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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既往不咎 作者:沈富贵

    第17节

    黎子清切出去,浏览了几个技术论坛的新帖,又回复了几个自己发出的技术分享帖里的层主留言,感觉没过多久,消息就回复了过来。

    nathan:抱歉,刚在开车。

    lee:才到家?

    nathan:嗯

    lee:宵夜么?

    nathan:太晚了,算了。

    lee:【图片】【图片】【图片】

    nathan:……

    lee:诱惑吗?想不想吃?

    lee:不要压抑自己,叫个外卖吧。

    彼此安静了两分多钟。

    lee:叫外卖去了?

    nathan:叫了酒店送餐。

    lee:酒店?在出差吗?

    nathan:没有,不想一个人回家住而已。

    lee:哦,怕睹物思人。

    nathan:(微笑)

    lee:你这个表情用得有点微妙啊。

    nathan:是吗?

    lee:你刚刚要是发个呵呵,我就直接骂人了。

    nathan:呵呵。

    lee:………………………………

    nathan:开个玩笑。

    lee:有点冷。

    靠坐在酒店沙发上的季冰,半边脸被笼罩在没有开灯的黑暗里,另外一半边脸被窗外晕进来的灯光笼罩着,嘴角勾起了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清浅笑意。

    nathan:下午你说的那个校庆。

    lee:嗯?

    nathan:我的时间没什么问题,可以去。

    lee:(胜利)

    lee:我要去找找学生证还在不在。

    nathan:这么想去?

    黎子清看着对方发过来的问句,明明知道仅仅是客套的互动而已,却到了他这里,偏就有了重若千钧的意义。

    lee:嗯,怎么说呢,大概是我想借这次校庆,跟自己逝去的感情,彻底地告个别吧。

    发过去之后,又觉得自己突然煽情地过于r_ou_麻和矫情,对方看到估计会一头雾水,但撤回肯定不可能了,看都看到了,索性就又加了一句。

    lee:生活就得有点仪式感(胜利)

    nathan:你跟你前任,也是校园恋情吗?

    lee:学长用了也,莫非你也是?

    nathan:我不知道。

    lee:嗯?

    nathan:我之前出了点事故,撞到脑袋,因此忘掉了一些事情。

    lee:……

    lee: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很惊讶这样戏剧化的桥段,居然会发生在现实生活里……

    lee:或许重返校园,可以帮助学长想起点什么。(微笑)

    黎子清等了一两分钟,对方都没回复,他有点后悔自己说太多了,这种事情就是压在心底的沉疴烂疾,痛苦持续绵长,隐晦且难以痊愈,能这样对一个陌生人说出来,说明对方起码已经减少了些许戒心。

    可现在,似乎又被他无心且随性的回复给搞砸了。

    nathan:刚刚酒店送餐进来

    黎子清长长地舒了口气,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发自内心的轻松愉悦,稍稍驱散了些许长久以来弥漫在胸口的y霾。

    lee:那学长先吃东西吧。

    nathan:不早了,你去睡吧。

    lee:好,晚安。

    nathan:晚安。

    午夜十二点多,季冰抱臂坐在沙发上,目光深沉眉头微蹙,定定地看着面前茶几上的手机,显出一脸苦大仇深的感觉。

    他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给黎子清打电话,纵使号码早已被拉黑,但只要想联系上,终究还是有许多办法的。

    以被拉黑为借口不再联系,无非是自己内心深处在惧怕罢了。

    他惧怕得知对方已经完全过上了抛开自己的生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如鱼得水潇洒自如,不再是那个整日少言寡语怀着莫大委屈一样的黎子清,而是零碎记忆里的那个笑容明媚,自信且骄傲着的黎子清。

    现在的黎子清,会再想要知道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吗?

    还是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

    他不敢试探。

    他怕一颗心会被打落尘埃,变得狼狈不堪无法收场。

    原来在这一点上,他远不如黎子清坚强。

    nathan:失去记忆的人是有罪的吗?

