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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我把外挂修好了 作者:我想吃肉

    第29节

    李家坳的路更难走,集体搬迁,村落已经荒废了,其荒凉破败不可想象。刘淑芬一眼扫过去,最大的那间屋子似乎也只有县城正常房屋一半高的样子,她的儿子,本该捧在手心里的儿子,就……住在这种地方?!刘淑芬眼前一黑。

    年轻时过过苦日子,可也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苦的地方!

    麦克也张大了嘴巴,完全不能想象,这样的地方,能够养育出越宁那样的孩子来。夫妻俩面面相觑,刘淑芬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荒草,走进一个只有门洞的院子,叫不出名儿来的昆虫受惊冲众人飞了过来,低矮的屋檐,黑洞洞的半砖半土的小房子。门板烂掉了一半的大门像个狰狞的凶兽,仿佛能吞进人间一切阳光和温暖。

    麦克强硬地将妻子带了出来:“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宝贝们还在等着我们,开快黑了,等久了该害怕了。”

    刘淑芬紧张地点头:“对,赶紧回去!再也不过来了!”

    从李家坳旧址回镇上返城,必得经过三家村。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三家村的村口大路上,李家那位“大伯母”赵红英,她居然突破了重围,堵着路要“救济”了!之前的风声传得很离奇,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一个中心思想是没有变的,越宁阔了回来了,都别惹事,谁惹事上头削谁。李家又被警告过了一次,就是这一次,让赵红英看到了希望。

    越宁之前的表现实在是太乖了,对他们表面功夫做得太好,有什么都给“弟弟”,以了赵红英一种错觉:这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现在回来了,那就是念着旧情。赵红英也是被逼急了,李家破败、丈夫死了、大闺女被她剥削得受不了不再联系了,他还想娇纵着一个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好来了一个冤大头!

    镇上办事员一头的汗,快要疯了:“谁放她出来的?!!!”亲娘啊,这很可能会影响仕途!

    七手八脚拉人的空档,赵红英还讲:“老李家好歹养了你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并不知道,刘淑芬死活没肯带儿子过来。

    “你们还敢来摆功?!”刘淑芬觉得血液在血管里燃烧,“你们养他?”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女士的情绪不对头了起来,刘淑芬也不知道这位只是越宁的“伯母”不是“妈”,她头发都气得着了火:“我的儿子!我给他一条领带就两千刀!偷了我的儿子!让他吃糠咽菜!还要让他养你们全家?!”

    完蛋了,麦克从来没遇到过老婆发这么大的火,他老婆很少拿钱来说事鄙视人。现在……

    麦克手忙脚乱将妻子塞进车里,不停地安抚,刘淑芬一直在打哆嗦。麦克道:“卑鄙的人,我们并不是没有见过。”

    “但不应该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宁宁的生活里。”

    “哦,他现在有你了。”

    “我缺席得太多。”

    “感谢上帝,我们还有补考的机会。”

    刘淑芬一路沉思,到了镇上,越宁带着苏珊逮了几只野鸡,捞了只兔子,还在说:“现在这些野物已经很少了。”

    刘淑芬勉强笑笑,越宁有点莫名其妙。夏日天长,刘淑芬要求:“今晚就走!回省城,不在这儿呆了。”

    越宁心说,还有破烂王没打个照面,但是如果刘淑芬有急事儿,着急见完娘家人好回去,那也没什么:“行,见了外公外婆就回去。”

    “不见了,”刘淑芬抹了一把泪,“添堵的人,见来做什么?你也别为难,该断的,就是要断。”

    越宁对麦克打了个眼色,麦克小心地道:“她看到了村子里的人……”

    越宁秒懂:“做你的儿子之前上帝问我,如果让我吃这些苦,有……呃,不那么讨人喜欢的亲戚,但是会有这么多我喜欢的人,这么多对我好的人,这笔买卖,我做不做?显然要。那些人怎么人可能与你们比?怎么能为了躲避他们也失去了你们呢?哦,我也不是好人,谁忍谁还不一定呢╮(╯▽╰)╭”

    pikapika,把妈妈拥到怀里。

    麦克吹了个口哨,对女儿说:“哟,你真有一位守护天使了。”

    “哦,拉斐尔。”

    “不不不,亲爱的,米迦勒。”

    苏珊尖叫着冲上来一起拥抱,麦克也扑了上来。越宁被麦克的熊抱勒得翻了个白眼,伸出头来,继续对郑熙行pikapika。

    郑熙行恶狠狠地看着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心说,让你们抱,回去就归我抱了,我也不松手!

    刘淑芬情绪平复了下来,抹抹眼泪,不好意思地对郑熙行道:“哎,让小郑看笑话了。”

    “咳咳,都是自己人。真情流露,挺好的。”

    刘淑芬缓了口气,拉着儿子手:“说起来,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幼崽期的番外——人生若只如初见郑熙行小时候就是个反动份子,用郑老的话讲就是:反动份子都比他好对付。家里堂兄堂姐如果不是因为他年纪小,早把他打扁了。当然,这些只能暂时想想,等他长大了,堂兄堂姐就揍不过他了。

    仗着自己智商高点,动不动就一脸“愚蠢的人类”的表情。他爹郑东君为此不知道被郑老揍了多少顿:“你会不会教儿子?!”郑东君被亲爹打成狗,还没办法照此办理打儿子——天可怜见,儿子记性太好,会讲歪理,常拿他自己的话堵他的嘴。

    儿子不是打出来的呀,大了可以多揍,小的时候就要尽量少揍。郑老无奈之下,只得接手了孙子的教育工作。郑老又比初为人父的郑东君老练许多,郑熙行挺佩服他的,祖孙俩也算相处愉快。当孙子的闲着没事儿气气爷爷,做爷爷的抽出时间来打击孙子,也是其乐融融。还是个小萝卜头的郑熙行就跟着郑老这只老狐狸混了,过不多久,居然学到了一点老狐狸的架式——看起来居然礼貌多了。

    郑老心里挺宝贝这孙子的,就跟隔壁不远顾老宝贝那个刚出生的孙子一样一样的,有事没事就好带孙子出去跟老伙计们显摆一下。顾老得了个孙子,当然是件喜事,孙子摆个满月酒啦、过个百日啦,邀老朋友一起去吃个酒也是很不错的。

