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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安居乐业 作者:大刀滟

    第8节

    杜言陌问:「喝什么?」

    安掬乐:「都可以。」

    杜言陌应一声,就去了。

    不久之后他回来,两手空空,安掬乐见了,莫名其妙。「饮料咧?」

    杜言陌:「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安掬乐:「嗯?都可以……」

    杜言陌握住他的手,拉往便利店。一整排的饮料,琳琅满目,杜言陌:「你挑吧。」

    「……」安掬乐看了很久,他一般只喝现泡咖啡,便利店饮料他只喝一种:橘子芬达,小小罐一瓶,刚好十五。

    安掬乐买了,杜言陌似乎对拥有奇异颜色的饮料敬谢不敏,前者倒是很喜欢。「你看颜色这么鲜艳漂亮,肯定用了不少色素,喝下去会不会把我也染得这么好看?」

    橘色的……「那应该不叫好看,叫恐怖了。」

    「也是。」安掬乐嘻嘻笑,喝了一口,继而拉过少年肩膀,令他靠近,嘴对嘴将饮料哺喂出去。

    碳酸的刺激使两人同时一震,浓厚的香精味吓得杜言陌咂舌,眉头一皱。

    安掬乐:「不喜欢?」

    杜言陌想了想,答:「不会。」只是一开始,还不习惯。

    「那给你喝了。」他把罐子递给他。「伤口刚好,得少喝刺激性饮料。」

    杜言陌接过问:「还痛吗?」

    安掬乐摇头。「不痛了。」

    杜言陌亲他耳朵。「你好棒。」

    这种仿佛老师在称赞小学生的说法,听得安掬乐哭笑不得。「其实,我把肝捐给了一个垃圾。」

    杜言陌扬眸,迷惑了一会道:「对方是垃圾你都肯捐,不是更棒吗?」

    安掬乐真无力了,「傻瓜。」好像自己不论怎做,在少年眼底,都是好的。

    他无奈一笑。这孩子,有时精明,然而多数时候,越见他越傻,傻傻惹人疼。想着,不由再亲上去,也不知吻了多久,久得嘴都疼了,才稍歇。

    他晃晃手里饮料,这种东西其实随便买买就成,少年偏要确认他喜欢什么……这大概是年轻人才能有的认真和执着吧。

    就像当年……当年他对扬哥,也是这样。

    傻傻的。

    安掬乐就着他的手,再喝了口。

    到此为止,那橘子的芬芳甜味,到底是青春滋味,他这个味蕾老化的大人,终归只能浅尝,不能多饮了。

    chapter 12 [隐之章]

    整理房间或衣柜时,每个人应该都有一个经验:可能会有一两件衣服,价格高昂,样式普通,然而不知为何,分明每个月的薪水分一分,压根儿不在预算内,可就是很想得到,最终不顾一切买下。

    一开始还很爱惜地穿了几次,之后可能难搭、可能喜好改变、可能各种理由,于是束之高阁,有天再看见,只觉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我当年鬼遮眼,究竟为何买这件?

    回顾感情,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安掬乐早已忘记自己迷恋利曜扬的原因,大抵他真的是体质,自小不被对方正眼看待,就越是痴缠,上赶着贱,不管那人生活多糜烂、多不学无术,跑去混帮派,把父母气得扬言断绝关系……在他心底,扬哥仍是最棒的。

    利曜扬很早就在混,那时他还只是帮派小弟,谈不上地位,浑身的流氓土匪气,安掬乐却能将之解读为狂放不羁,迷恋入骨。

    即便他是他有血缘关系的表哥。

    利曜扬是直的,或说上过他以后,才成双,一开始安掬乐还真没奢想,纯粹妄想,只一日刚好,他买了一袋卤味兴冲冲去找扬哥,刚巧看见全裸的利曜扬被另一个半裸女人甩了一巴掌:「没钱就别想上老娘!」

    那女人拉下身上紧身洋装,遮住胸脯,出房就走,走前还撞了安掬乐一下。

    安掬乐心想你谁啊,怎能打我扬哥?

