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丞上启下 > 丞上启下
错误举报

正文 第3节

    丞上启下 作者:委鬼乌衣

    第3节

    只是还不等秦峥说什么,顾言泾便朗声道:“麻烦来个掌柜,这绿蝉本公子要了!”

    “等等!这位公子好生无礼,明明是我等先看中的东西,怎么公子却要做那强取豪夺的恶事?莫不是京城之中连王法都没了?”此时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年轻人愤愤不平的声音,秦峥二人回过头去,才发现是一个年约弱冠的青年伴在一个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华服公子身边,比起嘴上得理不饶人的青年,那人倒是更沉得住气,一双寥缒乃劬簿驳乜醋徘蒯慷恕?

    “原来是顾公子,顾公子也是来得不巧,这石砚这已被这位公子相中了。”旁边的掌柜见双方似是起了争执,立刻出来打了个圆场。

    顾言泾本也不是京城那恶纨绔,只因那俩人刚才站得远,他并未看到,再加上这砚在这渊阁里摆了少说也有四、五个月,石砚如今还不算流行,比起陶砚瓷砚来说,懂得赏玩的人还在少数,价格比之瓷砚还高了数倍,因而乏人问津,所以顾言泾想当然的以为这东西卖不出去,本还想来砍砍价,没想到竟是来迟一步。

    当下便作揖道:“是在下失礼了,只是在下十分喜爱这石砚,不知二位公子可否割爱……”见顾言泾打算劝说人让出来,秦峥拉了下他的袖子,摇了摇头,不说这绿蝉的贵重,单说那人的身份便不简单,刚才来的匆忙,现下才发现,这楼上除了那俩人其他起先以为是客人的人竟都是他们的护卫。

    “当然不可,你家里人没教过你抢别人东西是不对的吗?”那年轻公子见顾言泾和秦峥俩人便知是京城权贵子弟,又见俩人年纪小,连个下人也没带,便有些瞧不起,当然他自己是觉得京城子弟一向嚣张,自己既然以后要在京城立足,便需得教训一番也好日后扬名。

    这话说得太过粗俗,连顾言泾这样从未与人生过气的人都觉得怒不可竭,当即冷冷道:“在下宁国侯府顾言泾,阁下最好放尊重点,京城不比乡野,说话还需谨慎。”

    “你、你说什么乡野?!”那人青年面色涨红,听到宁国侯府的名号不仅不害怕,反而还有种隐隐高人一等的意味,只见他反驳道:“真真可笑,强抢不成便要以势压人,宁国侯府出你这样的败类也是耻辱。”

    宁国侯已多年不领兵,只领了个虚职上上早朝而已,但毕竟是一等侯,地位尊贵。那年轻人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气,竟是连宁国府都不放在眼里。

    “你!”顾言泾大怒,上前两步便待理论,却不想那人身边的护卫伸手拦了过来,秦峥见那人手握成爪,顾言泾要是被他抓上,少不得伤经动骨,不过言语不和便要断人手腕,端的是恶毒的很,秦峥当即伸手,纤长的手指拧腕点在那人掌心,那人只觉得手中像是闯进一只黄蜂,在他掌心蛰了一下,又麻又痒,不由感到对方有些深不可测,再被秦峥冷冷一看,微一皱眉,竟是示弱般地退了一步。

    “住手!”与秦峥的行动一起响起的是另一年长些许的那人。

    那人气度雍容,衣着简贵,与那青年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刚才他一直站着没有说话,想来也是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便起了冲突,他先是喝止了那护卫,又低声训斥了那青年几句,秦峥听来俩人应是兄弟,只不知是何身份。

    那人看了秦峥几眼,便走上前来向俩人行礼道:“舍弟失礼,还请两位公子见谅。”看起不到三十,面相清俊,浓眉深瞳,鼻梁高挺,就是嘴唇略薄看着有些严厉。

    ☆、第14章 世子

    “在下莫梓轩,这是舍弟莫梓函,此事是舍弟过了,在下代他向两位道歉。”这人语速不快,似是习惯发号施令之人,骨子里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尊贵,偏生这样的人面带微笑诚挚的与人道歉,顾言泾不由觉得比起他那个跋扈的弟弟,倒是温柔可亲呢。

    “姓莫?”秦峥疑惑的问了一句,莫可是国姓,当今皇帝叔伯兄弟在先皇在位时就死的死贬的贬,能有如此气度的怕是也没几个了,只余一个先皇亲弟晋王和孤僻古怪的安王还荣宠依旧。想起父亲说过晋王早年丧子膝下凄凉,那这两位应是安王的儿子吧。

    那莫梓函听见秦峥的话,站得更挺了,一脸倨傲的表情,好似在等着他们过来跪地求饶。

    顾言泾比秦峥更加清楚皇家众人的名号,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当即拱手道:“原来是安王世子。”接着便介绍自己两人,在介绍到秦峥时,那安王世子略略点头深深看他一眼,倒是那莫梓函咋咋呼呼的大声问道:“什么!你就是那打败宋刀的家伙?!”上下打量了两眼,见秦峥不过十六、七岁,长得也不如何高大,反而肤白纤细,脸上因为还没怎么张开的样子,线条趋于柔和,他嗤笑一声嘀咕道:“跟个女人一样,哼,别是宋叔叔故意相让吧!”

    此时楼上很安静,他那声嘀咕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秦峥皱了皱眉冷着脸没说话,顾、言泾最是仗义如何见得朋友被人诋毁,当下也“小声”嘀咕道:“貌丑还嫌别人长得美,一副弱鸡样,小峥一只手都能打败你!”

    “你说什么?你说谁貌丑?!你说谁弱鸡!?哼!本来见你们年纪小不想为难你们,区区宁侯府、丞相府不过是我莫家的臣子,真是以为自己好大的面子!”实际上这世子弟弟长得不仅不丑,反而容颜俊美身形健壮,比起秦峥年纪小而显得有些雌雄莫辩更有股阳刚之气,只是一脸的嚣张跋扈将他的英气掩盖,咄咄逼人让他看起有些阴沉,“到底谁是弱鸡,不好好说道说道,今日你们别想走!”

    “怕你不成?!”顾言泾也不知为何跟秦峥在一起人就变得幼稚许多,记得以前王弘烨曾经说他老成可靠很会照顾人,或许是因为秦峥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比他还成熟稳重,人在比自己还稳重的人身边自然就觉得有依靠人就显得幼稚起来,他挽起了袖子就打算上前与那嚣张的家伙一战。

    “我来与你一战!”秦峥却不认为顾言泾这三脚猫功夫能打败对方,而且看样子对方根本没有单打独斗的意思,他伸手拦住顾言泾,自己踏前一步,只这一下气势大盛,那些护卫原本并未将秦峥放在眼里,没成想对方虽然年少,功力却是不弱,俱都严阵以待。

    那安王世子只面带微笑的在一旁看着,就像是在看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在打闹一般,见弟弟说得过分,便打了个圆场:“梓函你说话太没分寸了,你不是一直仰慕无忧剑吗?今日相逢不如偶遇,你好好跟人家请教就是,对了比试还是到楼下去吧,这损坏了人家的东西可是要赔的,未免老板损失严重,咱们另换地方吧。”

    那旁边的几个掌柜一脸感激的看着世子,听到这几个人又是安王又是侯爷家的,他们自觉管不起,这会儿见这位风度翩翩安王世子为他们说话,怎么能不感激涕零。

    那莫梓函原本是打算让护卫一拥而上,可没想过什么点到为止的比试,他一向觉得江湖中人单打独斗的比武有些傻气,既然有人有权,为何还要那么麻烦,而且他觉得身为王爷之子与大臣的儿子比武有些丢面子,只是他可敢不当众反驳兄长,只得轻哼一声当先下了楼,待所有人都下了楼,他便随手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刀,抬了抬下巴说道:“我也不说什么你年幼让你几招的话,我就想看看你这个传说的无忧剑究竟有何厉害,你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说来也怪,莫梓涵手中有刀,整个人的气质顿时翻天覆地,比起刚才咋咋呼呼大喊大叫,虽然面上一样的倨傲,但这种傲源于他眼中的自信,握刀的手臂上肌肉高高鼓起,浑身气势。秦峥心中一凛,这安王两子都大不简单,一个笑面虎一般及会做人,一个看似跋扈实际上深藏不露,若是有人因此小瞧了他,动起手来自然要吃个大亏。

    王府的侍卫一下来就圈了一块地出来,好让他们比武,这条街一向都是文人墨客如何见过这样雄赳赳的场面,又有那跟着秦顾二人而来的士子,见秦峥正要跟人比武,顿时围了过来。

    只见与秦峥对战那人一脸倨傲,也不打招呼,嗤嗤两声便抢上前连出两刀,众人早已将秦峥当成帝都的骄傲,这时见一个不认识的,出手又这么没风度,顿时嘘声四起。

    只是那莫梓函却丝毫不受影响,既已抢占了先机,便刀刀抢攻,此时秦峥还来不及出剑,他退了两步便止了步子,体内精纯的真气瞬间凝聚,瞬时便飘到莫梓函的右侧,屈指叮的一声弹在长刀之上,莫梓函只觉得手中长刀有些握不住,他大喝一声,双手握住刀柄,对着秦峥的方向砍去,只是秦峥的身法犹如鬼魅。

    莫梓函只能看见他的衣角,他心头一沉,心里顿时明白宋圭输的不冤,难怪他怎么问,宋圭都不愿意将比武之事细说,所以今日巧遇秦峥后他才会顺势提出比试,虽然也有他在封地嚣张惯了的关系,但他又不是傻子,不会被个小孩激上一两句就要跟人计较,何况他一向都是让侍卫一拥而上打死了事,哪有那么麻烦亲自出手,何况今日兄长也在,莫梓函对他这个看不透的兄长一直都有些畏惧,要不是得了兄长暗示他也不敢动手。