    小生命的降临,总能令老人们心情愉快。

    郑熙行就是个别扭货,觉得小孩子没意思透了!他看过两个宝宝之后,就再也不肯看更多的宝宝了。那么一小团,尿裤子、哭、流口水、说外星语、软乎乎的吐泡泡。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生物?他们讲的外星语到底td是什么意思?郑熙行快好奇死了。这些神奇生物通常还很丑,鼻梁眼睛那一块像戏台上的小丑,白扑扑的!皮肤红且皱,戳一下让人担心薄薄一层皮肤会爆掉,里面的肉会跑出来。

    不看,坚决不看。伤眼。

    满月酒,他要去玩航模,百日他又去了博物馆。事实证明,避开那个胖嘟嘟的宝宝是明智的。

    过了有大半年,郑熙行一不小心,还是被爷爷带到了顾家。顾老爷子一家正围着个宝宝傻笑呢,宝宝不到一周岁就会讲话了哟。会认人了呢。

    家里来了客人,长辈总是要招待的。彼此见着面,寒暄一下。郑熙行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偷偷地瞄了一眼愚蠢的人类。

    白白的,胖嘟嘟的,不哭,没流口水,也没有咿呀外星语,还不吐泡泡!就冲他笑,笑得可软和了。哎呀呀,太可爱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一点也不愚蠢。郑熙行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一笔:有些小东西也挺好看的,像小天使。

    当然,小小年纪就提前进入中二期的郑熙行口头上绝不会这么痛快承认,这个宝宝跟别的不一样。但是,他还是悄悄溜过去,趴在宝宝脑袋旁边,戳戳,再戳戳,咦?没哭哦。

    郑熙行放心了,小小声地说:“笨!戳你也不会哭,被欺负了没人知道怎么办?太笨啦,笨笨。”又戳一下,想教他哭。

    郑老知道孙子是什么德行,错眼不见,孙子跑了,趴人家孩子旁边儿说悄悄话。郑老怕他给宝宝下咒,急忙说:“老幺,你干嘛呢?”

    顾老太太笑道:“他们一起玩的吧?看起来挺投缘的。”过去抱起了宝宝。

    郑熙行满眼遗憾地追着胖宝宝,顾老太太道:“小十四这么喜欢我们宁宁呀?等宁宁长大了你带他玩好不好?宁宁,叫哥哥。哥——哥——”

    郑熙行很期待地看着那个宝宝,既然这个宝宝看起来挺聪明的,他勉强期待一下这个家伙叫他哥哥。

    郑熙行尖起了耳朵,看着宝宝菱形的小嘴巴一张一合:“笨笨。”

    郑熙行傻眼了:啥玩意儿?你叫我什么?

    郑老觉得忒解气,估计全场的长辈没少被他用鄙视的眼神瞧过,居然一起大笑了起来。

    对此,郑熙行只有一个想法:啊啊啊啊,我要把只汤圆打成饼!谁都不要拦着我!

    再后来,郑熙行远远看到一个光头的小和尚,也是白白净净的。噫!挺合眼缘。魏三犯傻,正好,也给了他一个接触的机会。直到后来,他发现越宁本该姓顾。

    【活了二十几年,才发现自己果然是挺笨的。】——幼崽期的郑叔叔,也是帅不过三秒呢,哈哈哈哈!

    第83章 会面(二)

    郑家顾家本就离得近,细论小朋友们的渊源,又是一番唏嘘。刘淑芬最先打起精神来,要求回县城之后跟越宁单独聊聊。

    母子俩自见面以来,也单独相处过,但都没有这么郑重,麦克主动带孩子去了,郑熙行主动拎着野鸡野兔处理去了。远远的听到苏珊对麦克说:“他当时就扑了出去,我没看清楚,就抓到了那只鸟……”

    县城的招待所这几年重建过,比郑熙行来过的那一次条件好了许多,仿着城市酒店的设施格局。刘淑芬关上门,先调空调,烧水,取了自己携带的茶叶泡好:“祁红,尝尝。”

    越宁抱着杯子缓啜一口,等刘淑芬在对面椅子上坐下,又低头再小小口喝一点。刘淑芬开始的语速很慢,给了越宁足够间隔打断:“刚才,是我太激动了。你在我面前,有些事情,我现在能够比较冷静地跟你讲了。”

    “嗯。”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对你讲的,我只能从我自己的角度告诉你一些事情,希望对你的判断和决定能有点用处。”

    越宁抬起了头。

    刘淑芬沉吟道:“我从头讲吧。关于你的外婆家,不论那个平均水平很高的圈子怎么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们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他们并不算是单纯的只看眼前利益的傻子。很多道理,他们不是不能懂,但是要跟他们讲得明白。他们确实是凭借自己的双手挖了第一桶金的有产者,明白了么?有产者里面的不聪明的人,但是具备成为有产者的资质。”

    “考60分的抄90分的卷子得了80分,一直被抄的不乐意了想转学还不让。”越宁总结了一下。

    “……不全是,在你能理解的时候不要随便做比方,比喻能方便理解,也会影响真实性。你领会就好。”

    越宁脸红了一下下:“嗯……就是生产关系的改变滞后于生产力的发展。”

    刘淑芬笑着捏捏越宁的脸:“你的嘴巴呀,一定气坏过不少人。”越宁脸颊被捏得有点变形,不知怎么触到了刘淑芬的笑点,让她好一通笑。

    轻轻揉着捏过的地方,刘淑芬慢慢地说:“你的层次高于他们,高出很多很多,即便你现在依旧是个孤儿,终会超越他们,没有必要进行捆绑。他们不缺钱,不缺上进心,但是这里,”指指脑袋,“没有跟上。跟上了,自然就让人瞧得起了。就像你身无分文依旧有人上赶着结交一样。不要刻意捧他们。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1】疏远,才是最好的保护。强行的拔高,只能制造悲剧。德不配位,会死的很难看。他们不如你张师傅,不如你邵奶奶,更不如你胡老师清醒。”

    这话越宁爱听,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当年旧事也只能跟儿子说:“当年,我,跟他们闹翻了,他们不乐意我离婚。为了顾家的势力,肯定有!为了脸面,也有。当然也不能说没有为我考虑过,嗯,离了婚的女人,生活困难。为了利益,我并不很伤心,至少他们图了一样实在的东西。为了一个‘闺女离婚爹妈没脸’的虚名,为了‘离婚之后就过不好’,才是让我不能容忍的。我与他们的最大分歧,就在这里。”

    “焦大是不会爱上林妹妹的。”越宁适时地插了一句。

    刘淑芬渐渐激昂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当一个曾经鼓励你读书上进的人态度大变,告诉你,你那些努力,都不如伺候个纨绔给他生孩子更令他们感到满意。”

