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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臣为夫 作者:萧玉岚舒

    微闭的双眼上睫毛颤动,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使得人看起来病态而苍白,心里越发的心疼,“等你治好了病,再回到江南来,亲眼看一看岂不是更好?”

    顿了顿,怕阿邈有顾虑,他又道:“圣上要我留在江南,我何不顺水推舟,假装留在此地,实际上陪你离开呢?放心,帝都那边已经有了打算,父亲在,诸事必然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越州这边尘埃落定,有我没我无关紧要,圣上诸多心思,但我按着他的意思离开了,不会有太大问题。”他再一次的抱紧庞邈,“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时今日,岂能在最后的关头跌倒。”

    说到最后,一直以来平静淡定的曹律竟有一丝哽咽。

    他忙清了清嗓子,笑道:“吃饭能吃到鼻子里的人就别反驳我了,乖乖听话。”

    要不是怕脑袋撞哪儿又疼起来,庞邈真相抬头撞曹律的下巴,他收紧环抱住腰身的手臂,“你要是不再嘲笑我吃进鼻子里,我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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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虚情假意

    意见达成一致,接下来的事情按部就班的进行。

    曹律又派人回帝都请孔大夫,约定在叶大夫所住的村庄碰头。趁着准备回去需要的船只干粮的空隙,他在庄子里陪了庞邈几日,一步不离他身边。庄子里吃喝齐全,但玩耍的东西没几样,无非是些刀枪棍棒,曹律便搂着庞邈,手把手的教他耍一些简单的剑招,这么玩着也挺乐呵。

    等到听说越州城里已经平定下来,曹律赶回行宫,面圣前换上一套颜色暗沉的衣衫,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济、晦暗阴郁。

    他慢吞吞的迈着步子走过抄手游廊,沿路碰见的人无不迅速地避让到一边,战战兢兢的对他行礼。

    虽然他们压根就没闹明白曹大将军的心情为何看起来十分糟糕。

    有猜测病情所致,也有猜曹大将军和圣上是从小玩到大的,说句不敬的话,那是多少年的朋友了,圣上出了事,曹大将军自然情绪低落。

    曹律耳朵尖,背后人的窃窃私语听在耳中,化为嘴角一抹讥讽的笑。

    多少年的友谊也比不过猜忌。

    这次负责领兵平定逼宫造反的几位副将都是父亲或是他这些年有意栽培的心腹,杀敌的时候遇上过什么事儿,圣上有意无意的没说出口,但他已经有所耳闻。

    燕王中了埋伏,被打一个措手不及,身受重伤准备逃走之际,对着身处重重护卫之中冷眼旁观的圣上说了两句话。

    “本王今日败了无所谓,圣上小心来日无人可牵制曹律,让其一家独大。您这江山,最后落到外姓人手里,那可真是千古的耻辱,对不起老祖宗了。”

    燕王死也要拉着曹家一起走黄泉路,让君臣关系雪上加霜。

    十几岁时意气风发,他满心的是如何战场厮杀,报效国家。后来终有一日明白不可功高盖主的道理,但那时已身居高位,能做的是低调行事、冷漠对人,将家中几个姐夫放在无足轻重的官职上。不过那时他倒也自信满满,觉得凭着二十年的交情,圣上不太可能会有猜忌之心。

    直到阿邈说了前世之事,曹家惨遭灭族横祸,当真是那时兵权被夺,燕王无所忌惮于是有意栽赃陷害,扣上无数罪名所致吗?最关键的在于圣上心中早有间隙,再加上有心人散播谣言,推波助澜之下,圣上信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无动于衷的放任曹家坠向深渊。

    这些不难猜出,于是自那时起他真正的防备起来,为自己铺下后路。

    他建功立业,不过是为了一展心中抱负;他立于朝堂,辅佐圣上,同样是为了能让这个垂垂老矣的国家重振兴旺。

    若是最后得落一个身败名裂、灭顶之灾,那么当断则断,他毫无留恋,连寒心都只是一刹那的感觉,转瞬即逝,不值当的人便不值得多费心思,也不想做一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这条路似乎很长,他走得又慢,像在一点一点割裂从前。直到脚步停留在圣上寝殿门外,他们之间的联系仅仅剩下这一根丝线。

