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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被迫的 作者:飞奔的橘子

    第13节

    清池抬起脸,小脸紧绷,比往日瘦了些,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倒显的他看上去没那么小了。

    都天禄在仆从的带领下,绕过长廊,和清池不期而遇。

    两人对视,微微一愣。

    清池垂下眼,余光没找到熟悉的人影,便慢吞吞的继续前进了。

    倒是都天禄却下意识的伸手拦住了他,皱眉看着他半晌,有种微妙的不爽感,忍不住开口道:“你是大巫身后那个……”他延长了语调,一时没想起来他的名字。

    清池停下脚步,眉目低垂,低声道:“殿下有事?”

    都天禄看了眼他这副不起眼的模样,越发觉得不爽,但确是鬼使神差的拦下了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仆从有些心惊胆战,生怕都天禄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在前方颤巍巍的道:“大巫就在前方,殿下不若随我来?”

    都天禄最后看了眼低着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的清池,跟上了领路的仆从,在心里琢磨着下次叫落塔查一查这个人。

    待都天禄走远,清池才慢慢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而又安心,如果是你的话……

    带着这个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念头,他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如果是你的话,会照顾好他吧。

    都天禄却仍有些放不下,之前见过几次清池,但他从未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但不知为何今日一见他,就很不爽,想为难他,想看他露出其他的表情。

    其他的表情?都天禄皱眉,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种念头,他对清池虽然没什么印象,但也恍惚记得他并不死板,表情也算多变,何来想看他露出其他的表情这种念头?好似他只有一个表情似的?

    他皱眉坐到桌上,仍是疑惑重重。

    大巫抬起眼看了这个熟门熟路,自然的就坐到桌边的家伙一眼,出声道:“殿下有何事找我?”

    都天禄被他提醒,方发现自己已然到了大巫室内,抬眼看去,门被关的好好的。

    室内只有他们二人。

    他脸上一松,露出些迷茫之色:“我觉得我最近有些不对劲。”

    大巫心头一跳,站起身来,大步靠近他,几乎贴到他身上,仔仔细细的看他的脸色,手上掐掐点点,嘴里嘀咕着听不懂的话。

    都天禄往后倾了些许,拉开了点距离,方期待的看着大巫道:“大巫,你看我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神神道道的东西?”

    大巫掐算完,皱着眉,掏出龟甲,又占卜了一次。

    倒是弄的都天禄有些忐忑,目光紧紧的跟着大巫的手。

    大巫翻过龟甲看了眼,沉吟了片刻,道:“殿下莫不是来消遣我?”

    都天禄眉梢微扬,疑惑道:“没有占卜出来么?”

    大巫将龟甲揣进袖子,又耷拉下眼皮,退后一步,方慢悠悠道:“没占卜出有何异样处。”

    他疑心都天禄可能是没事找事,便又慢悠悠的做回到蒲团上,正欲送客,忽闻都天禄疑惑不解的道:“若是这样,为何我会突然对某些人产生奇怪的情绪?本是无关紧要之人……”

    他话还未完,就见刚还慢吞吞坐回蒲团的大巫敏捷的起身站回到他身前,目光中ji,ng光四s,he,神采奕奕的问道:“何人?”

    都天禄不言,只是神情莫测的看着他。

    似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大巫又慢悠悠的耷拉下眼皮,解释道:“或真有怪异之处。殿下不若将这些人说于我,我好一一排查。”

    都天禄再迟钝,都该反应过来了,大巫知晓内情,即使不知晓,亦与他有关。

    思及此,他看大巫的眼神就慢慢透露出了防备。

    大巫沉吟了一会,知晓都天禄是不会更详细的透露出内情了,便道:“殿下既然知晓本心,便切勿动摇,以防被这突然的情绪控制了想法。”

    都天禄微微扬眉道:“大巫没有好的方法?”

    大巫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都天禄道:“莫非殿下还敢信我?”

    都天禄便一时语塞,又软和下语调道:“大巫说笑了,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是此事闻所未闻,大巫却似早有预料般,实难不让人……”

    他幽幽的停下语调,看着大巫不语。

    大巫费力的睁开眼,与都天禄对视片刻,在心里幽幽一叹,方道:“殿下稍等。”

    然后颤巍巍的打开门后的静室,走了进去,紧紧的带上了门。

    都天禄看他这费力的模样,实有些不明白,明明他身手矫捷无比,却为何在平日里喜欢装出一副年纪大了的模样?