    越宁沉默了。

    刘淑芬笑着摇了摇头,道:“都过去啦。我自己的父母,能对谁讲?送只会八只语言的鹦哥给他,他炖了还嫌味道不好。被他们一心想蹭上去抱大腿的人瞧不起踹开,该!人家是调弄鹦哥的。”

    越宁小小声喷笑出来。

    “有关他们的任何为难的事情,告诉我,我来办。所有你觉得他们过份的要求,都跟我讲,我的拒绝,比你更干脆。包括顾川的任何你认为不恰当的要求,都交给我——这样更有效率。你才回来,那个地方对于来说是全生的,你还不如一个纯然的外来者。你的处境,是有些尴尬的。如果你想要有所作为,他们会用土著、移民双重的最高标准来看你。有很多事情,你占不到双方的利,却要承担双重的弊。”

    必须有个背锅的人,正好在大洋彼岸的亲妈把责任揽了过去。

    “我能……”

    刘淑芬竖起了一根手指:“效率。这样最划算。我本该陪着你长大,陪着你熟悉这样的生活,但是我没有做到。这是我现在仅能为你做的了。不许插嘴,听我讲!你刚回去,必然是各方欢迎的,欢迎之后呢?你的处境就像是许多大学生,哦,t大的或许要另算,普通学生,没毕业的时候,各个单位的领导提起来,你们就是天之骄子。等分配了,过几年你再看,”刘淑芬的手指在空中打了两个圈,“表现不好,照样训成孙子!呆头呆脑,那就是单位里的木偶,熬一辈子,老子在基层位置上不带升迁的。”

    越宁点点头。

    “别看那里花团锦簇,多长点心眼儿。我这回回来,发现那里头有些小孩儿都叫爹妈给宠坏了。别看他们长辈跟你爷爷奶奶是邻居,他们的思想跟你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选择好你的同行者。顾川和你大伯,一母同胞,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们的交际网络,也有很大的差别。”

    越宁继续点头。关于圈子里的事情,他缺了十几年的课,如果有一种东西是智商无法弥补的,那就是经验。很多事情现在只能靠郑熙行跟他讲,然而这门功课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教案,郑熙行的视角与他有着偏差。反不如亲妈这样提纲挈领地给他理顺了。越宁把郑熙行讲的,和他妈妈说的,结合起来,渐渐就有了比较直观的概念。

    “进入一个圈子,需要有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否则你就是一粒砂子,也掉到锅里了,却终究不是米饭,会刺眼,会被挑出来。你的礼仪很……有礼貌,不要强行去改,有自己的特点和风格没什么不好,但是……自然一点。你很聪明,就不要跟只会吃喝玩乐的人搅在一起,在这里,你不需要从低层往上爬,你生来就是高层。等你打算进入政府机关,再考虑基层工作经验的问题吧。基层工作是需要的,低智商的表演,就不要去做了。”

    “嗯嗯。”

    “坚持,一定要坚持。毅力,是一种令人敬畏欣赏的品质。你的公司我知道,发展得很好,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现实环境摆在那里,经商社会地位没有那么高,你爷爷对你有很高的期望。”刘淑芬讲得十分含蓄委婉。

    越宁心头咯噔一下,说得也很慢:“这个,我也考虑过。我以前,考虑的是,朝着发展公司,公司大了,自然会有参政议政的机会。”

    “这也是一个思路,但是,你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掌握一部分人,震慑住一部分人。商人的地位,在这里,不比外国。具体的事情,我并不很熟悉,这是完全可以和你爷爷讨论的。老人家的智慧,不是你我能比的。”

    “嗯!”

    “你的爷爷和奶奶,都是很明理很睿智的老人。我这个婚结的,所有附带效果都超值得出乎想象,只有正主是个劣质品,”刘淑芬毫不客气地吐槽着顾川,“我这眼瞎的代价太大了。回去之后,注意和你的姐姐们加强沟通。明白?”

    “明白。很久不见了,需要重新建立联系。”

    “等你正式回归,会遇到一些……难以想象的人,”刘淑芬微笑了一下,笑容很古怪,“他们未必比遇到过的村里人更让人觉得舒服。思想陈旧,跟你外公有得一比,甚至,大概顾川都不会有的想法,他们会有。”

    “哎?”

    刘淑芬叹气道:“赶上好时候了呀。大概二十年前吧,人才断层得厉害,你懂的。”

    越宁秒懂。

    “还有一些呢,”刘淑芬说话小心了起来,“那个谁家里的……”小声在越宁耳边说了个名字,“这是个厚道人,没发达的时候结的婚,后来他一路高升,老婆并没有跟着提升素质。人太好了,老婆跟不上去,他还不离不弃的,儿子也被养废了。遇上这样的人,也不用躲着,抽两回,让明白人看明白了就行。”

    “嗯。”

    “有些人会讲,你回来了,你大姐的资源会被分薄。”

    这把越宁笑坏了:“说这个话的人真的是帝都高层,不是山村小地主?还是穷山恶水跑不出去,无荒可开的小地主。大姐真要这么想了,这家才是要完蛋了。顾家不缺饭,缺人。”

    刘淑芬正色道:“当年生了你,就有位大姐跟我讲,你有福啦,养出个独苗。她说大嫂是个大小姐,也不如我。哈哈哈哈!”讲到最后也绷不住笑得伏下了身子。

    越宁:……

    土大款也惊呆了!虽说知道那个圈子里会出坑爹货,但没想到长一辈的也会有这等奇葩存在啊!

    刘淑芬道:“什么人都有。”

    “嗯嗯。”

    “哎呀,说到哪儿了?顾川是他家里最蠢的人,我不是指iq数值,也是这里,”指指脑袋,“跟我父母想法居然是一样的。德不配位!如果他只是个将将温饱的苦力,一切就没有问题了,贫乏的物质生活可以限制他许多不恰当的行为,也可以避免许多人千方百计利用他的缺陷从他身上获取利益——他没油水。将他放到顾家儿子的身份上,就出事了。”

    说到这个,越宁十分认同:“芦柴杆让它充栋梁,为难了他,也为难了房子里的人。还好,家里不缺柱子。”

    “他的公司,从第二年起,你奶奶就靠谱的人给盯着了。他是会很想见你的,但是他疼你肯定疼不到点子上去。他那个大学,都是……”刘淑芬努力克制了一下,没有再说顾川更多的不是,“他会有心的,还有可能会干涉你——这些干涉在他看来是出于一片慈父之心。唉。没有造成更大麻烦的时候,对他礼貌一些,觉得会有麻烦,尽早出手给熄灭了。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与我还不太一样,我对原生家庭,并没有什么留恋了,你要面对这些负担。遇到的时候,考虑一下,如果你爷爷奶奶处理更好呢,交给他们,如果需要我,交给我。胡老师太正直了,你受她的影响,我是既欣慰又有担心的。”

    越宁笑不可遏:“妈妈哟,我好好地活了这么大诶。”怎么会是个好人呐?

