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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8节

    傅何耸耸肩,当真去倒了盆冷水,掬了一捧扑在脸上,将那灼热的温度消下去。

    逍遥楼即便是损失了一个掌门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里能这么乱给他们看?这场用来救急的宴会,自然就是要往外递个消息:逍遥楼,依旧是有主子的!老掌门闭关,新掌门继任,新旧之交,权利更迭,可以流血,但是不可以混乱。也要叫那些暗自打主意的人警醒着,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做了是要丢了脑袋的。

    这场盛大的宴会,宴请的自然都是修真界大小门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与之齐名的老门派,也有新生门派,而白羽宗作为新秀,这些年也是以一种近乎变态的速度壮大着,此时自然也在受邀请之列了。

    温白嘴角带着笑,傅何落后他半步,两人一前一后迈进大门。

    显而易见的,逍遥楼为了这次宴会很是花了些心思,连台子上拜访的花朵都是挑的最好的,美丽,张扬,就像逍遥楼的新掌门,楚弥。

    与装扮得飘摇欲仙的白梦桃不一样,楚弥的出场总透着一股凌厉,她从大厅走出来,玄色长裙点衬着金色的配饰,头发全部高高盘起,露出光滑的额头,她颧骨有些高,再加上那双眼尾高挑的眸子,总给人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此时她慢慢往温白踱去,绘得鲜红的嘴唇轻启,露出尖尖的虎牙,笑着冲他伸出手:“给温哥哥的请帖时间仓促,我还担心你来不了了。”

    温白冲他微微一笑,伸出手臂叫她挽着:“你请我来,我怎么敢不露面呢?”

    楚弥抬眼看他,就着挽着他手臂的姿势抬起手来,修剪的尖锐的红艳指甲在温白下巴上轻轻一刮:“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温白歪了歪头:“你说呢?”

    楚弥挽着温白往里走,见傅何还跟在后面,不由停下了脚步:“也是好久没瞧见傅何了,我这会儿才认出来。”

    傅何冲她行了礼:“楚掌门。”

    楚弥睨了他一眼:“这楚掌门,是叫我父亲呢,还是叫我呢?”

    傅何愣了一下,温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楚弥笑道:“你这是抽打他呢,还是抽打我呢?”

    楚弥娇嗔地瞥一眼温白,挽着他往里走:“我哪里舍得抽打你?倒是你这么些年,半点消息都没给我。”

    “我哪里敢给你消息。”温白瞥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的傅何,冲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接着说,“你小时候来我那玩一趟,能吃的都进你肚子里去了,我真怕你你多来几趟我这白羽宗都叫你拔光煮了呢。”

    楚弥嘟了嘟嘴:“你尽紧张这些有的没的,我有逍遥楼做后盾,还怕吃不饱吗?倒是你呀,以后可别叫撵了出去来我这儿求碗饭吃呢。”她挽着温白,穿过了大厅,顺着长廊往里走:“你的好部下,昨儿夜里跟你的好姐姐去六壬峰的小山庄里了,你可知道?”

    温白顿下脚步。

    楚弥琢磨着他的意思,抬眼瞧他:“你真不知道六壬峰的孙翎与玄光门的白梦桃,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玩意儿,那可一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与他们交好,可无异于与虎谋皮,再说了,这么些年下来,那两个门派早就被蛀得差不多了,内里腐朽的一塌糊涂,假使真是实打实地翻了脸,你们白羽宗倒不见得会输呢。”

    楚弥见温白不说话,赌气地皱了皱眉:“你才是温家的长子,凭什么叫温言心那个老女人……”

    “楚弥。”温白背着手看她,“那是我姐。”

    楚弥恨恨地咬了咬嘴唇,又伸手去挽他:“我就是看不过嘛……”她拉着温白继续往前走,迎面正好走来一群人,窄窄的水榭避无可避,两行人打了个照面,为首的是一名玄衣带面具的,他冲楚弥一笑:“好久不见。”

    楚弥皱了皱眉:“向和宣。”

    兄妹俩这就算打了招呼,向和宣带着身后三个人擦身而过,最后的那一个掠过温白时,温白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就是……这个味道。

    他看向那人,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不难发现这人与昨天自己房内的那个人长得完全不一样。他微微抿了抿嘴唇,心里更加奇怪,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喝习惯了的那种茶突然被换了种杯子装着,虽然严严实实地阖上了杯盖,却还是能嗅出熟悉的味道来。

    楚弥见温白有些出神,低声问:“怎么了?”

    “闻到食物的味道了。”他冲楚弥扬了扬眉毛,“我们回大厅去吧,你不是还要做一段演说吗?我正好去填饱肚子。”

    第37章宴会

    楚弥本想带温白去里面见她叔叔,大厅里做演说这样的事哪里需要她亲历亲为?听温白突然要回大厅去自然有些不高兴,但一想到刚刚提醒过他傅何与温言心的事情心里又有些拿不准,难不成他们与温白之间当真有龃龉,温白此刻是要去兴师问罪的?

    楚弥有心想瞧瞧温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一时也就释然了,重又笑着挽着他往回走,与他重返大厅。

    傅何被温白留在原地后立刻往大厅里走,有侍女认出了他,低头迎上捧了托茶从后面递上去,傅何借着这么个转身的动作将大厅环视了一遍,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又放回托盘上:“孙翎来了没?”