    自一场餍足的懒觉中醒来的黎子清,收到了凌晨一点多那人发来的消息。

    他举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字斟句酌着要怎么回答。

    彼此的关系尚且生分,这样的话题,给予的回答必须恰到好处点到为止,不然多一分则越界,少一分则失礼。

    lee:失去记忆本身是无罪的,硬要说的话,要看他失去记忆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六月份的s城开始正式步入夏季,虽离入伏尚早,亚热带气流自海平面上盘旋而来,裹着shi热的水汽,依然搅得满城热浪滚滚暑气逼人。

    李如一个电话打到季冰手机上的时候,对方刚在酒店房间用过早餐,正立在衣柜前盯着一排衣服,堂而皇之地走着神。

    “高尔夫来不来?”李如的大嗓门子依旧活力四s,he。

    季冰想了想,问:“哪里?”

    “城郊,从你那儿开车过来一个小时吧,我把定位发你。”

    “好。”

    李如邀人成功,嘿嘿笑了两声,却话锋一转又问:“那什么,跟你那相亲对象处得怎么样啊?”

    季冰从衣柜里拎出一件白色polo衫,心不在焉地说:“还行吧。”

    李如拖着长腔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问:“感觉如何?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季冰冷不丁地答非所问:“我月底就要走了。”

    李如一愣,“走去哪儿?”

    “纽约总部,要在那儿待一年。”

    “卧槽?”李如错愕的语气冲出屏幕:“那等给你回来,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早就凉了。”季冰最后丢下一句,准备挂电话:“先挂了,待会儿见面再说吧。”

    季冰将车开进球场停车区,瞄准不远处一个空出来的车位,脚踩油门刚要过去,迎面却又过来一辆黑色卡宴,大摇大摆地抢先一步卡位停靠了进去。

    季冰:“……”

    他降下车窗,烦躁地连按几声喇叭,黑色卡宴驾驶门打开,下来一位同样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士,被聒噪的喇叭声惊扰到,扭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季冰慢慢眯起眼睛,盯着那人的脸,目光y沉了下去。

    “哟,对不住啊,”那人颇为不好意思地抬手朝季冰招呼一下,“我以为你是要走的呢。”

    季冰胳膊搭在窗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道:“这么自以为是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敌意怼地先是一愣,接着却耸了耸肩,泰然自若地笑了,“我们认识?”

    “怎么了?”从对方车上旋即又下来一位年轻男人,长相颇为俊秀,气质更是清雅,绕过车头走过来,先是疑问了一句,然后一同朝这边看过来,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是你?”

    “谁?”他旁边的男人立马警惕起来,看向季冰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赤裸裸的敌意。

    俊俏男人走近过来,季冰漠然地看着他,对方粲然一笑,同他礼貌地打招呼:“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冰刚要说话,就见他又扭头,朝车的位置喊了声,“子清,这里有位熟人。”

    第71章 过去式

    晚自习下课铃响彻教学楼,仿佛一根引线,瞬间把灯火通明的楼宇点燃,喧哗声合着走路声持续沸腾,每个学生都是一只行走的炮仗,毫不吝啬地将青春期过剩的ji,ng力肆意泼洒。

    肖恺成迈着阔步自讲台另一边绕过来,ji,ng气神十足朝黎子清喊:“一起回宿舍吧?”

    “好。”黎子清干脆利落地将卷子收拾起来,同桌抬头随口问道:“你写完了?给我看看呗。”

    黎子清摇摇头,“还有最后两道大题没写。”

    “啊?”同桌诧异道:“你每次不是都写完再走的吗?”

    “明天再写吧。”黎子清站起身:“也不急。”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教室前门走出去,步伐一时有些急促,肖恺成追在后面,连连嚷着:“你走那么快干嘛?”

    黎子清充耳不闻,埋头一鼓作气地朝楼下冲,一直走到宿舍大门外,才舒了口气似的,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放慢步伐继续朝宿舍楼进发。

    “黎子清!”

    一声清晰的呼唤冷不丁破空而来,气息沉稳,收调却如洪钟击鸣铿锵有力,隐约听出来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黎子清堪堪顿住步子,却并未回头,身后紧紧跟随着的肖恺成扭头略带讶异地看着来人:“季冰?你来宿舍干吗?”