    莫梓函一声厉啸,右脚蹬地,整个人横在空中旋转起来,长刀如同绞肉一般向秦峥绞去,强劲的刀锋大面积的攻击,秦峥身后就是围观之人,他避无可避,面无表情的看着莫梓函这闻所未闻的一招,漆黑的双眼亮得惊人,莫梓轩远远看着,更觉得这少年非同一般,他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也不知心里转了多少念头,等他回过神来,场上却已经分出了胜负,周围围观的人嗡嗡的议论着,莫梓函脸色一阵青白,看向秦峥的眼中满是怨毒。

    他有些讶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他还看着的时候,那少年似乎连剑也未出。身边的侍卫连忙凑过去一阵耳语,却原来,他以为莫梓函必赢的一招,竟是被秦峥腰身一折,整个人猛的往地上一倒,手中剑鞘往莫梓函腰间一刺,再一转便像拍苍蝇一样将莫梓函拍了下来,秦峥这手半点华丽也无,不过市井之中人人都会的拍苍蝇,只是要在那凌厉刀势下瞬间想到破解之法,又有这样的功力于转瞬即逝之际让到莫梓函身、下,这份眼力与速度,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

    莫梓函却不这么认为,他面上阴晴不定,恶狠狠的看着秦峥道:“兄台好手段,改日再请教兄台无忧剑法,告辞!”说完竟是与那宋圭一般转头就走连身后的兄长都给丢下不管。

    秦峥自来京城后比了两场,两场比试都是宋刀传人而且还都得罪了人,心里虽不大在意,但也说不上高兴,他自己脾气也硬,让他说好话圆场他却是不会,莫梓函误会他不屑出剑倒真是冤枉了人,莫梓函招式太快,虽有宋刀的痕迹,但也另辟蹊跷许多招式与江湖上大不相同,秦峥刚才被他抢攻,根本连剑都来不及出,如若这是生死相博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顾言泾原本见那莫梓函一直处于上风还为秦峥担心呢,没想到秦峥那么帅一招使出就给赢了,高兴得拉着秦峥就像拜他为师。

    此时那安王世子捧着一方盒走了过来,面上微微一笑,“秦公子名师出高徒,身手果然了得,此事因这绿蝉而起,得胜者自然更配得这等宝物,秦公子不必推辞,比武没有彩头怎么算比武呢?”说罢便将那绿蝉往秦峥手上一放,拱了拱手,又想周围围观之人做了一个团揖朗声道:“在下安王世子,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仰慕无忧剑已久,今日舍弟与秦公子出了点小误会,经过这场比武已一笔勾销,在下保证安王府绝不就今日之事为难秦公子。”说罢又向秦顾二人拱手道:“告辞。”围观的人先听到绿蝉才知道两人是因宝物相争,这绿蝉在渊阁已久,很多人都去看过,只是喜欢的买不起,买的起的觉得不喜欢,没想到安王家与丞相家竟是为了这东西争了起来,早知道是宝物就该趁早收藏,顿时在文安坊掀起一股收藏石砚的风潮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莫梓轩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找到正在喝闷酒的弟弟,莫梓函见到兄长进来,不情愿的起身等兄长在上首坐了,才敢一屁股坐下。

    “哥!你为何传音让我认输?我与那小子伯仲之间,输赢还难说呢!”莫梓函仰头倒进一杯酒,啪的将酒杯拍在桌上。

    “你还好意思说,我只让你试探一二,你怎么把那招也用出来了?”莫梓轩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厉的神情,莫梓函有些怕他,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

    莫梓轩叹了口气说道:“我知你是为宋叔不值,只是我们此番虽说是尊陛下诏令,但我和父王讨论再三都不知陛下为何招我们入京,此时还是不宜太露锋芒,不过一时输赢而已又有何要紧,况且……”

    莫梓轩想到那有些耿直沉稳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他并不是像他所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相反他武功比起他这武道六品的弟弟还要高,秦峥小小年纪便有七品的实力,他自然觉得对方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才当然应该收入囊中而不是推向外面。

    ☆、第15章 闹翻

    离了文安坊,秦峥若有所思的问顾言泾:“阿言你以前可见过那两位安王之子?”

    “没有,一直以来启国皇子成年后都要去往封地就番,晋王和安王也不例外,不过皇上登基体恤他们年老体弱,便招来京城颐养天年,这也就这几年的事情,安王世子此次应是第一次进京。”顾言泾说着也皱了皱眉,宗室不得旨意不可擅离封地,安王封地偏远又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怎么这安王的儿子比之京城贵胄子弟还要来得气度不凡。

    俩人对视了一眼,看了看秦峥手上捧着的石砚,都觉得这东西拿着有些烫手,但毕竟是王爷之子若是退回去也是不妥。

    二人此时也没心思再逛,秦峥便提出告辞回家,顾言泾与他告别后并不离去,在原地踌躇了一阵还是往另一头的庆安坊行去。

    庆安坊多是勋贵之家,比起兴宁坊和丰乐坊的雅致多了股奢靡之风,这个坊很新,先朝乱军党首就是隐藏在此指挥攻打皇宫,在官兵反击之时这里几乎被毁得面目全非,重新规划的道路横竖交错,一个大大的十字贯穿整个坊,装饰奢华的马车时有经过,更有那鲜衣怒马的贵介少年过坊而不下马,直接策马而行,坊中巡逻的坊正官吏位卑低贱,对此情形管不了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会奉承的少不得点头哈腰,竟如人家中奴仆一般。

    顾言泾以前惯常往这里来,下马之时自然也是有小吏为他牵马,客客气气的放了行还顺嘴说了一句:“顾公子可许久没来了。”

    顾言泾听了心里有些烦闷,便低低地应了声,上马继续往里走,等到了那座国舅府门前他放慢了马速倒有些不大敢进去了,此前与王弘烨不欢而散,顾言泾气性不大基本上过了头天就没什么事了,只是前段时间为了给秦峥配乐,他一直住在秦府,寿宴之后又因为担心秦峥的伤势也无心出门,如此算来他与王弘烨竟是有将近一个月未见了。

    以前他们两个闹了矛盾都是顾言泾先服软登门道歉,王弘烨嘴上嫌弃其实也是想着他们能赶紧和好,记得有一次他因为什么事训诫了王弘烨,两人闹得不欢而散,顾言泾回去之后就得了风寒卧了几天床,少年人好面子特地叮嘱下人不许说出去,只是还不等他身子好起来,王弘烨便哭着闹着来给他道歉。原来他不知道顾言泾病了,见他那么多天没来找他道歉,还以为他要跟他绝交,那时候的王弘烨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顾言泾觉得搞笑之余心里也是暖暖的,王弘烨本身就是个跋扈的,又被家中的慈父慈母惯坏了,但自从认识顾言泾后,若是顾言泾表示不喜的,他虽然嘴上倔着,实际上下一次他都不会再犯。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都没来看看王弘烨,也不知道他的腿伤怎么样了,不知道王弘烨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只是他实在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这么想着他为自己鼓了鼓气,翻身下了马,便有门前值守的仆从下了阶梯一边为他牵马一边亲热的招呼道:“顾公子来了,日头这么大快些进去吧。”

    很早以前公子就吩咐过,顾言泾登门不用通报,这道命令一直没人改动,顾言泾脚下一顿,本想让那下人去通报一声,便见那人牵了马就往旁边的角门往马厩去了,顾言泾无奈只得跨过门槛,往王弘烨所在的院子去了。

    一路上遇见的下人都和善的与他行礼,顾言泾走着走着心情也好了起来,看样子王弘烨并未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顾言泾绕过熟悉的那座小巧精致的四角小亭,便看见王弘烨的院子了,只是奇怪的是,这周围不仅一个下人也无,如今也还是白日,那道院门竟是关闭的,顾言泾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未时末快申时了早已过了午歇的时分,难道烨子睡懒觉了?

    顾言泾想想也是挺有可能,便莞尔一笑,轻轻推开那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这院子很宽敞样子是一个椭圆形,最宽的地方十丈有余,一个小巧的演武场就建在院中,只是那道从南面小楼里传来的靡靡丝竹之声与整个院子的风格完全不合,走得近了还能听到举杯邀乐之声。顾言泾有些皱眉,王弘烨腿伤好了么?怎么连酒也喝上了?

