般的一瞬,他居然因为吴邪的靠近而产生了食欲。

    仅仅是想象这种可能性,张起灵都不可能原谅自己,然而这却是真实发生在那零点几秒之内的既成事实。

    下一次,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从那烧灼着内脏的饥饿感中挣脱。

    那是任何食物都不可能消解的饥饿。

    除了——

    走在前面的吴邪忽然松开了一直牵连着的手,停下步子。

    「很辛苦吗。」

    吴邪在此前一直没有回头过,却仿佛洞悉身后张起灵的一切状况似的,将疑问句的原本应有的问号抽去了。

    在这一刻,张起灵很少有地感受到了确凿无比的诧异。

    是吗。还是被发现了。

    ——在那愣怔的一秒钟里,张起灵对付着心中浮现出的这句字样。

    在吴邪一直离他不足一米的状况下,要掩抑体内一阵阵像远天的闷雷一样作响不绝的怪异饥饿感这件事,就连这辈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和「忍耐」这个词打交道的张起灵也着实感到力不从心。

    但是,张起灵没想到会力不从心到让吴邪发觉。

    是呼吸、足音、还是脉搏出卖了他?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这次也像以前一样瞒过所有人,却还是没能瞒过眼前这个他最不想被其察觉的人。

    大概他的身体真的已经没有余力来掩饰什么了。

    「原来我太靠近的话,你会很辛苦。」

    吴邪直视着张起灵,脸上那双亮堂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急剧地失去光芒。

    我是不是又成了你的负担?吴邪很想这么问,当然没能问出口。

    是不是又成了你的包袱,又拖了后腿?

    真的很想这么开口问一问,因为他觉得自己太需要确认是否真的如此。然而只是思及「没有自己的话张起灵会比现在更好」这种假设,吴邪就完全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面前那人的脸上露出了张起灵绝不想看到的表情。

    所以张起灵才确信,吴邪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强占了多大分量。

    「你不在,我会更辛苦。」

    张起灵说着,试着收紧了手指。因为已经被另一人松开的手上空得不像话,有种什么也无法握住的失力感。

    那不是饥饿感造成的肌肉失力。那和人在命运面前所遭遇的无力,才属同一类别。

    「离我20米。少于20米,你没机会逃。」

    其实张起灵也不确定一旦他无法像现在一样控制那股狂暴,仅仅拉开20米的距离是否真的能保证吴邪的安全。

    但这句话这对张起灵来说,几乎等于是在说「留下来陪我」了。

    然而是吴邪看上去非常不满的样子。

    「10米。」张起灵有点无奈地降低了数值。心里想着如果在失控的前一瞬间朝自己的腿开枪的话,吴邪应该还有逃命的可能。

    吴邪好像更不满了,隔了半晌才没好气地回了句:

    「我干嘛要躲你。」

    张起灵稍稍有点觉得自己又无缘无故地被瞪了。

    他的提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分明都是妥当合理且安全无虞的。

    「全世界都有可能害我,就是你不会。」

    后面这几句话,吴邪已经在用陈述某个举世公认的定理般理所当然的语气了。

    然后毫无悬念地,吴邪直勾勾的视线因为接触到了张起灵因为这句话而骤然加深的目光而变得有些退缩。

    像是对自己先前的话感到了些许别扭似的,吴邪微微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直视的目光:

    「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别想着一声不响就离开,之前说过吧,没了你,在这种世界上我也没可能一个人活下去。」

    吴邪用急巴巴的语速说着,好几个词都加重了咬字,好像在威胁似的。

    然而张起灵很确信,失去了对方就不可能活下去的,其实是他自己。

    张起灵同样很确信,吴邪并不知道这一点。

    「等等——这怎么回事?」

    先前撇开了目光的吴邪突然惊道。

    虽然两人离开灯塔的初始原因是因为那只怪鸟,但吴邪因为对张起灵的自暴自弃言行难以苟同而一时脑热,出了塔也只是拖着张起灵信步瞎遛。

    直到他此时已然心情甫定,才发现他们走到了靠近岛南丛林边缘的地方。

    同时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身边地上、树上和空中,都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怪鸟的同类们。

    更确切的说法是,他们已经几乎被大片的怪鸟从各个方向包围了。然而这些怪鸟只是在他们身边的树枝上观望着,在他们头顶的低空中盘旋着,同时不断有怪鸟从远处飞来加入现有的阵容,似乎并不打算靠近两人。