    候在门口的内侍姓温,在御前有些年头了。这次动乱,侍候在赵皇后身边的云公公也遭了难,便由这位顶替上了。他见来人竟是好些时日没有露面的曹大将军,规规矩矩的行礼,随后进殿里向圣上通报。

    温公公原以为圣上没心思召见曹大将军,谁料圣上愣神了好一会儿,招招手示意让人进来。

    他连比划带挤眉弄眼的向曹大将军表示圣上现在的心情十分的糟糕,话得在脑子里过一遍,掂量着说。

    曹律微微点头,踏进殿中。明明是一日里阳光最好的时辰,但殿里门窗紧闭,帷幔低垂,阴暗的像接近黄昏,他缓步绕过一道道幔帐,终于看到缩在宝座上的人影。

    十数日未见,曾明朗如朝阳一般的圣上颓废不堪,神色憔悴至极,单从通红的双眼便能看出已经数日未曾好好安眠,身子无力的斜倚在位置上,华贵的龙纹衣袍松松垮垮的披着,和街边终日无所所的混混有几分相似。

    听到轻而缓慢的脚步声,颛孙咏德迟缓的抬起头来,黯淡的目光扫过曹律神情同样不怎么好的脸。

    “你来了啊。”他声音沙哑,指着旁边的杌子,“坐吧。”

    曹律没听他的话,在十几步外的距离站定。

    颛孙咏德没管他,兀自说道:“我保下了江山,却失去了最爱的人。他们在废墟里扒了许多天,可是一切都化成了灰烬,根本无法分辨出含槿和晋昀的尸骨……我已经下令在原地为他们建起坟墓,让他们至少有个安息的地方。”他的眼睛更红了,泪水堆积在眼眶里,乞求得到安慰一般的望向曹律,“我没了皇后,没了储君,他们一个个的却在建议我收起悲伤,尽早返回帝都,打理动乱之后纷杂的政事……”

    曹律没开口,静静的回望着悲痛的圣上。

    颛孙咏的胡乱拿袖子擦擦眼睛,“我想了很久很久,也许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才能从悲痛里走出来。阿律,我们回去吧,这一趟南巡是个就该立刻结束的噩梦。”他起身走向曹律,不想衣服自肩头滑落,堆积在脚边,将他绊倒在宝座下,狼狈的不能自持。

    “圣上,”曹律上前扶起他,声音却冰冷的像寒冬腊月里的霜雪,“您失去挚爱之人,臣又何尝不是?恐怕臣无法随同圣上返京了。”

    颛孙咏德手猛地一颤,惊愕的等着曹律,“你……说什么?”

    看着圣上装出来的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曹律除了感叹这朝堂上人人是个唱戏的好手外,还能有什么?

    “有个人知晓此次南巡的危险,忧心惶惶于是不远千里来找臣,可是在到达江南地界上后失去了音讯。他对臣来说,是不能失去的挚爱,找不到他,臣永远无法从中走出来。”他按着圣上的意思,编造谎言,“臣想留在这里,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是生是死,都要找到他。也许我们曾嗤笑薛惟凯用情太深到愚昧荒唐,但当事情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觉得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颛孙咏德像傻了一般,怔怔的看着曹律,嘴唇动了几下,没能吐出一个字。

    曹律单膝跪下,“臣为情所困,不堪圣上重托,臣有愧于心,请圣上责罚。”

    颛孙咏德望着曹律,挽留道:“阿律,你可以派人寻找,不必亲自去。”

    “臣想亲自寻找,这是旁人无可替代的。”曹律坚持道。

    “你要找多久?”颛孙咏的追问道。

    曹律答道:“几天,几个月,也许十年,二十年,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累累白骨,臣定然要见到他。圣上,臣有愧皇恩,不敢再身居高位,尸位素餐,请圣上罢免臣的官职吧。”

    这一回,颛孙咏德是真的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曹律会直截了当的请求罢免官职,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他觉得不大真实――如果曹律不再任左卫大将军,参知政事,曹氏一脉是毫无威胁可言了。

    那个代替自己的妹妹“嫁”进曹家的人,真的能让曹律深爱到愿意舍弃荣华富贵?