    季冰目光定在黎子清身上,一汪眼眸沉静深邃,缓步走近过来,不紧不慢道:“找他有点事。”

    “哦哦,”肖恺成司空见惯,朝两人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季冰点点头,等肖恺成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梯的拐角处,才伸手拽住黎子清的胳膊,逆着人群往外走。

    “放手。”黎子清被带着身体转了个方向,脚步却扎了根似地定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架吗?”季冰背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张脸掩藏在昏暗的y影下,情绪如同冰川下的激流,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跌宕起伏。

    黎子清看了他一眼,接着胳膊轻轻一抬脱开他的手掌,沉默着迈开脚步,朝宿舍大门外走去。

    实验楼门前的花坛一贯人迹罕至,高大团簇的灌木丛切开一片寂静,隐约只能听到风穿枝叶的沙沙声,教学楼连同宿舍楼方向的喧哗遥远且失真,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两人走到在雕像后面停下脚步,黎子清转身看着季冰,眼神空白平淡,像是刻意掩盖了外露的情绪,却率先开了口:“季冰,我们不如先分开一段时间。”

    季冰凝视着黑暗中黎子清模糊不清的脸庞,却没有立刻给予反应。

    黎子清等了一会儿,对方还迟迟不讲话,他不想久待,转过头就要离开。

    季冰上前一步牢牢地扳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迟缓:“因为苏眉?”

    “因为苏眉知道了我们的关系。”黎子清补全了他没说完的话。

    “这就是你最近躲着我的原因?”季冰气极反笑:“她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保证她不敢乱说。”

    黎子清别开视线,声音飘忽不稳:“……可这种关系,目前来说是不会被人认可的,我们俩现在这样,非常危险。”

    “我不是为了被人认可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季冰缓缓道:“希望你也是。”

    “人总是要受制于人的,想不想和能不能,是两回事。”

    “可随随便便一个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牵制你左右你,活得这么谨小慎微,有意思吗?”

    “没意思,但现在的我们并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黎子清重新看向他,“季冰,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季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下一刻却笑了,“可以啊,学会举一反三了。”他深吸一口气,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道:“那要多久?”

    黎子清一时没能听懂,“什么?”

    “我问你分开多久?”季冰的语气终于带了点激动和焦躁,“总得有期限吧?”

    “还有一个月就期中考了,”黎子清轻声说:“等考完以后吧。”

    “一个月?”季冰听完就又笑了,他笑着摇摇头,然后低头看着地面,片刻后又抬起来,语气轻快地回:“好,都听你的。”

    黎子清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眼神,那里面蕴藏着太多难过与失落的情绪,虽然季冰已经极力在掩盖,却还是被他感知到了,他怕自己再多呆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摇。

    “那我先回去了。”他飞快地丢下一句,转身逃似地朝花坛外跑去。

    季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才缓步走到刚刚对方站立的位置,背靠着雕像一个人安静地待了良久,耳边是风打树叶沙沙作响,眼前的整座花坛空空荡荡。

    喧闹的校园渐渐沉寂下来,季冰晃荡着穿过教学楼,朝着自行车棚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看到路灯下立着一男一女,听到脚步声同时看过来,男的按了按车铃铛,焦急地催促:“干什么去了这么慢?”

    季冰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扫了谢嘉琪一眼,冷淡道:“你们等我干吗?”

    “嘉琪要等你,我不得守着啊?”李如毛毛躁躁地说:“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要在学校过夜了。”

    “季冰,”谢嘉琪走近一步,看着季冰寡淡又漠然的表情,嫣然一笑:“我爸妈上周回国了,计划这周末去你家做客。”

    “去季冰家干吗?”李如疑惑地问了句。

    谢嘉琪面露羞涩,低下头看着地面,绞着手犹犹豫豫地说:“……估计是要商量一下,我俩订婚的事情吧。”

    “卧槽!”李如惊地差点从山地车上摔下来,“你俩还没成年吧?”

    谢嘉琪娇嗔地瞪了李如一眼,“订婚又不是结婚,再说,”她转而继续看向季冰,脸颊微微透出红晕:“季冰不是马上就要出国了吗?早些定下来,也好了却了双方父母一桩的心事。”

    李如嘿嘿一笑,幸灾乐祸地对季冰道:“哎哟,那以后我是不是要改口叫妹夫了?”

    季冰盯着谢嘉琪娇羞忸怩的姿态,冷不丁嗤笑一声,问她:“谁跟谁订婚?”