    侍女低着头小声回道:“六壬峰并未受到邀请,但玄光门的人来了,白梦桃刚刚进了大厅,正在往你这里走。”

    傅何点了一下头,侍女冲他行了礼,转身走了。

    傅何本想去应付白梦桃,突然瞥见大厅角落里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那人与昨晚见到的时候几乎完全不一样,但却叫他升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化妆易容这种东西傅何本身相当熟悉,但化到这样从容貌到气质上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非常奇怪感觉的,他还是第一个。

    傅何穿过人群,几下甩脱了身后的白梦桃,正冲着那人走去,待得靠近了才发现那人身边还站着向和宣,只是刚刚被旁边的长条植物挡住了。

    傅何冲向和宣略一拱手:“向阁主。”

    向和宣本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听见有人叫他才抬起眼来,瞧见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心里琢磨着这是哪家丢给自己的新货色不成,面上冲他一笑:“你好。”

    傅何冲他一笑:“本想到这角落里讨个清静,没想到竟叫向阁主先占了去了,向阁主好福气,到哪都有这样一群美人围着。”

    向和宣呵了一声,换了个舒服地姿势坐着,一双眼睛含笑看向傅何:“可不是吗,都是美人儿。”他左手略微扬了扬,“子谈,给这位美人倒杯茶。”

    子谈应了一声,当真转身去侍女那里要了杯茶来捧给他,傅何看他一眼,双手接过,冲向和宣笑道:“白羽宗,傅何,谢谢向阁主了。”

    向和宣嗯了一声,手里捏着个扇子把玩着:“傅何,这名儿不错。白羽宗如今发展势头倒是猛得很,楚弥倒是认人认得准……怎么,温白倒是把你撇在这里了?”

    傅何轻笑一声,正要说话,身后有人叫他,正是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的白梦桃,傅何只得对向和宣道:“抱歉,还有事儿,改日专程拜访向阁主。”

    向和宣冲他略一点头,吩咐子谈:“你送送傅何。”

    傅何顿了一下,这向和宣早就自立门户,甚至改了姓,他与楚弥一向不和,如今逍遥楼出了事却跑了回来,那句“送送傅何”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这根本不是向和宣的地盘,哪里说得上送不送的呢?还是说,在这个人眼里,逍遥楼早晚是他嘴里的一块肥肉?甚至说……难道这个善于变化面容的人,也是他安排的?

    傅何满腹狐疑,特意放缓了步子等子谈赶上,微微侧过了头看他,子谈板着一张脸,表情单一得好似那张脸本就是石刻木雕的,他察觉到傅何的眼神,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淡淡道:“你想知道什么,等下午自己来问好了。”

    走到大厅中间,白梦桃笑着迎了上来,子谈冲他道了别,转身回去。

    白梦桃冲傅何抿嘴一笑:“傅护法,怎么一个人?”

    “怎么,我不能一个人?”

    “当然不是。”白梦桃笑着说,“一个人才好呢,自由自在的,像我,羡慕还羡慕不来的。”

    “白仙子,真是好久不见了。”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傅何转过头来,看见楚弥正挽着温白走过来,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白梦桃冲楚弥打了招呼,楚弥也不爱理她,只看着傅何:“我都不知道,傅护法与白仙子这么熟识了的?”

    温白看了一眼傅何,傅何半垂着头没说话。

    “自然是熟识的。”温白勾着一边嘴角,“昨儿晚上不是还见了面的吗?”

    傅何抿了抿嘴唇:“温……”

    楚弥轻哼一声,打断了他:“有什么好说的在家还没说够呢?我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上去做个演说。”她冲温白妩媚一笑,“温哥哥,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午饭,我这儿可是得了好些有意思的东西呢。”

    温白目送她一摇三摆地离开,看也不看白梦桃,只冷声对傅何道:“跟我过来。”

    傅何抽了半口冷气,跟着温白避开人群,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温白皱了皱眉:“脸都笑僵了,你闻闻我身上,这香的,真不知道楚弥到底往身上涂得些什么东西。”

    傅何给自己提壶到了杯茶:“楚弥对你,有几分意思?”

    “不好说。”温白把那杯茶抽了过来,自己喝了一口,“这么难喝,逍遥楼穷到这份儿上了吗?她现在大约还在试探我。没有白羽宗,孤家寡人的我,才是她想要的,更便于掌控的我啊。”

    傅何看向大厅中间,楚弥正在与一个白胡子的修士说话,那修士瘦得像棵柳树,却是个分神期的,与逍遥楼原掌门也就是楚弥的父亲,是结拜的兄弟,如今也正是大力扶持楚弥的,楚弥称他一声王叔叔,对逍遥楼算得上是个呕心沥血的老臣了。

    楚弥低声与这位王叔叔道:“我觉得可以采用第二套演说词。温白与温言心并不齐心,若当真能找来为我做事,只会事半功倍。”

    这老修士捋了捋胡须:“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做出个样子与你看?你可别忘了,温言心当初是为的什么将你撵了出去的,温家人向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楚弥摇摇头:“王叔,我知道,虽然我并不想怀疑他……不过,也正是为了验证他,可以先予他一个半高不低的位置,若是其心当真向我,日后自可提拔,若是其心有异……温白此人,便是毁了也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老修士叹气道:“也是个法子,你想清楚便好了,我老了,操不动你们年轻人的这份心思了。”

    楚弥拉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冲他微微一笑,转身踏上高台。

    整个大厅倏忽一下静了下来,楚弥微微一抬手,她脚下倏忽着起火来,明艳艳的,将这一块衬得亮堂无比,她像是这火海里开出的一朵花,美丽又危险。

    “各位,欢迎莅临。”

    “今日宴请的各位,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儿,请大家来,无非是做个见证。”

    “近日,我父亲意外受伤,如今闭关修养,可竟被心有他思的小人曲解,以为我逍遥楼人心惶惶即将分崩离析,不可谓不是心怀鬼胎。”

    “我,楚弥,逍遥楼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此郑重宣布,对于此事,逍遥楼将严肃对待,绝不姑息!”