    当他走出这一招幼稚荒唐的棋时,怀疑过不会成功,只是随兴试试罢了。

    “阿律,你真的……很爱这个人吗?”他迟疑的问道。

    曹律叹道:“请恕臣说句无礼的话,圣上不是最能体会情深的感觉么?”

    颛孙咏德哑然无语。

    确实,若非身为一国之君,他恨不得就此与赵皇后共赴黄泉。

    看来这荒唐的一招棋,走对了。

    “阿律你这般坚持,我没有反驳的道理。”良久,颛孙咏德垂下头,更为伤心,“如果有一日,你找到了人,一定要尽快回到帝都,我和这个国家都不能没有你。”

    “谢圣上隆恩。”曹律伏地行上大礼。

    “去吧,稍后我会颁下旨意。”颛孙咏德幽幽的叹息,挥了挥手,心里不是滋味。

    曹律起身,在转身的那一刻,敏锐的觉察到圣上眼里闪过的厉色。

    到这一步,他仍旧在猜疑。

    颛孙咏德望着背过身去的曹律,手掌悄悄的攥紧。

    曹律如他所设想的那样离开朝堂,可皇位是不是真的就安全了?黎民百姓们是不是真的会渐渐忘记曾有一位保家卫国而血战沙场的曹大将军?是不是不会再说他是一个依仗臣子的庸君?如果有朝一日,曹律回到朝廷,是否又回到原点?

    越是如此钻牛角尖的想,他越是不安。

    就在这时,曹律停下脚步,挺拔颀长的身姿如同傲然的松柏,他回过头,平静冷漠的望向心起杀意的圣上。

    “臣不在朝堂,无法再为圣上效力,但请圣上放心,无论是驻守边疆的将领,还是守卫皇城的禁军,端国万里河山,定然无忧。”

    颛孙咏德惊得差点没了心跳。

    曹律这是在威胁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听得出来。

    即使曹律孑然一身,他仍旧动不得。

    那些骁勇善战的将领们,有几个不是和曹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曹律平安无事,则四方将领忠君报国;若曹律有个万一,只怕……

    曹律的身影消失在帷幔后,他冷冷的自嘲般的笑。

    到底还是输了,能操控这场棋局的始终是曹律一人,不过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且随他去吧。

    第141章 扬帆起航

    最后一丝联系也即将彻底断开,曹律站在寝殿门前,明艳艳的阳光落下来,周身哪还有殿中那阴暗的气息。温公公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进门之前还阴沉沉的曹大将军,此时此刻竟然露出难得一抹笑意。

    没多久,他听到圣上在殿内召唤,进去一听消息,惊得下巴快跌到地上。

    曹大将军被罢了官职,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不止他惊讶,消息传出去之后,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圣上给曹大将军按了一个失职的罪名――未能提早应敌,布置周详,致使皇后母子、燕王及其家眷在动乱中丧命。念在大将军以往功绩的份上,仅罢免官职,守选备用。

    诸多将领、官员对于圣上的旨意表示愤慨,这压根可以算作强按的罪名。曹律稍一安抚,众人又平静下来,各去做自己的差事。

    圣上垂死挣扎一般的搞出这样的名堂,计较下去纯属浪费时间,他赶着陪庞邈回程求医。

    而且他需要一个看似合理的辞官或免职的理由,在这件事上总得有些考量。如果真的传出去自己为情所困,那么有悖于去年九月表现出的因爱妻离世而痴情悲痛的模样。人们会觉得极不合理,甚至将他想象成一个假情假意的负心汉,对于沙场上驰骋,极讲信义的将士来说这是不大能接受的。