    谢嘉琪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下一刻眼圈跟着就红了,讷讷地问:“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李如在一旁错愕地看着他俩诡异的互动氛围,慌忙从车上跳下来,走到两人跟前,目光先转向季冰,不明就里地说:“当然是你跟嘉琪订婚啊。”

    “我要订婚的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谢嘉琪突然捂住嘴,弯腰蹲下,头埋在膝盖上开始低声抽泣。

    “不是,”李如彻底乱了阵脚,他不敢质问季冰,却又必须顾着谢嘉琪的心情,一头雾水的他急得团团转,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先扶她起来。”季冰下巴一抬,示意李如,对方依言照办,谢嘉琪被他生拉硬拽地扶起来,一边哽咽一边颤颤地问:“……季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李如顿觉头大,这话题即将展开的趋势,明显不是他可以继续听下去的,而且嘉琪这丫头一向识大体,今天这是怎么了?

    “那个……嘉琪,”李如硬着头皮尴尬地哄:“我觉得应该是你俩有点误会,不如你先冷静冷静,这大半夜的,有啥事等明天睡醒了再说呗。是吧,季冰?”

    李如疯狂地朝季冰使着眼色。

    季冰给予的回答却是直接绕开两人,径直朝车棚尽头走去。

    谢嘉琪终于开始放声大哭,整个身体抖如筛糠,支撑不住似地又要往地上坐。

    妈呀……

    李如彻底没辙了,这个时候的钢铁直男李如,应付女孩子的经验值压根都还是负的,更别提面对的还是自家表妹了。

    清脆的车龄声由远至近,季冰骑着山地车回来,稳稳地停在两人身旁。

    “这怎么办?”李如慌忙求助。

    季冰将目光递到谢嘉琪身上,缓缓地开口问她:“你前几天,是不是让苏眉帮你送过信?”

    谢嘉琪的身体陡然僵住,哭声跟着戛然而止,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彻底石化。

    日,这是什么s_aoc,ao作?

    李如目瞪口呆。

    还有,他们的对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季冰转向风中凌乱的李如,淡淡道:“我先走了,你送她回家吧。”

    次日早读下课后,轮到黎子清的小组值日,他在位置上稍坐了一会儿,等班里同学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起身去教室后的工具存放区拿了扫帚,然后一转身,视野里就出现了季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身影,脊背轻微起伏,像是伏案睡着了。

    “黎子清,咱俩负责中间这一溜儿,你就从后排往前扫吧。”前排同组的同学朝他喊了一嗓子,招呼道:“我在前面扫。”

    黎子清:“……”

    他目光移到季冰脚上的三叶草系列白球鞋,内心叹口气,无奈地走过去,伸手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起来,扫地了。”

    季冰从臂弯里抬起头,睡意惺忪中乍一看见黎子清的脸,意识根本还未回炉,笑意却条件反s,he地荡漾在眼底,c,ao着沙哑磁性的声线,声音粘腻似情人私语:“今天你值日啊……”

    黎子清被他如此赤诚又深邃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心跳无法控制地漏了半拍,慌忙别开脸,语气生硬地说:“对,等我扫完你再睡吧。”

    而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季冰也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眼中情绪尽数隐藏,拉开凳子站起身,淡漠地说:“辛苦了。”

    黎子清弯腰开始从后排往前扫,扫到倒数第二排的时候,余光突然注意到季冰竟仍站在自己座位旁边没有离开,意识到这一点的黎子清,瞬间就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因为他几乎可以断定,对方的视线百分之一万地正锁定在自己身上。

    黎子清扫完倒数第二排,趁直起身之际,故意状似无意地朝季冰的方向投去视线,果不其然地与对方的目光对上,两个人同时一愣,下一刻,一个转脸移开视线,一个低头继续扫地,颇为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过。

    黎子清站在另一头,扫把一点一点地朝季冰所在的地方扫去,两个人的距离渐渐缩短,突然就听到季冰开口喊他的名字:“黎子清。”

    他头也不抬,含糊地嗯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于是,就听季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我还能跟你说话吗?”