    他一脸不平,往敞开的房门看去,只见利曜扬一脸烦躁不快,边抽烟边给自己打手枪,这赤裸裸一幕,令安掬乐傻在当场,却无法移眼。

    被人注视很难无感,利曜扬停下动作,一转头见自己那养尊处优的小表弟,气不打一处来。「他妈的,你又来干么?!」

    「我、我……」卤味落地,安掬乐完全忘了自己原始目的,只一迳盯着利曜扬竖直性具。

    与他十五岁在抽长的不同,那是完全属于成人的阴茎,色泽偏深,赤红青紫,龟头暴胀,上头有些黏液,反射灯光,荧亮亮的……利曜扬:「干,看啥小,这玩意儿你没有?」

    他甩了甩屌,阳水沾落在地,安掬乐竟想去舔。

    「我、我有!」他为自己龌龊念头红了脸,嚷:「但……长得不一样。」

    也不知这句何故戳中利曜扬笑点,他原先不大愉快的表情转而露出笑意。安掬乐就爱看他这般,分明烦得不行了,又拿他无可奈何,在外对谁都能发狠的扬哥,却从不打女人小孩,尤其对他,只能骂骂两句,心情好的时候,则会揉揉他的头,喊他一声「小乐」。

    那是安掬乐最快乐最快乐的时候。

    「给扬哥看看哪里不同,嗯?」利曜扬一用这种有些痞又有些坏的语调说话,安掬乐便不行了,当即鬼使神差,走了上前。

    男人之间比大小,互相看看对方有何宝具多属常见,遑论他们这款在混的,更是随性。利曜扬单纯被安掬乐那句「不一样」勾起好奇,他拉下少年裤子,连同内裤,那尚在发育的稚嫩性具坦露,粉白红润,连皮都未褪。

    利曜扬刹时就愣了一下,问:「出过精没?」

    「有、有。」他第一次,便是梦着扬哥射的。

    他像只八哥,一句话得重复多遍,利曜扬将他性器搁于手心,大抵不像一般男人狰狞丑陋,看着像个玩具,并不惹人恶心。

    利曜扬揉了两下,那玉茎便有抬头迹象,粉色的龟肉探出个头,安掬乐体毛偏少,大腿雪白,不似女人充满脂肪,却另有劲瘦美感。

    利曜扬也不知怎了,忽地就道:「小乐,你全脱给扬哥看看?」

    安掬乐很听话地脱了。

    这一脱,利曜扬眸子更加张大,不禁咽了口口水。他这表弟,相貌秀致,肤白莹润,胸前乳粒小巧两点,粉嫩得像个少女,若非腿间性具,真能叫人误判性别。

    连在女人身上都没见过这般粉色奶子,欲望尚未纾解,如今火上加油,利曜扬来了一念头。「小乐,听不听你扬哥的话?」

    安掬乐点头。「听。」

    「那你转过去,趴地上,屁股翘高……腿并紧。」

    最开始大抵只到这般程度,利曜扬对他屁股又揉又捏,性茎在他大腿间磨蹭,直到射精,安掬乐迷迷糊糊,这年纪刚对性知识启蒙,他喜欢男人,也查过这方面知识,一直以为用的该是屁股的洞。他傻傻问:「不插进来吗?」

    「噗!」利曜扬被烟呛到,看向安掬乐的眸光复杂,熟悉的好气又好笑里拈进了以往没有过的欲望,可他按捺住,揉揉他头,说:「还太早,而且你扬哥喜欢女人。」

    「喔。」安掬乐有点儿失望,像只沮丧小狗。利曜扬确实知晓他这表弟对他有异样情思,仔细一想,他过往竟一点不觉反感,甚至带了放任,给一鞭再补糖,或许骨子里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

    不过,到底是自小看到大的孩子,还是该多琢磨琢磨。

    利曜扬始终没真对安掬乐「下手」,不过他会用他腿交,后来进一步教他口交,他认为没插进去就不算那回事,直到有天喝醉了,就做了。

    安掬乐当然是第一次,受伤流血,疼个半死;利曜扬酒醉把人办了,多少心有愧疚,便查了下那方面做法,第二次时用了润滑剂,做足了扩张。

    这回顺当许多,两人都尝到甜头,尤其利曜扬。「妈的,没想到跟男人也行……真紧、又滑……小乐,你真漂亮……」

    他俯身亲吻安掬乐背脊,捏他乳头,不停赞他好看,比任何女人都好;安掬乐开心得不行,任他的扬哥爱怎来就怎来,开了苞后,两人更没客气,成日交媾,可谓荒淫度日。

    利曜扬抽烟抽得凶,那做爱的房间里满是烟味,他事后铁会来一根,偶尔还边抽边操,安掬乐好奇瞅着,利曜扬见他棕色眼珠滴溜溜地转,不禁一笑:「试试?」

    他把抽到一半的烟转递给他,安掬乐抽了一口……「咳!咳咳咳!好苦!」

    「哈哈哈!」利曜扬为他孩子气的反应大笑,捏捏安掬乐的屁股,似真似假道:「就是苦才好,人生太苦,你抽了烟,渐渐就不知苦的是人生,还是烟了。」

    安掬乐似懂非懂,但后来他会开始抽烟,跟这句话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这是恋爱吗?扬哥说不是,安掬乐也懵懵懂懂,分不清自己对这个人,究竟是爱,还是依赖,或者崇拜成分多一些……