    所以他给了圣上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扯出一个好笑的罪名。将领、官员们不理解圣上的做为,人心更倾向于他,凝聚起持久不衰的力量。就算日后远离朝堂、手无实权,圣上也不敢拿他或曹家怎样。

    官职卸下了,但手里尚有诸多事宜需要交接给圣上指定的人选,曹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庄子,命人在越州城里寻一家口味不错的酒馆,每天做了庞邈爱吃的菜肴和糕点送过去。

    庞邈安顿在庄子里,心情舒畅了,身体也跟着好,连着几日没头疼过,就是大多时候闲得发慌,眼睛不好使,看不了书和风景,为了避人耳目又出不去庄子大门,只得趴在舒适宜人的地方打瞌睡。

    庄子上原本住着些江湖人,听说越州城里朝廷的兵马打起来了,一些人避祸走了,另一些人去城里帮忙救助受难的百姓,庄子里冷冷清清的剩下管事、家仆之类,另外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和江湖毫无牵扯的、不起眼的存在。

    游风北要回去照顾临产的妻子,不敢在中原逗留太久。临行前,庞邈和曹律商量好,同他说“若是愿意,可以尽早返回齐郡老家定居”,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庞夫人心心念念的盼着一家团聚,只要改过自新,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谁不指望着阖家美满幸福的生活呢?

    这日,庞邈坐在前院里,听管事讲越州的传说,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管事起身去开门,他装作整理头发,用袖子遮住大半张脸,曹律留下的负责照顾他衣食起居和安全的护卫一闪身,挡在他前面。

    敲门的人没人进来,就站在门槛外和管事说话:“请问您这儿可以雇个人,送我去凤山吗?我听说您这儿是江湖人开的庄子,能帮好些忙。”

    庞邈略惊讶的“嗯”一声,这个声音他不陌生。

    “谭姑娘?”

    护卫让开一些,好让两个人打照面。

    “咦,庞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依然是最初相识时,轻快甜美的嗓音,没有一丝阴霾和沉重掺杂其中。

    庞邈不由笑道:“我来这里办些事。你……准备会凤山老家去了吗?”

    站在门外说话不方便,谭碧索性蹦跳着走进来,手里的包袱随意的丢在庞邈身边的草地上,欢快地像一只迎接春风的黄鹂,“是呢,大仇得报,我这个流落在外的叶子也该回归到故乡了。”

    庄子管事瞧一眼护卫的眼神,觉得几个熟人间的谈话,他这个半生不熟的插在中间不大好,找个借口遁了。

    没外人在场,谭碧说话就更没顾忌了,主动的拉着庞邈的手,缩着肩膀,声音压得低一些,“庞公子,我杀了容云县主,没打得过燕王,就挑拨他的随从将人给杀了……谢谢你那时候安慰关心我,让我定下心神,没有莽撞行事,才能活到今天。现在事情都结束了,我要把它们当做一场梦魇,醒了就该全都忘掉,回到家乡去开始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她伸了个懒腰,现出明快的笑容。

    庞邈惊讶之余,挺为她感到高兴。没有比从阴影里走出来,让自己的人生依然绚丽多彩更为重要的。

    他不仅有些感慨,事情一件件的接近尾声,而和美的生活即将开始。

    “庞公子,等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去帝都找你玩,还有薛公子他们。”谭碧眯着眼睛,小小的缝隙里却能露出动人的光彩。

    “好。”庞邈点点头,“也欢迎你来我的家乡齐郡,那儿靠海,有许多凤山看不到的美景。”

    “诶?”谭碧没弄明白为何会提到齐郡,歪着脑袋注视着庞邈,看着看着,她迟钝的瞧出一些不对劲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庞邈问道:“怎么了?”

    “你的眼睛……”谭碧嗫嚅道,“是不是有些问题了?”