    刘淑芬一怔,也笑了:“哈哈哈哈,对啊对啊。总之,一句话,你以后的大环境变了!凡事从大处着眼,细节方面,想管就管,不想管,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只要你心中有数就好。还有,唉,记住,那里聪明人很多,他们未必比你缺多少iq值,你却比他们缺太多的经验。虚心一点。嗯?”

    “嗯。”

    “交合适的朋友,有的时候,孤掌难鸣,你需要帮手。交情,是天长日久处出来的,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利益的交换和融合。拆不开了,有共同利益了,自然就成了背叛你也需要放血的人。交值得交的朋友,越多越好。不合格的友人,一个都不要。”

    “嗯。”

    “见过你外公他们,回北京,我想请你的老师和同学吃个饭,也想请几个以前的老朋友吃饭,你可以作陪吗?”

    “嗯!”

    “乖~~~”刘淑芬手掌压在儿子的头上揉了揉。

    ————————————————————————————————

    母子俩聊到很晚,最后刘淑芬干脆换了房间,改了间标准间,母子俩聊到深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越宁的生物钟自动报时,六点钟,他才睡了不到五个钟头,想了一想,决定赖床,闭目养神。

    不大会儿,刘淑芬醒了,看看手表,推开被子。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儿子正在熟睡。

    越宁感到有人慢慢慢慢地靠近了,脚步和呼吸都很熟,一个软而暖的吻,轻轻落在了额头上,仿佛曾经有人也这么干过。温暖的手抚上了微凉的肩膀,凉被拉到了肩膀上,压了压,嘀嘀几声轻响,空调停止了摆风。

    房间的遮光帘没有偷工减料,刘淑芬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直到儿子伸了个懒腰。才轻轻地说:“醒了?”

    “咳咳,我一般都早起的。”

    刘淑芬先开了床头小灯,再去打开窗帘,回来把灯关掉:“去洗漱吃早饭。跟老师告别,我们去省城。”

    “嗯嗯。”

    郑熙行陪着麦克、苏珊在房间里等,间或闲聊几句,等到母子二人出来,发现两人看起来有点困倦,精神倒还可以。麦克上来给了一人一个拥抱:“你们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刚才的电话,宁宁的新衣服下午到我们的宾馆。”

    “诶?”越宁惊呆了,“还有衣服?”

    在帝都的时候已经紧急给他搞了几柜子衣服了。一打照面就能看出来,亲妈后爹都混得不错,虽然作为一个土大款,至今辨识名牌的能力还是零蛋,但是在夏萌萌的熏陶之下,至少能分辨出什么版型啦、材质等等。具体价格看不出来,但是越宁会比较,夏萌萌给他准备的行头都是不错的,不过考虑到要低调,没有特别奢侈。越宁所有的衣服里面,也就老冯给做的那几身比亲妈后爹给置办的好了。

    越宁很谨慎地问:“这个,送到省城的?太麻烦了吧?”

    麦克晃了一晃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没关系的。我付了年费,用起来很方便。”

    米国信用卡在国内也这么牛?原谅一个04年的土大款,他能认识信用卡就很不错了。心里再惊讶,越宁应付这样的场面倒不会很轻易表现出惊讶来了,镇定地点点头:“哦。”

    郑熙行快要笑疯了,他敢打赌,越宁不知道黑卡是什么玩艺儿。居然还装得有模有样的,真是太可爱了!

    一行人吃完早饭,越宁临上车前见了破烂王一回。破烂王战战兢兢,自打接了电话,就被县里人叫去谈话。县里很重视这次的事件,先仔细盘问了破烂王前世今生,不不不,是跟越宁的渊源,再郑重嘱咐:小心追伺候着。

    破烂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见了越宁,手脚且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刘淑芬笑着摇摇头:“宁宁,我们去收拾行李。”

    “嗯,我就来。”

    破烂王没敢抬眼看。他如今也西装革履,衣着整洁了,破烂是早不自己收了的,家也搬到了县城。越宁想起来两人头回见面,不由失笑:“六年了,大家都变了。”

    “诶?”

    越宁起身道:“这些年,多谢照顾。”

    “哎哎,不敢当不敢当的。”

    “得,再跟我这么说下去,您也不自在。生意还好?”

    “嗯嗯,真是托福了,我这不是客套话。”

    “不跟你讲客套话,等会儿要是有人找你问什么,给他们带句话:别瞎琢磨。过犹不及。”

    破烂王个半文盲啊!他八个字他只听懂了一半儿,急得快要哭了:“啥意思啊?”

    越宁:……艾玛,忘了你听不懂。“叫他们不要多心。”

    “不是,大学生,不是我说啊,你就这么说了,他们还是得琢磨,这些人,不琢磨,他干什么吃呢?”

    说得好有道理……

    越宁笑道:“算了,交给我吧。”

    “哎。那我?”

    越宁递给他一个信封:“知道你不缺钱,辛苦费。以后有功夫,去看看邵奶奶。”本来要留在这里给敬老院揭牌的,经过昨天一闹,怕再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干脆早点去省城得了。无法多作停留是件遗憾的事情,越宁便托了破烂王。

    破烂王是个聪明人,倒没多问,揣了钱,保证一定照顾好邵奶奶。钱不钱的,真无所谓,这会儿得见一面,比给他一百万都划算的。

    越宁接着又跟何院长等人告别,抱抱小胡老师那个胖宝宝。宝宝长得很精神,很爱笑,糊了越宁一脸的口水,只是在越宁要带他妈妈离开的时候,哭得极惨。小胡老师没敢回头,一气往前走。刘淑芬触动心肠不忍地道:“要不,把孩子一起带走吧。”大不了咱们帮着出钱,反正养得起。儿子跟老师感情好,老师孩子那么小……

    小胡老师低声说:“带他过去,我照顾不好,孩子又不是没爹。”

    刘淑芬一噎。

    最后带着小胡老师到了省城,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刘淑芬心有戚戚焉,拉着越宁逛街:“胡老师一起来嘛。”越宁一看这两位,一个要见父母,心情不会好,一个刚跟孩子分开,更不可能心情好。行,购物发泄吧!

    刘淑芬给小胡老师买了很多衣服,顺手又给小胡老师的宝宝买了许多服装玩具。小胡老师开始还拦着,后来发现刘淑芬情绪好像也不是特别好的样子,悄悄问越宁:“你妈妈不开心?”