    要知道大巫这般受姆妈眷顾的巫,大多能活过百岁之上,更不要说大巫了,他与袁吉哈尔大汗年龄相差无几,眼看着都能熬过牧夺多大汗,说不得等都天禄上台了,他还是大巫。

    待静室的门紧闭,隔绝了身后都天禄的目光,大巫才慢悠悠的打开静室后不起眼的小门,闪身而入。

    这是个极小的密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姆妈的雕像以及侍奉姆妈的用具,透露出一股神圣的气息,俨然是神殿的圣地。

    大巫颤颤巍巍的从最大的神像前摆着的箱子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盒子,没有锁,掀开盖子,里面是一串不起眼的小珠子,珠子杂色多而小,丢到小摊上,定是无人问津的。

    他抬眼看神像上姆妈似是包容万物的笑容,跪下做出复杂的手势,方喃喃自语道:“伟大又仁慈的姆妈啊,都天禄殿下是唯一一个能带领大金开辟盛世的明主,我欲助他不被重生执念所惑,不被清池大巫怨力所惑……”

    他话还没说完,天空中闪过一道闪电,便是一声巨响,雷声震天,接着便是倾盆大雨铺天盖地。

    密室中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大巫亦知会发生何事,他颤巍巍的将头触及地面,接着道:“清池大巫已逝,然残魂唯望其所爱之人一生顺遂。仆欲帮他实现此愿……”

    雷声不断响起,似是姆妈的愤怒,又似拒绝。

    都天禄吓了一跳,不由探头看外面的暴雨,疑惑道:“夏雨终于来了?”

    清池方走进静室,便听见外面雷声震响,不由脚步微顿,似是想起了安先生来的那天,也是这般暴雨,但迟疑不过一瞬,他便关上了静室的门。

    安先生若有都将军所护,定然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大巫停顿些许,接着道:“伟大又仁慈的姆妈,请你看看大金吧,大金期待这盛世久矣!”

    没有回应,雨亦未停,哗啦啦的冲刷着世界。

    大巫也不气馁,伸手盖上盒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转身离开了密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橘子也很勤奋呀~

    明天见~

    ( ̄︶ ̄)

    46请支持正版~

    大巫出来的时候,都天禄正站在窗前看那大雨倾盆。

    待他听见开门声, 方转头看去, 大巫拿着盒子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 递给他。

    都天禄迟疑的伸手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的手串,看见这品相,便忍不住皱起眉, 但还是一言不发的拿起了手串, 触手亦无其他感觉, 也无神奇之象。

    他内心带着些怀疑,把手串往手上一套, 才问大巫:“这手串?”

    大巫阖上眼,忽显苍老之色道:“或可助殿下远离这些诡谲之事。”

    都天禄看了眼手串, 又看了眼大巫恍惚突然老了许多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气势温和了下来, 轻声道:“劳烦大巫为我如此费尽心力。”

    大巫眼皮都没抬起来,只道:“大金之福祉皆系于殿下身上。唯望殿下勿负所托。”

    都天禄看了眼手串,有些嘀咕, 难道这就是大金福祉?

    大巫却不欲让他深思,问道:“出现这些奇怪的情绪后,殿下可有控制不住自己?”

    都天禄摇头道:“虽是莫名其妙的情绪,但我尚能分清。”微微停顿,他试探的看向大巫:“大巫可能帮我解惑?”

    大巫听他说尚能控制, 便放下了些心,估计加上他给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闻言便做出送客之态道:“殿下若是无事,自可退去。”

    都天禄也估计自己不可能从他这里问出什么,大巫素来神秘,有许多秘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思及大巫曾与嘉瑞密谈之事,他便有些好奇,是否与今日之事有所联系?这样想着,他倒是不急着走了,干脆坐下,做出一副欲促膝长谈的模样来。

    大巫没兴趣与他谈些什么,又做回蒲团上,闭目养神。

    都天禄便随便扯了个话题道:“对了,我方才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直跟在你身后的……”

    话还未完,大巫赫然举目看向他。

    都天禄心头一动,他与此事也有关系?