    楚弥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有人窃窃私语,冷笑一声:“有什么意见当面说,何必嘀嘀咕咕做小人状,拿不出手。你们可是觉得我此番小题大做?容我提醒,对于我父亲受伤的事情,我们也查出了些眉头,却是魔修所为。”

    一时间,大厅里嘈嘈杂杂,楚弥一抬手,一团火光顺着她指尖所指滑了出去,停在一名男修面前,灼热地燃烧着,将他的容貌照得清清楚楚。楚弥冲他挑了挑眉:“你有什么意见?”

    这男修怔了一下,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胡言乱语什么,怎么又跟魔修扯上了干系?我看你就是个想要哗众取宠的表子,在大爷跟前……”

    楚弥手指微动,那团火焰像有生命一般猛地膨胀开来,怪物似的张开大口将那名男修一口吞下,任他在火海里咒骂嘶吼,片刻之间被烧得一点渣滓都不剩。

    大厅里一片静寂,楚弥笑了笑:“我脾气不太好,各位见笑了。这修真界也实在是平静了这么多年,养出这些个只会在安稳里撒野的玩意儿。我说魔修已经开始着手撕裂修真界,自然是有理有据的。几天前我逍遥楼抓获一名魔修,关在天牢里,本想今儿带来给你们瞧瞧的,实在是那魔修长得丑陋,怕吓着各位,在坐的有感兴趣的,随时欢迎去我逍遥楼天牢看看,我那天牢可靠得很,进去容易,出来可难呢。”

    她这话算得上是威胁了,一时间在坐的刚刚对逍遥楼颇有微词的几位长老都面色不愉。

    楚弥伸出手来:“逍遥楼如今正是缺乏人才的时候,我们开出的条件自然不会令投诚的人失望……最后,我还要宣布一个消息……”

    楚弥笑容灿烂,红艳的嘴唇轻启轻和:“能在这么多年之后重新遇见温白哥哥,实在是意外之喜,我相信你的到来,是如虎添翼,是我逍遥楼问鼎高峰的绝对助力。”

    火光一路烧到脚边,木系属性的温白对这温度有些本能的排斥,他站起身来,却并未顺着楚弥造出的这条着火的红毯走上前去,只冲她遥遥举杯。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大厅内掌声连绵不绝,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微妙,他们在猜,猜在这样一场博弈之中,究竟压哪一方,才能赚得钵满盆满,而不是身首分离。

    楚弥走下台来,扶着她那位年迈的王叔,高傲地扬着下巴,慢步踱到温白所在的这块空地,取下旁边侍女捧着的酒盅,递了一盅给他:“我就知道,你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温白隔开要上前的傅何:“乱世之中,求全而已。”

    楚弥端起酒盅与他轻碰一下:“可就没有点私情吗?”

    温白冲她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正举盏要饮,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斥:“温白,你敢!”

    第38章 宴会(2)

    傅何靠得近,眼瞧着温白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简直算得上是哀怨了。

    温言心这一路赶得及,甚至连马都没下,她那匹雷驹是难得的好苗子,从小驯养着的,及其通人性,见那身后赶来的守门小童气喘吁吁地追着念叨:“温……温掌门,你不能进去,你没有请帖。”,一抬后蹄子正踹在他心窝上,蹬得那门童坐地上半天起不来。

    温言心翻身下马,走到温白面前,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胆子挺大啊。”

    温白半低着头,轻声叫了一句:“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温言心怒道,“我还以为你这是要当我不存在了呢!”

    王叔轻咳了一声:“温姑娘,有话好好说,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

    温言心瞥了他一眼:“我道是谁,原来是王叔啊,这么些年了,原来您老还记得我呢。”

    王叔道:“温姑娘蕙质兰心,自然叫人过目不忘。”

    “不敢。”温言心冷笑,“王叔的称赞,我可不敢当,谁知你是不是看上我这张皮,转眼要叫人干脆扒了去了。”

    楚弥双目一瞪:“温言心,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逍遥楼的宴会,你这样不请自来,便是我当真扒了你的皮,你又能耐我何?”

    此话一出,温白顿时皱眉低喝一声:“楚弥!”

    温言心哼了一声:“不请自来?楚弥,你搞清楚,温白现在可还是我白羽宗的人,你为何赶着时间如此匆忙的与他递请帖?不就是想避开我吗?我可告诉你,你小时候,我能将你撵出白羽宗一次,现如今,我也依然可以。你那些心里的条条杠杠也还是收敛一些的好。你要扒了我的皮?你以为你扒了我的皮温白还能叫你安稳地站在这里吗?”