    黎子清停下动作,接着缓缓直起身,两人的视线第二次对上,却没有心照不宣地避开。

    “黎子清!”前排的同学催促着:“你快点呀,扫完等着洒水呢。”

    “马上。”黎子清应道,转过来看着季冰,目光澄净且认真:“可以。”

    第72章 过去式

    下午第三节政治课,窗外天色y沉,云层压得很低,隐约还飘着细密的小雨,整间教室被昏昏欲睡的气压覆盖,连灯光都显得黯淡微弱。讲台上老师枯燥无味地照本宣科,仿佛唐僧念着紧箍咒,饶是重点班级,也终究抗不住魔法攻击,接二连三地被放倒了一大片。

    同桌撞了撞黎子清的胳膊,将一个纸团丢到他课本上,悄声说:“后面传过来的。”

    黎子清条件反s,he地以为是季冰,接着便有些诧异,明明自从上次之后,两个人已经差不多半个多月没传过纸条了,结果拆开一看,果然并不是他。

    肖:你最近跟季冰怎么了?好久没看你俩一起了。

    “……”黎子清将纸团重新团成一起,随手丢进了书桌抽屉里。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同桌再次撞了撞他的胳膊,又是一个纸团。

    肖:我问季冰他也没说,你俩吵架啦?

    黎子清内心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向肖恺成,只见他正襟危坐持笔伏案,神色全神贯注,目光求知若渴,丝毫看不出来是个对他发s,he纸条攻击的人。

    黎:你是闲人马大姐吗?

    肖:身为班长,有权维护班级同学之间的友好关系建设。

    黎:没怎么,下周就期中考试了,专心学你的习。

    肖:说起期中考我想起来了,我跟班里其他几个班干部准备组织大家考试之后的那一周,挑一天出去郊游,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黎:我建议取消活动。

    肖:班费还有好多呢,再不花马上就该升高二了。

    黎:捐给希望工程。

    肖:黎子清!你给我认真一点!

    黎:s城那么多公园植物园或者博物馆,随便找个地方,你们自己商量呗。

    肖:不问你了,我问季冰去。

    黎子清:“……”

    下课铃惊魂响起,如同春风吹皱一池春水,政治老师跟着铃声的节奏合上课本,顺势往腋下一夹,慢悠悠地说了声下课,便走下台阶出了教室,半分钟的堂都不拖。

    教室里打哈欠的打哈欠,挪椅子的挪椅子,嘈嘈杂杂的说话声与窗外吹进来的水汽一起弥漫升腾,整间教室好像一只被煨在炉子上小火慢炖的砂锅,咕咕嘟嘟翻滚着细小却密集的泡沫。

    “黎子清。”肖恺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将一张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拍到他桌面上,眉飞色舞道:“快看看,刚出炉的计划,还热乎着呢。”

    黎子清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那一手异常熟悉的清隽又潇洒的黑色钢笔字,内容则是相当有条理地罗列了一天的计划行程,连几点几分在什么地点集合,乘坐什么交通工具都写得一清二楚,简直就跟旅游团接活一样。

    “怎么样?”肖恺成夸耀道:“季冰太给力了。”

    黎子清看到最后晚上还要去ktv唱歌那里,眉头微蹙,有些不太赞同:“我们还是学生,去这种场合是不是太过分了,被老师的话知道不太好吧?”

    “我们去正规的地方就可以了,而且这个活动不强求,谁想去谁去,费用也不从班费里出,季冰请客。”

    “……”黎子清将纸递还给他,幽幽地说:“祝你们玩得开心。”

    肖恺成愣住,“怎么?你不参加?”

    “白天的活动可以,ktv就算了,家里有门禁。”

    “跟家长请个假就行了呗,就一天,正好考完试放松放松啊。”

    “家教比较严。”

    “那你真不去啊?季冰还说他那晚正好有点事要宣布呢,你俩关系这么好你也不去?”

    黎子清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接着眼神一黯,顿了顿,还是拒绝:“不去。”

    “这么无情,”肖恺成垂头丧气道:“这可很有可能会是我们升高二分文理班之前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他说着又叹口气,耸耸肩破罐子破摔道:“不过也对,反正你跟季冰高二很可能还在一个班。太无情了黎子清,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好朋友铁哥们儿吗?”

    上课铃响起阻断了肖恺成的哀怨,他沮丧地将纸揣进怀里,摇头摆脑地叹着气回了自己的位置。

    黎子清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课本上的某处,手里攥着的笔胡乱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就这样失魂落魄般地保持一个姿势定了半堂课,直到旁边同桌不经意扫他一眼,错愕地推了推他胳膊,小声提醒道:“你课本拿错了……”

    第四节下课后,肖恺成被班主任叫去有点事,黎子清在位置上坐了会儿,等走廊鱼贯而出的吃饭大部队渐渐不那么汹涌壮阔的时候,才起身从教室前门走了出去。

    他手cha口袋,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头拐进楼梯口,刚走下两个台阶,胳膊就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黎子清瞬间就已经猜到是谁,转头毫不惊讶地看着季冰,淡淡地问:“干什么?”