    就像是在聚集同伴、等待最有把握的时机再下手的丛林狼一样。

    「这些鸟——」

    「跑。」

    吴邪的危机判断力还是敌不过不知多少次身经战场的张起灵。不等吴邪说完,张起灵便拉着他朝怪鸟最稀疏的方向——丛林深处跑去。

    他们这一移动立即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反响。本来相对平静的鸟群就像被投放了一颗轰爆弹一样炸起,所有的怪鸟都猛地升空,箭雨一般朝奔跑的两人猛扎了过来。

    他们拼命朝树密集的地方跑去。因为这些怪鸟好像和粽子们一样智商堪忧,很多鸟都在俯冲的过程中在树枝上撞晕了。但这也毕竟是少数,狂暴化的鸟群仍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二人身后穷追不舍,在途经的森林中引发了小型爆炸一般的骚动。

    鸟群火箭弹一样的空中移动速度快得惊人,眼见已经越逼越近。

    「小哥,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吴邪跟上张起灵的速度已经很吃力了,声音断续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他模糊地听见前方张起灵说了声「快了」,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是啥意思,就突然眼前一片开阔。

    脚步越过了先前遮蔽了视野的横斜枝杈,吴邪发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片岛屿内湖。和岛周围的洋面一样,浑浊的湖水颜色偏褐。

    张起灵并没有减速。吴邪也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怪鸟终归还是禽类,总不可能掌握潜水这种鱼类的技能。

    于是两人毫不犹豫地一前一后扎进了湖面。一大团气泡挟着细小的爆裂音裹住了两个闯入者的身体,湖水迅速漫过了头顶,把大群聒噪的怪鸟挡在了湖面之外。

    吴邪一入水就感觉到张起灵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立即在闭着眼的黑暗中安心不少。张起灵似乎只带着他下潜了很短一段距离便,悬停在了一定的深度。

    北方11月的冰冷海水自然拥有刺骨的温度,遍布每寸皮肤的寒冷仿佛是某种夺取温暖的诅咒,持续地消耗着大量的体力来维持机体37度的恒温。

    吴邪知道人的眼睛其实是可以在水下睁开的,只不过由于身体先天的保护机制,人对在水中睁眼拥有很难克服的恐惧。

    但是水下的寂静和黑暗完全不能仅被手臂上传来的另一人的握力就抵消,所以吴邪暗自努力奋斗了半天,终于试着睁开了眼睛。

    刚撑开眼皮时,角膜被水压刺激所带来的疼痛吓得吴邪呛了一口水,差点又忍不住把眼睛闭上,但终究是没有。因为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面对着面的张起灵的脸。

    张起灵果然也是早就把眼睛睁开了,而且似乎很习惯在水中睁着眼睛一样。从他头顶水面上射入的光柱因为水纹的波动而流转不定,在张起灵的脸上形成了游鱼似的光斑。

    张起灵平日里服服帖帖地垂在脸颊边的发丝因为浮力而根根直竖,在混沌的水体中夸张地浮动着。

    吴邪猛地看到露出了额头的张起灵简直撑不住要笑,结果被呛得连肺都进了水,差点被水堵住气管憋死过去。

    任谁看到突然变爆炸头的张起灵都会笑成傻逼的好吗!

    吴邪再次遗憾自己不具有截图功能。

    张起灵显然知道吴邪这个被水呛得中断的笑容是在笑什么,表情不变地加重了掐着吴邪手臂的力道,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吴邪的脑袋。

    吴邪立即收敛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发型现在也必然是霹雳爆炸头。

    于是顶着超发型的两人开始了水面下的大眼瞪小眼。

    头顶上方的水面还能时不时看见探进来的鸟喙,这说明鸟群还没有完全离开。

    这些鸟的耐心显然比吴邪的耐力来得持久,因为吴邪已经渐渐觉得肺叶里的氧气有些支撑不住了。大学时代的游泳课有这项测试,所以吴邪知道自己水下憋气的极限是1分40秒多,如今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而且他刚刚还自作自受地被水呛了两次……

    吴邪指了指头顶的水面,探进来的鸟喙已经几乎消失了,他的意思是询问张起灵可不可以浮上去了。

    张起灵却摇头,似乎是想再等一会儿。吴邪差点背过气去(虽然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出气进气),再等下去他就要脑缺氧了,价值百万的大脑就要毁于一旦了,最重要的是鸟都特么飞光了还等鬼啊!