    利曜扬自小不受管束,来去全凭自己开心,安掬乐很羡慕。唯有跟扬哥在一起,他才觉自己不像个不知人间烟火的傻少爷……像他妈妈那样。

    扬哥带他去很多地方,他第一次尝酒,醉得晕晕,在肮脏的防火巷道内被上,别有一番情趣。

    他们偶尔也会去开房……各种各样地方。安家有钱,安掬乐从不缺钱,有时扬哥会跟他拿,最先还说是借,后来根本直接拿取,有回他在廉价宾馆醒来,钱包不见,没有车资,实在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叫堂哥来救他。

    安禹铭尚不知他跟利曜扬关系,只说叫他注意点,别跟不该往来的往来。「你也十六岁了,自己有分寸,你这年纪想尝尝鲜无可厚非,我也没资格讲你,总之好自为之,记得一定要戴保险套……」

    堂哥威武,当场在宾馆就开起健康教育课程。「懂吗?保护自己是在这圈子里……不,世界上最重要的一环,你千万不能忘记。」

    安掬乐乖乖听着,铭记在心。

    之后跟扬哥,他便会把一些钱藏着,好歹能回家。

    不过利曜扬对他好时,亦是真好,他场子捞了钱,定带着他吃香喝辣,开百万香槟。利曜扬擅打牌,安掬乐最爱看他在赌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而手气不好,他会把安掬乐招来摸他几把──通常都会赢钱,旁人看了,不禁调笑:「曜扬,你这表弟可是福星,不如也给大伙摸一摸?」

    利曜扬想也不想便拒绝。「我这表弟可是我心头宝,岂有随意任人摸的道理?雄桑,别说我利曜扬不给面子,男人出来混,有些东西总得好好护在手里,才护得了旁人,您说是吧?」

    旁人动了面色,那雄桑闻言却一点不怒,哈哈大笑。「曜扬,我就欣赏你这脾性!」

    此事大伙儿笑笑带过,一直到归宅,安掬乐才发现扬哥神色苍白,湿了一头汗,他紧紧抱着安掬乐,用一副劫后余生的口气道:「往后不能把你带去那些地方了。」

    安掬乐不解。「不就摸摸?」

    利曜扬苦笑。「你知不知道何谓得寸进尺?摸了一把没啥大不了,那上了一顿也没差异,有些底线,你得一开始就亮出来。小乐,你别让别人碰,扬哥不爱。」

    扬哥在护他,甚至不惜得罪大佬,安掬乐懂了,他很喜,喜得不得了。「好,我不给别人碰。」

    利曜扬笑,捏捏他脸皮,怔忡间,与他亲了一个吻。

    他们很少亲吻……或许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包含了感情的身体相触。

    安掬乐心怦怦跳,颤个不停,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恋爱,这是爱,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想离开这个人……

    他的扬哥。

    他和利曜扬关系就这样维持了两年。这段期间他晓得扬哥仍有与女人往来,利曜扬也坦承:「小乐,我喜欢你,跟我上女人是两回事。」

    安掬乐不懂什么一回事两回事的,只觉扬哥明明喜欢女人,却肯抱他,那他便是独一无二的。

    况且利曜扬只上妓女,他说:「不过各自买卖,不带感情。有感情的,只一个是自己的,就足够了。」

    然而知道跟亲眼见,才是真正的两回事。

    利曜扬一次买女人回来做,做得翻天覆地,安掬乐没预备,看见吓死,利曜扬却不以为意,朝他招手:「她很贵的,你也来尝尝?」

    起先还媚态十足的女人抗议:「三劈要加钱的!」

    利曜扬拍她屁股,如往常拍安掬乐那般。「加钱算什么……小乐,你钱包里有钱吧?」

    安掬乐当场就跑了,跑到阳台,廉价公寓的斑驳墙壁,仍旧遮挡不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声响。他抓住栏杆,手指发白,无处可退,焦虑地望着地面,思考从这儿跳下去,是否就能逃离女人高分贝的尖叫?

    她音调像得了快意,安掬乐茫茫想,自己也是这样子的吗?张开双腿,任男人插,淫荡呻吟……

    扬哥说他不一样,但……不一样在哪里?