    浓重的酒气在缠绕在鼻端,顾言泾揉了揉鼻子带着些怒气便待上前敲门。

    “那秦家也太过分了,咱们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对对对,王兄这等金贵他们也敢使那下三滥的手段,哼!他秦家什么身份,都已出了五服了还好意思腆着脸与太后娘娘攀亲戚,哪比得上王兄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也不掂量掂量。”

    “来喝喝喝,在下敬王兄一杯。”顾言泾听见房内王弘烨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是数人喝酒的声音,他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虽然不大高兴,但也不好就此走人,便打算敲门,此时又是一道略带懦弱的声音响起:“可秦家有顾家崔家权势却也不低,听说陛下现如今挺看重那秦家四公子的。”

    “……顾……”王弘烨此时的声音低沉有些咬牙切齿,“我迟早不会放过他!”顾言泾心中一跳,怎么烨子竟像是连他也给恨上了。

    “王兄可是想对付那顾二?”不管顾言泾心里怎么纷乱,里面却是有人帮他问了出来。

    “敢背叛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哼!”王弘烨恶狠狠地说,只要想起顾言泾替那秦峥说话他心里既愤怒又委屈,他与顾言泾交朋友与其说是两人因缘际会,倒不如说是他缠着闹着求来的,王弘烨从小性子就野得很,又是家中最幼,父母兄长俱都宠着他,又有个当皇后的姑姑给他撑腰,就是偶尔犯了错,只要往姑姑那一躲,连父母也无法管教他。想要想玩的东西他还没开口就捧到了面前,好不容易遇到个爱说教爱管人的顾言泾,他自然觉得新奇。

    只是顾言泾脾气虽好但是什么都爱讲原则讲公平,常常惹得王弘烨生气吵架,只是过不了多久顾言泾气消了便会来给他道歉,王弘烨一向觉得自己大气的很,便都大肚的原谅了他。

    秦峥甫一出现就让他感到厌恶,顾言泾对他的态度太好了,他虽然对人有礼从不会说什么重话,但对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就那么感兴趣却是第一次,王弘烨讨厌秦峥,自己性格是一个原因,顾言泾是第二个原因。

    顾言泾这人没什么主见有些随波逐流,虽然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跟谁都能交上朋友,遇见生人也很自来熟,实际上只有王弘烨知道,顾言泾的心很硬,他会为了他心中所谓的正义,毫不犹豫的抛弃他站在正义的那一方。王弘烨却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是他最好的朋友与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发生冲突,他不会去管谁对谁错,朋友嚣张他比他更嚣张,朋友骂人他会帮着骂,朋友如果跟人打架,他二话不说提起刀就帮他砍人。

    他知道顾言泾跟他是不一样的,但不知为何他这次已经不想等他来给他道歉,心里有种心若死灰的感觉,王弘烨也说不上来,他觉得他必须做些什么,做些事情让顾言泾知道,他已经厌倦了被顾言泾抛弃。

    “王兄可是想找人把那顾二教训一顿?”众人见王弘烨不说话,又仔细揣测了一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刚才王弘烨却是是这个意思。

    “是又如何!”

    顾言泾在门外简直不敢置信,他又惊又怒猛地推开门道:“烨子你刚刚说什么?”习惯使然脱口而出就是惯用的小名,只是他现在没空关心那些,入眼的一幕简直不堪入目,厅内坐着的五、六个公子哥身边都有妖娆的舞姬相伴,就连王弘烨身边也不例外,有几个人手还放在那些舞姬的衣襟内。这些舞姬顾言泾也都见过,虽说很少见到王弘烨的其他朋友,但每次有他们在都要招舞姬相伴,但那时候伴舞就只是伴舞而已,顾言泾没想到他不在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场景。

    王弘烨见顾言泾就这么闯了进来,不知怎么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身边紧挨着他坐的舞姬身子滚烫的就像是炭火一般,他推开那娇柔的女子霍地起身,压下心中在见到顾言泾时的慌乱,用一种顾言泾从未听过的狂傲的声音说道:“顾公子好大的本事啊,竟连国舅府都敢擅闯!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哦,对了,我忘了你交了新朋友呢,山野里多是老虎貂子,胆子不大怎么行?”

    此时此刻,顾言泾只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人,王弘烨腿上还包着纱布,如他此前想的一样伤根本就还没好,但他此刻劝导的话也好指责的话也好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呆愣愣的看着听着王弘烨的精致笑容中吐露出来的却是那么刺人的话。

    王凤南长得男生女相,他大儿子倒还好没怎么像他,小儿子王弘烨却是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只见他脸上带着艳丽的笑容端起桌上他刚才用过的酒杯,满满地倒上了一杯,拖着伤腿走向呆立的顾言泾。

    “既然来了,顾公子就喝杯酒再走吧,不然顾公子可不又得说我不懂礼仪么?”白皙的透着光的手指握着那小巧的白瓷杯,嘴边含着笑,见顾言泾不接,他便举着那杯子欲往顾言泾嘴边送。

    在座的其他人早就被王弘烨难得一见的艳丽给迷了眼,王弘烨人虽美但他可以很狂很傲很放肆,让人忘记他阴柔外貌,但此刻他微微一笑端的是明艳动人,顾言泾却皱着眉一手挥开那握着杯子的手,只听“啪”地一声,酒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王弘烨的白皙的手背被拍得通红。

    顾言泾眼中都是愤怒,他没看见王弘烨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郁,他只是努力压抑着自己对着低垂着头的王弘烨说道:“我现在就在这里,烨子你想怎么教训我?”

    ☆、第16章 县试

    王弘烨低着头不说话了,顾言泾虽说生气,但也知道王弘烨生气的时候有时会口无遮拦,不过王弘烨今天的话也太伤人了,他抿着唇努力使自己的话不要那么僵硬:“烨子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一出口,那边厢原本就看不惯他的姜明突然就笑出了声,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那姜明撇了眼王弘烨,发现他没有制止的意思便嘴角一挑张嘴说道:“听闻顾公子不管是读书还是识谱都是天资过人,只是,在下却觉得不然,王公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怎得顾公子却像是听不明白?”

    众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们与顾言泾都没什么交情,世家看不起勋贵,勋贵也觉得世家太过清高矫情。于是四座之中俱都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在这些人的嗤笑声中,顾言泾原本的自信在看到王弘烨依然如故没有丝毫辩驳的时候,变成了深深地失望,他想或许真如大哥说的一样,他是来错了地方交错了朋友。

    顾言泾面色有些发白,隐藏在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他看了王弘烨一眼,见他此时已经抬头满不在乎的看着他,他深吸了口气拱了拱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说罢堂上那些容颜如花的美姬也好,各人不屑的嘴脸也好,王弘烨也好,都已不在他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王弘烨愣愣的看着顾言泾的背影,眼眶渐湿,他就知道顾言泾的心是硬的的,只是明明早就知道心里却不会因为早有准备而不那么疼痛。

    等顾言泾的背影消失得再也看不见,他突然转身对着堂上众人大喝:“都给我滚出去!”

    座上那些人大都畏惧王家的权势,见王弘烨发了火,只好灰溜溜地躲了出去,那姜明却是凑到王弘烨身边含笑劝道:“王兄为那样的人气坏了可不值当,在下知道有个好去处,不如……”

    “滚!”回答他的是王弘烨满带厌恶的声音,姜明本以为王弘烨再怎么霸道也应看在他姜家家世的份上给他些面子,没想到王弘烨却是对他如下人般喝骂。那张白皙如玉的脸霎时涨成了猪肝色,他本想骂上两句,但看着王弘烨那如画眉眼便想起这座国舅府的主人——那个传言中如蛇蝎般的美人的手段。

    他突然便不敢吱声,勉强牵了牵嘴角,借故告辞溜了出去。

    王弘烨也不管人是不是都走光了,上前两步就将面前的几案一脚踢翻,惹得几个姑娘惊声尖叫。

    ==============

    六月二十五日就是长安各县开试的日子。这日一大早,当晨鼓响起之时,秦峥就已吃过早饭收拾停当,母亲崔氏先得一日便提他准备好了所有考试的用具,临得出门又嘱咐提东西的夷骍反复核查了一遍,父亲秦闵则细细的给他解说考试的步骤与考场的规矩,其实这些前段时间秦闵已经给他讲过了,只是此时的前前前科状元郎,竟是比自己当年入场时还要紧张,生怕儿子有什么差错,只好一遍遍给他讲述,以期让自己稍稍心安。

    到得门前将上马车,便见本应当班的二哥秦峦一身锦衣却是坐着车夫的位置。

    “二哥?”

    “好不容易却只换到一天班,二哥只能送你去考场没法来接你,不过想来小峥也不需要我去接吧。”秦峦眨了眨眼,指了个方向,秦峥这才注意到顾言泾竟也来了,见他看过来,便摇着一把扇子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在下在此预祝秦相公你马到功成金榜题名。”说完还唱了个揖,像模像样的好一股酸腐味道。

    启国有称读书人相公的说法,只是他们毕竟是世家公子,被这么称呼秦峥还是第一次,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只是顾言泾也是有心了,毕竟丞相之尊也是称为相公。

    “那在下就承您吉言!”秦峥说完,三人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有小夷骍一脸认真的点点头,一副很相信自己家公子的表情,惹得三人又是大笑出声。

    几人一路出了兴宁坊往长安县衙所在的宣平坊走去,此时天色仍未大亮,路上却已有许多行人,大都是前来应试的士子与他们的家人、友人。等到了长安县时大门却是还未开启,秦峦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将马车停下,因现在尚有些寒露,也不让他们下车,自己往车里一钻,却是一副聊天的架势。

    只是说着说着马车边上却是来了一群应试的读书人,都在议论着今岁的科考,马车中几人除了夷骍都有武艺傍身自然是耳聪目明,便将那些人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只是那可不是些什么好话。

    “朝廷好不容易开次恩科,怎么那相府的幼子来凑什么热闹!”

    “传说当年秦相爷四书五经无不精通,贴经那一场十中取六本就很难了,秦相爷竟是十道全答上来了,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擅,当年他还没下场,那才华便已名动金华,甚至惊动了先皇!”

    “你们慌什么,传言那秦家四公子幼年离家,无忧谷剑法确实厉害,这个大家都承认,但是我就不相信了,人再天才还能样样精通,学武不比学文,学武可不要什么脑子!再说啦,那秦府的大公子可不就是武状元出身?想来那文曲星难得,可不能够都跑去一家去。”

    “就是就是,都只听说那秦峥剑法好,哪里有传出过什么才名,我看那秦家公子年纪小小便好名如此,却是不好。”

    “咦?这又如何说道?”

    “你们想想,那秦家明明是世家,想入仕途有的是办法,门荫也好国子监也罢,岂不是秦相爷一句话的事?”

    “哎?!对啊,那他偏偏要与咱们一样走这乡贡?”

    “哼!还不是为了求名!”

    马车内的几人听见外头那些人的议论,无不觉得荒谬,秦家一向低调在民间口碑很好,秦闵一直教育他们不论做什么都要凭自己的努力争取得来的东西才珍贵,除了秦峦实在是对读书写字不感兴趣不得已才凭门荫入仕,秦峦每次看见父亲都有种心虚感,便是因此而来,而且这些士子居然连武举要考策论都不知道,居然说学武不要脑子?简直是闭门造车死读书!