    “要见外公外婆。”

    越宁的家庭关系十分复杂,小胡老师表示了理解,随便刘淑芬买买买的。

    越宁也看出来了,刘淑芬并不是特别的紧张,只是陷入了这种气氛里,过不多会儿就会好的。果然,逛了两个小时之后,刘淑芬就恢复正常了。一行人又回到了招待所,越宁的衣服也到了。

    刘淑芬丢下了街上买的大包小包,开始翻起衣箱,拉着儿子换装。郑熙行和麦克面面相觑,许久,麦克吐出一句话来:“那个,是男士在换装吧?不是应该我们陪同,女士们等候的吗?”

    郑熙行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太太做的总是对的。”

    过不多时,越宁出来了。

    换上一身黑色小西装,梳了个背头,俏挺的鼻梁上一副平光的金丝眼镜。亲妈专业设计很多年,虽然后来没干成这一行,眼光还是相当可以的,亲自指定了服装。穿上之后他妹就吆喝要拉哥哥去拍照,飞古堡拍的那一种:“珍妮的那个就很合适。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打电话问珍妮。”

    刘淑芬和麦克都乱心酸一把的,珍妮是麦克的妈妈,刚在欧洲买了个堡。比起来越宁的生活本该比苏珊还要惬意的,苏珊小学的年纪就满世界跑还要古堡,越宁读小学的时候……

    打住!

    越宁被妈妈和妹妹挎着去餐厅吃饭,郑熙行趁机和小胡老师进行沟通,麦克突然发现……自己又成了个拿相机的了!【我只是在刚见面的时候拿个相机活跃气氛而已,我真不是个只会傻乐的家伙啊!】这边其乐融融,等着明天的会面,会面另一方所在的五星酒店十五楼大套房里正热闹。

    ——————————————

    经商会会长一捎信,刘家便振奋了起来。就像刘淑芬讲的那样,他们家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卡在了瓶颈。眼看同一批发家的纷纷突破瓶颈一飞冲天,他们家却遇上了鬼打墙。想再进一步呢,自己只有70分,必须有人帮扶,问题是他们没人扶。这一回如果是刘淑芬回来,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激动。偏偏是越宁!那是顾家独苗金孙,他家的外孙!

    原本都要赶到帝都去的,被会长拦了,现在必须得早早过来,等着觐见。提前几天过来,订同一家酒店,说不定能来个偶遇。奈何越宁住军区招待所,他们要订房,就一个答案:没有房间了。只好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商讨相关事宜。

    主要是关于越宁的:“孩子吃了苦了,可得好好补补啊!”

    补什么呢?这些人肯定不是李家坳“杀只鸡,面条里卧个荷包蛋”的水准,外婆舅妈就讲:“十八了,得有自己的车啊,还有衣裳首饰得来点儿吧?不能回了家里没自己私房啊!”但是不知道越宁长短胖瘦,咋送呢?外婆说:“开个卡得了,放个八十八万的,吉利。”

    得到了小姨的赞同!

    外公气得要命:“闭嘴!他能缺了这个?他不开公司么?趁公司还小,投钱给他!体面!”那个身份出来的人,想干一番事业,一堆人捧着钱上去凑趣儿都捧着猪头找不着庙门,人菩萨不稀罕你的。

    大舅突然冒出了一句:“咱们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怎么跟妹妹讲话?”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忽略亲妈?不对吧?

    长辈们集体打了个哆嗦,那个狠角色!当年刘淑芬被刺激大发了直接放话:不让我离婚是吧?不离我是顾家儿媳妇,我记住你们了,别想让我当奴才陪笑脸给你们吹风,我不捣乱算你们烧高香了!

    静默五秒钟,外婆说:“这些年,也难为了她。该好好跟她说说话的,她现在那个男人是个外国人?哎,两口子只有一个闺女,愁哦!”

    二舅妈主动说:“妈到时候跟妹妹说,叫守义他们陪宁宁说说话?年轻人才能谈得来嘛。”她儿子守义跟越宁同年。

    大舅妈不大开心了,认为自己儿子才是在帝都上了大学的那一个,应该她儿子表现的!“谦礼在帝都读书,更有的聊!”

    外婆觉得不错:“嗯嗯,谦礼是好!”长子长孙,当然好。父母长辈也是功利的,有出息的孩子总能得到更多的注目,有时候是勒索,有时候是偏爱,但总是能被想起来。刘家长孙刘谦礼属于被偏爱的。

    二舅妈不乐意了:“妈,那也得谦礼愿意呀!要不是大嫂拿上吊逼他,他都不乐意过来!他能好好跟外甥说话么?别跟大妹那时候似的,牛不吃水强按头啊!”

    大舅妈眼睛一瞪:“我的儿子我知道!谦礼来了!他就会好好做!”

    妯娌俩杠上了,火花四射!这么大的好事情,谁都要抢给自己的儿子!

    大舅妈使出了杀手锏:“那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看看呀~”她是得意的,生了长孙,儿子还聪敏,考上帝都不错的大学。刘谦礼在家里很有发言权,如果不是这次可能涉及到一些不适合小孩子知道的隐秘事件,刘谦礼应该作为唯一一个孙辈出席的。

    二舅妈气得要死,接着扇风的动作掩饰尴尬。大舅妈越发得意了:“我去叫谦礼~”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老子》。

    第84章 会面(三)

    刘家长孙刘谦礼,正召集了堂妹刘媛媛,表弟张子明,仨凑一块儿开小会呢。

    刘家家庭结构如下:

    祖辈:刘淑芬的父母老两口,她还有些姑舅姨之类的,但都不在一起居住,关系比较疏远。

    父辈:刘正鹏老先生和妻子养活了两子两女,他们各自有了配偶,刘淑芬行三,前面有两个哥哥。

    子辈:长子育有两女一子,次子育有一子一女,幼女养了一个独子。刘淑芬的儿女并不与他们熟悉。

    眼下,第三代的六个人里,聚了三个在刘谦礼这边开会,这三个应该是眼下全家智商的上限了。三个人的表情都不那么美好!

    刘媛媛小姑娘娇惯一点,先说话了:“大哥,我怕他们掉链子。”

    张子明也点头:“表哥,真的会啊!外公外婆一掉链子,我妈肯定跟着……”

    一弟一妹,眼巴巴地看着刘谦礼,让他拿个主意,刘谦礼眼前一黑。

    刘谦礼是个苦逼的孩纸。

    作为一个智商、见识皆不错的、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开明青年,他遇到了和当年李家坳版越宁同样的问题:家里人太蠢,但是对我又很好,肿么破?