    安掬乐捂着耳,听不下去、不敢再听,他蹲在地上,浑身颤抖,瞬间泪流满面。

    不,他要的,不是这样。

    ……

    不知过多久,裸着全身的利曜扬出来了。他满足过的肉茎垂着,毛发湿漉,泰半是女人体内的分泌液,利曜扬身上有股浓烈的脂粉味,他一面点烟,一面揽过安掬乐的肩膀,提了提自己那屌。「小乐,她在里头,你……你得尝尝女人的味道。」

    安掬乐猛摇头。不,他不要。

    利曜扬皱了眉。「你难道只被男人插就好?没出息!快进去!」

    安掬乐抖着,一般同志即便爱的是男人,却未必会怕女人裸体,否则天下多少gay设计师如何设计女装?但从此以后,安掬乐对女性身体就是没办法,严重到名画里的他都怕,像晕车,想吐──而他也真的吐了。

    他又哭又吐,样子狼狈凄惨,只能虚弱地嚷:「不要……扬哥,你说了叫我别给人碰。我不要、我不要……」

    他不知道不要的是让自己去抱女人,抑或扬哥抱女人,应该两者兼有。他一直哭,哭到利曜扬抽了第二根烟,烟味终于盖过了那股令他欲呕的糜烂香气,利曜扬始终不语,只抽完烟,又入了屋。

    然后,安掬乐再度听见了女人发出的淫声浪语。

    他泪渐歇,掩着心口,疼得想死。

    十八岁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长了个冗废器官,他好想把它摘了,摘了,就不会疼了。

    ◎     ◎     ◎

    终于安掬乐明白了他们的「不一样」:他是真心爱扬哥,天下之大,唯他一人足矣;扬哥不同,他把他当个待宠物件,或说他开始对安掬乐这份沉重情感感到棘手了,他一直要安掬乐去抱个女人,似乎想藉此平衡什么。安掬乐冷笑:「那我能不能找男人?」

    利曜扬当即变了脸色。「你敢去,我拆了你腿!」

    他心底清楚,安掬乐不会因女人变心,却有可能对另外的男人动心。

    安掬乐当然没找男人,不是怕,而是爱;爱了,所以不想真的背叛,令利曜扬不快。

    他专情扬哥,这令他开始在意对方的夜不归宿,成日像个丈夫外遇的妻子那般查岗。

    一两次利曜扬还肯安抚,累积几次,谁都受不了。

    可若要把人甩了,不再往来,心头又不舍。

    有回争执到了极致,安掬乐面如死灰,残败地道:「扬哥,你放了我吧……」

    兴许那时放手对两人都好,然而利曜扬掐折了烟,只斩钉截铁给他一字:「不。」

    分明是安掬乐自己来招惹他的,惹得他益发不对劲。既然如此,就该负起责任,奉陪到底。

    这游戏要否结束,绝对不是他安掬乐说了算。

    于是安掬乐渐渐不吵了,吵了没用,何苦费力?

    利曜扬见他乖,心情也好了起,给他买东买西,安掬乐随手堆,堆成了山,活像清明祭祖时的供品,奠祭他死去的感情。

    而那个凌迟他的凶手,却总不厌其烦讲:「小乐,扬哥喜欢你,是真的,就只喜欢你。」

    以前这话,安掬乐听了,总会开心,如今却只能淡淡回一句:「喔。」

    你喜欢我,只喜欢我,又何如?

    总归不是他要的爱。

    他死心了,躺进坟里,任他插香进贡,偏偏死得不足够彻底,成日在生死之间徘徊,苟延残喘,苦痛至极。

    他想:谁来给他一刀?

    他绝不挣扎。

    ◎     ◎     ◎

    利曜扬一介混混身分,毫无背景要混到高位,除了杀伐果断之外,多少得利用裙带关系。他和雄哥的女儿订婚那天,十九岁的安掬乐被关在小公寓里,利曜扬找了两个人看住他:就是明仔跟辛哥。

    那是跟了利曜扬多年心腹,亦是少数知晓两人关系的外人。

    听到扬哥要结婚,他其实无感,或说那感觉太过细微,他能将之忽略处理,他唯一念头就是跑,赶紧跑,所以扬哥才会找人监视他。

    那天他窝在沙发上,看着两个男人无聊在那儿相互打牌,谋杀时间,不禁思考自己的未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不在意到令他当下起了一股恶寒,放进嘴里的零食是何种味道?连甜咸都分不清,他忽然朝二人开口:「给我一根烟吧。」

