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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节

    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97节

    所以威胁其实还真的算不上,顶多就是些磨砺和利益平衡而已。

    也不算太难解决。

    可问题也在这里,既然这件事的威胁算不得太难化解,又有着泼天的好处,那为什么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会儿也是晚课结束之后了,没有什么事情的净涪取了那一部《佛说阿弥陀经》在手,也不看,就拿在手中,兀自出神。

    而他的身前,还摆放着两片贝叶经。

    这两片贝叶也不是别的,正是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第333章 话说慧真

    净涪想了那么一会儿,便又放了开去。

    这里头或许有人使了力,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因缘际会。如果只是后者,他无话可说。而倘若是前者,那么使了力的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为了那么几件事。

    净涪确实不太愿意被人当棋子使,但他既然身在局中,本身实力又不如人,他又能如何?

    难不成他还要自杀出局?

    那样愚不可及的事情也就只有愚蠢到了极致的蠢人才能做得出来了。

    净涪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两片贝叶重又收回褡裢里。

    终究,他不会一直这么弱!

    净涪从褡裢里收回的手里又拿了一部经义。

    敏感地察觉到些许异样的白凌偷偷往净涪的方向递了几个眼神,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心中失落,又怕被净涪发现,立时便要收回目光,却冷不丁地瞥见净涪手上经义封面上的那几个字。

    《浅解佛说阿弥陀经》。

    白凌的目光一顿。

    净涪一边拿着手中的经义转身坐正,一边淡淡地往白凌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凌虽然有一霎那的愣怔,但他的身体却很好地保持了他的警觉性。

    还没等他回神,他的身体先就微微一颤,随即便就转过头去。

    直到白凌的眼神再度聚焦,他才终于察觉到自己心腔间急跳的心脏和身体各处细密的汗珠。

    白凌在原地静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有了别的动作。

    净涪也只是看了白凌一眼,便再不去看他,而是低着头,两只手同时翻起了身前摆放着的那部经书和经义。

    他并不是随意地翻页,而是极有目的极有对应地翻开一页页经书。

    他的识海中,隐遁在无边金色佛光中的净涪佛身也显化出了身形,借着净涪的眼睛一行行极认真极仔细地对比着看过这一页页一行行的经文和经义。

    纵使他根本不是第一次翻看过这一部经文和经义。

    无边暗土世界里,魔身只是往净涪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旁的动作。

    待到手中的这一页页书页翻尽,佛身沉吟半响,叹息道:‘恒真这样的做法,可真算得上果断。’

    当然是果断。

    这么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拿出来,不说和当年慧真和尚尚在的时候所留下的那些解说《佛说阿弥陀经》的经义对比,单只和早些年那一场千佛法会中慧真罗汉解说的经义对比,也足够让旁人看出问题来了。

    须知,别人也不都是眼瞎的。

    既然看出了问题,看出了这里头慧真的种种私心和手段,那些个大和尚真的就没有怨怼吗?

    怎么可能?!

    当年天静寺为佛门祖寺,作为二代祖师的慧真更是天静寺名副其实的开寺祖师,他的地位和威望决定了《佛说阿弥陀经》、《佛说无量寿经》、《佛说观无量寿经》这三部根本佛经在景浩界佛门弟子中的特殊地位。

    万万年来,甭管是天静寺这个祖寺中的千千万万佛门弟子,还是妙音寺、妙定寺、妙潭寺、妙理寺、妙安寺、妙定寺六分寺中的佛门僧众,更或是天下间数不胜数的的凡俗僧众,都将这三部经文奉为圭臬,一生坚信不移。

    他们这样做的,也这样全心全意地感激着那个将这三部无上经典传下来的慧真。

    可万万年后的某一天,却又是慧真的转世告诉他们,这三部佛典中的《佛说阿弥陀经》解读有误。

    于这些信徒们而言,那根本就如同天塌。而于佛修弟子们而言,那就是逼着他们重新审视自己多年的修行和认知。

    像清泉大和尚那样开始质疑当初慧真对“根性”的定义只是这种状况的一个缩影。类似清泉大和尚这样的佛修还有很多,很多。

    自己亲手动摇自己的信仰根基,宁愿断尾求生,也不愿意任由这个把柄落在旁人手中,成为砍向他的利刃。

    在万万年的拖延后,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全经现世之前,慧真他自己亲手持刀剜出了他身上的腐r_ou_……