    “这正是我暂时停留在此地的原因,受了些伤导致的。”庞邈说道:“过些时日便会好,那时我也该返程回乡了。”

    “庞公子你是个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这回轮到谭碧安慰人了,她特别认真的说道:“你的眼睛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托你吉言。”庞邈扬起微笑,“时候不早了,你也尽早赶路吧,愿你一路顺风。”

    “好。庞公子,咱们来日再会!”她学着江湖人的架势向庞邈抱拳,把自己先逗得“咯咯”的笑,随后去找庄子的管事,雇了车夫,赶路回家。

    一个月后,当她来到凤山城外的十里亭,心里正惴惴不安,竟然看到娘亲和哥哥们站在亭子边,向她招手示意,脸上挂着她熟悉的温柔亲切的笑意,顿时将不安的心包围融化,心里只余下甜蜜和兴奋。她跳下马车,飞扑向阔别许久的家人,在他们的怀里又哭又笑。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过往的梦魇终于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而令她开心的不止家人的迎接,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从谭家二哥的身后转出,对着她盈盈一笑。

    “阿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着走过去。

    “小碧,我可算把你等回来了。”那人笑容清丽,清湛的黑瞳里满是谭碧的身影。

    谭碧这才冲过去,抱紧她,哭成了泪人。

    真好,当经历风雨,依然有世上最温情的留在心底,陪在身侧。

    这些都是后话,而现下――

    曹律踩着圣上给他铺好的垫脚石,撂担子撂的比谁都快,短短三日之内,再无政务缠身。其实要换作原本的计划,指不定要耗费上数月,甚至一两载才能离开朝廷。在阿邈毫发无损的前提下,可以感谢圣上给他铺好的路。

    他走出宫门,将腰间的牌子随意的丢在旁边内侍的手上,一转眼看到个有些面熟的人。

    想了想,猜出此人正是罗宰辅的亲弟弟,罗正卿。

    一场大动乱下来,圣上这里忙得一团乱。他撂下担子,两手清闲,不理会旁人的苦。正好罗家所处的惠河郡不远,圣上特命罗正卿过来帮忙料理各项事务。

    他们两个互相客气的拱拱手,打了声招呼。

    曹律没什么话好和他说的,借口有事,就走了。

    重重行宫,在阳光下一片辉煌,与他再无瓜葛,他渐行渐远,像一只脱出困境的鸟,飞向自由。

    这些天,随从早已将船只、干粮等物品准备妥当,他推辞掉同僚们的送别宴请,带上几个得力的护卫,与庞邈乔装打扮一番,火速搭船返程。

    甲板上,清风阵阵,两岸高山绿树,景色之秀美叫人目不暇接。庞邈和曹律席地而坐,身边堆积着不少书本,全都是曹律特别命人搜刮来的最新话本,用来打发无聊的行船时间。

    不过现在曹律正绞尽脑汁的给庞邈描述两岸风光,这种事对武将出身的他来说有些困难,为了让阿邈开心,把肚子里的那点墨汁全都倒腾出来。

    光听着,看不见,但庞邈也觉得高兴。

    “诶,这座山上是不是有座塔?”庞邈问道。

    “是的,是的,”曹律捏一把他的脸,搂着脖子,将他的脸转向塔所在的方向,“就在那儿,庞邈庞公子了不得,估摸的可真准。”他故意玩笑道:“不会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吧?”

    能觉察到身边人的脸就近在咫尺,庞邈扬了扬唇角,侧过头亲上去,正巧碰在嘴唇上,“这我也能估摸到。”

    “嗯,这个准了,我最喜欢。”曹律笑意深深,含住庞邈的嘴唇,将他搂得更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输入菜单、芷芷的地雷,非常感谢~么么哒。

    第142章 赶个市集

    船行十日,停靠在一个码头,护卫们去采购补给。庞邈和曹律窝在船舱里玩瞎子画画的幼稚游戏,曹律用布带蒙着眼睛装瞎子,两个人各拿纸笔画画,画的内容很简单――对方的相貌。两人都没尝试过这么干,一开始画着画着居然都弄到桌上去了,互相取笑一顿后,各自按着纸重新画。

    画完了,布带拿下来,曹律一看……

    这歪鼻子斜眼的样儿,和阴曹地府里的妖魔鬼怪没两样。

    庞邈歪着脑袋,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动静,眼疾手快的拿起两张画纸,卷成一卷,用包袱皮裹好了放床铺上。

    “你做什么?”曹律不解,在他看来这败笔之作,还是尽快的销毁掉别丢人现眼了。

    庞邈听出曹律语气中透露出的一丝着急,乐道:“等我重见光明的时候,好好瞧一瞧咱们的画作,在此之前先保管好了呗。”

    曹律道:“我把你画得跟牛鬼蛇神似的,你也要看?”