    大巫看了他半晌,见他收了声,便慢腾腾的问道:“可是殿下对他有些奇怪的情绪?”

    都天禄思绪万千,方慢慢点头,却见大巫耷拉下眼皮道:“那殿下日后便不要再与他见面了。省得这情绪无法控制。”

    都天禄沉默了一瞬直言道:“为何我会不喜于他?”

    大巫笑了一声,似也十分疑惑:“我又如何得知?”

    看他这软硬不吃的模样,都天禄有些再与清池见一面的冲动。

    大巫似有所觉,抬眼看他道:“若是殿下有所疑惑,不若去问安嘉瑞?”

    都天禄脸色便沉了下去,深切的怀疑大巫是在离间他和嘉瑞,目光在大巫身上转了一圈,方道:“嘉瑞既然不与我说,自有他的难言之处,我何以逼迫于他?”

    大巫眼中神色古怪:“殿下与安嘉瑞之间,竟然也有不欲逼迫之言?”他似是在说,从一开始就是强迫之举,如今何以能信誓旦旦的说出此话?

    都天禄面色更沉,豁然起身,不欲再与大巫言其他。

    走出几步,他却又想起一事来,转头问大巫道:“宝儿……”

    大巫耷拉下眼,打断他道:“此事君不若询问于大汗?”

    都天禄怒极反笑:“大巫果然守口如瓶。”

    大巫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不与他搭话。

    待都天禄离开之后,他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尽人事,听天命。

    他已束手无策,且看姆妈对清池的喜爱之情有多深了。

    想到此,他便不由忽现疲惫之色,脸上浮起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衰老之意,又长叹了口气。

    他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大金的盛世开端。

    都天禄气冲冲的冒雨回了府邸,瞥到手上的珠子,思量了一瞬,还是朝书房走去。

    未走进院子,便听见了嘉瑞的轻笑声,穆允歌的畅谈声,混合着雨声,亦别有几分欢喜。

    都天禄牙齿有些痒痒,穆允歌这个家伙他一定要找机会赶走他!

    待他推门进去,安嘉瑞正托腮看着牧允歌,眼神中还有几分崇拜,听见声音,侧头看他。

    看见他的样子,眉梢微皱,起身靠近他,掸了掸他身上的雨水,问道:“怎么shi漉漉的?不等雨停了再回来?”

    都天禄被他这么温柔的关心,早把怒气抛到了九霄云外,露出小酒窝,任由落塔脱下他的外套,牵着嘉瑞的手坐回椅子上道:“我想早点回来见你嘛。”

    穆允歌适时的停下话,喝了几口凉水,目光就飘忽着落到了一旁将都天禄的外套平整的放到衣架上的落塔身上,带着几分挑衅和欢喜。

    落塔佯做未见,放好衣服后,又慢悠悠的躬身立于一旁。

    安嘉瑞倒是没注意到穆允歌的目光,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都天禄身上,听闻他如此说,心里更是暖洋洋的,似有一片柔软之意,只叫他开口的话中也似塞满了糖似的:“我也想你~”

    都天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手牵的越发用力了,直想就这般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死去。

    安嘉瑞看了眼外面的风雨,有些好奇:“一大早你去哪了?”

    都天禄脸色不变,埋怨似的道:“去跟大巫见了一面。谁知道回来就下雨了呢。”

    说到大巫,穆允歌在一旁好奇道:“是信奉姆妈的大巫吗?”

    安嘉瑞本想说些什么,闻言,便好奇的转头问穆允歌:“允歌也有所耳闻?”

    穆允歌微微点头,姿态不俗,若有旁人在场,定会被他折服,然在场众人,皆习以为常,并未露出异色,至于落塔,更是眼都未抬。

    “我曾听闻大巫之名,以雷霆手段整合姆妈神教,在牧地烈部落崛起之际,迅速发展壮大,最终在草原上一家独大,致使其他信仰沦成小众,手段高超,亦有神眷,奇才也!”

    穆允歌露出了钦佩之色,似有几分结交之意。

    安嘉瑞回忆了下大巫,便不由想起了那个埋在心里的疑惑,究竟是谁能比大巫更强?