    顾言泾原本义愤填膺,但转念一想,现在不论说什么都不如结果出来时给人的震撼,于是他嘿然一笑,反正过两天他会来县衙门口接秦峥出来,到时候五颜六色的脸色岂不好看?

    夷骍却是听不大真切,只软孺孺的仰头问道:“公子可是有人在叫你?”

    “没有,你听错了。”秦峥也是半点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自己付出的努力自己知道,取得什么样的成果还看平日里的积累,并不会因为别人说上一两句便差了什么。何况家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确实是求名,他们也没有说错,要想达成与阿姐的约定,没有名气如何会有权势,没有权势又何谈无人掣肘?

    夷骍跟着秦峥虽不算太久,但一向很信服秦峥,既然公子说他听错了那他便是听错了,当下“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秦峦越看他越觉得跟秦峥小时候太像了,便伸了手,蒲扇般的大手盖在夷骍头上,揉了揉他的红毛,夷骍反射性的缩了脖子嘟了嘟嘴有些委屈,不知二公子为什么要弄乱他的头发,只是夷骍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懂事不可与主人顶撞,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待秦峦的手离开他头顶,赶忙抬手捂住,摇了摇头示意不许再碰。

    秦峦见他这么可爱,倒是牵起了少时的记忆,便待一边伸手再去撩拨他一边口中说道:“哈哈,夷骍太可爱了,小峥,母亲选他去你房里伺候倒真是选对了,他实在太像……嗷!”秦峦话只说了半截便大叫出声,只觉得腰侧又痛又麻,顿时不敢接着往下说。

    马车外的那些士子听见车内传来的惨叫俱都互望了一眼然后不由自主悄悄远离了点,顾言泾疑惑的看了看秦峦看了看秦峥,见一个后怕的疯狂摇头,一个面无表情就差闭目养神了,便又看向夷骍,只是小家伙比他还困惑,一脸懵懂的看着几个公子。

    顾言泾吞了吞口水,直觉告诉他,还是什么都不问的好,不然……

    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来应考的士子来得都差不多了,秦峥几人便下了马车。便在此时县衙大门缓缓开启,新上了油的门轴无声无息,直到一个小吏出来,站在阶上大喊了一声:“肃静!”

    四周刹那一片寂静,那小吏身后又鱼贯而出几人,最后便有个官员模样的出来宣读了一下陛下今岁开恩科的旨意,在启国跪拜是很高的礼节,除了祭祀和觐见君上,其他时候都不用跪拜,顶多就是长揖到地,如今宣读圣旨,众士子也不过拱了拱手,凝神静听而已,原本坐着的还是坐着,顶多态度恭谨些。

    圣旨念完,那身着官服的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便含笑道:“本官长安县县尉窦钰,得府尹大人看中,命本官主持今岁的长安县试,各位士子需遵守县试秩序,不得夹带不得抄袭,不得冒名冒籍,不得匿丧参考,考场不得喧哗不得交头接耳,一经发现立刻逐出考场,本官还会上奏府尹取消其下一科的考试资格!”这一番话不得不说是很有震慑力的,众人俱都噤若寒蝉,眼见气氛凝重,那窦县尉又哈哈一笑扬声道:“本官在此预祝各位未来的同僚鹏程万里,金榜题名花前月下。”这一番软硬兼施还和蔼的开了个小玩笑,让众士子很是买账,各个连声拱手致谢。

    然后窦县尉便吩咐身边的小吏唱名而入,籍贯加姓名再核对长相,现场秩序井然,士子们一个个由差役们检查后便进了门。

    等到秦峥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便向二哥和顾言泾告别,拿过夷骍手中提着的包袱,又伸手解下腰间佩剑递了过去,便往那县衙大门走去。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寻找这位短短两个月便名动京城的少年,因而待他们发现有一白衫少年提着包袱施施然的往他们面前走过,无数道目光与议论之声伴随着秦峥。

    他目不斜视一路来到县衙门前面,窦钰在他面上来回扫了几圈便点点头对他和善一笑,他也从容施礼,待差役们检查过包袱便进了那大门,不管身后那些渐渐嘈杂起来的议论之声。

    ☆、第17章 辈分

    考场是一个四面无遮无拦的大堂,很像是国子监中每月考试时所用的大堂,各宗学私塾都有,士子们都见惯不怪。只是相对于门前等候时的谈笑风生,再心宽的人难免也有些紧张,大堂里渐渐安静下来。秦峥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位置坐下,考场座位都是席地而坐,据说是为了让士子们尊古养心,之前秦闵特地安排过他练习跪坐习字,加上他多年锻炼,所以倒不会觉得不习惯。

    整个大堂约有百来个位置,现在都一一坐满了人,秦峥的位置在第一排,正对着考官席的地方,此时窦钰还没进来,周围打量他的人依旧很多,秦峥也懒得理会,反正在考场之上这些人也不敢在那些差役的面前出什么幺蛾子,他垂头而坐,心里漫无目的的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从远在无忧谷中的师兄到深宫之中的阿姐,又想起今天顾言泾起个大早来送他进考场,他心里也是很高兴的,不过看见阿言手上拿着的折扇他就想起被夷骍小心翼翼收在他床头盒子里的那把扇子,既然是那人所有,想来还是应找个机会还回去才行。

    便在此时,秦峥敏锐的察觉到斜后方一道带着恶意的视线正注视着他,秦峥顿了顿,本不想理会,但那人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而且不仅带着恶意,还有股让秦峥非常不舒服的淫、邪之念,他缓缓转头看向那个方向,只见对方是一个面如玉冠的青年人,在他的审视下,对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伸出舌头舔了下唇,一个轻蔑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秦峥稍稍楞了一下,这人他从未见过,更不知对方与他有何仇怨,但被人挑衅到这份上还不反击,却不是秦峥的风格。只见他眼神一凛,一抹煞气狠狠袭向那人,对方不过一个文人哪里受过这个,顿时只觉得此刻正面对着一头狂狮张口血盆大口就要将他吞噬殆尽,死亡降临的感觉让那人狂叫出声,挣扎了两下便瘫软在地,盖因秦峥只针对他一人,身边其他人完全不受影响,周围的人只觉得莫名,都不知这人怎么回事,待有差役过来查看才发现那人口吐白沫,身下一股骚味,看样子竟像是犯了癫痫。

    窦钰此时刚好进了大堂,见一阵骚乱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待见到出事的是姜家公子,他倒吸了口气,本来这姜明也算有些才名,只是他已有了监生资格还非得报这长安县试,窦钰就知道这人定是有其他目的,在场的差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前排踽踽独坐的秦峥,在大多看热闹的士子中这孩子实在太淡然了,简直就是公开表示姜公子如今这般正是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两人座位相距甚远,就算事后姜家想要攀咬他,窦钰大可说自己不懂武艺,哪里知道还有隔空伤人这回事,如此也不算包庇秦峥。想通了此事赖不到自己身上,他便挥了挥手,示意差役将那姜明抬下去好生安置,现在考场已经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只好待两天后考试结束再行通知他的家人。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考试的进程,等人手一份卷子时,窦钰清了清嗓说道:“今日第一场贴经,十通其五方可过关,答得多的可另行加分,下午考第二场试赋,明日第三场策论,除第一场当场阅卷定去留外,后两场采取糊名的方式,经本官初判后会交由府尹大人复查所有试卷,本官奉劝那些欲收买监考人员徇私舞弊者趁早歇了这份心思,大家都是读书人,可别到时候法棍叉出去面上不好看!”

    经贴一向考的是死记硬背,几本厚厚的古籍要能倒背如流,不然就全凭运气,正好考到记得的。十通其五倒还罢了,不过比往年多了一道而已,那闻所未闻的糊名之法却不知道是何人所谏,顿时让大堂中一片混乱,相邻几座的人都互相议论着,往年考试可没有这样的例子,开考之前好些士子都到处行卷,运气好的被那些王公大臣看中,以后有机会入朝便算是他们的门生,所以这些王公大臣权贵世家都会给他们请托,不管是案首之位还是要黜落何人,每届光要应付这些便弄得各州县不厌其烦,一不小心还会得罪人或者被逼站队,今年这法子一出来,不管那些公卿世家怎么看,最起码深受其苦的窦钰是举双手赞同,这样一来权贵们保举之人若是有真才实学便给个好点的名次,若是连上榜的资格也无,那对不起了,这可不干我的事。

    此时临到考试才宣布这样的规则,纵使有人心怀不满也不可能丢了卷子弃了不考,堂上四周立满了举着法棍的差役,若是有人胆敢大闹试场,后果可想而知,于是过了一会儿议论之声渐渐平息,窦钰见此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宣读考试的内容。

    秦峥对此自是觉得赞同,如此一来更能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也可有效遏制党派之争的源头,真正为国家取士,看来那朝堂之上的君王也是个有远见的。

    =================

    六月已经入夏,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启帝是个怕热的,御书房内早早的搁上了冰块,还有宫女拿着团扇在皇帝身后为他打着扇子,启帝坐在龙椅上处理这堆满书案的奏折,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挡住,德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将几盒点心几盘水果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这些奏折大都经过中书省的初阅,皇帝不过捡些重要的批复一下,所以这一工作进行得飞快,奏折从左边移到了右边,等到只剩最后一本时,皇帝却突然停了下来,重重哼了一声,德福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见他一脸的不屑,眼中并没有多少愤怒,便问道:“圣上可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啦?”