    吴邪怀疑自己已经憋得面色发紫了,只好四下张望来转移自己对于缺氧的注意力。不张望还好,这一张望差点把他吓晕——

    湖底横七竖八地不知道躺了多少泡的又胀又烂的尸体,所有的尸体都被一层黑糊糊的膜一样的东西包裹着全身。

    吴邪被吓得全身鸡皮疙瘩乱炸,又下意识地要叫张起灵看,结果又是被水灌进了气管,最后一口气也变成了从嘴里冒出的气泡。

    窒息感瞬间紧紧攥住了喉咙,用力想要获得空气的肺一下子像被捅了几刀一样钝重地发痛。

    吴邪慌得大脑一片空白,被水中粘滞的阻力所阻碍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惟一的浮木张起灵,一时四面八方的咸水都推挤着涌进嘴里……

    张牙舞爪的吴邪忽然像被八爪鱼缠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同时还终于停止了下沉。

    而「八爪鱼」正扣着他的脑袋,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

    取代了苦咸的海水,被喂进口中的空气简直让人觉得甘甜。吴邪在刚刚一番乱挣中早已闭上了双眼,在一片欺骗性的黑暗中放松了僵硬的身子,伸手环住身边惟一暖源,让失而复得的氧气被送进生疼的肺叶。

    大脑因为获得氧气而重新变得清明的同时,吴邪猛地意识到——自己这,这不是在浪费张起灵的气吗——不对,重点不对——重点应该是这个度气的方法很有问题吧?!虽然水下度气他也想不到别的还能有什么方法,但这个方法绝对很有问题吧?!

    吴邪猛地又睁开眼,开始费力地推张起灵紧贴的胸膛,决绝得好像这货只不过是个用完就扔的氧气瓶。

    不过他的小动作根本还未成气候,就又忽然被全身勒得死死。唇上的覆压也已撤去,这次的紧勒似乎附带着束缚的意味。

    吴邪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感觉得到,张起灵在用这个动作告诉他「别动」。

    他这才重新想起湖底那些尸体。顺着张起灵此时的目光朝下看去,吴邪发现那些裹着尸体的黑膜在被搅动的湖水中似乎有一些被「掀开」了。然而借着少量射到了湖底的光柱,他忽然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膜」,而是一大层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子,「掀开」的部分只是被水冲散了,而其余的黑色小甲虫都在这些尸体的皮肤里外进进出出。

    而且,看得出这些尸体都不是人类,而是皮肤暗红的丧尸。

    这种虫子在吃尸体?

    廿玖(2)

    子竹

    ☆、叁拾

    叁拾(1)

    whatsoever soul it be that eateth any anner of blood, even that soul shall behis people

    &ic7:27)

    无论是谁吃血,那人必从民中剪除。

    (利未记七章27节)

    这种虫子在吃尸体?

    吞吃尸体的虫子会介意吃鲜肉吗?

    估量着自身和湖底虫子之间的距离,吴邪这下是彻底不敢妄动了。

    直到一股上升的力把他的身体缓缓托起,吴邪才注意到张起灵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绕过了他的腋下,而张起灵正以尽量不惊起水的波动的小幅动作挟着吴邪向湖面上浮。

    他们的入水点本来就离岸边很近,从水下看来呈现为黑色的内弯的湖岸很快便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吴邪却感觉得到张起灵的动作猛地顿住,两人在距离水面不足半米的水下生生刹了车。

    张起灵止住了上浮的原因显然易见。

    因为岸边上出现了一个因为水层对光线的干扰而显得晃动不稳的红黑色怪影。

    要不是先前几次长了教训,吴邪这时候肯定又要惊讶得合不拢嘴然后狼狈呛水了。

    因为这个怪影虽然隐约能看出人类的轮廓,却全身暗红,而且皮肤仿佛在不断地滴落着大团大团的黏质液体,躯干和四肢从吴邪的角度看上去肿胀变形,就算和相当庞大的身体相比,脑袋也有点巨大得超出了比例,几乎比他的肩膀还要宽。而且……好像没有头发。

    这是个什么怪物!吴邪头皮发麻。

    一路以来吴邪多少也有所察觉,不管是长相怪异的鸟还是吃尸体的湖底虫子,这座岛屿上的物种似乎都因为病毒的影响而产生了可怕的异变。那么这个怪物莫非也是同样,被病毒搞成了脑袋巨大化的粽子?