    扬哥交代,只要安掬乐不是想出去,一切随意。两人同时掏烟出来,一个是扬哥抽的牌子,一个不是,安掬乐挑了后者,含进嘴里。

    明仔替他点火,他抽了一口,这回没呛到,更不觉苦,甚至有一丝甘甜伴随烟雾,自喉头溢出。

    原来,苦到极致,有些东西反倒变得甜了。

    在烟雾袅袅里,安掬乐决定坦然面对自己心情:他爱扬哥,还是爱,他不怕这份爱,但他更怕自己妥协,迟早接受扬哥做他情夫的要求,让一个一三五伺候过女人的屌,二四六插进他肛门里。

    先前每次做完,他都会吐,因而清瘦不少,利曜扬以为他是不能接受自己结婚的事,才会如此,事实不然。

    他纯粹的嫌脏、嫌恶心,有回他跟扬哥这般说了出来,扬哥气得要命,阴沉着脸道:「那就多恶心你几回,恶心惯了,就没事了。」

    这谬论奇异有效,最少安掬乐真麻木了,因为知觉都死了。

    细细一想,实在不知那位大嫂跟自己,哪位惨点。

    安掬乐感叹,正逢张惠妹发新片,电视里她正孤独一人灰白地唱:「在我心上用力的开一枪,让一切归零在这声巨响。如果爱是说什么都不能放,我不挣扎,反正我也……」

    「……没差。」安掬乐接着唱,唱着唱着,随即笑了。

    他突然而笑,笑得莫名,原先不大搭理他的两人有了好奇,望着过来。

    安掬乐捻熄烟,转过身来悠悠道:「你们觉得,我是个什么东西?」

    「啊?」

    辛哥愣住,倒是较没心机的明仔碎语道:「不就一个小玩意……」

    「喂!」

    辛哥喝叱他,安掬乐毫不介怀,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对,宾果,一个小玩意,不值一提,他却叫你们来看住我这小玩意……不觉大材小用?」

    辛哥谨慎答:「那是扬哥信任我们,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安掬乐呵呵:「怕我破坏他婚礼何必那么麻烦,把我打残就算了……呐,你们很崇拜扬哥吧?只要他还要我这小玩意,我保证,他的婚姻生活绝对不会顺遂幸福……」

    这下连辛哥都动了脸色,安掬乐继续:「但我是扬哥表弟,你们不能真打残我,我妈自小对扬哥好着呢,不信你们能问问。」

    「……」辛哥听出一点儿苗头来。「你想怎样?」

    安掬乐眯眸,一边笑,一边扯开身上衬衣,露出白肤。「光只是看人,很无趣吧?扬哥本来就不爱男的,别人碰过的,他就更不爱了……而我也能爽到,各取其利,不觉挺好?」

    ……

    安掬乐不知扬哥有没和这两人解释过他俩关系,他猜没有,从心腹对他轻视的反应便可窥知。那明仔真说对了,他安掬乐算啥?一个小玩意而已,了不起多了份亲情,但也仅此而已。

    他真不想耗了,这样的人生,不比死了痛快。

    辛哥跟明仔都直的,但辛哥在牢里待过,多少尝过男人好处,也知做法,明仔起先一副不乐意,说你们玩吧,男的他硬不起来,不奉陪,最后却没hold住。

    辛哥还只做个意思意思,那明仔倒投入至极,也不知做了几次。

    安掬乐浑身黏黏的,他抽完一根烟,说:「我要洗澡。」

    他进浴室,看见镜中自己心想,有何不同?跟扬哥做跟辛哥做跟明仔做跟不知是谁的男人做……全是一样的。

    全是一样的。

    死了,活着,也都一样。

    安掬乐笑了。

    我不挣扎,反正我也……没差。

    ……

    那一刀割下时,安掬乐当下还没感知到多疼,只觉割得不够,血只流一点,这要死到何年何月?他又补了好几刀,直到渗血的手腕泡进流水里,才真正钻心刺骨,倒抽好几口气。

    搞半天,是他先前活太好,没受太多皮肉伤,原来身体疼能胜过心里疼,那心疼又算得了啥?