    净涪本尊没有看向识海中的佛身,却也回了一句:‘他毕竟也是一位王者。’

    佛身想到如今同样行走各地的恒真僧人,面上浮现一丝喟叹。

    他点了点头。

    对于恒真这个动作里的好坏结果,佛身同样也看得清楚。

    正如净涪本尊所言,恒真毕竟也是一位王者。

    他如今断尾求生,虽然进一步动摇了天静寺的根基,给了妙音寺、妙潭寺等六分寺进一步加固修整自家传承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只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仍在,那就不可能不出现。

    他不过是让这个机会先一步出现而已。

    这一个机会提前出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未完整,妙音寺更还没有准备妥当,所以现下的局面虽然看似天静寺受损,妙音寺、妙潭寺等六分寺得利,可实际上,真正得利的是妙潭寺、妙安寺等五分寺,至于妙音寺……

    哪怕现下的妙音寺得利,可未来的收获却不及预期。

    净涪本尊似是亲眼看见了佛身面上的喟叹和赞赏,他终于往识海中投注了一道目光,用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问道:‘面对这样的一个王者,你不会是怯战了吧?’

    听得净涪本尊这么一句话,虽然知道是在说笑,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身也还是往识海世界那边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响在识海里,明明白白地落在佛身的耳边,却只引来了佛身的一个目光,并未能激怒佛身。

    佛身挺直了脊梁,垂落着压入无边暗土世界里的目光陡然往上一拨,直直地望入识海世界的虚空中,正正地对上净涪本尊垂落下来的目光。

    目光碰撞间,不见火星,却能让他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他们各自眼底的情绪。

    与此同时,识海世界里素来平静的左边世界霎时风起云涌,有金色佛光大盛,佛音阵阵,如战火飘摇,也似金戈声声。

    金光中,佛音里,又有一个清淡坚锐的声音响起:‘我怯战?’

    ‘本尊,你到底是看轻我,还是在看轻你自己?’

    这样形似挑衅的话语在识海世界中回响,却没激怒净涪本尊。

    他轻笑了一声,罕见地道歉道:‘是我错了。’

    听得净涪本尊这么一句话,识海世界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可身处在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身却颇有些惋惜。但他也就是暗自在心底里惋惜了一两句而已,并没出声。

    虽然魔身不出声并不等于净涪本尊和佛身两人不知晓他心底所想,但不作声本身也代表了一种态度,净涪本尊和佛身也就没和他计较。

    三身这样‘笑闹’了一阵,便算是将这件事揭过。

    魔身再度隐入无边暗土世界里,佛身照旧遁入识海金光之中,而净涪本尊,也仍旧还在景浩界中执掌r_ou_身。

    对比着翻看过这一部佛经一部经义后,净涪又将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放在一旁,开始仔细翻看那一部《佛说阿弥陀经》。

    这一部《佛说阿弥陀经》的原本出自慧真之手,经由静和寺第一代祖师之手誊抄,算得上是静和寺中少见的宝物。虽然静和寺的藏经阁里还收藏着那一部出自慧真手笔的原本,但这一部《佛说阿弥陀经》能被净涪带出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是那一部《佛说阿弥陀经》?

    真要说起来,当年慧真虽然出身尊贵,但抄经这一事他也未曾怠慢,留存于世的经文其实也不少。净涪倘若真有心想要一部的话,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但静和寺收录的那一部《佛说阿弥陀经》又不太一样。

    它的少有之处,在于慧真和尚誊抄这一部经文的时机。

    在静和寺藏经阁的时候,净涪也曾仔细看过那一部《佛说阿弥陀经》。

    比起天静寺里收藏的那些《佛说阿弥陀经》而言,慧真和尚当年誊抄这一部《佛说阿弥陀经》的时候或许还不是他成道了悟的时候。因为静和寺里的那一部《佛说阿弥陀经》要比天静寺里的那些《佛说阿弥陀经》少了许多玄妙。可静和寺里的那一部也有它的独到之处。

    净涪猜测,它成形的时候,该是慧真和尚真正下定决心要以人王之位弘扬佛法的时候。

    那个时候,该是慧真和尚真正明悟己心的时候。

    也应是自那个时候起,才有了日后的天静寺,也才有了佛门的二祖。

    净涪得不到那一部出自慧真手笔的原本《佛说阿弥陀经》,又想要猜测揣度慧真的性格,除了和恒真僧人接触之外,便只能从这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下手。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万万年,虽然慧真或许早就已经不是那个慧真了,但这般管中窥豹,以净涪的能耐,还是能够看出一鳞半爪来的。