    怪影的动作从刚才开始就停留在一个异常扭曲的姿势上,身上不断有什么黑黑红红的东西剥落下来,就像是在蜕皮的节肢动物一般。

    身后是湖底的食尸虫,前面又是变异的怪物,缺氧的时间也再次临近极限——

    没等吴邪好好考虑下他们目前的窘境,岸上的怪物就身形突然暴起,像是脚底加装了弹射器一样猛地跳起。吴邪眼睁睁地看着怪物的身影离湖面越来越近,然后像一块巨石一样猛烈地砸进了水里。

    剧烈流动的水和大量涌动的气泡逼得吴邪闭了眼睛,幸而早在怪物起跳时张起灵就已经拉着他后退了不少,不然这一下吴邪非得被水压挤成马脸不可。

    吴邪终于能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张起灵已经把背后的刀抽了出来架在两人身前。

    吴邪有些偏题地想到这人身上挂了把普通人搬都搬不动的黑金古刀,居然还能手里抓着自己浮在水里,运动能力真是逆了天了。

    这下吴邪终于能看清楚这怪物真面目,那怪物张牙舞爪地浮在他们面前的浑水里,就像……就像一个大胖子把一大瓦罐套在头上面……靠,你爷爷的。

    把他给吓懵了的怪物居然是个人。过胖的身体在水中被浮力摆弄成了一个极似埃及人的poss,扣脑袋上的大瓦罐上还有两个窟窿,两只贼眼透过这洞望在外面,简直可恶至极。

    那胖子跳下水来见是两个人好像也大吃一惊,当即以吴邪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死胖子也能拥有的敏捷动作一下子蹿回了岸上。吴邪只觉得身边黑影闪过,张起灵也飞快地脱出水面去追那个瓦罐胖子。

    一个两个的,在水里还有这种身手。

    吴邪爬上岸之后,正看见那胖子头上的大瓦罐已经被砍碎,只剩个圈儿套在脖子上。胖子正被黑金古刀杀得到处跳。

    吴邪正觉得十分解气,忽然看见那胖子一边东躲西躲一边从草丛里摸出了一把军用砍刀,挥舞生风地就扑向了张起灵。

    吴邪连点担心的情绪都没来得及酝酿,就见张起灵根本躲都不躲,左手两指稳稳接下迎面而来的刀,右手里的黑金古刀已经劈向了胖子。

    那胖子登时又像启动了脚底弹射器一样一跳就躲出去老远,干脆连军用砍刀都没从张起灵手里抽走。

    吴邪无语地想着这胖子别看身手就那样,逃命倒拿手得很。

    「好汉且慢,刀下留人!」

    胖子一边跳开一边大喊。大概是看出了张起灵着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丧尸之流,而且指不定分分钟就能切菜一样切死他,这胖子便无意再战。

    张起灵没有收刀,却也停下了进攻,侧头看了眼吴邪。吴邪便得令似的跑了过去。

    「胖爷我眼拙,还以为水下那是俩缠在一起的感染者,没想到是两个大活人,实在对不住啊。二位抱一团在水里干嘛呢?」胖子站得离张起灵的刀远远地,搓手问道。

    没人搭理他。张起灵本来就没有语言功能,而吴邪还沉浸在这胖子的奇装异服中不能自拔。

    说是奇装异服,其实这胖子也就下身挂了点布料,上身不仅裸着而且涂满了一种红黑色的泥浆似的东西,正在黏答答地向下滴落。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看上去是暗红色的还像在蜕皮,吴邪气不打一处来地领悟到了这一点。

    没人理也不气馁的胖子还在自说自话:

    「这位小哥这一招空手入白刃,夜闯寡妇村的功夫着实了得,胖爷佩服。二位抱一团在水里是干嘛呢?」

    居然又若无其事地问了一遍完全相同的问题,吴邪眼角抽搐,这胖子的脑壳里该不会也只塞了脂肪,这问题有那么关键吗问个没完没了的。

    结果这胖子一拍脑袋:

    「——操,难怪小哥下手这么狠,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对不住,对不住——」

    吴邪忍不了了,开口打断:

    「嘀咕什么玩意,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位抱一团在水里——」

    「你他娘的再废话,」吴邪怒,「小哥——」

    「君子动口,动口就行了。」胖子盯着张起灵手里的刀又向后躲了一个身位。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岛上,全身是泥地跑到湖边来干嘛。

    三个要紧的问题被吴邪抛了过去,胖子却用贼眼打量着两人,没有正面回答:

    「确认一下,你俩不是逃出来的实验体吧?」

    见吴邪的神情里浮现出一点抓不住要点的困惑,胖子又追问了一句:

    「我是说,二位没有感染那脏东西吧?」

    吴邪一时难以回答。他们的身体里其实都存在着活病毒,虽然吴邪坚信他们都不会尸化,但在张起灵被注射了特化剂的如今,吴邪自己的这点坚信真的还能作数吗?