    回转世间之事,足足两次,但思来想去,除去名声在外的大巫,似未有其他出色之人。

    然,也可能是此人已如大巫所说那般魂逝,遂不为众人所知。

    他赞同的点了点头:“大巫确是非凡。”

    都天禄心头一跳,不由侧头看安嘉瑞,嘉瑞亦知大巫非凡吗?

    穆允歌便一抚手道:“若有幸能见一面,畅谈几句,允歌此生无憾。”

    安嘉瑞面色古怪的看着他,提醒道:“大巫已然不年轻了……”

    穆允歌好奇的看他,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样。毕竟美人迟暮,将军白头,本就是人间一大憾事。

    但思及大巫,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都天禄在一旁有些心神不宁,拿不定该不该问嘉瑞有关大巫之事。

    落塔悄无声息的走出门外,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回来,站到都天禄边上,躬身而立,轻巧的示意了下都天禄。

    安嘉瑞先发现了这个小动作,笑着推了推都天禄道:“你若有事,便去吧。”

    都天禄垂眼看向落塔,确认了神色,方才起身,迟疑片刻,在他唇角快速的吻了下,方心满意足的离开。

    穆允歌看着他们离去,方道:“我观你与殿下,似是情真意切。”他抿了口凉茶,有些疑惑道:“君且欲就此度过一生?”

    安嘉瑞垂下眼,反问道:“君何以教我?”

    穆允歌朗声一笑道:“若嘉瑞心甘情愿,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他微微停顿,看了眼屋内,无人,方道:“若嘉瑞心有不甘……”他似有深意道:“或有其他活路。”

    安嘉瑞举目看他,见他一派光明磊落之气度,不由疑惑道:“君莫非有我所不知之事?”

    穆允歌便微微一笑,举杯喝了一口道:“非也,非也,然我观将军之貌,近日有小人作祟,波折顿生,而君则于此困境中现出一线生机。”

    小人作祟?等等,先不说这看命算卦的骗子行为,你难道不是一个名士吗?为什么还会看命算卦?

    安嘉瑞满心不解,甚至觉得有些荒谬,以至于他那波折顿生之说,竟无法让他生起紧张之感。

    穆允歌看他那表情,便知他的疑惑,或许是因为安嘉瑞虽疑惑但仍飘然不似常人的气度,使他生不出什么不满,反而有些献宝似的解释道:“我游历山河之际,曾遇隐士高人,教我此观相之法,可观天机。”

    说到此,他便露出一二遗憾之色:“可惜我尚未修行到家,只有一二浅薄之解,不然……”

    他神秘的小声道:“不然我或可看出嘉瑞之生机来源于何处。”

    安嘉瑞消化了一阵,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仍有些不可置信。

    这种遇到隐士高人传授秘籍的经历,他莫不是个主角?

    这么一想,他原本被抓到了大金,眼看着就是一条死路,但如今仍安好的与安嘉瑞谈天说地,这可不是主角的待遇吗?

    这么想着,他看穆允歌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

    穆允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在怀疑自己,若是旁人,他早已挥袖而去,但若是嘉瑞,观其貌,使人心神一震,进而自相惭愧;观其气度,恍如云端之仙人,让人不敢妄自揣测。

    便好言解释道:“我知此事有些出奇……”

    安嘉瑞忙打断他道:“非是我质疑允歌你,而是有些疑惑,为何将军会有小人作祟而生波折?”

    穆允歌听得他的解释,便露出笑容来,道:“我还道嘉瑞如常人一般,不信这般事迹。”他微微沉吟,叹道:“可惜我修行尚不到家,无法看出事情本相。但若嘉瑞担心将军,或可提醒他一声。”

    他有些矜持的笑道:“我之看相,从未出错。嘉瑞可安心矣。”

    作者有话要说:  橘子准备理理大纲,有点卡文。

    稍后应该还有一章。

    么么哒~

    47晋江首发~

    都天禄与落塔走出门外,一丝凉爽之风吹过, 夹杂着几滴雨丝, 让人不由消去浮躁之气。

    都天禄边朝他的书房走去, 边侧头问落塔:“又是何事?”