    温言心转向温白,面上一片愠色:“我问你,父母走前叫我们跪下跟我们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温白轻声道:“记得。”

    话音未落,温白已经整个人被甩了出去,他知道温言心是当真发了火,并不敢躲,虽然被傅何拉了一下,背部还是狠狠撞上了墙壁,背上的伤口一下子崩裂开来,疼得他轻轻嘶了一声。

    温言心站在那,她背挺得格外直,视线在沉默不语的王叔和咬着嘴唇的楚弥身上扫了一遍,朗声道:“不是要扒我的皮吗?我告诉你们,这么多年的水深火热生死之间我都挺过来了,我温言心可从来都没怕过什么。”

    周围静默着,温言心此举无疑是狠狠扇了逍遥楼一个响亮的耳光了。楚弥即便是在逍遥楼受挫之时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对温言心更是恨得切切,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却抑制不住地往外淌,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下来。

    王叔皱着眉,枯槁的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温姑娘,事情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时过境迁,你也给我逍遥楼留些面子,可别太过了。”

    温言心眉毛一挑:“怎么,我在这教训我亲弟弟,与你们有什么干系?我告诉你,别说什么这么多年的话,我记性可好着呢,便是再过百年,千年,只要我温言心还活着,曾经的事情可就是历历在目。”

    楚弥受不了了,恨恨道:“是,你记性好,可万万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以后可别哭着求我。”

    温言心往前一步:“楚弥,我告诉你,温白自小一粥一饭可尽是出自我白羽宗,从未沾过你逍遥楼一粒米,什么样的水土养什么样的人,他的性子,我最清楚。即便是你与他真有点什么,我也能给你们斩断除尽了。”

    楚弥又气又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温言心瞪了一眼温白:“你中午给我回来吃饭。”

    温白冲温言心微微勾起嘴角,低声温顺道:“好,好,姐,我知道了。”他冲傅何略抬下巴,“你去送姐姐回去。”

    傅何上前拉住那匹雷驹的缰绳,单膝跪下道:“温掌门。”

    温言心踩着傅何那条未跪在地上的膝盖翻身上马,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哒哒哒地离开了。

    温白有些头疼地按住眉心,低声问傅何:“她来你知道吗?”

    傅何低头看地:“她不叫我告诉你。”

    温白点点头:“你真是个人才,现在好了,我们俩一起挨骂。”

    接下来就是温白安抚逍遥楼众人的情绪了。

    看热闹的众人假装无事的四散开来,私下里却将这八卦掰开嚼碎了品咄,恨不得能说出朵花来。

    向和宣津津有味地就着这出闹剧喝完了一壶酒,半倚在椅子上,已是微醺之态,他那新宠头上戴着鲜红的朱衣风铃花,身着一件青纱,腰上别着蝎尾长鞭,一张明艳的脸笑盈盈的,横坐在向和宣大腿上,指尖绕着他一缕发丝,娇笑着说:“这温言心可真够凶的。”

    谢景山呆在子谈的壳子里,在一边站着,手上捧着一叠豌豆黄。

    向和宣从碟子里拈了一块豌豆黄,轻笑道:“温言心和温白与那逍遥楼是杀父弑母之仇,温言心性子又刚烈,这还不就是一点就着吗?”

    谢景山心里一怔,他只听说温白姐弟年幼时整个巷子犯了瘟疫,死绝大半,难道还另有隐情?

    “你可听温言心刚刚说的那句扒皮的话?”

    青纱女子想了想:“谁知你是不是看上我这张皮,转眼要叫人干脆拔了去了?”

    向和宣眯着眼点了下头:“这句话是有原因的。当年白羽宗与逍遥楼伊始都是差不多发展起来的,甚至比逍遥楼发展得还要壮大一些,只是听说温掌门夫妻手里其实有什么秘而不宣的宝贝,逍遥楼起了邪念,联合另外两家对白羽宗进行围剿,死伤不计其数,温掌门夫妻在对抗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三家吞并了老白羽宗的一批灵石宝物和产业,这才行成了所谓三足鼎立分庭抗礼的场面,若是白羽宗未经此浩劫,便是一家独大也难说。”

    “尽管三家壮大至此,但不见踪迹的温掌门还是他们的一块心病,这些年的秘密搜寻也从未断过。十几年前,你们大概也有耳闻整条街的瘟疫……其实哪里是瘟疫,只不过是,没有了魂魄的支撑,肉体腐朽败落罢了。”

    谢景山瞳孔猛得一缩,原来温白的父母竟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将魂魄生生抽离出来,那可比剥皮削骨还有痛呢,听得我寒毛都立起来了。”青纱女子往向和宣怀里缩了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向和宣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你们以为为什么白羽宗如今发展得这么快,快也就罢了,还运作得滴水不漏?当年逃得生路韬光养晦的那些个老臣,听说温家血脉未断,自然会自发自觉地煨上来。又这样一群忠贞不二的属下帮着,积攒运作了这么多年的信息网,人脉,保留下来的物资来打底,还怕门派发展不壮大吗?”

    青纱女子瞪大了眼睛:“那阁主您呢?您是站在哪一边的?”

    向和宣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问题真多,淘气。这些本是辛密,不该与你说的。”半晌,他还是轻笑一声:“我跟他们一样,站宝物那一边。”

    “温家姐弟死里逃生,也就证明着那件宝贝当真存在着,而非谣传。我可不信楚弥这么个时刻寻来温白是为了与他重温旧情,等着看吧,这修真界,可又要动荡起来了。”

    温白安抚好了楚弥,与她道别:“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姐,她就那个性子,在家嚣张惯了的,你瞧瞧,发起火来连我都打。”

    楚弥嘟着嘴:“说好请你晌午吃东西的,我可是新得了有趣的玩意儿呢。你姐她也太……”

    “下回来吃。”温白冲她微微笑道,“你可得给我留着。”

    楚弥嗯了一声,目送温白出去。

    温白抬了抬手,傅何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踏离了大厅,傅何突然上前一步:“温白,你背上有血浸出来了。”

    温白瞥他一眼:“看看你干得好事,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姐要过来,我犯得着流血吗?”他叹了口气,“我犯得着午饭也吃不成还得回去接着挨打吗?”