    “哼,确实好笑!”皇帝扬了扬手中的折子,随手甩给了德福,德福躬了躬身才打开快速看了起来,期间皇帝换了好几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点,身边的宫女极有眼色的上前给皇帝剥起了葡萄,也就吃了一两粒没耐性的皇帝陛下便一把抢过那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果,摆了摆手让那含羞带怯的宫女退下,凭着自己的心意一个两个的往嘴里塞,丝毫不顾那宫女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泫然欲泣的望着他。

    “工部尚书那老家伙当真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皇帝架着腿口中吃着点心含糊的说道。

    德福看了那份折子自然明白皇帝说的是什么,他笑呵呵地说道:“柳尚书年纪大了,家中也就那么一个独子,如今出了这么个事自然是急的上火说了些糊涂话,这秦相爷不是批了么——一派胡言。”

    这个柳尚书柳家与关中柳家可不是一家,不仅不是同宗早年在京城之中还有些仇怨,柳尚书有一女儿当年对顾瑞之有那么点淑女之好,不知怎么就给传了出来,顾家当时的家主顾瑞之的老子一听以为是关中柳家,那敢情好啊,六大家一向互为姻亲我们家也正想与柳家结亲家呢,便勒令自己儿子写了几首情诗,配了几曲新曲,宴席之上便让儿子亲自下场表演,顾家琴技那是家学渊源,自然是名动宇内,这样的求亲方式怕是任何女子都无法拒绝,更何况是本就对顾瑞之有意的柳家女,于是便兴冲冲地与父母说了非卿不嫁,只在闺中亲绣嫁衣等待顾家来迎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顾家与关中柳家结亲的消息,柳家女还冲去顾家闹了一场,等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哪里还有脸面,径直绞了头发当了女冠去了。

    因着这点龌蹉,柳尚书自然与六大世家没什么往来,一来二去的便投了勋贵门下。

    此次是那柳尚书的独子回了老家,一次游玩中没赶上日落进城便借住一户人家家中,不知怎么看中了那家刚进门的儿媳,便向那家主人讨要,只是人家虽是小户人家,但哪有拿自家儿媳讨好权贵的事,这等羞辱是个汉子都忍不住,不仅当场将那柳家子轰了出去,那家的儿子还喊了几个乡里将那柳家子给打了一顿。

    那柳家子在京城本就跋扈,去了乡间更是自视颇高如何咽得下气,转身去了府衙将那一家子给告了,那府尹畏惧柳家权势,又得了柳家好处,便将那家人包括几个打人的乡里都给抓了起来,后面的事情自然也就悲惨万分,儿子与乡亲被斩首示众,儿媳被抢进柳府三日后只得出来一具尸体,家产农田被柳家私吞。这个案子发生距今已经两年有余,常州各官府官官相护四处打压。两个老人一直状告无门

    直到巡察御史秦峰奉旨巡查江南,这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走了十几里路找到秦峰,状告柳家与江南道常州府府尹草菅人命,夺人家产土地以充私有。

    秦峰的折子不用经过层层上奏,有独立的渠道上达天听,秦闵又迅速进宫请旨彻查此事。因着这事细揪起来非比寻常,也为了防止世家趁机打压勋贵,皇帝便派了禁军统领罗晟秘密前往彻查此事。

    只是不知那柳尚书心虚着急还是什么,一个劲反咬秦家污蔑,并反告秦闵贪赃枉法,要求皇帝将秦闵革职查办。

    莫卿华不是耳聋目盲之人,案子怎么样还得等罗晟回来再说,现在就跳出来乱犬乱吠,只会让他觉得好笑。

    莫卿华嗤笑了几声,便不想再管这混账事,拍了拍手上的食物碎屑,便对着德福勾了勾手指,待德福凑耳过来,他便吩咐道:“你去找几套衣服来,朕要出宫游玩。”

    “陛陛、下,这、这”德福一听腿都要软了,赶紧求饶道:“陛下这可使不得,这、这宫外……”

    “嗯?”

    只是在皇帝陛下的瞪视下,德福只得领命而去。

    等出了宫一路往长安县衙所在行去时,德福才突然反应过来,今日已是县试的第二日下午了。

    莫卿华一路心情很好,坊市之间一些小摊子卖些自家的东西,他也饶有兴趣的停下来看上一看,有那些少见的便让德福掏钱买了,任由德福大包小包提得满手,他自己负手轻快的在前面走着,直到长安县衙所在地转角处,莫卿华突然止了脚步,德福没有防备径直撞到他背上,吓得德福掉的满地的东西都来不及捡,就要跪下请罪,冷不防被莫卿华一手揪住衣领提了过去,俩人躲在转角处,往外一看,只见一不到弱冠的少年长身玉立一把折扇摇得温文儒雅,静静地的等候在衙门外,比之其他等候县试考完的士子家人端的是风度翩翩鹤立鸡群。

    莫卿华突然就拉了脸色,指着那人说道:“你去把那家伙弄走。”

    德福见皇帝心情不好,半句都不敢多言,转身便欲去寻那隐在四周的暗卫,身后皇帝又愤愤地加了句,“把他那扇子给朕拿来!”

    ≈≈≈≈≈

    等到秦峥从容交卷,出了县衙大门就见那人立在阶前,笑眯眯的看着他,秦峥停住脚步犹疑了半饷才走过去拱手道:“见过莫公子。”

    莫卿华刷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扇子,轻摇片刻才回道:“秦公子客气,这两日辛苦了,在下已在酒楼开了雅间,还请秦公子赏光。”

    秦峥考了两天试,吃喝洗漱都是自己打理,晚上还睡在那四面透风的堂上,要不是他从小锻炼怕是早就支撑不住,只是皇帝相邀,怎么也无法推脱,他只好说道:“敢不从命,只是在下还需等一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难道在下不是你的朋友?”莫卿华转了转手中的扇子,笑得有些古怪,秦峥当下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待眼神瞄到他手中的扇子,顿时脸色阴了下来。

    他本就不大有耐性与莫卿华纠缠,加上莫卿华几次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秦峥对他并没有多少敬畏,便沉声问道:“顾言泾在哪?”

    莫卿华耸了耸肩,嬉笑道:“秦公子跟我走就知道了。”

    秦峥垂了眼,良久才抬头说道:“走吧!”

    莫卿华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晃了晃头就转身在前面带路,边走还边回头对秦峥说道:“嗯,介于我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互相也比较了解了,称呼上也不用那么生疏,这样吧,我就学你阿姐,喊你面团儿怎么样?”

    秦峥脚步一顿,好悬没有一掌往前面那人背上拍去,只好沉着脸一言不发。

    莫卿华见没得到回应,干脆转过身来倒着走,歪着头看向秦峥,见他一副隐藏怒气的样子,便心情好上了十几倍,张嘴又说道:“我比你虚长几岁,虽然从辈分上来说比你高了一辈,不过交朋友不用在意那些虚礼,你叫我声莫哥哥就好啦!”

    秦峥抬头看向这个面皮厚得不似一国之君的家伙,辈分高了一辈?那是从姑祖母那算的吧?秦峥眼尖的看见莫卿华脚下一块石子,心里恨恨面上却是学着莫卿华歪了头,难得张口乖乖喊了声:“姐夫。”

    ☆、第18章 忘忧

    莫卿华没想到秦峥突然来这一出,脚后跟一个没注意就磕到了石子上,痛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想要抬脚捂着却又在秦峥的目光下强自忍着。

    秦峥故作关切的问道:“姐夫没事吧?”嘴上说着却完全没有动手扶一把的意思。

    “没、没事。”莫卿华当下转过身,双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的在前面走着,秦峥想着他面上的表情应不会太好,便心里微微一笑,也算解了几分气。

    莫卿华今日穿了身黑色丝质外袍,袖口宽广,腰间系着暗红色的腰带,衣料薄如蝉翼,贴在身上隐隐现出胸膛的轮廓,他似是热得很,手中的扇子不停的扇着,本就宽大的领口,此时内里的详情更是若隐若现。

    只可惜想他看的人没分一点眼神给他,反而街上的大姑子小丫头地个个捂着脸羞得通红。

    秦峥的注意力都被隐在周围的暗卫所吸引,从见到皇帝的那一刻,他在寻找这些暗中的高手,毕竟皇帝出行不可能没有保护的人,从县衙到酒楼的这段路,秦峥就像在玩一个找宝物的游戏一样,玩得不亦乐乎,可怜莫卿华秀了半天胸肌也没得来他的关注。

    很快到了酒楼,楼是座新楼,牌匾却是有些老旧,名曰忘忧。

    莫卿华指着那牌匾说道:“这是当年母亲起的名字,想来你还不知道吧,母亲年幼之时曾是无忧谷的记名弟子。”莫卿华的母亲自然是那位深宫中的太后娘娘。

    这些秦峥还真不知道,他与太后见面不多,小时候是见过,只是当时太过年幼,并不记得那时的情景,不过太后与秦家毕竟同宗,秦母带着他们姐弟进宫探望太后也是应有之事,年初回京后也只在寿宴上见过太后,只觉得是个和蔼慈祥的老妇人,此时听莫卿华这样说,心里一动,有机会确实是应该去太后宫中请安,总觉得那位太后娘娘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两人举步往里,店里便有一人快步出来,打起门前的帘子请他们进去,却原来是大太监德福,因着在外头便只弯腰做拱,口称爷。他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说道:“按爷的吩咐酒菜已经备好了,店里的客人也都请了出去,请爷和秦公子楼上坐。”

    秦峥皱了皱眉,这忘忧酒楼外表看着不甚显眼,但内里却是富丽堂皇,木质的楼梯,扶手都是精心雕刻,华丽的锦缎在这里只是铺在地上的地毯,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必然非富即贵,皇帝偷偷出宫行事却如此张扬,难道就不怕御史参上一本吗?