    作为家里的长孙,长辈们对他是真的极好极好的!刘家又不缺钱,打小捧着他长大。幸亏小时候老师比较正直,没让他被家长给养歪,这才顺顺当当地成材了。然后,苦逼的日子就来了。铁屋子里最先清醒的人是最痛苦的,刘淑芬这么痛苦过,破门而出,现在轮到刘谦礼了。

    刘谦礼比越宁好点的地方就在于,他家长辈到底是有产者,比李家坳要点脸,至少拿出去样子还能看,脑子也灵活,在挣钱这件事情上有点心得。这就产生了一个让刘谦礼比越宁更没办法接受的问题:咱物质生活有了,精神境界能跟着提升哪怕一星半点吗?!!!

    不能。

    至少在刘谦礼看来,进步极其细微,甚至因为受到了大姑妈离婚的刺激,有了倒退的趋势!刘谦礼整个儿想死透算了!以前还努力培养大姑妈上大学,到了孙女儿就觉得读书会把人读傻,没法认真过日子,他俩姐姐就只读了个中专,回来就在家里帮忙了,看起来居然也在家族企业里做得似模似样。只是个人生活一塌糊涂!

    也是尝到了刘淑芬婚姻的甜头,长辈们难免想如法炮制。刘谦礼的大姐就是第一个试验品,完败。中专毕业,家庭教育又是这个样子的,以刘家的财力,多点陪送也就觉得升迁无望的县处级肯把儿子配给她——这儿子还必须是不怎么务正业的。经过了顾川,这样“低层次”是入不了刘正鹏的眼的。

    完蛋了,一拖二拖,拖到二十三,家里长辈慌了神——再不嫁出去就成老姑娘啦!找了个同样下海经商的人家嫁了。这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位大姐在自家家族企业里内,大小是个中层,也雷厉风行。嫁了之后就……生生生,连生三胎女儿,丈夫在外面养小的要生儿子,所有的聪明劲儿都修炼成一个技能——捉奸。

    这是刘谦礼他亲大姐!大姐结婚的时候他还小,反对无效。

    轮到二姐,刘谦礼讲话更顶用了一些,好吧,不嫁暴发户了,咱哪怕嫁个小科员呢?也比大姐这样强吧?那会儿他刚考上帝都的大学,意气风发,可也吵不过长辈们,怎么办呢?往马路中间一站——敢再坑我姐试试。

    好,长辈们妥协了,你快点回来,路上有车。

    二姐运气很好的,算是自由恋爱,嫁了工商的一位青年才俊副科长,二姐夫也是中专毕业,但是人比较上进,毕业招工考进了当地工商局。参加工作的时候十八岁,人也能干,也机灵,家里父母虽然是扫盲班出身,但是很尊重知识也挺讲道理。当时看二姐办事特别利索,也是读过书的,二姐夫眼瞎的程度一如当年的刘淑芬——就这么相中了二姐,俩人结婚了。

    二姐夫既有岳父家若有若无的经济支持,二姐也是个利索人,会理家,二姐夫自己再努力,够了年限,二十二岁提了副科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三十来岁就能做到处长。

    刘谦礼好歹算是放心了:至少以后不会愁二姐生活不好了,想法儿帮大姐正正脑,离个婚,家庭的麻烦事算是解决了。

    万万没想到啊!二姐夫比大姐夫好是?特么二姐犯了抽!二姐怀孕了,亲妈亲奶奶把她给坑了!两位说的话在二姐听起来也是在理的:“你男人大小是个官儿,不能违反政策,你只能生一个。这要万一是个闺女,婆家生气怎么办?看你大姐,多命苦!看你大姑,头胎就生了个儿子,多顺溜。没了儿子,就跟要疯了似的,亲爹妈都……咳咳,不说她,不说她。”

    总之,一句话:要生儿子!

    走,反正家里有钱,照个b超什么的,确定一下性别,女婴就打掉,再怀个儿子。

    一照,不凑巧,闺女。

    打吧。

    二姐夫就要疯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呢?我闺女就这么没了?啊?”公婆也傻眼了:“儿子闺女一样待啊!养好了就行!不是都说你们家出好闺女的吗?咋把我家孙女儿给弄没了呢?”

    二姐夫死活要离婚,跪在爹妈面前痛哭流涕的:“这媳妇儿真不能要了,我宁愿离婚之后一辈子升不了职,也不要这么个人儿啊!我要生不出儿子来,她得弄死我多少闺女啊?”

    二姐懵逼了,亲妈亲姐姐懵逼了,全家都懵逼了。刘谦礼放暑假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儿,他也懵逼了:“我就不说你们这事儿做得对不对了,退一万步!你们t干这事儿的时候居然不跟孩子爹商议?”

    这不,闹了一个暑假,刘家也算是个富户,要点脸面,没有农村老太太亲自上单位去闹的习惯,她们找人写了封情辞恳切的陈情信——为了不影响女婿的工作,我们姑娘做出老大的牺牲了,姑爷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递给二姐夫的领导了。

    刘谦礼炸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日啊!完全没办法同情了好吗?他都觉得要是拦着二姐不让离婚,那是真对不起二姐夫!

    二姐夫的领导比较欣赏二姐夫的,将这事儿勉强压了下来。

    刘家鼓励家里孩子考帝都的大学,谁考上了,谁是心尖子,奖励车子和帝都房子一处!为的什么,刘谦礼知道。但是考虑到整体家族的利益,他还是认真去考了,也考上了。再看眼下这情形——尼玛我要是找个知书达理聪明能干的姑娘来给你们当儿媳妇、孙媳妇,我都觉得对不起她!

    这是他自己的小家庭的事情,二叔那边呢,堂妹倒是聪明,也是他的坚持之下,读完初中读高中,因为学习成绩好,在堂兄的支持下是要考帝都大学的。问题出在刘媛媛她哥刘守义身上了,这货成绩一般,被堂兄和亲妹衬得很平庸,思想居然神奇地跟父母接了轨。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被当成对照组长大,刘谦礼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幸亏大姑姑和堂妹表妹还靠谱,不然我真离家出走住福利院了啊!】这种想法也就是想想,长辈们对他是真的很不错的。就是这份亲情,捆住了刘谦礼。

    二姐死活不愿意离婚,家里一堆人都觉得二姐这事儿做得对——除了他们仨。正在这个时候,商会会长带来了口信:公子爷要见大家。

    去!必须得去!