    季冰同样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黎子清想了想,脚步折返回来走上台阶,季冰顺势拉着他朝洗手间的位置走。

    两人走进洗手间,这个点同学们基本上都吃饭去了,里面空无一人,保洁阿姨刚刚打扫过,一股消毒剂的味道流窜在空气中,刺鼻又冰冷。

    “肖恺成说你不去唱歌。”季冰也不卖关子,上来就直达主题,眼中隐约还带了点费解和疑虑。

    “嗯。”黎子清同样干脆地回答:“你们去吧,祝你们玩得开心。”

    “开心个鬼啊。”季冰少有地暴躁起来,情绪直逼上来,眼珠微微有些发红,“是你说的期中考试之后,好,我等了。可明明都等到时间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躲我?是你完全不经我同意,就擅自把有期改无期了?”

    黎子清看不得他这样的神色,眼中带着浓浓的难过失落,还掺杂着几分无助与困惑在里面,他别开视线,垂眸沉默不语。

    季冰不耐烦了,抬高声音低吼道:“你说话!”

    黎子清抬眼,两人一个极度狂躁一个刻意镇静,等到外面走廊隐约传来喧哗声,黎子清才回过神,然后伸手拉起季冰的胳膊,对他道:“换个地方说。”

    季冰甩开他的手,在黎子清错愕的眼神下,蛮横道:“换什么地方,就在这里说。”

    黎子清无奈地看着他:“你讲点道理,这里一会儿就会人来人往,你想被围观吗?”

    “你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你的好友,季·逼急了就会幼稚到胡搅蛮缠·冰已上线。

    “对,所以你请你配合我。”黎子清丢下一句话,不再理会他,率先抬脚出了洗手间。

    季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虽然不甘心,却还是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了。

    黎子清在前面一直走,季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处,黎子清闪身进了钟楼里。

    私人自习室有大半个月没来,桌面上隐约落了一层浮灰,窗门紧闭了许多天,一股木材和陈旧纸张腐朽的味道浮动在空气里,黎子清打开灯,目光四处搜寻着空调遥控器。耳边突然响起滴地一声,他扭头看过去,季冰收回按空调主机开关的手,故意不与他对视,转身拉了把凳子坐了下来,目光投在地面上,脸上大写的此刻我很糟心。

    黎子清无奈又头疼地叹口气,走近过去,微微低头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季冰,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季冰抬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问。”

    黎子清身体朝后,靠在桌子边沿,在脑海中字斟句酌地组织了语言,然后开口:“季冰,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偷偷地承受一些,本该我们两个人一起承受的困难?”

    季冰脸色陡然一变,身体不自然地前倾,故作镇静地说:“我听不懂你要表达的意思。”

    “那我举个例子,比如来自你父母的压力。”

    季冰定定地与他对视片刻,突然卸力般地笑了,决定不再挣扎,摇头叹道:“我以为可以瞒得久一点,低估你的智商了。”

    “可是,”他话锋一转,表情重新换上沉静从容:“这些困难本来就该我一个人承受,只不过现在因为你的出现,路变得稍微狭窄了一点,可路还是路,就算前方看起来迷雾重重,终究还是会走出去的。”

    “所以我更不能再加重你的负担。”黎子清认真道:“就像你说的,我们还不到可以肆无忌惮的时候,如果我帮不了你,至少可以约束自己,不要成为你的阻碍。”

    季冰被他严肃的表情弄得一愣,旋即又是一笑,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人拽到自己跟前,无奈又宠溺道:“傻不傻,你怎么可能是阻碍呢?你是我的动力,我的支撑,我前进路上的启明灯。”

    黎子清低头与他四目相对,季冰微扬起头看着他,就这样彼此对望许久,季冰揉了揉脖子,“头抬得有点酸。”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下来。”

    黎子清脸腾时就烧得通红,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摇头拒绝:“……不坐。”

    “那我就站起来亲你。”季冰手臂一伸,按住对方的后颈,强迫他俯身凑近,定定地看着对方躲闪的眼眸,慢条斯理道:“反正你逃不掉。”