    没想到吴邪还在纠结的这会儿,张起灵已经毫不迟疑地回道:

    「没有。」

    吴邪努力装出一副熟悉这个设定的表情。

    「那就成,别的我也不问了。你们要是还想活命就信我胖子。至于我是为什么在这岛上,连我自己都闹不清。走在街上被人一闷棍敲晕了,醒来就在这岛上被按着打了一针——小家伙别急,听爷爷说完,」这胖子看着不过三十多岁,居然对着奔三的吴邪卖老,「胖爷我虽然被打了那东西,现在早给治好了。至于我身上这层泥巴,一言难尽,说了你们也不信。总之先跟我来。」

    胖子说着弯腰朝刚才摸出军用砍刀来的那草丛里一探手,拽出一个旧背包和一身冲锋衣,随便穿了一下就搭着包头也不回地冲树林里某个方向走去,似乎并不在意身后的两人会不会跟过来。

    吴邪征求意见似的看向张起灵。

    这胖子说了半天模模糊糊真真假假的话,完全不知道可不可信,虽然战斗力不足以对张起灵产生威胁,但该不会是想把他们引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再自己一人脱身吧?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这胖子该不会是那外国老头派来弄死他们的吧?

    但是,胖子看上去似乎有点在这岛上生存下去的手段。如今缺水断粮、连子弹都没剩多少的他们,除了姑且相信这人一回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吴邪刚一转头面向张起灵,脸上便蹭到了一样冰凉潮湿的事物。

    张起灵伸出手,弯曲的手指在吴邪脸上贴了两下。

    「冷?」似乎只是为了试探温度,张起灵很快便收回手。

    吴邪这才感受到11月的寒风吹彻着湿透了的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痉。

    而残留着张起灵手上的水迹的脸颊却好像出现了令人费解的局部高温。

    「能信那胖子吗?」吴邪一边问,一边有点多此一举地用手搓着胳膊,却没能让寒颤的身体像脸颊一样温暖起来。

    张起灵似乎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

    「有我。」

    是啊,不管怎么样还有这家伙在呢,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吴邪的疑虑就这么轻易地烟消云散了。

    两人追上去的时候,正好胖子回头,一看到他们就咧嘴,摆出个笑不像笑的表情,冲打头的吴邪伸出手:

    「姓王,随便称呼。」

    「吴邪。」吴邪也握住那只比自己暖和得多的厚墩墩的手,顺便也给胖子介绍了下另一位不可能开口自我介绍的主,「这位是张起灵。他身手你也见过了,别打什么歪主意。」

    「那不能够,胖爷是厚道人。」胖子大手一挥,转头在森林中带路。

    胖子一开口就是北京侃爷的腔,而吴邪也从来不是寡言的人,况且估计两方都想互相套出点话来,于是在胖子带路前行的这一路上,吴邪和胖子全程都在胡乱聊着天。

    「要胖爷我说,窝窝囊囊活三年,不如痛痛快快活三天,这洋傻逼蛋蛋连这都不懂就出来混社会,还妄想长生不老,趁早窝回他老娘那喝奶去是正经。」

    在吴邪把与外国老头的一番遭际告诉对方后,胖子如是评价道。

    据胖子说那洋老头被称作裘德考,手握cl公司的经济命脉。而这座人工岛也确实是为了病毒工程而建造的。

    「——但这儿可不是什么核心实验基地,说白了这岛就是个废料厂,用来丢实验废料的。」

    实验废料——胖子神叨叨地冲吴邪重复了一遍——就是指那些承受不了病毒植入而彻底尸化了的感染者。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吴邪哆哆嗦嗦地问道。他的衣服还是湿的,被11月的风一吹,凉冰冰地皱缩在皮肤上。

    「我哪能知道这些,我连怎么上的岛都记不得。都是苗老爷子告诉我的——我这就是带你们去见他。哎,说句实话,」胖子回头冲吴邪咧开一个有点自我陶醉的笑容,「在这岛上没了胖爷,别说十个月,你们连十天都撑不下去。」