    是他自己看重了。

    本来还在等死,以为怎样都无所谓,然在这一刻他骤然醒悟这么做太不值得。他抽出手,用尽最后力气拍打门扉呼救:「救我!救我!」

    失血过多令他晕在地上,两个男人闻声赶来,踹开门板看见这幕,骇一大跳。安掬乐:「别……别去扬哥认识的……医院,帮……帮我找我堂哥……手机快速键……一号……」

    「喔……喔!」明仔赶忙去了,安掬乐咬牙,忍住晕眩,这句不讲,他死不瞑目。「不……不要让扬哥知道……我割腕……不是……为了他……」

    说完,他眼前一黑,就此失了意识。

    人要寻死终归不易,尤其上天不想让你死。

    安掬乐没死,他在医院的床铺上醒来,好久没睡这么沉,脑子意外清醒不少。

    左腕那儿被包上厚厚一层绷带,一抽一抽地疼,在旁照看的安禹铭见他醒了,憋了一肚子气上前要骂,却见这平素没心没肺的堂弟一脸呆滞,随后落下泪来。

    安禹铭那些想骂的话,顿时不忍了,他无力坐下。「我的祖宗,你让我省点心,行不行?」

    安掬乐把泪抹了,这回态度很诚。「哥,对不起。」

    他声音很哑,安禹铭喂他喝了水,安掬乐抬眸见堂哥手肘上贴着纱布,心一酸。他们血型相同,都属少见血种,以前还开玩笑说两人不能同车出游,这样有一方出事,另一方的血能救,没料如今竟因此等蠢事,累了堂哥。

    安禹铭原本不想问,但不问清楚也不行。「你到底怎回事?」他被招来医院,堂弟已在手术室里缺血告急,只得先急吼吼撩袖子捐血。两个明显肇事的男人也不愿与他详细解释情况,安禹铭当真比谁都想死。

    到这地步,安掬乐啥也无所谓了,或者他一直想找个出口,索性把跟扬哥关系全招了,也因而有幸初次得见这向来八风吹不动的堂哥,一脸扭曲的样子。

    安掬乐:「哇,哥,你表情好精彩……」

    他找手机想拍,不料「啪」一声,安掬乐脑袋被巴,堂哥一点力没省,他疼个半死。「我、我是伤患……」

    「你他妈去死一百遍!!」安禹铭大骂,恨铁不成钢。「记得你哥我跟你说过什么?蛤?!」

    安掬乐接:「爱上直男,十死九惨。」

    安禹铭:「你出息!不只搞直男,还搞上你表哥!下次是不是要跟我搞?!」

    安掬乐大惊,做捧心状。「哥,你真不是我的菜。」说实话,安禹铭遗传他爸,长相超普通的。

    「……」安禹铭心想:自己是要掐死他呢,还是要掐死他呢?不过能贫嘴表示情况不是太坏,安禹铭略为宽心。「你扬哥今天订婚。」

    「嘿啊。」

    「你他妈为了那混蛋,把自己搞脏又割腕,有没想过上有高堂老母,下有……你家那只约克夏叫啥名?」

    安掬乐笑。「宝贝。」

    「对,下有宝贝。你怎不为其他人想想?!」

    安掬乐垂头。「嗯,我错了。」

    他这话实心实意,半点没带敷衍,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安禹铭气苦,独自在病房里踱来踱去,像只暴躁的猫,最后总算想开点了。事情已发生,亡羊只能补牢。「你别再跟扬哥纠缠。」

    「好。」安掬乐真不想缠,就怕被缠。

    安禹铭吁了口气,只要当事人配合,一切好说。「那两个玩你的……有个年纪稍大的,他说他答应你,这样讲你就懂了。」

    安掬乐怔忡,随后一笑──这回是真心的。「难为他了。」

    chapter 13 [冤孽return]