    “看,怎么不看?估摸着我也不遑多让。”庞邈宝贝似的抱着两卷画纸,“上回打猎,你输给我了,不想赢回来?”

    情人间这么打赌比试是种情趣,更何况他们俩都满心的想尽快等到病愈康复的那一天,这也是一种美好的祝愿。曹律上前坐在他身侧,一手揽住肩膀,“嗯好,我们可说定了,到时候比出一个高下来。”

    庞邈点头。

    这时,船外传来热闹的声音,像是在庆贺什么,曹律叫来人问外面什么情况,那人答说今天是码头所处的县城办市集的日子,用来纪念某个神仙,另外附加了许多娱乐活动。

    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像欢乐的海浪那样冲进船舱里,深深的感染人心。

    庞邈先有点坐不住了,问曹律:“你赶过集市吗?”

    “以前在北疆的时候去过,”曹律见庞邈露出向往的神情,起身去拿东西,“大伙儿载歌载舞,耍杂卖艺,到处是卖烤羊肉和大饼的,还有贩卖往外邦的丝绸、瓷器。哦对了,不知道有一样你见过没有,艺人吹奏特质的小笛子,面前竹篓里的蛇随着音乐扭动起身子,龇着毒牙,却不咬人。”

    他回到庞邈面前,腰间多了一把佩剑,手里拿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庞邈道:“那得花费好些年才能练出的技艺吧?我去北边的时候,没敢走的太靠近边界,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

    “以后我带你去瞧瞧,不过现下呢……”曹律牵起庞邈的手,指尖轻轻的滑过手背,“咱们下船玩一会儿?中原的市集,我还从没看过热闹。”

    “好。”庞邈跳起来,激动的差点扑进曹律怀里,“这样的市集,除了贩卖各种货物、耍杂艺的,还有些人专门摆小摊子,卖一些有些年头的书,从前给我赶巧过几回,淘到了不少好书。”

    这么一提醒,曹律更是兴趣盎然。这些天,他肚子里的墨汁都快拧巴干了,再说下去就千遍一律的乏味了,何不直接上岸去淘几本游记来,捡有趣的念给庞邈听来解闷呢?

    主意打定了,他仔细的给庞邈贴上小胡子,然后下船看热闹去。

    通往县城的道路热闹非凡,据说刚刚请了神仙,正八人大轿抬着回城里巡游。路边百姓们有撒花的,有祈福的,还有趁着人多卖东西的,五花八门,保管来往的人恨不得长出八双眼睛来。

    曹律怕人多拥挤,撞到庞邈,也管不上别人什么眼光,把人护在怀里前行。反正爱慕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别人管的着么?

    庞邈看不大清楚,但光凭着两耳朵听就乐呵的像傻子似的,不时的指向某个方向叫曹律看好玩的东西,或是买当地特产的糕点,没有一次是指错了的。

    曹律打趣道:“这耳朵灵敏的,下回可不敢和你比试打猎了。”

    “别呀,”庞邈也逗人玩儿,“这么快认输了……”他靠近曹律耳边,低声道:“有本事床上也让着我。”

    曹律在庞邈腰上挠一下,“这哪行,我可发誓过好好疼你的。”

    庞邈吐吐舌头,“那就得陪我愉快的打猎。”

    “小的得令,庞大爷请放心。”曹律装模作样的拱手作揖。

    庞邈被那副故意装作谄媚的语气逗笑,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进城去。城里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巡游的队伍已经走远了,仍有不少百姓停留在原地,手里拿着护身符样的东西,兴高采烈的交谈。