    又在他与嘉瑞相处时,打扰于他,实让他怀疑落塔察言观色的能力是不是退化了?

    听闻殿下语气中的不耐,落塔微微躬身, 道:“柳兴安已至府中……”

    都天禄微微一愣, 疑惑道:“怎来的如此之快?”

    落塔便也露出疑惑之色道:“仆亦不知, 然他今日已至府中,仆遂打扰于殿下……”

    都天禄微微皱眉, 打断他道:“此事不怪你,我倒是没想到, 他竟如此迫不及待?”话语中亦有一丝嘲讽和不屑之意。

    待他推开门,坐到书房前喝了口茶,方才细思起嘉瑞与大巫的秘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上的珠串, 摸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看着像是普通的珠子,但从大巫手里送出的东西, 皆不能等闲视之。

    虽然目前来看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他还未想清此事,书房门被敲响,随后落塔带着一人走入了书房。

    柳兴安先是施了一礼,方直视都天禄,目光交接, 各自打量了起来。

    柳兴安确是难得的中正之貌,目光坦荡而清澈,很难让人相信此人竟是心慕权势之人,更难以相信他会将至交好友的人生履历毫不在意的出卖给他人,想到此,都天禄便心生不喜。

    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他这里已然是罪无可赦。

    只要一想到哪怕换个人,他也会将嘉瑞的信息出卖于他,他便杀心顿起,不欲此人存活于世。但碍于,他曾许他锦绣前程,都天禄尚不是如此翻脸不认人之人。

    只是由衷的不喜于他。

    柳兴安看了都天禄一会,倒是没错过他眼中的不喜之色,但他坦然面对,毫无异色。

    倒是他没想到,都天禄气势如此之强,远甚于他所见之人,有让人臣服之压迫感;又见他脸色冷淡,不易亲近的模样,他不由有些担忧嘉瑞过的可好。

    此人不似宽厚之人,倒有心狠手辣之貌,可见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

    若为君臣,自是无碍,若是结契……

    眼看柳兴安面色不变,但眼神有些担忧,都天禄方开口道:“没想到你来的如此之快,我昨日方知你过边塞之事,今日竟已到了大都?”

    柳兴安闻言,便拱手道:“或是消息传递过来慢了些。”

    都天禄看他这滴水不漏的模样,便是一阵厌烦,也不欲与他多言,只道:“既然你已到了大都,不若先去……”他沉吟了片刻,道:“袁三军里还缺一幕僚……”

    柳兴安不怎么感兴趣,只是道:“嘉瑞可在此处?”

    都天禄微微停顿,抬眼看他,觉得有些荒诞:“你还欲与嘉瑞见面?”在做出这种事后?

    柳兴安似是没懂他的言下之意,颔首道:“正是如此,我与嘉瑞已有数月不见,不知将军可否让我们见上一面,一叙旧情?”

    都天禄看他这情真意切,似思念友人的模样,几乎以为自己之前接到的信不是他写的了。

    反复看了几眼他的表情,他楞是没看出虚伪之意来。

    辞国文人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啊,他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方断然道:“你不若早日上任去罢。”

    柳兴安眉梢微皱,似有疑惑之情:“将军为何不欲我与嘉瑞见面?”

    都天禄竟无言以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君做出如此之事,莫非还有脸面与嘉瑞见面?”

    柳兴安似有所得,微微一笑,便是凛然正气,使人不由信服于他:“我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嘉瑞,便是面对嘉瑞,亦是问心无愧!”

    都天禄合上嘴,心道,怪不得你与安文彦有半师之谊,这无耻的模样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啊。

    柳兴安见都天禄这副模样,知他并不信此言,但他亦不欲多加解释,何况与他又有何好解释?

    遂俯身行礼道:“然嘉瑞定能知我,不若将军问嘉瑞意下如何?”

    他朗声极有自信道:“嘉瑞定也欲与我一叙!”