    二姐也一改哭哭啼啼搏同情的样子,斗志昂扬地收拾行装。她要干什么,刘谦礼用膝盖想都知道:我那个家世牛逼的表弟回来了!找他撑腰!萧平安他怎么离婚!他领导也不会答应的!

    这种情况下,见面纯属去丢人的。他妈还提议,刘谦礼也在帝都读大学,订个机票,跟着表弟搭同一班飞机回去,正好路上联络感情——“你们都是大学生,有话说”。刘谦礼真的要被逼疯了!打死刘谦礼他都不会同意!

    然而,长辈们没有打死他。他亲妈以死相逼:“我生了个儿子,辛辛苦苦养大,有什么用呢?”扯了条绳子往吊灯上一挂,就要上吊。

    【d!】那是亲妈啊!刘谦礼屈服了。不为别的,就是他大姐真吞过安眠药,他怕大姐这傻逼基因是亲妈遗传下来的。

    ————————————————————————————————

    到了省城,刘谦礼试图跟长辈们讲:克制一点,镇定一点。平常他讲话挺好用的,这会儿长辈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没办法,他只好先将家里另外两个明白人叫过来,咱先商量个办法。

    “不能由着他们再这么热情下去!”刘谦礼定下了基调,“听周伯伯讲,那位表弟是alhpa的创始人,就是嘟嘟的那一家。”

    张子明:“15进t大,16开公司的那位?”

    刘媛媛心直口快:“哥,我真怕咱们爸妈一齐被他玩儿死qaq。”

    刘谦礼叹息道:“骨头渣子都不带剩的。”

    张子明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们要做什么才能把危害减到最小?”

    刘谦礼思考了一下,说:“别想着跟他耍小聪明了,怎么实在怎么来吧!玩不过啊!”

    得到另外两位的赞同,刘媛媛说:“爸妈他们那里怎么办?总不能他们前头捅篓子,我们后头糊墙吧?大哥你还好一点,我们讲话也不是很顶用,可就算是你加上我们俩,也糊不过来。肯定糊不过来。”

    刘谦礼道:“还是得先跟大姑姑取得谅解。”

    “别闹了,”当妹妹的吐槽了起来,“大姑姑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好吗?要不也不会是……那该是我表哥对吧?哦,不会是表哥出面约见啊。表哥丢的时候才多大啊?他认识咱们谁啊?正经的不该是大姑姑的事儿么?要我遇上大姑姑的事儿,找到儿子之后,我也不会再搭理这些人了。叫大姑姑谅解?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哦。”

    张子明咳嗽一声:“表哥说要见,大姨答应了,应该不会主动给脸色看的。”

    “可咱们仨的爸妈,能保证不气着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之前干过什么。”

    刘谦礼作为刘家第三代第一个明白人,也是机缘巧合的。就是因为刘淑芬事件,他比越宁却要大上五岁,刘淑芬闹离婚那会儿,他已经能记事儿了。没生儿子之前,刘淑芬也带过侄子,对大侄子挺好,全家都觉得很光荣。满耳朵都是讲的大姑姑好之类的。越宁没了,全家异口同声骂顾川不是东西。

    好几年下来,刘谦礼被洗脑。

    接着,全家又说刘淑芬不好,不该离婚。

    那个时候有点惯坏了的幼崽刘谦礼就懵圈了,熊气十足地指出:“你们不是说大姑父不好的吗?不好为什么不让大姑离婚。离!不理那个坏蛋了!”

    然后换来了人生的第一场揍!

    挨完揍的幼崽刘谦礼彻底懵了:这t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从此种下了对父母长辈们怀疑的种子,上学之后,有了正直的老师的教导,种子破土发芽,渐渐长大参天大树,接着护着了一个堂妹、一个表弟,都成了脑筋清醒的人。然后三个人一起发愁:没一个有越宁的联系方式的,连事先通个气都办不到qaq。问会长,人家说不知道,打电话到公司……alhpa的人又不傻,到这会儿还会随便把老板的电话给别人,那不是找炒吗?

    刘谦礼道:“到时候,你们俩,随便谁,跟表弟好好说话,他应该能够看明白情况。咱们做到了,能让他对长辈的容忍度高一点。万一长辈说什么不妥当的话,一定要打断!对了,姑姑又找了个姑父,是外国人,还生了个表妹,一定要对他们礼貌再礼貌!大姑交给我!她才是重点,我好歹以前见过她。你们俩都没见过吧?”

    余下俩一点头。

    好吧,这个不太像计划的计划,也只能这样了——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能制定什么计划呢?有个大概的原则就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刘谦礼他妈来了:“谦礼啊,走,你爷爷奶奶有话跟你说。哟,媛媛和小明也在呀。”

    身体健康的刘谦礼,每每在自家长辈开口的时候出现贫血症状——眼前又是一黑。一手一个,拖着一弟一妹:要死一起死,我一个人也hold不住这满家的傻货啊!

    他妈很不开心,但是儿子更要紧,只好忍了怒气,看着儿子拖着对头家的闺女一起去露脸。既然这仨都来了,没理由其他三个也不来呀,刘谦礼大姐还带了个拖油瓶——大姐夫,一块儿与会了,整一个家庭会议。

    刘谦礼忍着掀桌的冲动,听家长们讲了他们的计划。努力克制住打人的想法,苦口婆心:“你们送什么,都不是重点。”

    “诶?”

    “关键是感情,感情懂不懂?!”刘谦礼暴发了,“关系好了,什么不送都行,见个面,吃个饭,你们看我跟媛媛放假见面还互相送礼物的吗?没有!我上大学,你们给奖励,多少我都接了,对吧?舍本逐末!该干的不干,不该干的乱干,你们想干嘛啊?”

    长孙发威,即使是不大瞧得惯他的二婶儿,也不敢说话了,他妈也直接吓傻了。倒是他爸爸沉下了脸:“你这是教训大人吗?感情,感情!感情哪里来的?我们没有相处,那就是钱买路了!不肯花钱的,都不是真感情!懂吗?”

    刘谦礼:……说得好有道理,我还是不能忍!“要钱不会找你们!你们那点钱人家看不上!人家看不上,咱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好!不!好?!人是来见面的,不是来收礼的。不稀罕,真不稀罕,顾家不缺钱啊……别拿钱去砸他。他是t大学生,有自己的公司!我还在花钱的时候,人家在挣钱!别当他是你们周围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换个想法,好吗?”

    他爷爷刘正鹏面上也不自在了起来,以前孙子讲话倒是有点道理,这回怎么这么不中听?“谦礼!”