    黎子清心下一紧,感觉呼出的气流都开始有些发烫,季冰眼神里多了些以往不同的东西,里面烧起火焰更炙热,皮肤下的血液也更滚烫,跳动的,渴求的,抑制不住的,即将喷涌出来的,那些分外露骨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它们的名字叫欲望。

    他感受着胸腔里砰砰震动的心跳,深呼吸一口气,抬腿跨坐在了季冰的大腿上。

    “真乖……”季冰眼中又浮上一层柔和的光,目光灼热烫人,声线沙哑迟缓道:“那现在,我要亲你了。”

    后脑勺被手掌牢牢地摁住,根本无法逃脱,舌尖霸道地顶开牙齿,耳边的喘息声粗重紧促,氧气告罄,大脑开始陷入纷乱而美妙的沉沦,一切世俗的理智被彻底隔绝阻挡在外,无法思考,也拒绝思考。

    “黎子清……”季冰放开他红润饱满的唇瓣,却下一刻情不自禁又咬了上去,黎子清吃痛地轻喘一声,就是这一声,季冰整个人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喉结上下滚动,视线无法移开,却缓缓将黎子清的手抓过来,按在下身某个滚烫的地方,勾起嘴角低声笑:“怎么办?它被你激活了。”

    黎子清浑身一震,本能地想收回手,却被季冰远胜于自己的力道按在原处无法挪开,黎子清顿时眼圈一红,眸子更是雾蒙蒙一片,慌乱无比却又语无伦次:“你……我……我不会……”

    “你骗鬼呢。”季冰大言不惭地哄骗:“都是男生,谁私底下没有看片打过飞机?”

    “我没有。”黎子清小幅度摇头地争辩,“真没有……”

    季冰好言好语地继续哄:“那我教你,首先,黎子清同学,请把我的皮带扣解开。”

    一声黎子清同学,将背德与羞耻无限放大,黎子清更是不知道怎么做是好了,他看着季冰小声哀求:“这次先不要了好不好,等下次……”

    “总要有第一次,”季冰根本不准备放过他,抓起他的手掌,挪到自己皮带扣上,捏着他的指头轻轻一扳,皮带松开,然后缓缓道:“好了,下面的你自己来吧。”

    黎子清紧张地手都在发抖,却最后还是认命地手伸过去,褪下拉链,隔着薄薄一层内裤布料,那滚烫就更加鲜明。

    “继续。”季冰慢悠悠地指导。

    黎子清颤颤地吸了口气,缓缓地拉下内裤,炙热弹出来蹭到他的手背,他身体一抖,根本不敢仔细看,飞快抬起头求救似地看着季冰。

    “干得漂亮,解题思路已经很清晰了,现在开始实践吧。”

    粗重和细弱的两道喘息声在狭小的钟楼顶层房间里彼此冲撞,黎子清一边帮他上下动作一边躲避着视线,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终于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季冰突然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搂住,嗓子里溢出一道低沉磁性的叹息,震荡着胸腔,接着手背被jians,he到温热的液体,黎子清轻喘一声,慌忙将手收回来。

    “宝贝,”季冰眼中带着一丝餍足的色彩,戏谑道:“你怎么喘得比我还厉害?”

    黎子清根本说不出话,大脑一片凝固的空白,仿佛被灌进了一汪水泥。

    他慌乱地想了事起身,却下一刻,整个人被季冰翻转过来,上半身按压在面前的桌子边沿上,宽厚的手掌从后面伸过来,顺着他的上衣下摆摸上他的腰线,指头沿着腰带边沿,走到了危险的位置。

    “季冰!”黎子清这次真的慌了,声音颤颤地带上了恐惧的哭腔,“你放开我!”

    “黎子清,”刚刚从一场宣泄中回味过来的季冰,声音低哑魅惑,又带着意犹未尽的感觉,好像来自地狱恶魔的蛊惑:“给我吧,好吗?”