    不过净涪也没将太多的时间和心思放在这边上,他看过这一部经文,略略琢磨揣摩了一会儿,对于慧真这人心里有了个大概,便就丢开手去,回过头去仔细研磨这经文里头带着的那一缕佛意。

    在体悟佛意的前一刻,佛身下意识地升起一点念头,催动带在净涪本尊手腕处的那一串佛珠。

    第334章 路遇净昂

    随着佛身的心念升起,一道金色佛光一一点亮珠串上的一十八粒佛珠,更有一尊尊罗汉虚影闪现隐没。这金光、罗汉出现消失的那么须臾间,却是一层层的禁制叠加,牢牢地护持着净涪本尊周身五丈方圆地域。

    佛身的动作迅速,魔身的动作也不慢。

    但见山间蒸腾的山雾被一道无形的流风卷起,无声无息间飘荡着落在净涪身侧,散成一片细薄近无的水气。那近乎无形的水气中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黑影,又在佛身布置的那些禁制法阵之外套了一层封禁。

    这些封禁层层叠叠堆彻,相互呼应,相互加持,虽然不是同出一源,但这么一层层的套下来,威能却比单独设立的时候陡增了数倍。

    就在这些禁制一层层套落的那一刻,净涪的眼睑落了下来。

    佛身和魔身各有动作,净涪本尊却安安定定地坐在原地,静心体悟那一缕佛意。

    他以佛家真意碰撞魔道真意,又在两家真意碰撞间体悟出另一种无正无邪,无善无恶的模糊真意……

    不知不觉间,净涪竟入了深定。

    另一边还在忙活着诸般杂事的白凌察觉到净涪那边彻底地平静了下来,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往净涪那边望去。

    他见净涪手上捧着一卷佛经,微垂了双眸静静地坐在那里,呼吸轻浅悠长,气息飘渺若无,一时间惊在了原地。

    过得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拿定了主意。

    他也不做什么,只是心念一动,稀薄的神识从识海中艰难探出,激活了腰间挂着的那一枚玉符。

    玉符上乍然闪过一道流光,流光激发而出,化作一道光罩圈住了白凌身周一尺左右的地方。

    待到这一道光罩显化出来,白凌才松了一口气,他将手上拿着的物什放在地上,然后就坐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动作委实不算轻悄,但他弄出的那一点动静却没能穿过他身前的这一道光罩,影响到另一侧的净涪。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而他也确实只需要做到这一点就可以了。

    因为这道光罩护持的本就不是净涪,而是他自己。

    白凌一直牢牢地记着他第一天来到净涪身边时净涪令他记下的规矩。

    他也记得牢牢的,丝毫不敢遗漏。

    因为他不想失去随侍净涪身侧的资格,更不愿意失去自己的性命。

    别看现在净涪没有布下任何禁制阵法,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沉入定境,但若真的有任何人,不,任何东西,不论是有气的还是没气的,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但凡敢有些许动作触碰到那一层层警戒线,好看的绝对不会是坐在那里的净涪。

    白凌抹去脑海里闪现出来的那些过往,耐心地等待着胸腔里的心脏恢复成往日的心跳规律,才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地。

    可才过得一会儿,白凌竟听得远远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没过多久,那浓重的暮色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在那人还在远处之前,白凌先就看见了那一身熟悉的灰色僧袍。

    来人是一个僧人。

    待到那僧人到得近了些,白凌也就看清了一点。

    这僧人的面容尚且带着几分稚嫩,虽然行止算得上稳重,却也能明明白白地看出些许生涩。

    这是一个少年僧人。

    那少年僧人似乎也看见了这边的动静,他看了看垂目端坐的净涪,又看了看正往这边望来的白凌,笑了笑,合手向着白凌一拜,便在那边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白凌起身,双手合十回了一礼,便还在原地坐了下来。

    有了外人在,白凌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闭着眼睛坐着了。他虽还坐在原地,但一双眼睛不过是虚虚闭着,他的眼角余光却从那眼睑的缝隙中透出,丝丝缕缕地瞥向对面的那一个少年僧人身上。