    割腕这事说来可大可小。自杀乍听之下很骇人,但实际也就一道口子,输好血、缝好伤口,人醒了没大事,甚至可以立即出院,后头还有更多严重患者等病床呢。

    安禹铭费心尽力替他把这事瞒了,不能让安掬乐带伤回家,只得拉回自家。

    安禹铭:「呐,帮你铺好,自个儿找地方躺。」

    安掬乐:「……」

    安禹铭念设计系,满屋子的作品四处乱堆。他熟门熟路用脚把那些玩意儿踹开,腾出一个人形大的空间,安掬乐坐在上头,闲着没事拾着手边作品,往外扩散,把每一样都看了。

    他看完,跟堂哥提出意见感想。

    安禹铭与他讨论,越讨论越觉得他这堂弟有天分。「你念的是五专吧,什么科?」

    「会计。」那时扬哥玩笑说他念这个往后能给他管帐,他就去了。

    安禹铭听了缘由,无言好一阵,骂:「你这白痴。」

    安掬乐赞同。「对,我白痴。」

    安禹铭叹息。「反正你这段日子闲着也闲着,右手没伤能用滑鼠,堂哥教你软体,学不会就别走了,省得丢人。」

    安掬乐开口:「哥。」

    安禹铭:「?」

    安掬乐口气真诚。「虽然你长相真不是我的菜,但你心好,我可能会爱上你。」

    安禹铭再度给他一巴子。「你堂哥口味没你这么剽悍,不搞乱伦!」

    安掬乐哈哈笑,他当然是说笑,不过不是他不搞乱伦,而是这辈子,他不爱了。

    爱得失却任何期待与希望,终至残害自身才能脱离,要每回都这么玩,迟早得让堂哥收尸,这种整死人不偿命又没价值的玩意儿,给欣赏的人搞去吧,他安掬乐不凑合了。

    安禹铭教他电脑,这理由实际,安掬乐就住在堂哥家,直到伤好。

    其实养得差不多,可堂哥家住着舒服,各种各样物资,伸手即可达,他不想走便赖着。这天安禹铭出门上课,安掬乐边吃品客边看电视,倏地门被打开,安掬乐一转头看见利曜扬,也不知该惊还该说这时才来,茶都凉了,可见新任大嫂挺会盯人。

    安掬乐:「扬哥,堂哥若知你撬了他家锁,他会生气的。」

    利曜扬面色阴沉,也不啰嗦,直接把一样东西扔到安掬乐面前,后者一脸莫名。「这啥?」

    利曜扬点烟,吐了一口,似平复下心绪,道:「明仔跟阿辛的小指头。」

    「……」太剽悍了。安掬乐一脸恶心,见塑胶袋里还有血水溢出,应该是刚割不久。「给他们接回去,是我诱惑他们,求他们操我……就跟当初诱惑你一样。」

    利曜扬瞠目,不敢置信,他掐了烟,上前狠狠甩了安掬乐一巴掌。「贱人!」

    他没省力,安掬乐脸被打得肿起一块,咬破嘴角,他妈有够疼。「是,我贱,你要不要算算,你干我这贱人多少次、用我多少钱玩女人?我再贱,也是你大爷!」

    他不客气,回以一记右勾拳。「你他妈混黑这么娘?甩巴掌?早知以前该我干你!」

    利曜扬没料着他会回手,这一记力道虽不强悍,却很驳他面子。他气得不行,却听安掬乐哭着大骂:「你好啊!如今傍上富婆,就甩我巴掌?你他妈良心给狗吃,我咒你五脏六腑烂光光!」

    那时他没料,一句随口诅咒,利曜扬后来竟真坏了肝。

    利曜扬当下再无从火起,他不能否认自己欠这小表弟良多,尤其上了位,以前做的事便越发显得没品恶俗起来。

    他沉默,安掬乐吸鼻子挥手:「行了,拜托把它们拿走,你要真想玩这一套,我最想看到的不在这里。」

    利曜扬:「……那在哪里?」

    安掬乐恶毒笑。「某人的左手无名指。我要三根指节,切得干干净净,就算是丝线做的戒指都不能戴。」

    「……」

    利曜扬走了。

    安掬乐连句慢走不送都懒得讲,而且揍人超痛,痛得他飙泪,利曜扬皮厚肉粗,耍帅结果便是他左手刚好,右手就扭了。

    安禹铭对此表示:……要到哪天才是个头啊?

    安掬乐伤过双手,睡了一觉,把脑子清空了,他想休学,这辈子就为自己活,不管旁人了,因此跟安父吵上了天,两父子骨子里其实都是个火爆脾气,这一吵,吵得除了与扬哥关系之外,安掬乐把能抖的全抖了,包含自杀一事,换来一顿血淋淋毒打。

    安禹铭边替他擦药边哭:「祖宗,你到底何时才肯饶了你堂哥……」

    安掬乐满身是伤的呵呵笑,又开始了在堂哥家混吃混喝的日子。

    后来他转考二专,念设计,学校在南部,他离家住校,从此快活得意,逍遥飞上天。

    他去gay bar玩,人家问他叫啥名,安掬乐想了想,答:「菊花黑。」

    「噗!」对方笑。「你真菊花黑?」

    安掬乐:「我黑不黑,不介意的话,你等会能自己瞧瞧。」

    各种调情勾搭之后,对方瞧了。「你他妈哪里黑?你连阴毛都浅的!」

    安掬乐笑,他称自己叫菊花黑,不是菊花真黑,而是黑道干过的菊花,怎不黑?

    从此往后,这花名成了他人生代号。

    一直到不知哪一年,应该毕业前夕吧?利曜扬再度出现,他一身落魄,风尘仆仆,告诉他:「我要去坐牢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安掬乐差点没拍手。「一路顺风。」

    利曜扬苦笑,他这表弟不管过几年、历经多少事,仍旧这般直率惹人恨。

    又恨又爱。

    「我来,是想把一样东西给你。」

    安掬乐:「?」

    后来安掬乐非常后悔自己差劲的记忆力,说出去的话跟屁一样,早散光光。

    他傻傻接过,打开厚纱巾,差点儿没晕。您老就不能送些正经东西给我吗!!就是一根按摩棒都好啊!