    傅何沉吟了一下:“回去跟姐说清楚?反正你也就是用她楚弥一用。”

    温白看他一眼:“你以为我姐看不出来吗?她打我纯碎是因为她今天想打我,手痒很久了。”

    傅何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啊,为什么?”

    “你说呢?”温白冲他扬扬眉毛,“你现在可是她的心头肉,受不得一点委屈,我可是失宠很久了。”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外,温白吹了声响哨,在树林里等待已久的一只羽鸮张开双翼滑落下来,乖巧地伏地身子等待两人上去。

    “走吧。”温白推了傅何一把,“早点挨完打还能赶得上午饭,我记得我姐说今天做栗子糕的,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傅何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跟她去说。”

    温白噗得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你,她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脾气大着呢,可别去惹她,哄着就行了。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了,赶紧上去,这鸟等得毛都要掉了。”

    两人在羽鸮背上站稳,这鸟两腿在地上一借力,双翅展开,直冲云霄,片刻之间便没了影儿。

    第39章 龙鳞

    屋子里很安静。

    温白小心地把门在身后关好,脚不沾地地往里飘,半点声音也不发出来,正要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突然听见一声:“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温白忙转过身来,满面笑着说:“姐,我去里面换件衣服。”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温言心就冒火,扫了杵在那当背景的温白一眼又扫了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傅何一眼,把手里的大瓷碗往桌子上一墩:“你说说你们,穿得这都像什么样子?啊?温白你看看你,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的,你想干嘛,你要开屏啊?你看看你把傅何都带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孩子跟着你穿得跟个唱戏的似的,你们俩想气死我啊是不是的?”

    傅何低着头没敢说话,拿眼睛斜着瞄温白,温白上前一步拽住温言心的袖子,小心地扶她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温声道:“姐,消消气消消气,我早跟傅何说那衣服不好看他非得穿着,他那破审美你又不是第一两天知道的了,回头我批评他。”

    “你还有理了是吧?”温言心瞪他一眼,“这是衣服的事儿吗?”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温白在温言心身前蹲下,冲傅何动了下手指,示意他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屋子里去,“我该早点往姐姐这里报备的,不该就那么过去。”

    温言心伸出食指在温白额头上点了一下:“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能……”她没说下去,一眼瞥见温白背上浸出的血迹,声音突然就哽咽了。

    “唉唉,姐,你接着骂我啊,怎么哭起来了。”温白拉住温言心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你要是不解气,打我两巴掌也行。”

    温言心叹了口气:“本来我想着你能换个人,别老想着那个谢景山,但现在吧……”

    温白趴在温言心膝盖上,整张脸都恨不得皱在一起:“姐,我想干嘛你不是知道吗,我真的对这事儿半点心思也没有,我发誓。”

    温言心垂着眼睛看他,试探性地问:“要不,你换个人喜欢?”

    “姐……”温白无力地笑笑,“这又不是件衣服,说换就换的,我对傅何真的……”

    “饭已经备好了,现在吃饭吗?”

    温白一抬头,傅何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蛋青色袍子,从半开的门缝里露出半个身子,笑盈盈的。

    温言心皱了下眉:“那先吃饭吧。”

    温白陪她走到桌子边上,看傅何布好菜后并没有拉开椅子坐下的打算,有些奇怪地问:“你不吃?”

    “不了。”傅何冲他笑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一片落寞,“我不饿,你们吃完我来收拾。”

    温言心没说话,她也没吃几口,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慢慢地冷了下来,她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吩咐道:“你吃完了就回你房间里呆着,不许乱跑,等会我叫厨娘拿栗子糕给你吃。”

    温白老老实实嗯了一声,又用筷子夹起两粒米,慢慢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用门牙嚼了嚼。

    温言心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温白突然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温白冲她笑笑:“没什么事,你小心些。”他把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温言心今日并未佩戴常带的那个香包,而是换成了一个青色的绣囊,里面大约是装了什么极有灵性的东西,温白本是木系属性,对这些东西的波动异常敏感。

    这么明亮耀眼的,即便只有两小片也强大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那么漂亮的,带着水汽的……两片龙鳞呐。

    温白皱了皱眉,温言心要这东西做什么?龙威甚重,即便只是鳞片也不可小觑,震慑之力非同凡响,修真界对待一些地位级别极高的死囚有时也会采用用龙鳞来辅助拷问,当然也有其他的用途,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一个孕妇会佩戴着的。

    温言心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她想要做什么?

    前一个问题倒是很容易想得通,储明阁的拍卖会在即,各种稀奇古怪的物资几乎都流通到这里了,私下交易的也很多,傅何应了温言心的要求替她寻了来也不是不可能,这种东西虽然稀有难寻,但白羽宗的实际实力绝不只是如今表现出来的冰山一角,各方面手也伸得很长,明面上的部分不过是在藏拙。

    但是温言心要背着自己做什么?