    夜色渐渐地深了,光线也越来越暗,但修士的视线不比凡人,所以哪怕到了这个时间,处在这样一个昏暗的环境里,白凌还是能够将对面的那个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个少年僧人面目俊朗,唇间天生带着一缕笑意,越发衬得他的面容纯朗干净。这会儿他坐在黑暗中,夜色一点点浸润了他的眉眼,却仍旧没能遮掩他的风采,反而越发衬得他明耀夺目。

    这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少年。

    白凌小心地打量着他,心底不禁升起几分赞叹。

    更何况,这少年僧人许是怕打扰了那边正在静修的净涪,所以哪怕坐在了黑暗中,哪怕这会儿该是他们惯常的晚课时候,他也没有燃起火堆,更没有要做晚课的意思。

    白凌正打量着那个少年僧人,却忽然间听得净涪那边传来些许声响。

    净涪出定了!

    白凌一个激灵,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还没有站稳身体,便见那边已经出了定的净涪整理着手中身前的经文经义。

    白凌来不及多想,急走几步抢到净涪身前,在他早已选定好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篝火。

    收拾着手边书稿的净涪对着白凌点了点头,便转了目光,往另一边看去。

    那少年僧人此时也站了起来,来到近处,向着净涪合十躬身一拜,口中道:“小僧净昂,见过师兄。”

    他唤净涪师兄,并不是胡乱测度,而是有根有据的。

    净涪和白凌的模样打扮本就是僧人的打扮,面相也不是显老的模样,再如何也不会让人猜测到佛门的清字辈去。既然同是净字辈的僧人,那他们便该是师兄弟了。再有,方才净涪入定,周身有层层禁制护持。

    这种种禁制里头,隐秘谲诡的魔道禁制净昂看不出来,显化在外的佛门禁制净昂看不破,先不论他们之间的辈分如何,单就这一份实力,受他一声“师兄”半点问题都没有。

    对这一声“师兄”,净涪也不说应不应,他只将手一合,微微弯身,回了净昂这一礼。

    净昂啊,出自静礼寺的天静寺净字辈有名有姓人物。虽然比不得净音、净安等人,但也算是佛门净字辈的难得人物了。

    净涪有想过这一回该是会碰上他,毕竟按着时间推算,这个时候的他确实也该是在静礼寺里,但没想到他还在半路上呢,竟就和他碰上了。

    净昂见净涪单只回礼不作声,面上不免闪过一丝疑问,但他仔细看了净涪两眼,便明白了过来,慨叹道:“竟是净涪师兄当面,失礼失礼……”

    想来也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的年轻佛门弟子也就只有净涪这么一号人物了,着实好认。

    那边厢已经生好了篝火,又见净昂与净涪见礼,正往这边过来担起替净涪分说几句指责的白凌顿了顿,面带好奇地问道:“师叔竟然知道师父?”

    净昂又看了一眼净涪,笑道:“这可是净涪师兄啊!我们寺里师兄弟谁没有听说过师兄的名号?”

    白凌也是好奇了,他一边将净涪迎到篝火边上,一边看着净昂,好奇地应了一声:“哦?”

    净昂见白凌不信,也不奇怪,反用一种自豪、敬仰、羡慕的语气感叹道:“少年得世尊亲授真经,二十受比丘戒,得以行走天下,这是可等的厉害!前些日子据说……我们寺里的师兄弟还在想,不知什么时候净涪师兄会到我们寺里挂单呢?”

    “……哪成想,我今日就在这里撞见了净涪师兄!”

    净昂似乎想起了刚才净涪入定时候的情景,他不禁又往净涪的方向看了一眼,感叹道:“果然不愧是净涪师兄!”

    净涪一边听着,一边将身边的那些经文、经义放回褡裢中。随后,他竟又从褡裢里摸出了一对木鱼和木鱼槌子。

    白凌哪怕是一边厢在和净昂搭话闲聊,一边厢忙活手中诸事,也总分了一丝心神落在净涪那边。

    见到净涪动作,白凌不惊不讶,也从他的随身褡裢里摸出了一对木鱼和木鱼槌子放在身前,期间还低声和净昂解释道:“虽然今日的晚课晚了点,但也还是要补上的。”

    他看了净昂一眼,又问道:“师叔今日的晚课也还没有做吧?不如和我们一道补上?”