    他们穿过人群在街上溜达,曹律很快发现一处书摊,稀稀拉拉的摆放着十几本黄旧的书籍,他凑上前去和收书摊的老大爷打听。

    老大爷听不懂外乡口音,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弄懂曹律在说什么,凑到书上瞧了几眼,摆摆手,“叫我那混蛋侄子拿去了,自个儿备下的东西不够,就打我这儿的主意了。他就在前头摆套圈摊子,你要是想要的话就去碰碰运气。”

    曹律先在摊子上挑了几本书,包好了付钱。

    庞邈好奇的问道:“你要买什么?”方才曹律和人咬耳根,他这会儿再狗耳朵,也比不过人家声如蚊蚋。

    “我们玩套圈去,套到什么宝贝就是什么。”曹律神神秘秘,带着庞邈往前走。

    果不其然,有个矮个子年轻人,穿着气质看着挺不务正业,手里拿着一堆竹篾做的圈子,脚边整齐的摆列十几样东西,有簪子、泥人、花瓶之类的物件,大多算粗制滥造,但玩这个的人大多图一乐呵。此时正有个小姑娘玩得开心,红扑扑的小脸蛋看着特别可爱,她卯足了劲儿,将手里的圈子掷向一根梅花簪子,轻轻的一声响,大半个簪子被套在圈子里。

    小姑娘欢天喜地,就要跨过界线去拿簪子,被矮个子拦下,“哎哎哎,这不算的啊,我前头说明白了,要全都套进去了才算。”

    小姑娘爹妈不想女儿不高兴,和他争辩道:“我怎么没听见你说过?”

    矮个子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谁叫你们不仔细听了?自己错了,想讹人?”

    今天是个好日子,那对男女不想为了这无赖而浪费时间,带着女儿离开。

    矮个子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得意洋洋的抖腿。不过这副模样摆在久经沙场的曹律面前,实在是猥琐又好笑。

    曹律一眼注意到角落里的书,瞧了眼封面,付钱给矮个子。

    矮个子掂着铜板,提醒道:“刚才你们可都挺清楚了啊,小半个角在外头都不行。”

    曹律看看小小的圈子,很显然,就算走过去直接把圈子搁在书上,也塞不进去。他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对庞邈说:“哎,这可如何是好呢?我要的东西比圈子还大。”

    庞邈问道:“规矩就这个?”

    矮个子忽然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没个所以然来,又想着这两人难不成还会妖术把圈子变大了不成?于是点点头,“对啊,大家玩得高兴重要,定那么多规矩不坏了兴致么?”

    庞邈用胳膊肘捅了捅,曹律立刻对围观的百姓们说道:“诸位乡亲,你们可都听见了啊。老板,到时候你不能耍赖。”

    矮个子昂着脑袋,做了个请的手势。

    庞邈接过圈子,直接扯开了连接,然后让曹律将两个圈子合二为一,组成一个新的大圈子。

    矮个子傻了眼,“你,你们……”

    曹律不搭理他,从背后扶住庞邈的手臂,举止看起来亲密无间,“阿邈,我们一起投,好不好?”

    “喂,我说你们,”矮个子结巴了半天,终于能说利落了,“可不带这样的啊……”

    曹律瞥他一眼,抗议声戛然而止。

    庞邈歪头,“你连个瞎子都怕不成?”

    “……”矮个子重新挺直腰,“行行行,你们狠,你们请,我就不信了。”

    曹律的下巴搁在庞邈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指挥,“嗯,就这个方向,在你两丈之外,竹篾子轻,要使出全力,来――”

    庞邈毫不迟疑,照着曹律的话做,圈子“嗖”的飞出去,无数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圈子在半空中转动,然后轻飘飘的斜着落下,在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不偏不倚的套中那本书。

    周围的百姓们鼓掌欢呼,矮个子瞪直了眼睛,冲到庞邈跟前晃晃手,曹律眯起眼睛。他连忙缩着脖子跳到一旁去,虽然时间短,但已经确定那人真是瞎了,不由啧啧称奇,不甘心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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