    秦峥心里不赞同自然就带到面上来了,莫卿华见此只淡淡一笑也不解释,甩了袖子就往楼上走去。倒是那德福在秦峥身后小意说道:“这忘忧楼是当年老太太开的,前几年转给了爷,也算是给爷挣些零花,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人,刚才请人的时候也只说主人家有事,并未节外生枝。”

    秦峥对人的情绪一向敏感,皇帝心里不舒服他也察觉了,但他自认自己也没错,话都没出口,道歉自是无从说起。况且毕竟是在宫外,御史参奏都是小事,万一遇见刺客到时候又得有侍卫拼死护卫皇帝,宫中的那场刺杀牺牲的侍卫至少也有十余人,皇帝的命珍贵那些侍卫的命就不珍贵吗?

    不过,既然德福圆了场,秦峥便点头“嗯”了一声,也算是退了一步。

    上了二楼,便都是一间一间的雅座,用料又比楼下好上几分,德福上前两步推开最大的间雅室,待两人安坐,便立在桌边为他们布菜。

    德福显然是掐着点的,桌上的饭菜都热腾腾地冒着气儿,一大砂锅由各种药材炖制的养生鸭香味浓郁,几碟小菜够两人换着口味又不会过分铺张浪费。

    只是秦峥来的目的并不是吃饭,他拱了拱手,“莫公子,在下已经如约与你前来,不知可否告知在下友人之所在?”

    莫卿华挑了挑眉,对着布菜的德福摆了摆手,亲自夹了块鸭腿给他,笑道:“小峥这两天吃的一定不好,来,先来尝尝,这鸭子还是不错的。”

    秦峥不接,只拿眼看着他,莫卿华夹着鸭腿的手也不收回来,就这么放在他的面前,莫卿华毕竟是身份尊贵,只要他愿意讨好一个人,那当真是无往而不利,所以当碰上秦峥这样硬得跟块石头一样,他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鸭肉也不要了连着筷子随手往地上一丢,拍了桌子喝道:“秦峥!你别仗着朕的宠幸……”

    “在下不过一介白身何来宠幸之说?”秦峥也是来气,这莫卿华先是莫名其妙出现他的家,行事猥琐,后来为了救他自己身受重伤,醒来又发现这人将他藏在密室十几天,当时秦峥没有多想,回去之后才想起所为的亲手照料,可不是连换药擦身都是亲手吗?本来若莫卿华一直都高高在上,秦峥也能将他当做帝王恭敬疏远,只可惜莫卿华三不五时的就出现在他面前,且态度暧昧,令人厌烦。这次更是连顾言泾都不知道被他弄到哪去了,秦峥一向不喜受人胁迫,没有第一时间就对莫卿华拔剑相向已是看在他皇帝的身份了。

    他们俩置气,最焦急的莫过于德福,一个劲的给秦峥打眼色,小声的说道:“顾公子已平安回家了。”

    “你住嘴!”莫卿华简直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德福居然敢自作主张!他本想翻脸走人,可看着对面那少年面上突然便因得知误会后泛起的羞涩,他心里的气突然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想着秦峥毕竟年幼,他叹道:“你呀你!你说说,就你这性子,入了官场可怎么办哟。”

    “……”秦峥这时也知是自己太过冲动,不知为何,在莫卿华面前他平日的养气老成,都丢到脑后去了,这会儿也不好再摆着脸色便低声说道:“这不是有陛下和家父在嘛!”

    既然是自己误会了人,秦峥自然是反省自己之前的态度,莫卿华毕竟是皇帝,怎么也不会昏庸到无故把大臣的儿子怎么样,之前是他想岔了,又加上一直对莫卿华印象不好,才会误会他是否要对顾言泾不利。

    “……”虽然很高兴秦峥的服软,但他年纪轻轻怎么就跟秦闵那老头摆在一块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气氛倒是好上许多,两人先是吃了些饭菜,莫卿华发现秦峥看似老成实际上还是很孩子气,比如他不吃姜蒜,若不小心夹进了碗里,那是要连那块地方的米饭都要挑出来的。而且他吃饭很快,莫卿华一碗堪堪吃完,秦峥那边已经扒拉了三大碗了,吃的那叫一个香甜,想来这就是民间所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不过秦峥这年纪也确实该多吃点,不然长不了个。莫卿华想起比之刚来的时候秦峥至少高了半个头,照这势头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赶超他了,莫卿华突然觉得有些危机感,他暗暗想着是不是该让德福去收罗些长个的法子才好。

    秦峥这几日都只吃些馒头干粮之类的,咋一见到这么好的饭菜也顾不上矜不矜持了,等吃完抬头,才发现莫卿华早已放下筷子,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微微有些脸红的扣了扣脸颊,第一次态度诚恳的说了句:“谢谢。”

    莫卿华一愣,随即便被秦峥脸上难得的颜色迷了眼,他会去见秦峥不过一时性起,秦峥的存在是他很早就知道的,只是一直都不甚在意,只想着这孩子若有本事以后便帮衬着些,别让人欺负了,若是没什么本事便让秦家安安稳稳养着便是。

    直到秦岚进了宫来,因着那样的奇女子,他才渐渐对秦峥有些兴趣起来,没想到那一见便是在那杏花树下,青衣少年舞剑的身姿突然就像烙铁烙进的他的心上,若是换过一个人,莫卿华便要想尽办法抢进宫来,只是秦峥身份特殊,还真是轻易动不得的,只好退得一步,常常见着也是好的,于是那日寿宴刺杀之时便留下秦峥好让他有机会救驾立功,也好为以后做打算。

    “把这些都撤了,摆酒上来,再吩咐下面弄几个下酒菜。”莫卿华对着德福吩咐道。

    酒上来之后,莫卿华亲自执了壶给秦峥倒酒,秦峥心气顺了自然是不好再端着架子,连忙起身道谢,那酒自然是上好的,酒色清透,香味淡雅,他点头道:“好酒!”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酒杯,像模像样的小酌了一口,那厢边莫卿华却险些笑喷,“你倒说说你喝过几次啊,怎么就知道这是好酒啦?”

    秦峥不过是第二次喝酒,自然说不出这酒好在哪里,不过莫卿华今日又是接他出考场又是请他吃饭,秦峥也不是不知好坏的,人家一个帝王至尊能给他赔笑脸,还亲自布菜斟酒,秦峥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其实也有些动容,自然也就投桃报李,说上两句俏皮话以示亲近,只见他眨了眨眼道:“原来姐夫却是会给我喝不好的酒么?”

    “哈哈哈,好吧,就算你说的对吧!”秦峥的亲近让莫卿华心里痒痒地,虽然知道这少年碰不得,但心里那团火却是越烧越旺,便借口出恭,寻了个远离雅间的地方,低声对着德福吩咐了几句,才施施然的返回了房间。

    ☆、第19章 夜行

    德福接了命令,却差点哭天抢地的跪求皇帝收回成命,只是莫卿华正在兴头上,加上喝了几杯酒,德福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拂了他的意,只得战战兢兢的下去准备了。

    那厢边莫卿华哼着调子回到雅间,秦峥见天色已暗本欲告辞离去,都被似是高兴过头的莫卿华留住,酒连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秦峥不过第二次喝酒,虽然有意识的克制,但哪里经得起莫卿华那样灌,不过片刻便迷迷瞪瞪地趴在桌上听着莫卿华的单口相声,莫卿华直把他夸的天花乱坠,一会儿说他人张得俊秀,一会儿说他剑法使得好。莫卿华不提剑法还好,一提起,秦峥便想起他的长剑不在身边,顿时人就警醒了起来,算来也是莫卿华倒霉,秦峥是个没有剑在身边便不习惯的人,此时人稍稍清醒了几分,但头上还有些昏沉,便打算略趴一会儿,待好了再告辞离去,心里暗叹这酒真的是说什么都不能再喝了。

    莫卿华自己也有了七八分醉意,看着趴着的少年头上的发旋儿,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此时德福正期期艾艾的小步挪了进来,手上的茶盏犹豫着要不要放下。

    莫卿华瞪了他一眼,接过那茶盏,像挥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把德福赶了出去,自己拿着那杯加了料的茶走向了秦峥。

    “小峥?面团?”秦峥枕着自己的手臂,听见声音,只“嗯”了两句,也没对莫卿华叫他的小名有什么反应,低沉沙哑地声音让莫卿华呼吸渐渐重了起来,喉头无意识的咽了下,他伸手抚上少年的头顶,轻柔的将他的头托到自己的臂弯,看了看手中的茶盏,有些犹豫,但想起少年的武力,还是说道:“面团儿~来喝点茶水解解酒!”

    说着便将茶杯放到秦峥的唇边,少年闭着眼,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身上脸上正热得很,这杯解渴的茶水来得正好,只是秦峥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有别于茶香的味道。秦峥虽然不懂酒,但却爱茶,上好的毛尖之中混着的味道极其古怪,他心里满是疑惑,虽然不觉得莫卿华会害他,但接触了这么几次也知道这人是如何的不着调。

    莫卿华见秦峥停住不喝,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等秦峥睁着迷离的眼神仰头看着他,黑沉的眼眸里似有光华在静静流动,他心里的火热越来越无法控制,渐渐滚烫的脸颊,让他觉得人都要烧了起来,他从来都不知道短短的几息竟然如此难熬。

    秦峥眼神虽然迷离,但却将莫卿华的脸色看得清楚,他尚不能明白那人眼中的东西代表着什么,但这并不能妨碍他想要探寻莫卿华究竟想干什么,所以他喝了口面前的茶水,然后头一歪身子一软便倒在莫卿华怀中。

    莫卿华嘴角上扬,他抱起少年便往雅室内供人休息的卧榻走去,在差不多一个月前,秦峥也是这样倒在他的怀里,不过那时候的他全身绷紧眉头紧皱,脸色苍白,此时的秦峥却是呼吸急促,脸颊上升起一抹艳丽的红晕,整个身体软的不行的面团儿。

    莫卿华看着这个少年眼里虚假的神光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潭幽暗的春水,因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升腾地是一股从未有过的爱怜之意。

    秦峥控制着呼吸任由莫卿华轻柔的将他放在榻上,一双略带薄茧的大手轻柔的抚着他的头发,秦峥自是觉得奇怪,上次莫卿华便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这次特地把他迷晕就为了再摸几把?