    净昂慢得半拍,才点头道:“好。”

    他边应声,边也从他自己的褡裢里拿出了一对木鱼和木鱼槌子来。

    待到各自坐好,净涪往净昂、白凌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从座中站起,双手合十,面向西天的方向恭恭敬敬拜得一拜,然后才坐回了原位。

    他单掌竖立在胸前,另一只手拿起了木鱼槌子,不轻不重地敲落在木鱼鱼身上。

    “笃……”

    一声清响之后,一声接着一声的规律木鱼声便在这一处山野间回荡。

    在净涪之后,便是白凌。

    白凌的动作不慢,在一个节拍之后,便紧跟上了净涪的动作。

    是以除了净涪的第一声领音之外,后头的木鱼声都是重叠相合的,可这重合的木鱼声也只得一声而已,不算厚重。

    是净昂没有跟上。

    可是不管是净涪,还是白凌,没有谁在意这一点,他们只是手持着木鱼槌子,一下一下规律而节奏地敲着。

    第335章 净昂其人

    待到净昂从最初的那一声木鱼声中回神,白凌已经念诵了好几段经文了。

    净昂回神后,也没来得及自责或是多想些旁的什么,只近乎本能地放空自己的脑袋,循着那一声声规律木鱼声的指引沉下心来,合着白凌的节奏诵读一部《佛说阿弥陀经》。

    净昂的动作不大,却连白凌都影响不了,更别说是净涪了。

    开头的这番小cha曲过后,三人今天的这一场晚课便再没有波澜,顺利地结束了。

    净涪将手中的木鱼和木鱼槌子收回褡裢之后,一个抬头,便看见了一张纯朗干净的年轻面孔。

    是净昂。

    净昂他也没有急急地凑过来,而是很规矩守礼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待着净涪的注意。

    待到净涪往他那边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是合手向着净涪一礼,和声问道:“打扰师兄了,不知师兄现下可有闲暇?”

    净涪笑着点了点头,又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净昂唇边笑意加深,顿时就消减了他那一直拢在眉心处的浅忧。

    白凌眼见着净昂和净涪坐到了一处,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他合手向着净涪和净昂一拜,便取出了他早前就取来的山涧清水,开始就着篝火烧水。

    净昂坐在净涪身侧,却不说话,就那样默不作声地坐着。

    净昂不说话,白凌不敢说话,这篝火堆附近便没有人开口说话,一时间,这一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界没有了半点人声。

    可即便是和两个陌生人共处在这样静默的环境里,净昂却半点不觉得压抑和生硬,恰恰相反,此时他心底流淌着的,是那种难得的宁静和安和。

    这种感觉令他如此依恋,竟不愿意有被任何人打扰。

    就算是他自己,也照样不可以。

    对于净昂的这点小心思,净涪猜得到一二,但净昂不算碍眼,他也就没有太多计较。反正,净昂他也就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全然没有打扰到他不是?

    净涪略略等了片刻,也就不在理会净昂,只从他的随身褡裢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来。

    这一个木盒里,放着一把小刻刀和一个小葫芦。刻刀和葫芦的边上,还放着些红绳。

    净涪先取了那小葫芦出来,拔开葫芦嘴儿往手掌上一倒,便有一粒不大不小的菩提子从葫芦里滚了出来,落入了净涪摊开的手掌中。

    白皙的手掌,红褐色的小珠子,映着那艳艳的篝火火光,竟凭空生出一种夺人心神的吸引力来,直令人移不开目光去。

    净昂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净涪的手。

    净涪却不理会他,只捻起了木盒里放着的那一把特制小刻刀。

    这把小刻刀的手柄极长,刀锋却极细极尖,用在旁的地方或许有诸多不足之处,可拿来雕刻净涪手上的那一颗小菩提子,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净涪一手拿定那一颗小菩提子,一手捻住小刻刀,垂眸静坐。片刻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自然而然地垂落在那一颗小菩提子上,拿着小刻刀的手手腕以细微到几近于无的幅度抖动。未几,一个接着一个的蝇头小字便出现在了那一颗菩提子表面。

    净昂的目光自净涪取出菩提子之后便没有离开过净涪身侧,而当净涪拿定了那一把小刻刀之后,他的脸色也是一正,便连身体也都坐直了些许。这会儿,净昂也在心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叨出声。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洗、足、矣,敷、座、而、坐。’

    随着最后的那一个“坐”最后一笔的成形,那菩提子上刻录的文字一个接着一个地亮起一点金色的佛光,这佛光初初不过一点,但这么一点一点的佛光随着文字串联起来,却是凝成了方正整齐的一片。