    温白撑着下巴,他倒不是防着温言心,只是温言心那个性子,火爆泼辣,傅何有时候又太顺着她,倒是叫温白很担心,怕出什么事儿来。

    温白敲了敲桌子,门外侍应的姑娘进来行了礼:“温少爷可是吃饱了?温掌门说了,叫您吃饱了就回房里休息,等会给您送栗子糕上去。”

    温白冲她笑着点点头:“好的,桌子麻烦你收拾下了。”

    温言心顺着长廊往下走,石砌的扶手冷冰冰的,越往下寒气越发重了起来,几乎呵气成冰了,她衣服上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的花纹,那是火麒麟的绒毛编在针里线间织成的,非常御寒,几乎将那些寒凉凭空阻绝在外。

    穿过迷宫似的长廊,温言心行至一面石墙面前,她摘了手上的手套,将掌心贴在墙上,掌心所触的地方有微微的突起,正和着她掌心暗色的花纹,一丝不多,一毫不少。

    轻轻的一声咔嚓后,发出了巨大转轮滚动的声音,石门慢慢往两侧开启,温言心缓步踱了进去。

    这是一个幽闭的石室,四角各漂浮着一团白森森的光团,石室中间坐着一个人,他手脚被缚在椅子的扶手和腿上,面上被贴了个封字禁了五感。

    傅何站在他旁边,此刻正捧着一叠底下新送上来的资料翻看,见到温言心来了冲她行了礼。

    温言心在这人对面坐下,抬了下下巴:“把他松开吧。”

    傅何应了一声,将他面上的封字解开。

    五感豁然开朗,大量信息涌入,谢景山一时有些晃神,眯了眯眼才认出坐在他对面的是温言心。他按时赴约去了白羽宗明面上的茶楼,接着就被“客气”地请到这里来了。

    “不好意思,用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不过我们也很忌惮你的身份,还请见谅。”

    谢景山皱了皱眉,这话说得,可真是半点不好意思的意思也没有。

    温言心结果傅何手里那叠纸,翻了翻:“姓名?”

    谢景山:“谢景山。”

    温言心嗯了一声,头也不抬:“谁派你来的。”

    谢景山:“没人派我来。”

    温言心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本来没想浪费这个的,但你不肯配合,反正我白羽宗也不差这点灵石,浪费就浪费了吧,你可想清楚,若是我用了这个法子,你今天有可能就别想活着走出去这个门了。”

    谢景山摇摇头:“我来了这里,也是做好了魂飞魄散死在这儿的准备的。”

    温言心抿了抿嘴唇,取下自己腰间挂着的绣花袋子,食中两指轻轻一并,从里面取出两片龙鳞,一片贴在谢景山额上,一片交给傅何贴在谢景山的丹田上:“金龙鳞最辩善恶,一旦你说了谎,你额前这篇就会凋亡脱落,而你丹田上那一瓣,可是会在我的控制下炸开的。”

    “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谢景山抬头看向温言心:“若你当真不肯信任我而非常信任这两片东西,我希望我接下来的通过这两片东西的鉴定的话,你也可以听进心里去。”

    “我确实是谢景山,但并非你们目前熟悉的那个谢景山,我是重生了一遍的谢景山,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谢景山将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也隐瞒省略了一部分信息。温言心渐渐蹙起了眉,她在这石室里来回踱步,傅何也有些迟疑地看向谢景山,谢景山面无表情地回视他:“看我干什么。”

    傅何默默地把视线移开了。

    温言心在谢景山面前停了下来:“你说句谎话。”

    谢景山知道温言心想试试这金龙鳞是不是有问题,点了下头配合道:“其实温白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温言心皱紧了眉头,死死盯住谢景山额前的那片金龙鳞,它光彩熠熠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非常平静。

    谢景山转向傅何,冲他微微一笑:“傅何,我觉得我们以后会相处得很愉快。”

    傅何:“……”

    下一瞬谢景山额前的龙鳞像是被炭火炙烤一般迅速碳化变黑,细细碎碎地凋落下来,在他额前留下一道奇怪的印子。

    温言心抬了抬手,将贴在他丹田上的龙鳞收回:“按你的意思,这一世的事情你其实已经经历过一遍,那你给我说说,你死之前这里的情势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谢景山两手抬了抬,将束住他的链子扯得哗啦啦得响:“你觉得,我的这些消息够不够换我这一条命?”

    温言心犹豫了。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帮助温白,我可以魂飞魄散,但绝不是在这里,绝不是在你们手里。温姑娘,你考虑清楚了吗?”

    温言心垂着眼眸,没人看见她眼底的情绪,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莹白的玉石,她从玉石里得到的第一个讯息已经得以验证,接下来只要顺着走,只能顺着走。

    “逍遥楼的事情你知道的吧?楚弥如今依靠王叔扶持总揽大局,她虽有心招温白过去,但还是持着试探的态度。”温言心将谢景山解开,“但如果这个老修士死了……情势可就不一样了。景山,你肯不肯去?”

    谢景山站起身来:“温姑娘既然是喜欢这样的见面礼,谢某自然是愿意双手奉上的。”

    温言心笑了笑,取出个什么东西贴在谢景山手腕上:“详细的计划我之后会递与你的,为了方便区分,以后我们称这里的谢景山为谢景山,称你为景山,可以吗”

    谢景山哑然,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套在向和宣壳子里的傅何一直叫自己景山,估计是叫习惯了。

    温言心在谢景山肩上轻轻一拍:“那么,合作愉快了。”

    谢景山冲他略一点头:“合作愉快。”

    傅何走到门边,将那厚重的石门打开,准备送谢景山出去,却被出现在门后的脸吓了一跳:“温白?”

    第40章赴会(1)

    温白吃了饭就老老实实跟着侍女回了房间,那侍女并未离开,而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配好的药,躬身恭敬道:“温掌门说先给你换了背上的药,然后看着你乖乖呆着。”

    温白把那碗黏糊糊的药端起来闻了闻,皱着眉说:“闻着一股辛辣味儿,涂在身上肯定疼得不行。”

    侍女握着帕子掩着嘴笑:“都说良药苦口,怕是不吃涂在身上良药也是要疼的,你忍着些吧,总不能拖着不是?”