    都天禄看他这自信的模样,若不是此事他也参与了,真恨不得说与嘉瑞,让他认清故友的真实面目。

    但即便如此,亦不妨碍他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道:“嘉瑞胸怀宽广,品性高洁,自是不知世上有你这般人。”他抬眼看向柳兴安,目光中似有利刃,欲剖开他虚伪的外表,直击心灵内部:“我不欲他受你蒙蔽,被你拿捏在手心中。”

    而且穆允歌这种家伙有一个就够了,他绝对!不会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都天禄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方露出一个标准的boss级的微笑,虚假又深沉:“君且放心,我之承诺,仍有效,必许君一世荣华富贵。”

    他笑容扩大了些,似有锋芒又似漫不经心:“只是最好,将你与嘉瑞相识之事埋于心中。”

    柳兴安神色便有些古怪,初观都天禄,似霸道又独断专行,但闻其言,观其形,又似对嘉瑞无比上心,呵护有加。

    思及嘉瑞之性格,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原谅都天禄所为之事,亦不会放弃心中道义,委身于他。

    至于虚与委蛇,更无从说起,嘉瑞便是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学会。

    那……为何看都天禄之言谈,似与嘉瑞感情正好?

    都天禄微微挑眉,柳兴安的神色实在是有些古怪,似不敢置信,又似质疑,甚至还有些疑惑不解,夹杂在一起,让人顿生好奇之心。

    都天禄也不能免俗,好奇他莫非还能说出什么惊破天的理由来?遂询问道:“观君之表情,可是有何教我?”

    柳兴安有些怀疑人生,怀疑世界,怀疑都天禄骗他,略加思索,便道:“我实是不解将军为何不欲我与嘉瑞见面?若是因为我在将军眼里是趋炎附势之人,那将军便更要让我与嘉瑞见面,方能让他看清于我。”

    都天禄还道是什么,原是这种问题,他扬了扬眉道:“我已言之,嘉瑞心胸开阔,能容天下所不能容之事,便是见了你,亦会原谅于你。我不欲你借他之手,行富贵权势之路。君可有所得?”

    他直视着柳兴安,不屑与鄙夷几欲喷薄而出。

    柳兴安直面他这些恶意的情绪,面上仍无所动,坦然而自得,只是越发觉得都天禄是在骗他,嘉瑞定是已然被他折磨的无法见人,方不欲他们见面。

    他与嘉瑞相识十几载,世间无人比他更懂嘉瑞所思所想,他由安经纶一手教养长大,世间多是他无法接受之事。

    如结契,玷污安家家风,辱及安家门望,便是他万万不能接受之事。更不用说忠君爱国之训。若说他与安家其余人有何不同,便是他所坚持之风骨,皆只要求自己,而不会妄加至他人身上。方折服众人,为他所坚持之风骨而生敬意。

    如此便更让人心疼他,被这些条条框框所束缚,不能畅情于天地间。

    都天禄看柳兴安已然确定的怀疑表情,不由冷哼一声道:“君不信我?”他心头浮起荒谬之感:“君是不信嘉瑞能原谅你?”他重复道:“若是如此,君刚才还言之凿凿的道嘉瑞定能知你?”

    他几乎要被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逻辑给气笑了。心中却越发不喜他,他与嘉瑞是至交好友,却一再质疑嘉瑞之为人?实让人怀疑其心叵测。

    柳兴安抿唇不欲直言,嘉瑞定是能原谅他,他素来不把对自己的要求强加到旁人身上。

    但嘉瑞怎会原谅都天禄呢?

    这不是旁人,亦不是与他无关之事。

    都天禄掳他回大金,强迫他结契,剥夺他的清誉,践踏他的傲骨,他原谅都天禄?除非安嘉瑞换了一个人!否则绝对不可能!

    都天禄眼睛微眯,察觉出一丝异样,但他不敢往嘉瑞那边去想,哪怕是一丝丝的质疑,他都觉得心里微微一疼。

    如果真的是强颜欢笑,故作欢喜,那嘉瑞……该有多痛苦?

    他不敢想,不敢碰,不敢深究,还不如让他相信此人居心叵测,实非善类!

    都天禄决定停止这场对话,不管柳兴安透露出来的意思是真是假,他都全当不知,亦不欲柳兴安再多起波折。

    遂微微示意了眼落塔。

    落塔上前一步,还未动手。

    柳兴安却已眉头紧锁,再次确认道:“将军不愿让我与嘉瑞见面?”