    这一片金色佛光虽然只停留了一刹,很快就隐没了下去,而随着这片金色佛光的隐没,刚才还显得颇为神异的菩提子立时就恢复成了它最初的模样。

    一颗红褐色的再普通不过的菩提子。

    但净昂却知道,这一颗菩提子和早先的它已经不同了。

    净昂定定地看了那一颗菩提子一眼,便就抬起视线,往上望向净涪那映着红艳火光的脸。

    净涪的那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比他的手还摄人心魂,但这一切,却都远远比不上净涪那一双既沉又透的眼睛。和他那一身似是弥漫在这一片无边的夜色中,又似是超脱于此间一切的气度就更比不得了。

    净昂半响回神,才醒悟过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着那一小段经文,心中更有种种疑问喷薄,恨不得立时就张口从净涪那里求一些答案来。但他终究按捺了下来,硬是等到净涪又完成了一颗菩提子的雕刻,才抓住那一点空暇时间问出声来。

    “净涪师兄,你刚才雕刻的……是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这个问题问得很傻,毕竟净昂自己就明明白白地看过那一小段经文的名号。他明明都已经能够笃定确信了的,偏还这般郑重认真地又问了净涪一遍。

    净涪随手将那一颗完工了的菩提子搁到木盒子里,转头迎上净昂的目光,笑着在他渴望期盼的目光里轻点了点头。

    果然就是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净昂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眼底更是炸起了一片亮光。随着这一片亮光的点燃绽放,他脸上剩余不多的些许浅忧终于被清扫一空,便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的欢喜如此明显,明显到那边厢还在忙活着杂事的白凌都侧头看了他一眼。

    净涪也很自然地将视线往净昂身上转了一圈。

    而他的识海世界之中,魔身正不急不慢地将净昂的事情和净涪本尊说了开来。

    ‘净昂此人,旁的都属寻常,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魔身这话说得有些大,毕竟在佛门净字辈的沙弥中,净昂能够和净音一较高下,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可对于这样的一个人,魔身点评起来,居然也只得了一个“寻常”的评语。

    如果净昂也只能算“寻常”,那佛门里的绝大多数弟子还能看吗?

    不过对于魔身给出的这一个评语,不管是净涪本尊,还是隐于识海世界中的佛身都保持了沉默,半点异议都没有。

    魔身便也在继续:‘……净昂他是一个孝子,他虔诚信佛的父亲在他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已经离世……他被母亲拉扯着长大……到得后来,因为他修行颇有些资质,他母亲便送了他入静礼寺当了一个沙弥……’

    ‘……净昂资质在静礼寺诸沙弥中本就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修行上很是用心,所以便拔了头筹。故此,很受静礼寺里的大和尚看重……’

    这其实也很容易理解。

    静礼寺虽然也归属于静礼寺,和静和寺差不多,但静礼寺依靠着一座大城,香火鼎盛,寺中僧侣众多,不说年轻一辈的“净”字辈沙弥,便是“清”字辈的大和尚静礼寺也足有五个之多,能凑成一掌之数,远不是大鱼小虾三两只的静和寺能够比得上的。

    人丁单薄又偏安山林的静和寺能够远离尘世静修,远胜于他们的静礼寺却是多了几分野心。当然,这一点野心其实算不得过分。因为静礼寺的僧众也没有想要像妙音寺、妙潭寺等六分寺一样脱离天静寺,成为独立的一支支脉。

    他们只是想要通过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不断地扩大他们静礼寺一脉在天静寺中的影响力,增加他们的话语权而已。

    这一条路对他们而言真不难走,而且静礼寺的这些僧众们在前一世也确实将这一条路走通了。

    象征着他们的胜利的,也是眼前的这个净昂。

    他成功地取得了一个佛子候选人的名额。

    虽然最后他还是败给了净音,但却完全折损不了他在静礼寺的威望。由此就可窥见净昂此人在静礼寺中的地位。

    哪怕现如今的净昂还没有达到那样的一个程度,但按情况推算,此时的净昂在静礼寺中的位置应该也是特殊的。

    魔身仍在继续:‘净昂自己的修行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他的双亲都是虔诚的佛教徒……’

    说到这里的时候,虽然知道净涪本尊和佛身都能体悟到他话语中的重点,但魔身还是在“虔诚”上加重了语气,着重强调了一番。

    然后,他还特意带了些笑意道:‘他这次离开静礼寺,也是因为他母亲感染了风寒,他放心不下,找时间回去了一趟……’

    “嗯。”

    净涪本尊看了净昂一眼,往识海里应了一声。

    听得净涪本尊应声,魔身轻笑了一声,便隐去了声息。

    待到魔身隐去之后,整个识海世界便也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净涪本尊才抽回了心神,当即就看见不远处坐着的净昂转了视线过来,带着些祈求地望着他,恳切问道:“不知师兄可否将手中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给我一份?”