    温白把药碗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站到床后面去了:“这么疼我不涂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过两天就好了。”

    侍女一听他这样说就急了,忙道:“这哪行,温掌门吩咐了一定要给你换药的,她对少爷下手自己也是心疼得不行,仔细嘱咐了我的,温少爷你且听话吧,这个时候可别再闹别扭了。”

    温白想了想,说:“那好吧,你给我拿些蜜饯来,我吃着就不觉得疼了。”

    侍女抿了抿嘴唇,还是妥协道:“哎我的小少爷,那蜜饯怕是与这药相克的,要不我先去端了栗子糕来给你来吃,你呆着这,可别乱跑。”

    温白笑着冲她点头,眼瞧着那侍女出去关上了门,手往窗户框上一搭就翻了出去。

    温言心肯定跟傅何在一起。

    在白羽宗不好叫人明目张胆地跟着温言心和傅何,但温白也有自己的方法,他刚落了地,正对面的树上停着的鸟儿就看见了他,冲他婉转地啼鸣了两声,一扭屁股毛,指了个方向。

    温白看着它菊花对着地,面上顶着两团小红毛,严肃地思考了一下,理了理衣领,往侧门走去。

    侧门修得矮,门前守着一名修士,他看见温白走过来忙上前来迎:“温少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温白冲他点点头:“没什么事,我进去一趟。”

    修士犹豫了一下,温白冲他扬了扬眉毛:“怎么,我不能进去吗?”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在这守门的修士身前顿了一下,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好好看你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找到傅何的位置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也相处了这么多年,就算培养不出默契也该是相互熟悉的。

    温白在那面厚重的石门前站住了脚,他微微眯起眼睛。

    很奇怪,非常奇怪。

    毫无疑问,这里面的石室该是完全阻隔气息的,可他却能非常确定的感觉到那晚见到的那个人一定就在里面。

    如此肯定,就像与他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一样。

    温白还在想着这个问题,面前的石门咔嚓一声往两侧滑开了,露出门后傅何的脸来。

    傅何见到温白显然是意料之外的,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温白?”

    温言心见到温白也是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他小时候混世魔王一样的,长大了又能好到哪里去,他既然非想要出来难不成还真的指望白羽宗里的人能拦得住他吗?也就释了怀,慢慢地走了过来:“你过来做什么?”

    “姐……”温白苦着脸叫她,“我背上疼,挨不住了,下来找你,你给我涂个药吧。”

    温言心到底还是心疼他,伸手扯住他的耳朵不疼不痒地晃了晃,边拽着他往回走边说:“你啊,真是气死我了,不是叫你在上面呆着,我找了人给你换药的啊,非得乱跑。”

    “唉唉,你别这样拽我了啊,我头发都叫你拽散开来了。”温白边说边从袖子里摸出面镜子,对着镜子把头发理了理,身子略微一侧,借着那面镜子看见了石室里的那个人,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还真是那个人。

    他来白羽宗做什么?温言心拿着那两片龙鳞是要审他?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想做什么?

    温言心一拍温白的手臂:“还照镜子,大姑娘似的。”

    温白冲她笑着,哄着温言心往外走:“姐,你在这里面做什么?这里面冷死了。”

    “管那么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你的身上的伤养好,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养伤的时候能多吃点栗子糕吗?”

    温言心在温白鼻子上点了点:“就你嘴谗,我告诉你啊,你别光顾着自己吃,你给傅何留一点,听见没有?哎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啊?温白,温白你再跑我回头就打断你的腿!”

    三天后谢景山收到了温言心传来的一部分资料。

    那日她贴在他手指上的东西在午饭时间的时候突然发起热来,滚烫滚烫的。

    谢景山试着用手点了点,这指环一样的东西微微震了震,接着发出暖黄色的光来,谢景山抬起手,将指环贴住自己的额头,用神识往里面扫去,看见了温言心传给他的关于逍遥楼的介绍以及部分逍遥楼的警卫部署情况。

    下午的时候楚弥要与王叔以及逍遥楼内的一部分长老谈论内部事宜,晚上的时候王叔会在下属的护送下去品尝楚弥准备的晚膳。

    谢景山皱了皱眉,这个楚弥,上回也说要请温白尝尝她新弄来的有意思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想到她最后似乎就是吃了什么堇丹爆体而亡的……似乎也就解释得通了。

    按温言心的意思,王叔这人不好色,不爱灵石,但贪好几口那杯中物,楚弥送他进入包厢后肯定不会全程陪着,最多陪他前半程,等她离开之后,谢景山就要想办法在王叔离开之前动手了。

    后面一张是从逍遥楼到酒楼的各种路线选择,以及一张酒楼的详细地图。

    王叔是个分神期的修士,谢景山目前是元婴期,比他低两级,还只能调动体内七成的力量;温言心会调来四个帮手,三个元婴期和一个金丹期,并且这四个人身份特殊,不能暴露。换句话说,万一谢景山此举被发现,若是在可控范围之内,他们会对发现的人进行围剿,若是在可控范围之外,谢景山恐怕就得孤身对敌交代在那了。

    跨级别对付一个分神期的修士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上回他与傅何加上温白也不过是靠着大金龙才侥幸获胜的,别说温言心这次给他派了四个帮手,便是给他配上十个帮手那也不是什么十拿九稳的事儿,实打实的对上也是挺有困难,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个只是分神期的,派这么个不能打的过来,当他这里是教学班吗?况且这对手王叔是逍遥楼的长老啊,活了那么多年简直成了精了,又哪里有上回那么好忽悠。

    谢景山有些头疼,温言心还真是把他当牲口使,半点不含糊的。

    谢景山重新研究那几张地图,正想得出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向和宣那位头上戴着火红的朱衣风铃的新欢冲他笑得正开心:“你等会有没有事,陪我去挑两件新的首饰吧?”