    鉴于他们现在断粮缺水的现状,吴邪很容易就能预见胖子说的那种可能性,便笑着是是是了几声。

    这应该是一条胖子常常来往的通往湖边的路,长势茂盛的灌木都向两旁倒伏着。不知通往何方,这条称不上路的小道与命运同样,给人这样的印象。

    「天真啊,」走在最前方的胖子忽然不回头地说,「你是不是惹你那小哥不高兴了,我看他老躲着你嘛?」

    吴邪愣了一下,不由得转头看向身后与自己隔着两臂距离的张起灵。

    没想到胖子看上去粗,实际上却很敏锐,连在他身后发生的这种小事都注意得到。

    「水底下挺亲热的,上了岸就保持距离——」

    吴邪听见前方传来胖子的嘀咕。

    吴邪当然很清楚,水中气味传递得慢,所以张起灵才敢那么靠近他。而到了岸上,那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冒险来拉近两人的距离的。

    吴邪转过头,那双仿佛毫无情绪的深黑的眸子便落在了视野之外,取而代之的是胖子脏兮兮的不知道糊着什么泥巴的后背。

    并没有得到回答的胖子不知道是不关心还是终于识相了一回,也没再追问。

    「到了。」

    胖子拨开最后一片障目的矮木,忽然亮堂起来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带光秃秃的岩麓,这应该是靠近沙滩的峭壁在岛屿内侧的收尾。

    在这片岩麓的下半腰处,隐藏着一个当年建岛时留下的施工队曾使用过的大型岩洞,入口僻秘窄小,里面像个三人高的会议室大小的世外洞天。

    深入洞中,惟一的光源来自一堆并非旺燃、仅用来保存火种的炭火。

    「谁。」

    炭火后居然传出了一个声音,把根本没看见有个人在那里的吴邪吓得不轻。

    那是一个光听这一个字就能想象出其主人何其衰老的声音。

    「我带回来两个人,放心,是干净的。」胖子带着另外两人朝半明半暗的篝火走去。

    吴邪这才隐约看清了那个几乎被黑暗吞没的人的轮廓。无光的环境像是刻意在向其他人隐瞒这个老者的存在。吴邪没发现自己朝张起灵所在的方向退了半步。

    「你负责。」老者又嘶哑地开口了。

    「明白,」胖子点点头,「胖爷捡回来的麻烦,自己负责。」

    吴邪有点好笑,这胖子不知道是太直了还是故意在提醒他们呢,当着他们面就说他们是麻烦。

    「天真,小哥,这是盘马老爹,苗家药仙,被cl带来岛上种草药的。要不是他的草,你俩现在已经是胖爷开胃的小菜了。」

    这么说,是这个苗族的老者帮胖子解决了尸化。吴邪听说还有这种能消除尸化的草药,有点心向往之。

    「那是你运气好,刚感染就被我救了。要是毒入膏肓,一亩的藏花也留不住你。」

    盘马老爹不动声色地说着,吴邪却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有重量的物体一样紧紧地黏在他和张起灵的身上。

    盘马沟壑纵横的脸阻止了出现在其上的表情向别人昭示其正确的含义,所以在吴邪看来,盘马不错目地盯着张起灵的同时,脸上扭出了一个怪异的神情。

    吴邪不禁有点心虚,因为他们并不「干净」,张起灵其实是感染了病毒的。虽然胖子没察觉出什么异样,但该不会被这活成了人精一样的老头发现了吧。

    盘马忽然喉咙里咯噔一声,顿了顿,望着张起灵和吴邪说:

    「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

    就像看不见的时钟停止了行走。

    黑暗如一瓶被开了塞的毒雾,无声地倾轧着每一寸空间。

    盘马声音嘶哑的那句话像是赶不走的魇一样滞留在无光无声的岩穴中。

    明明可能只是一句毫无根由的胡话,却给人某种一锤定音的预示感。

    吴邪不知道还是一贯沉默的张起灵听到后有什么想法。但这句话,却向他模糊地提示着某种可能性。

    如果是因为他——因为他没什么用的身手,因为要顾虑他这个不得不顾虑的包袱——

    如果是他,害死了张起灵的话——

    但是,要说他们两人中谁更容易死,吴邪觉得那个人选当然还是自己。理由同上。

    「老爹你开什么玩笑呢,」胖子仿佛一点也没被忽然沉默的气氛影响似的,大大咧咧地走到篝火前,拿起一根粗枝捅了捅,无数火星窜起在黑色的背景中。

    「天真啊,你们俩杵着干啥,过来烤火。看你冻得嘴都白了。」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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