    黎子清疯狂地摇头,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身体剧烈颤抖,整个人仿佛飓风中在海面上飘摇的小船。

    “那好吧。”季冰松开他,眼神黯淡,缓缓地说:“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黎子清扭头怔怔地看着他,一瞬间又从对方眼中捕捉道了他不想看到的那种神色,心底坚守着的密封不透的冰山竟开始龟裂动摇。

    他不知道季冰为什么突然如此执着且疯狂地索求,但是如果,这真的是对方想要的,是可以让对方暂时忘却痛苦和烦恼的,自己豁出去一次,也无妨。

    黎子清揪着衣领,内心在片刻之内经历了无数次妥协与拒绝的来回煎熬,最后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中浮上凛然的神色,颤颤地对季冰说:“……你来吧,我……”他哽了一下,心底还是紧张害怕的,“……我可以。”

    季冰被他这句话惊地呆愣片刻,直到黎子清彻底放弃挣扎,乖顺地伸手搂上季冰的脖子,小心又笨拙地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才将他的神智全部扯了回来。

    季冰难以置信地看着黎子清,“你……”

    黎子清低下头,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声又一声紧张的呼吸异常清晰。

    身体被再次翻转过来,被褪去衣物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被空调里吹出来的风刺激地打了激灵,耳边是爱人一边轻声细语一边落下的细密亲吻,一切太过于缱绻旖旎,让他几乎快要忘了即将要发生的事。

    直到身后那个部位感知到shi润冰凉的触感,润滑刚过没多久,他以为前戏才开始,却突然就听季冰在耳边低低地说:“宝贝,我来了……”

    黎子清紧紧地捂住嘴,却还是拦不住嘴里破碎又凌乱的呻吟,太疼了,他根本就想不到居然会这样疼,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部正在一寸一寸地被人侵略进来,那滚烫如此鲜明刻骨,他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向桌面,凝固成一汪晶莹剔透的水洼。

    “黎子清!黎子清!”同桌死命地将他摇醒,然后惊愕地看着他红得不正常的脸颊,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昨天睡了几节课,今天都睡了一早上了。”

    “我……”他一张嘴,嗓子干涩沙哑,慌忙捂着嘴咳嗽两声。

    同桌见状,断定道:“你肯定发烧了,昨天我就见你不对劲,现在更严重了,你赶紧去医务室吧,不要耽搁了。”

    “不去。”黎子清好似听到什么可怕的词汇一般,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情绪激动又带起一阵咳嗽,“咳咳……没事,我自己备的有药……”

    “总得让医生看看啊,药不能乱吃,感冒不是分了冷感冒跟热感冒吗?吃错药反而会加重病情的,你不要讳疾忌医啊。”

    “不用。”黎子清扶着桌子站起身,天知道他从昨天到今天是怎么忍着某个部位难以启齿的疼痛坐下来的。“我去宿舍拿药。”

    同桌见自己说了不管用,伸手朝后招呼肖恺成:“班长!班长!黎子清同学发烧了,需要去医务室。”

    “来了来了。”肖恺成一副跑堂架势,跑过来盯着黎子清潮红的脸看了看,大惊小怪道:“天哪,你这烧的得有四十度了吧,快快快,我背你去医务室。”

    同桌:“……”

    黎子清避之不及地往后退,“真不用……”

    后撤的身体猝不及防撞上一个人,黎子清一惊,慌忙扭头看过去,他身后的白礼生安安静静地也往后挪了一步,平静地端详了他片刻,然后开口道:“黎子清,有人托我带个东西给你。”

    黎子清心下一紧,怔怔地问:“谁?”

    “季冰。”

    “季冰?”肖恺成cha话进来,“他怎么了?昨天一天都没来,生病啦?”

    “季冰昨天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白礼生淡淡道:“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啥?”肖恺成洪亮的嗓子仿佛魔音灌耳,只搅得人头脑发昏四肢发软,“怎么这么突然?说好的下周郊游的计划呢?”

    白礼生没有理会肖恺成,只是将手里的一封信递到黎子清面前,对他说:“收着吧。”

    第73章 进行时

    黑色卡宴的后车门打开,一身纯白运动装的黎子清走下来,身材虽依旧清瘦,脸上的神采却较之以往明媚了不少。黑发剪短了点,衣领处微敞着,露出小半截白皙优美的颈子,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仿的稚气,好像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对一切新鲜事物尚怀着美好的希冀与好奇。

    他迎着灿烂的朝阳走过来,与车里的季冰轻飘飘地对视一眼,表情毫无波动,甚至先朝对方客套地笑了笑,礼貌地问候:“季先生,你好。”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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