    刘谦礼听到爷爷叫他名字就头疼,他本来不叫谦礼的,刘小飞,名字挺好的,多接地气啊。但是抱大腿没抱好的长辈们不这么觉得,顾家大树不给他们纳凉了,他们家跟台商做生意,就觉得自己孩子的名字不够那么有内涵,顺着台商的风格,给孙子换了名字。换得刘谦礼特别烦!尼玛罚抄写名字都比别人多几笔。

    “你是怎么跟大人讲话的?我倒要问问你们校长,学校就教给你这些?”

    刘谦礼压着火:“爷爷,我们学校校长副部级的。”见不着啊您呐!

    刘正鹏想第二次揍长孙。

    刘谦礼认为,他爷爷他爸爸,是在那个年代支持大姑姑读大学的人,思想也比较开明,至少他们知道,送车子送珠宝不如支持表弟的公司来得有脸面。试图沟通:“咱们能把脚步放缓一点吗?”

    他爸爸不这样认为:“你不知道你大姑姑的为人,太狠了,现在不定已经跟你表弟说什么了。就得一开始来点大的,亮点的,让你表弟想一想,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

    “你大姑能说我们哪样的?不讲道理,不心疼自家闺女。”刘正鹏沉声补充。

    刘谦礼痛苦地问:“咱能别这么丢脸吗?!人家是母子,亲妈吃了苦头,不兴人家儿子心疼吗?儿子会为了你们那点蝇头小利就忘了亲妈的委屈吗?人家有人性的!没人性咱就更不能这么结交了啊。” 刘淑芬的婚姻问题,小字辈跟长辈永远达不成共识。

    刘媛媛也要崩溃了:“要点脸吧……”

    张子明蹲地抱头:“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吗?”

    刘正鹏大怒:“你们懂什么?你们打落地,吃过苦头吗?个个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哪里来的?!都是长辈们这么挣来的!家业是那么好挣的吗?都是卖脸皮卖苦力换来的!”

    “最直白的道理,人家看得上大姑姑,看不是你们。为什么?别总说大姑姑不好,她要不好,不能叫人家看上了。你们要好,怎么不叫人家看上了呢?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看不明白呢?你们就算为了利益!好歹想一想,学一学,改一改,好不好?!”

    眼看老头子要发怒,老太太赶紧打岔:“她要好,人家怎么会放她走啊?!没儿子,又不听话,人家也是不想要了。她再嫁得这么老远?那过得叫好?我是她亲妈,我能不疼她吗?背井离乡的!你全地球数一数,能比给顾家当儿媳妇更好的人家,有几个?啊?”

    刘谦礼委实没有办法,只好默默地拉开了窗户,坐到了十五楼的窗台上:“你们真要带着这样的想法去见面,一准儿要出事儿,我不如现在跳下去,死了也比丢脸强。”

    底下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姨妈姨父……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姐夫都惊惶地张着手:“你要干嘛?你下来,快点下来。都依你!”

    他堂妹和表弟一脸的“哥,你要挺住”的苦逼表情,堂弟一直在翻白眼。

    刘谦礼慢条厮理讲条件:“要上帝都大学,为了能找个有权有势人家的对象,好,这条我认了。我考了。要借顾家的势力,一哭二饿三上吊要胁,行,我来了。要不过三。要我出力,就得听我的,别跟我讲孝道了,我就不孝了。命就这一条,我还你们,你们看一个,你们还指望谁撑这个家。”

    长辈们傻眼了。

    刘谦礼接着说:“同意了,就点点头。”

    说啥?最后一句话镇住了全场,这个事实,大家心里都有点数的。细数一下第三代,张子明,外姓人,刘媛媛,迟早别人家的。刘守义,确实平庸——亲妈都不好意思不承认。艾玛,全家都指望着他了呀!

    点头,赶紧点头。

    刘谦礼道:“约法三章,一,对大姑姑一定要亲近有礼貌,最好道个歉,那是咱们亲人,不是仇人!二,对表弟一定别表现得像个狗腿子!三,对新姑爷和表妹,必须亲切不能挑刺,准备好给他们的红包!三条做到了,你们想送什么送什么。我陪大姑姑回帝都。”不陪不行啊,搞不好真的要善后啊!

    刘谦礼终于心身俱疲地从窗台上下来了,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好好睡一觉,迎接明天的战斗。

    ————————————————————————————————

    第二天一早,全家都起来了,疯狂地梳洗打扮。刘谦礼换上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一看亲人们,又觉得仿佛一夜没睡!让他们卸点首饰,少喷点香水,却被他亲妈振振有词地驳回了:“这是显得郑重!你以为领导就是真觉得你这样儿好看?那是看你是不是重视他!装丑卖乖,懂?”

    刘谦礼:……你们开心就好。

    一行乘车到了军区招待所,报了越宁的名字,便有人专程引他们去见越宁。越宁跟李伯伯等人讲过了,不要什么排场、不要什么接待,也不能完全避免这些优待。招待所在李伯伯的授意下,遇到刘正鹏要订房,就说客满,愣没让人打扰。还给越宁腾了个小会客厅,用以接待客人。

    客厅的门打开了,越宁从主座上起身,一条胳膊给亲妈挎着,一条胳膊给妹妹牵着,领着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含笑走了过来。麦克跟在太座旁边,家庭聚会,还没转正的郑熙行被取消了参加资格。

    外婆当场就泪奔了:“可算回来了!”越宁没穿那身正装,而是将西装外套换成了件西装马甲,空调房间也不热。带着那副平光镜,酷似电视剧里俊美的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动动手臂:“妈妈,给我们介绍一下吧。都不认识呢,是吧,苏珊?”

    越宁细心地听到刘淑芬的介绍词是:“这是你们外公,这是你们外婆,这是……”介绍完小姨父,没了,剩下的第三代她都不熟,只知其名,未见其人。

    刘谦礼顺势接过了话头:“大姑姑,我是小飞,上学改名叫谦礼了。这是我大姐……”一气呵成地介绍。

    越宁个不要脸的,跟不知道亲妈跟娘家有矛盾似的,忒有礼貌地叫着“外公”“外婆”,一路叫下来,叫一个人,领一个红包。苏珊也有份。苏珊长相可爱,原本对刘淑芬有些不满的人,都变得和气了起来。越宁却知道,这妹妹是不大领情的——他们对妈妈不太友好。

    认完了亲,越宁请外公上座,自己抱着妹妹,拖着妈妈,在右手边的长沙发上相陪。时不时亲亲妹妹的小脸蛋儿,跟妈妈笑笑,细细地安慰外婆:“哭了就不漂亮了。”

    “都老了,要漂亮做什么?”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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