    都天禄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君已说的够多了,还是好自为之吧。”

    落塔便上前伸手示意柳兴安跟他离开。

    柳兴安注目都天禄片刻,方不甘心的跟在落塔身后离开。

    但世事无常,多有作弄之举。

    落塔带着柳兴安走出几步,尚未转过长廊,便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慢而悠闲,不慌不忙。

    他不由脚下微微一顿,余光看到身后似还在沉思的柳兴安,面色便是一沉。

    安先生怎么过来了?他平常素来不往殿下书房来往,今日怎么一反常态?

    莫不有人在安先生身边说了什么?

    脚步声微顿,安嘉瑞转过长廊,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披了件薄薄的披风,身后跟了几个随从,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撑着伞,避免长廊外的雨丝扫进来。

    待看见落塔与他身后之人,安嘉瑞不由停下脚步,目光便落在了柳兴安身上。

    这个人有点眼熟,待他翻完记忆,不由心里微微一沉,无他,此人与原身乃至交,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呢?秉烛夜谈,共榻而眠。实在不是好易于之辈。

    他怎么来了大金?还在都天禄的府邸中?

    答案显而易见,是为了见安嘉瑞一面。

    瞥见落塔脸上不易察觉的懊悔之色,安嘉瑞也不由有些懊悔,他便不该因穆允歌一言而兴冲冲的来找都天禄,这下可好,自投罗网了。

    柳兴安反应比他们都迟缓了些,等他们都已反应过来,他方才从担忧的思绪中回醒过来,待看到安嘉瑞消瘦的身体和苍白又毫无血色的脸颊,便悚然一惊,顾不得旁人,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担忧道:“你身体怎么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安嘉瑞,穿戴非凡物,在五月的天里,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有没有外伤,但无法遮掩他大病未愈的神色。

    不由眉头紧皱,面上是满腔担忧之情,握着安嘉瑞的手几乎有些遏制不住的颤抖。

    如此真挚的反应,让安嘉瑞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方安抚道:“兴安莫急,我无大碍。”

    柳兴安完全不相信他此言,张了张唇,又闭上了嘴,似有歉意浮上脸庞。

    安嘉瑞侧头看了眼落塔,落塔轻声道:“殿下方才让我送柳先生出去。”

    安嘉瑞便露出好奇之色:“兴安何以在此?”

    落塔用余光看了眼情绪起伏较大,无法言语的柳兴安,亦沉默了下来。

    柳兴安并不急于解释,这些无关紧要,他更关心安嘉瑞之事。

    安嘉瑞见无人回答,又忍不住看了眼都天禄书房的方向,方对落塔道:“我欲与兴安叙旧,你且去与将军说一声。”

    落塔有些迟疑,但仍躬身领命离去。

    安嘉瑞方领着柳兴安回了书房。

    穆允歌正在书房自得其乐的翻着书,却不料安嘉瑞如此之快就回来了,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待看到安嘉瑞身边之人,便忍不住挤眉弄眼道:“柳兄也来了大金?”

    待柳兴安坐好,安嘉瑞方抽出手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兴安可回魂了?”

    柳兴安一口饮尽茶,方从荒谬和担忧中回了神,瞥见穆允歌挤眉弄眼的模样,他也无心搭理,只是迟疑的问安嘉瑞道:“嘉瑞……”

    但话未出口,他又不知问些什么,沉默了下去。

    穆允歌微微一笑,似是明白他的心情,在一旁道:“兴安未曾见过都将军在嘉瑞面前的样子吧?”

    柳兴安微微沉下脸,看了眼风光霁月,似不在意的安嘉瑞,不由问道:“允歌见过?如何?”

    穆允歌抚手笑道:“可谓情至深处,使人动容。”

    柳兴安闻言脸上愈沉,目光便落到了安嘉瑞脸上,他仍似以往那般,在云端俯瞰常人,仿佛洞悉世界,透彻人情世事。

    但思及穆允歌所言,柳兴安不由得开口道:“嘉瑞我观你身体不太好?”