    第336章 抵达静礼

    也是因为他与净涪同时僧侣,又亲眼目睹了净涪刚才那一套熟练动作,知道净涪手中不会缺少《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抄本,净昂才能问得这般坦然。

    净涪确实也不是很在意,他轻笑着点了点头,当下便微侧过身去,从他的随身褡裢里捧出了一部薄薄的经文来。

    净昂看着净涪动作,纵然他的脸被旁边的篝火映得通红,却还是有更红艳的颜色从他的眼底流出,一路弥漫了他的整张面孔。

    离得有些距离的白凌看着净昂激动得发红的脸,视线转了几圈后,落在了他颤抖着的双手上。

    不过就是一部残缺的佛经而已,还只得那么两段,需要这么激动吗?

    又不是什么稀罕到绝无仅有的无上秘籍。

    白凌到底不是根正苗红的佛门弟子,甚至连个信徒都不是,不明白佛经对于净昂这些佛门弟子乃至是诸如净昂母亲之类的信徒而言有多么宝贵。每日里随侍在净涪身侧,看着净涪一部接着一部誊抄佛经的他更不知道这些佛经的价值。

    佛经,哪怕经义不全,哪怕数量众多,在佛门弟子和佛门信徒眼中,它本身的价值也绝对不会就此削减。

    因为,佛经从来就不是商品。

    佛家经典所在之处,则为有佛,不可轻忽怠慢。

    是以当净涪捧出那部薄到只有几张纸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时,净昂立时腾地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弯下腰去,向着净涪手中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也是向着净涪深深地拜了下去。

    行礼的净昂神色端正,神情肃穆,而受礼的净涪脸上也不见得意,他也从地上站起,无声但庄重地将手上的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捧了过去。

    轻薄的纸张落在净昂手上的时候,净昂脸上不见失落或是失望,而是更添了几分震撼和震惊。

    在景浩界中,佛经残缺,从来不意味着这一部经典的缺失,反而越加明明白白地昭示了它的重要和难得。

    净昂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几张纸,一屁股坐在了原地,半点不在乎地上的泥土连带着野草上的露珠玷污打shi了他的僧袍。

    他也顾不得旁的什么,摒住呼吸定了定神,便急急地睁眼去看手上的纸张。

    净涪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撩起眼皮往净昂那边望了两眼,见他定睛看了那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封面半响,又将手往他自己的僧袍上擦了擦,才极轻极慢地捻起了一页纸,珍而重之地翻了过去。

    净涪再不管他,自己又从褡裢里捧出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来,慢慢地翻看着。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净涪翻过的次数比谁都多,这景浩界中没有谁比他还要熟悉这一部经文了,可哪怕只有两段经文,每一次翻阅的时候,净涪却总能从这经文中得到新的体悟,从来不会觉得乏味。

    这样的一部经文,便是净涪也忍不住心生赞叹。

    识海世界里的佛身笑了一下,难得地从识海里递了一句话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微言大义啊。’

    待到净涪将这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翻阅了一遍后,另一侧早就在一旁等待着的净昂寻到了时机,立时从地上站起身来,向着净涪合十一礼,问道:“净涪师兄,你们这个方向……是要到静礼寺去的吗?”

    净昂这句话问得极巧。

    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极力缩小着自己存在感的白凌抬起头来,打量了净昂一阵,又低下头去,随手便将一根木柴放入了火堆里。

    他真正想知道的,分明就是那静礼寺里到底有没有《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现下佛门里真正的有心人,不,不仅仅是佛门里,还包括道门、魔门,但凡有心的人,谁还不知道净涪这一次走遍大大小小寺庙,为的就是搜集散落在各地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谁又不知道净涪的每一个落脚之地,都有可能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散落的地方?

    净昂虽然还没有到通晓这一切的层次,但作为一个还算聪明的有心人,他知道的不少。

    就像他在净涪沉默着回礼的那一刻就猜出了净涪的身份,就像他此刻问出的那一个问题。

    同样也算得上聪明的白凌,在净昂问话的那一刻,便明白了净昂的心思。

    他想要得到更多。

    给了他一份现下出世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不满足,竟还想着那些还没有出世的经文来了。

    这是得陇望蜀呢!