    既然知道茶有问题,秦峥当然不可能喝下去,不过做个样子骗过莫卿华而已,只是他等得都不耐烦了,莫卿华还在他脸上脖子上摸着,秦峥有些无奈,不管要干什么,你至少快一点行吗?!

    终于莫卿华的手伸向了秦峥的衣襟,白色的儒服被他轻轻拉开,少年看似单薄,实际上身上薄薄的肌肉很有几分硬实,不过肤色太过白皙,没有它应有的震慑,反而心口处一点殷红的朱砂印让它看上却有种让人想要肆、虐的欲、望。秦峥心里一惊,心口的胎记除了家人,并未被外人知晓,难道莫卿华的目的是这个?

    男人炽热的手掌贴在他赤、裸的胸膛,秦峥无法忍受这样怪异的感觉,他也决定不再忍受,他霍然睁眼,在莫卿华错愕的目光中,将他反压在身下,单手将莫卿华还想挣扎的双手扣在头顶,虽然他的手比起莫卿华的小了一号,但并不妨碍他手上的强硬,双腿盘扣在莫卿华的双腿上,俩人此时贴得比刚才还要紧,莫卿华本来软下去的火热又渐渐升温,原本眸子里的阴寒冷冽也渐渐被重新隐藏了起来,他挑眉看着身上的少年,见少年神色带着些许愤怒,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不过月余,俩人居然又是这样的姿态,只是如此强硬的秦峥,比起刚才静静躺着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让他心里难耐,他挣了挣手腕,换来少年更大的力道,秦峥俯下、身,呼吸吞吐之间喷打在莫卿华脸上,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他竟是盼着秦峥做点什么?

    “你又发什么神经?”秦峥刚刚对莫卿华稍稍改观,这人却又行为古怪起来,他气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美人在怀,换做谁也把持不住啊,小峥儿你也怪不得我啊,唉!谁叫我们家面团儿长得那么诱人呢?这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啊”莫卿华眉线高挑,加上他老喜欢挑眉,总显得有些高傲玩世不恭的样子,实际上他十分英俊,眼睛很大眸光璀璨,睫毛不算很长但很浓密,挺直的鼻梁,鼻头很尖,几乎能戳人的那种,上唇薄下唇厚,说这话的时候,时不时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副诱、惑的样子。

    只是他面对的是一个还未开窍的十六岁少年,秦峥皱着眉瞪了他半饷,看不出莫卿华有半点玩笑的样子,但他嘴里的话在秦峥看来分明就是个玩笑,没动手之前,秦峥想过要狠狠教训莫卿华一次,可真正将他制住之后,秦峥却犯了难,打是肯定打不得,骂的话自己分明不是他的对手,便为难之际窗柩上传突然来一阵响动。

    “谁!”秦峥顾不得莫卿华,倏然便从窗口穿了出去,隐在暗处的侍卫此时也已发现了那个不速之客,只是交手不过两招便发出一声惨叫,从屋顶上摔了下去,秦峥轻飘飘站在瓦上,看着那个身形臃肿,浑身包裹得一丝不漏的男人——那应该是个男人,黑色的夜行衣下应该是垫了许多填充,连身材都无法看破,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向秦峥满是震惊。

    “阁下是何人?”秦峥抽动鼻翼,浓重的血腥味从地上传来,寂静的巷子里无声无息,对方能在一个照面就杀死了宫中暗卫,武功想必非常高强,绝不是无名之辈。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啧啧没想到秦公子与那皇帝竟是……那种关系?!”对方显然非常小心,连声音都经过伪装,秦峥不知他说得是何意思,便放过不理,只说到:“阁下既然知道那位是当今陛下,却暗中窥探帝踪,想必应有留下命来的觉悟!”这句话说完,秦峥便犹如大鹏展翅扑向那人所在的方向,不过须尔之间两人便交了几招,此时秦峥身后才响起了几道破空之声,显然守在别处的暗卫听见动静都赶了过来。见秦峥与那人交上了手,暗卫首领便高高举起右手,紧握成拳,暗卫们立刻互视一眼,俱都分散开来隐隐将正在激斗的两人包围在中间。

    莫卿华翻身坐在窗上看着秦峥与那人缠斗,双脚晃荡着,德福站在他身后,一副诚惶诚恐地样子虚扶着,暗卫首领守在窗前,时不时调整属下的站位,谨防那人趁机突围。

    看了片刻暗卫首领赞叹道:“原只听说秦公子剑法好,没想到掌法也如此精炼。”

    莫卿华笑得一脸自豪:“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这句话说得好生让人腹诽,暗卫首领肚子默默吐了一句——反正不是你家的。

    “非宁!”

    “主人。”暗卫首领心虚的应了一声,好在莫卿华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难得认真的问了句:“你看小峥的武功比起你来如何?”

    “呃,这没交过手,属下也不甚清楚,不过属下的武功多用于暗处,比起杀人的话,应是比秦公子快些。”非宁说的其实很中肯,暗卫讲究的是快准狠,不拘任何招式,只要能杀人就行。比起江湖中光明正大的比武,显得有些阴损,而秦峥武艺虽然高强,但毕竟是正统的江湖人,动起手来经常留一线,所以非宁不说两人高下,只说秦峥杀人没他快。

    “谁问你这个啦!”莫卿华笑骂了一声,对于秦峥的武功他很满意,假以时日必定能得九品上上,所以越发对那能与秦峥战得旗鼓相当的黑衣人感到怀疑。

    只见那人厉啸一声,双手极其快速的一错,拐着弯的刺向秦峥的手腕,秦峥反应也是迅速,变掌为拳,体内精纯的真气被调集起来,极其霸道的顺着两人的对击闯进那人体内,对方体内一阵混乱,纷乱的真气不成系统的反击着,被两人真气所影响,脚下的瓦片片碎裂,那黑衣人被那一拳轰了出去,狠狠的翻滚向后方。

    秦峥却道不好,对方绝不会如此不堪,那边非宁也面色凝重,大喝一声,抽出腰间双刀,刀柄一对便接成一柄双刃长刀。

    众暗卫收到指令俱都往那黑衣人落地的方向冲去,秦峥却只留在原地,看向周围。果然不到片刻便有数道身影激射而来,一一对上皇帝的暗卫,莫卿华真是要鼓掌叫好了,京城帝都之中竟有如此宵小,他身为皇帝竟然毫无察觉,当真是隐藏得真好的一股势力!

    突然一把犹如鬼魅般的长刀不知从何处向着没有防备的莫卿华横切而来,罩着他的面门,莫卿华垂下眼,眼里的阴霾浓郁得快要喷薄而出,非宁不屑的笑了一声,手中那把怪异的武器挥了出去,刀刃入肉的声音响彻夜空,那死士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断了头颅,喷洒出的血液被非宁挡住,莫卿华依旧清清爽爽。

    他见秦峥正要追着那被人救走的黑衣人,便扬声叫住了他,招了招手示意秦峥过来。

    此时夜色渐浓,黑暗中不知还隐藏着什么陷阱,秦峥便听话的止了步子,皱眉看了看衣摆上沾上的斑驳血渍,想来最后一击还是伤到了那人,只是秦峥莫名与人打了一场,而且又是因为莫卿华的原因,便满脸郁闷,心里盘算着怎么着也得找莫卿华捞点补偿才行。

    秦峥与那黑衣人的一场交战似乎进行了很久,其实也不过是半盏茶都不到的功夫,坊间巡逻的武侯此时才堪堪赶到,被非宁用禁卫的牌子打发走了。

    莫卿华上下打量了少年片刻,见他没有任何损伤便松了口气,只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赏赐奖励的话,那边秦峥便臭着脸说道:“要是有剑在身旁,也不至于让那人跑了,京城好些地方都不能佩剑,太过麻烦了。”

    莫卿华楞了一下,秦峥这话,像是有些撒娇吧?他是不是听错了?

    秦峥踩着窗框翻进了屋子,想起刚才莫卿华居然对他下药,脸上更是沉了下来,说道:“今日真是‘多谢’陛下,只是在下今日为了陛下劳心劳力,衣物都弄脏了,陛下坐拥国库锦衣玉食想来一件衣服总赔得起吧?”

    “呃。”莫卿华看见那混乱的床榻有些心虚,赶紧打眼色让德福出去准备,一边赔笑道:“赔得起赔得起,这样好了,明日朕下个旨让你不管去何处都可随意佩剑怎么样?”

    见秦峥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他又连忙加了句,“朕会请太后下这道旨意,言官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秦峥心里一动,皇帝与太后的关系看来比想象中好得多,只不知皇帝对太后同宗的秦家是什么态度?

    ☆、第20章 看榜

    那日之后又过了几日,便是县试放榜之时,天光微曦秦峥便起床练了会儿剑,因天气渐热,秦峥练剑后不单单只擦拭一番,而是吩咐下人弄了捅井水,等收拾好后,夷骍便送了早饭过来,只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秦峥此时正饿着便打算吃完再问。

    “小峥!小峥!”远远院墙外边响起一阵叫唤,秦峥在京城没几个朋友,会这样叫他的同龄人,除了顾言泾没有第二个。

    他悠悠的喝着粥,看着一脸着急的顾言泾冲了进来。

    “阿言怎么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小峥你忘了,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啊!”顾言泾见秦峥一脸茫然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没记住,倒是旁边的夷骍连连点头,他早就想提醒公子了,看公子一点都不着急,还以为他知道呢,连忙说道:“昨日就听封大叔说,今天一大早就会发榜!”