    穆允歌不由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显出讪讪之色来。

    安嘉瑞露出一个笑来,伸手慢慢帮他倒满茶杯,方道:“近来已经养的好些了,无甚大碍。兴安毋庸挂念。”

    柳兴安便眉间愈皱,道:“怎会身体不好?可是……”

    穆允歌便不好意思的cha话道:“是我之故矣。”

    柳兴安将目光投向他。

    穆允歌组织了下语言方道:“此先我受文彦所惑,出下策欲行刺将军,未料……”

    柳兴安愤怒的打断道:“他竟让你替他挡剑?”

    穆允歌沉默了片刻,安嘉瑞一时也有些窒息之感。

    都天禄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话还未完,他便已然认定是都天禄之过矣?

    穆允歌不由侧头看了眼安嘉瑞,安嘉瑞苦笑一声,解释道:“非也,是我自愿……”

    茶杯从柳兴安手中脱落,在地面碎开。

    仆从连忙上前,拾掇了碎片,避免安先生伤到脚。

    但柳兴安不在意他们,只是恍如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般,反复打量安嘉瑞,心中那个不敢置信的揣测竟然成真了!

    安嘉瑞接过仆从手中的茶杯,放到他面前,又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方笑道:“兴安何以如此激动?”

    柳兴安握着茶杯,谨慎的斟酌着词语道:“嘉瑞变化之大,实在让我不敢相信。”

    安嘉瑞笑容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愁容,直让人忍不住揣测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变故,并真情实意的心疼起他来。

    气氛便凝固了些。

    穆允歌带着笑意打破了沉默:“我亦十分惊讶嘉瑞之变化,没想到嘉瑞竟能放下心中执念,与都将军……”

    柳兴安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穆兄可否安静些?”

    穆允歌便收了声,虽被当众下了面子也不恼,只是复又端起茶,准备做一个安静的看戏人。

    耳边安静了下来,柳兴安方继续道:“可是那都天禄对你做了些什么?”

    安嘉瑞微微一怔,摇了摇头道:“非是他做了些什么,只是我……”

    柳兴安目光炯炯,安嘉瑞不由收了声,又轻叹了口气。

    不管说什么,不是一个人就不是一个人,柳兴安又不似常人,难道还会看不出来安嘉瑞的变化?

    越多解释便越多破绽,不如缄默。

    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柳兴安面色坚毅,等了一会,见安嘉瑞似不欲开口,转头看向穆允歌道:“穆兄可还有事?”

    穆允歌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识趣的起身道:“确有一事要做,不如我先行告辞?”

    他将目光投向安嘉瑞,安嘉瑞迟疑片刻,又见柳兴安面上不愉之色,方才点头道:“也罢,你且去吧。”

    待穆允歌摇晃着离开,柳兴安神情越发紧绷,目光环视四周,在室内伺候的仆从不由感到身上一凉。

    安嘉瑞左思右想,不会被拆穿的谎言唯有九真一假。

    他倒是可以让人将柳兴安赶出去,然后呢?无数猜测和诽谤便会扑拥而来,在众人好奇心的驱动下,没有秘密可以真的埋藏下去。

    唯有让人以为他得知了真相,那真正的秘密将被永远埋藏,直至死亡。

    决定已下的安嘉瑞没有犹豫,看了眼周围的仆从,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兴安不欲有人打扰。”

    仆从微微一愣,有序的退出了室内,最后一个仆从欲关上门时,安嘉瑞淡淡的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处。”

    他微微一愣,恭谨称是,方关上了书房的门。

    待室内只余他们二人,柳兴安方低声担忧道:“嘉瑞你有何苦衷皆可诉之于我……”他停顿了一瞬,声音更轻:“或许亦有其他想与我解释的?”

    安嘉瑞低垂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整理了下措辞,方慢慢道:“不久前我病重……”

    柳兴安微微皱眉,不由打断他:“病重?”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安嘉瑞点头,轻声道:“幸而得大巫出手医治,然为了救得性命,大巫亦行凶险之举……”

    所谓九分真,一分假,ji,ng髓在于所言皆是真话,除了他不欲为人知之事,如此方无破绽。

    落塔回转将安嘉瑞与柳兴安相遇之事告知殿下,都天禄猛然站起身,不由心生几分无奈,急匆匆的赶去嘉瑞的书房。

    落塔忙撑起伞,跟在殿下身后。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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