    白凌虽然不太明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贵重,但这不妨碍他心中气闷。他憋闷得差一点就想要将刚刚丢入火堆里的那一根木柴扔到净昂的脸上。

    看着干净疏朗的一个小沙弥,心却贪得令人气恼。

    不过看着那一根木柴渐渐地被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细碎炸响声,白凌的心里头立时又生出了快意来。

    静礼寺里便真的有《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又如何?净涪不到,静礼寺的这些僧人就是翻遍了整个静礼寺,那也找不到它!

    白凌心念的转动牵引着他周身气息的不断变化,那波动之明显,也就只有净昂那个不敏感也不在意的人没有发现了。

    身在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身竟也抽空往这边看了一眼,他视线在白凌身上转了一圈,轻笑着也往识海里递了一句话道:‘嗯,果然不愧是我们魔门出来的苗子,这性情还真有我们魔门的风范。’

    魔门的风范,自来就没有一个固定的范围和标准。因为魔修本来就肆意任性,很难真的信服谁,更难全盘接受旁人的标准。可以说,对于魔门的风范,每一个魔修都有他们自己的界定。

    但不得不说,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哪怕他们的性情不一、生活方式乃至喜好习惯都不相同,也总会有许多相似之处。而这些相似,归纳起来,便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

    魔修也自不例外。

    而在万万年划分出来的魔门风范的标准里,却还是有些共识的。

    譬如,我可以欠别人的,但别人绝对不能欠我的。

    又譬如,我愿意给你那是我愿意,但你却绝对不能问我要,除非你愿意拿出别的东西来交换。

    净涪本尊难得地搭理了一回魔身。

    ‘可惜,他现在的眼光还是不够长远。’

    如果白凌眼光足够长远,消息足够灵通,触角足够敏锐,他会知道,净涪真正图谋的是以后。

    以后的净昂,以后的静礼寺。

    净昂确实贪。

    得了现下净涪手上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不够,还想要净涪不久后将会拿到手上的那些。

    可他贪,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母亲。

    净昂不知道净涪已经看破了这一切,他也没想着要和净涪坦白。

    在他看来,净涪虽然修行境界高绝,修为增进速度惊人,但对于这些事情的了解和掌控,净涪可能还是要差一点。毕竟这些关乎世情,是看破还是糊涂,还得看各人的阅历。

    可他到底看错了人。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意静修的出世比丘,而是经了千余年风风雨雨最后走到这里的净涪。

    他的所有一切都被净涪窥破。无论是真假还是虚实,都在净涪的面前无所遁形。

    而他竟还自以为自己的心思谋算完美无缺,不漏半分破绽。

    他也想得极好。

    道佛魔三门中,道魔修的都是今生,唯独佛门在今生的修持之外,还在为来世积累根基底蕴。而且佛门弟子和诸位信徒虔诚礼佛的时候,为的不仅仅是他们本人,还福荫护佑着和他们有因果关联的旁人。

    净昂的母亲乃至净昂的家族族人在知道净昂有资格拜入佛门的时候都欢欣鼓舞,没有半点迟疑就做出了选择,也有这样的一个原因在里头。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净昂修行有成,身上积累大功德大福报,日后他们进入轮回,再度转世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能得到来自净昂的庇护。

    这庇护哪怕不足以让他们超脱出轮回,也必定可以改善他们的处境。当然,如果能够让他们进入六道轮回的上三道那就更好了。

    人间道也就罢了,不过又是一世人身,日后生活如何,能不能有资质踏上超凡之路,还得再看,但天人道和阿修罗道那可是彻头彻尾的仙缘,一出生便超脱凡俗,拥有着远超凡人的起点和机缘。

    自然,这些都是他们身死之后进入轮回的事了。

    对当下还存活在阳世的这些凡人而言,更重要的就是现世的生活和为自己后世积累福报。

    净昂的母亲如今年岁渐长,身体也多有病疾,虽然寿元未尽,但余下的日子也不过二十余年,说不得短,但也绝对不算长。

    净昂想要在这二十余年的时间里为他的母亲积累到能够保证她下一世还在六道轮回中的上三道的福德,单靠他自己和他母亲的修持还不能担保成功,那么,他就需要一些机缘。

    说起机缘,就他所知,在这景浩界里,还真没有谁能够及得上净涪。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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