    “是啊!是啊!”

    “哦。”秦峥这才知道他们急的什么,不过对于他们的焦急有些不能理解,“可是,若是得了名次不是会有人登门报喜吗?父亲也应该会安排人去打探吧?”

    “哎呀!这怎么能一样啊!”顾言泾见秦峥一脸不在状态,顿时急得上来就拉他往外走,“这么大的事情得自己去看过才安心嘛,早点知道总比晚点知道的好,我可是跟人打赌你定能中头名的!还有那日那些背后说人坏话的士子,不亲眼看看他们的脸色怎么成!快走快走!”

    顾言泾根本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秦峥无奈,只得跟着出去,夷骍原本听见顾言泾拿自家公子打赌,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待顾言泾说有人背后说秦峥坏话,顿时跟在后头眼睛喷火,像是要出去干一架一样。

    此时日头还算早,那日因酒楼之事回去得很晚,秦闵和崔氏难免担心,便让封白挑了几个随从跟着秦峥,其中领头的是封白的大儿子封希寒,二十岁上下,处事干练武功也还过得去,秦峥为了安家人的心便也默许了他跟在身边。

    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往长安县衙而去,顾言泾一向不喜带随从,此时见秦峥呼啦啦带了一群人,他有些傻眼的问道:“这……会不会太招摇了?”

    “顾公子见笑了,长安城里的贵介公子哪个不是前呼后拥,公子和顾公子武艺高强不需要护卫,但是出门在外总有不便的时候,或者有事不能归家,这使唤个人回家招呼一声,不让父母担心也是孝道所为。”回答他是封希寒,封家在秦家虽是下人,却情同家人,他自认比两位公子年长些,也听说了他们之前都爱人跟随,便小小的劝诫一番,也是对他们一片关爱。

    顾言泾不爱束缚,若是封希寒上来就说他怎么怎么不对,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封希寒以孝道入手,他就不得不听进心里,加上秦峥在一旁赞同的点头,他顿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任性了,害得父母担忧,心里暗暗反省。

    封希寒见状满意的颔首,夷骍不会骑马,被封希寒抱在怀里,此时满眼崇拜的看着他,倒把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长安县就在前面,此时远远看去,那门前已聚集了过半的士子和他们的仆从,秦峥几人下马缓行,那些人见随人众多且个个身高体壮,如何还不知道来的是达官贵人的子弟,有眼色的都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来,更有那认出了秦峥的人,眼里更是隐隐有些畏惧。

    那日考场之上的事情,虽然当时并未有人瞧出端倪,但这几日便暗地里传出那姜家公子姜明得的并不是羊癫疯,而是被这秦家公子一眼吓晕的,传说秦公子乃地府判官转世,看人一眼便能断人罪行判人生死,还有的传秦峥会邪术,那姜明就是着了他那邪术的道!读书人虽然号称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自然有的些道理的,当下那些人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直视秦峥的双眼了,他们这一行人过去,竟是享受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那些个第一次跟随秦峥出门的随从顿觉没跟错了人,一脸的与有荣焉,只那封希寒觉得有些不对,心里暗暗记下,待回去再行查探。

    此刻还未放榜,秦峥和顾言泾等在榜下,周围空出大片的空地,顾言泾啧啧称奇,他个性随和,走到哪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今日却不同以往,躲着他们跟躲瘟神一样,他自然觉得奇怪,手肘捅了捅秦峥问道:“小峥,怎么这些人看着都有些怕你的样子?”

    秦峥心里想了片刻便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他也不知外面究竟是怎么传的,便待解释几句,不想身边却挤了一人过来,只听那人笑道:“无非是些偏听偏信的愚昧之人,好笑得很哪!”

    封希寒也与秦峥同时发现这人,见那人脚步虚浮不谙武艺,又是一副文士打扮封希寒见公子脸上没有不悦的表情便没有伸手拦下那人。

    “哦?不知他们偏听偏信了什么?”秦峥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毕竟事关自己,也是有几分好奇,再见这人虽然穿着朴素但眉宇之间清明正气,与他们说话不卑不亢,便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坊间有传言,说秦公子你看人一眼便能断人生死,还说那姜明便是中了公子的邪术才有此厄难,啧啧,这种乱七八糟的传言也有人信,真是,都没带脑子出门么!”那人说完又拱手一礼道:“在下卫之庆江州人士,为着科考已在京城蹉跎五年有余了,这次已是第二次下场,没想到竟有幸能遇见秦公子与顾公子这等妙人。”

    “你认得我们?”顾言泾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他自己在京城年轻一辈中就挺有名气的,这卫之庆在京城呆了五年,就算没见过也应听过他,而秦峥就更好认了,先不说相貌如何出众让人一见难忘,便是这都是文弱读书人中间突然来了个少年侠士,消息稍微灵通的也能猜到是相府那位四公子了。

    果然那人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睛没说话。继而叹道:“如今京城风云聚会,我却不知还能不能呆在京城,若是此次又没考中只能就此回乡了,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此言一出,秦峥封希寒倒还罢了,顾言泾和夷骍俱都瞪大了眼睛一齐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模样。

    秦峥与封希寒对视了一眼,便对着顾言泾说道:“阿言你忘啦?那宁王世子不是来了京城么?藩王之子无召不得入京,皇帝陛下召见他们想来应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只是不知究竟是何大事?”说着便又看向那卫之庆拱手道:“还望卫公子指教。”

    “别别别,在下可不是什么公子,秦四公子太多礼了。”卫之庆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下家在江州与梁国接壤,前几日收到家书,说是梁国派了使节出访我朝,家里人好奇便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前来求亲的。那安王之子在下就不知陛下为何传召了,就算要选宗室兄弟送嫁公主也要等到使团来访,百官商讨之后两国通过文书才作数,现在就召进京城怕是太早。而且宗室世子送嫁是很高的礼节,想来陛下不会对梁国如此看重。”卫之庆耸耸肩,他这种爱看热闹包打听的当然是知道秦顾俩人在文安坊与安王世子有冲突的事,只是言语之中似乎对安王的两个儿子没多大好感。

    “不知令尊是……?”封希寒挑眉,使节出访自然紧迫严防住的是州衙安排的驿馆,普通人怕是没机会接触。

    “家父江州司马。”卫之庆知道自己来的突兀,被人怀疑也是应该,这会儿便大方的自报家门,秦峥和顾言泾反而觉得这人从容有趣,都觉得是个可交之人。

    “求亲?!求的什么亲?”顾言泾大惊,可千万不能是他想的那样啊!

    “这……两国联姻,求的自然是公主殿下啊。”卫之庆没想到顾言泾反应那么大,对他这样在京城比平头百姓好不了多少的外官之子,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顾言泾却不同,只见他急得团团转,一个劲的说着:“梁国那几个皇子没一个有贤名的,竟连楚倩的主意都敢打,简直是痴心妄想!”

    “楚倩是谁?”秦峥实在有些好奇,顾言泾平日里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为何听到宛国要求娶公主便这副样子。

    “就是定安公主!”顾言泾见四周已有人好奇的看向他们便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记得阿言你说过顾伯伯很少让你进宫去,定安公主长于深宫,可听你说话,似乎与定安公主很熟悉一样?”

    “我……”顾言泾顿了顿,见几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其中卫之庆更是一脸八卦便解释道:“是在国舅府见过几面,楚倩跟……王弘烨关系不错。”

    秦峥微微点头,皇帝年轻,后宫中仅育有三子两女,且都只是年幼孩童,如今适龄的只有长公主定安一人,梁国与启国世代交好,也是平起平坐的盟者,若是只嫁宗室女怕是梁国会认为是羞辱,想来若真是求亲陛下很有可能会将定安出嫁。

    “阿言,现在消息还不确定,你着急也没用,何况这等国事,也是不是我们能参合的。”秦峥摇了摇头,劝了几句,见顾言泾有些垂头丧气,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倒是卫之庆与封希寒两个稍年长的,看向顾言泾的眼神有些暧昧,都在心里猜测顾言泾莫不是对定安公主有君子之好?

    正在此时一直不忘关注县衙的夷骍见大门敞开走出来小吏并几个差役,手上捧着的莫不就是榜单?便扯了扯秦峥的袖子到:“公子,放榜了!”

    因着秦峥他们就站在榜下,那小吏离他们越来越近,手中的红榜也看得清清楚楚,小吏见到秦峥也是态度和善中带些讨好,待贴出那榜,便有围过来的士子嚷嚷道:“案首!秦四公子得了案首!”

    ☆、第21章 诗会(上)

    长安最炎热的夏季已经来临,秦峥本身有点不大爱出门,他的院子除了顾言泾和休沐的二哥偶尔会来,如今又多了封希寒和卫之庆,这两个人一个武痴一个文痴加八卦,来的频率竟是比顾言泾还要多些。

    卫之庆当然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县试成绩不过比秦峥低了一个名次,在安平坊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一名。这日卫之庆又来秦府拜访,他倒是大大咧咧也不避嫌,应试举子出入达官贵人府邸,这要传扬出去,也算与他名声有碍,但卫之庆从来都是想来就来,偶尔遇见秦丞相也是落落大方的打个招呼,秦峥自然是喜欢与这样的人交朋友的,连带着一向不喜文人的秦峦对卫之庆也另眼看待。

    俩人正讨论文赋,卫之庆便见面前的少年突然抬头,此时院外才传来封希寒的声音,“公子,有安王府帖子送到。”

    “嗯,封大哥请进吧。”

    封希寒进来见卫之庆也在便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继而向秦峥拱手递上那张淡雅帖子,秦峥接过,先不展开只是问道:“安王府为何会给我送帖子,父亲有收到吗?”

    “来人说是安王世子的随人,只送了这一张给公子您。”

    第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