    那是利曜扬的左手无名指──切得干干净净,如他当初要求,连根都没留。

    有完没完!安掬乐很崩溃。「接回去、通通接回去!」

    他骂骂咧咧,这热腾腾新鲜手指,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早知道当初要中指,还能加工做个造型品,搞猎奇。

    见表弟难得一副炸毛样子,利曜扬笑:「这是我为老大扛罪切的,一般只切一小段小指,我却一口气切了整根无名指,这事令我在帮派声望提高,怎能接回去?」

    安掬乐翻白眼,搞半天,原来切的是一石二鸟。「那你扔了吧。」

    利曜扬:「我想你收着。」

    安掬乐:「行。」他一不做二不休,扔进路边垃圾箱。「这可燃的吧?」

    利曜扬:「……」

    丢完了,安掬乐一脸清爽,利曜扬:「你生气了?」

    安掬乐莫名。「没啊。」

    利曜扬:「虽是扛罪切的,但我一直都记得,你要。」

    安掬乐叹。「我年幼不知事,何况我讲的话你向来当屁,早知你会当真,我就叫你切唧唧了。」

    说完,他转身回屋。

    经过这几出,当晚安掬乐狠狠发了几个誓:一、再不跟黑道男人搞;二、宁死不花一毛钱在姘头身上;三、不跟直男bi扯上关系──有违此誓,这辈子不得好死。

    他迎风叹息:利曜扬啊利曜扬,你可真是我的冤孽。

    ◎     ◎     ◎

    利曜扬是他命里冤孽,但再冤再孽,也就这样了,偏偏回来。回来就算,不知自我脑补了啥,硬是不给他一点平静……害安掬乐头疼半死。

    这男人缠起来很要命,当年他想走,利曜扬各种威逼利诱上流下流黑黑白白手段通通在他身上使了一遍,不亦乐乎,他也是真不得已了才搞那出,这些年也从未洁身自好(这纯粹是他自个儿爽),没料难得行善,捐了块肝,又把人召回来。

    安掬乐真想戳瞎自己双眼,小时候不懂事,怎就摊上了这枚不干不净的货色?

    利曜扬三天两头骚扰,安掬乐不堪其扰;对方目前心情算好,没上损招,就怕真把人惹毛了,搞得天下不安宁。他安掬乐虽天不怕地不怕,但到底还有做人该有的基本素养,利曜扬那就是说他畜生都糟蹋了畜生呐。

    以前他在老爸面前把能招的全招,也是怕成了男人索要自己的筹码,索性全吐光光,臭到底,断绝后患。

    日子难过还是过,他去疤手术的日期定了,医生表示肚子上的疤养得很好,简单处理一下便能不留明显的痕,但左腕的疤太深也太久,磨过以后会较淡,却不会不见。

    安掬乐想一想。「那算了。」

    并不是非去不可,仅是顺道,除不掉,就别挨疼。

    疤虽狰狞,可他始终问心无愧。因为这一刀,终于割断了他所有无可救药的愚蠢。

    他这回很乖,把日子跟杜言陌讲了,顺道提:「医生讲手腕上的疤,时间太久大抵去不掉。」

    杜言陌问:「有差吗?」

    安掬乐:「嗯?」

    杜言陌:「去或不去,有差吗?」

    安掬乐答:「没差。」

    杜言陌点头。「那就无所谓了。」他只在乎安掬乐的「在乎」,安掬乐不在乎的,他也不在乎。

    被他这一讲,安掬乐原先就无所谓的心情,更加无所谓起来。

    世事本如此,碍不碍眼是心说了算。利曜扬跟这疤都一样,除不掉,那存在着也无妨。

    想通了,利曜扬爱来不来,安掬乐随他,生活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有一回见面,杜言陌那傻小子又丢来一堆术后保养事项,安掬乐看得好气又好笑,你会估狗,难道我不会?

    可他仍把一字一字,细细读了一遍。

    去疤不会一次全好,得分好几个流程慢慢做。

    伤在肚子,刚手术完发热发红,一使力便疼,医生建议他先休息,缓和一点再回去,安掬乐自然照办。

    他安静躺在诊疗间里,难得冥想,不一会有人开门进来,那股刺鼻烟味令他眉宇皱起,连白眼都懒得翻。「你们黑道这么闲?都不用忙着争权夺利大喊抢钱、抢粮、抢娘们?」

    利曜扬坐在另一头道:「我出狱后地位高了一阶,而且帮派里有位新请的律师……呵,委实能干得很。」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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