    谢景山正要拒绝,她又笑着凑上来:“我跟向阁主说过了,我挑,你帮我拿着。也不是很远,就在你要去的那家酒楼旁边。”

    谢景山一怔,难道她是温言心的人?

    她冲谢景山眨了眨眼睛:“欣环,我小名儿。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挑这些首饰很费时间的,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

    温白看着正在换衣服的傅何,撑着下巴问他:“你不是从上回我姐说了之后便爱挑素净的穿了吗?怎得又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穿上了?浪丨荡公子似的,修真界的败类。”

    傅何看了看自己身上孔雀蓝的袍子,虽说挺打眼,但也绝对但得起风流倜傥这四个字,不知怎么就成了“修真界败类”。他看了温白一眼,将脚上的靴子换了双鲤麟的,乌黑锃亮,他一边将脚蹬进去一边说:“晚上去酒楼约了人吃饭,那条街你也知道,最是狗眼看人低,我若是穿得太素净了,还不是丢咱们白羽宗的脸面吗?”

    温白笑了一声:“是嘛,见谁去啊,还将你那脸面掩了去?你那脸是有多见不得人?”

    傅何放下手里的画笔,抬起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只是与他本来的面貌比起来却有些不同:“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你一会儿别忘了把你手里那封信亲自送了去,姐她可是叮嘱了你好几遍,别忘了。”

    温白嗯了一声,将手里那块玉简一角支在桌面上翻来覆去转了几圈:“你跟我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

    傅何脚下一顿:“有什么事瞒得过你吗?温小少爷?”

    “嗯。”温白将玉简又收回掌心里,“你知道就好。”

    傅何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就要出门,他感觉到温白的视线在他背上绕了一圈,他几乎就要转身将所有计划都告诉温白,又生生将已经要转弯的脚尖收了回来。

    还不是时候。

    那个人的身份,他们还要继续调查确认,一个能够影响温白心智的谢景山已经够了,若是再来一个,后果当真不可想象。

    再等等吧,他想,再等等,也算是给自己再争取一点时间。

    傅何轻轻叹了口气,径直走了出去,他没看见身后早已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温白的影子。

    第41章 赴会(2)

    陪欣环逛首饰实在不是什么省心的事儿,偏偏这酒楼地处繁华街道,周围的首饰店大大小小倒也实在繁多,欣环简直是依次逛过去。

    进入第六家店的时候谢景山有些吃不消了,他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能逛这么久,前两家那架子上的东西还看得出精巧细微之处的差别,进入第三家开始他就有些恍惚了,第五家的时候他开始迷茫,进入第六家,谢景山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区别!戴在头上的簪花是贴银双褶的还是细绢彩玉的究竟有什么区别?都是艳红的,为什么买了鸽子血的还要买鸡血石的?喜欢芍药花摘一朵来戴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用绢做用翡翠雕然后捧上来说姑娘你看,简直以假乱真,堪称完美。

    欣环接过那朵以假乱真的芍药花,斜斜地戴在发髻旁,她的长相颇有些“娇弱狐媚”的味道,巴掌小脸尖下巴,柳叶眉细挑眼,上唇微翘,能看见一点白润的门牙,走起路来弱柳扶风,简直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红颜薄命”的病娇戏子。

    倒是跟傅何挺配的。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有些走神。

    欣环戴着那支红粉芍药,身上黛蓝色的紧身长裙上绘着丁香色的兰草花,两侧高开叉,身形凹凸有致曼妙非凡,肩上缠着妃色的火鸟绒披肩;谢景山对穿什么并不特别关注,子谈自己提前换上了身鸦青色的袍子,混着雷禽的尾羽织成的,光滑鲜亮,带着些暗纹,对雷属性的攻击有很好的防御作用。

    此刻谢景山与欣环站在一起,倒是看起来郎才女貌。

    第七家首饰店逛完的时候天也黑了下来,街道两侧的红灯笼依次亮了起来,灯笼下坠着长长的流苏,在微风里轻轻飘摇。

    欣环手里拈着一块丝绸帕子,一手挽着谢景山的手臂,跟他慢慢地往酒楼走,轻言慢语道:“玉合酒楼的包间排列横十五竖八,第一列第七列和第十五列各多一间,用以安排警戒。”她笑着抬眼看向谢景山,“这些消息没什么用,我相信你早就知道了,我说点你感兴趣的吧,毕竟我们若是不互相信任,今天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欣环用手绕了绕自己的一撮头发,有些俏皮地笑了笑;“两边警戒最严,中间的倒是薄弱一些,因为他们还要分神看住楼下,但是中间也是可以最快得到两边支援的。”

    “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选择从中间这一组下手,因为这一组距离目标所在包间最近,警卫队长警惕性不高,容易被收买或者下手。”欣环将手伸到谢景山面前,纤细白嫩的手腕上带着一条猫眼石穿成的手链,明晃晃的,“以上就是我今天逛了这么多家首饰店借位置观察出的结论,怎么样,为我买这串手链还划算吗?”

    谢景山垂眸瞥她一眼,这分析结果确实与他研究地图后得出的结论相同,虽然两人的起步点不一致,但绕了一圈后还是落在相同的结论上,倒也算异曲同工了。

    欣环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挽着谢景山:“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闷骚。”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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