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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入媚戴月回(33)

    出乎意料的是,凌歌很快打入了孩子们的内部,成为他们可爱的大朋友,第二节 植物课上响着此起彼伏的稚嫩呼唤:凌哥哥,这是什么花?凌哥哥,我发现了恐龙!哇!两个蜘蛛在打架!凌哥哥!凌哥哥!
    凌歌蹲在孩子们中间,绘声绘色地编织植物的梦:这是智利风铃草,单子叶植物纲,百合亚纲百合目,对的,它和郁金香属于同一纲目,我猜她们是姐妹,数万年前她们出生在地中海上,一阵大风吹来,把她们的种子卷向了
    你在傻笑什么?
    一道尖利的嗓音刮过耳膜。我猛然回神,表盘上显示下午4:55分,还有五分钟就要结束记者招待会,而我现在还坐在闪光灯前。
    抱歉,走神了。我压低声音向身旁的朱莉安道歉,她冷眸红唇,巍然不动。我在心里傲娇地切了一声,面上仍雍容大度地冲镜头微笑。
    修身款墨绿色西装,胸前配紫色郁金香,头发仔细打理过,黑亮长直,增添几分不羁,我知道从外表上看自己是妥妥的才俊一枚,但心里藏了座小花园,想起凌歌和小朋友们蹲在其中的模样,我就忍不住傻笑。
    来圆形会议厅。朱莉安擦过我耳畔,踩着红匕首般的细高跟离开,我顺从地跟上她,在心里挤眉弄眼,哼!
    这个女人,和我想象中一样冷酷难搞,在工作中态度严苛,在下班后时不时抽冷子,疯狂call人要求加班,跟灭绝师太似的。
    会议厅内还有一人,我认出他是工会党内政部秘书长安徇,长期坐镇武伦吉区的一把手,客套一番后他赞我是青年才俊、富有远见、勇气可嘉,说了半天才绕到令港区那片地上,他说我的建议不可行。
    令港的局势,近几年党内还是比较看好的,人民党支持率不到六成,工会党这些年的努力,也是有目可睹的,如果能拿下这个全国最大的集选区,我们就占据了全国三分之一的面积,我党将在国会内增加五个席位,这是伟大的胜利!
    这样的胜利我们能拱手让人吗?不能,我们要不要全力以赴?必须要!所以,我们不能冒险,要走最稳妥的路,要把希望最大化,就不能把希望搭建在空中楼阁上,
    议会商量了半年,决定建水上乐园,花大价钱请中渊建工做了图纸,你说怎么再改动?没时间了,现在当务之急,不如做更实际的努力。小陈呐,有时候路就在脚下,看你愿不愿意去走。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总结一下您话里的要点。第一点,小福宫的项目被放弃,是因为没有充足的时间做全新规划,大选迫在眉睫,我党不能拿时间冒险;第二点,您有更切实际的方法提高我党在令港的支持率。是吗?
    安徇笑了,还未说话就被朱莉安打断:我直说了,你认识瑞斯商贸的老总?
    我在脑中搜索片刻:不认识。
    瑞斯商贸集团做大宗贸易,现在是英国大企业,新国分部设立在令港沿海地带,企业内员工三千多人,大部分是英国籍人士,也就是我党最难争取到的一批选民。集团董事长白荣骏先生的号召力非常强,他可以在公司内网稍微透露政治倾向,你明白吧,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呼百应,上行下效,即使在政治意志高度自由的今天,人类也不能彻底免俗。如果工会党获得白荣骏的帮助,将有机会赢得英裔群体的支持。只是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直接联系。
    白荣骏先生年事已高,只有一位儿子做继承者,他很珍视爱子,对爱子有求必应。朱莉安将一个白信封推到我面前:他让我转交给你的,打开看看。
    这时候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猜到了,我撕开信封,里面掉出白隽的照片,背景是布达佩斯渔人堡。
    信封内还有一张数额栏空白的支票,下方写着:答应他,条件你开。 白荣骏
    操!我操!操他妈!我恨不得撕碎这些纸塞进朱莉安嘴里,我恨不得打爆安徇的狗头!
    但事实上我没有动,平静地放下支票,笑了笑: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个完整的政治团队,不管是小到学生会,还是大到美国国会,内部都有领导者、实干者、交际花,领导者掌控全局,制定行动计划;实干者是中流砥柱,干苦活累活;交际花左右逢源、长袖善舞,打通人脉关系。
    政局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可是,我陡然提高声音:你凭什么认为你是领导者!我是交际花?!
    安徇明显慌乱起来:小陈,话可不能这么说,白先生只是说想让儿子跟你交个朋友,你是陈家少爷,本来世家之间就应该互通有无嘛,有错吗?
    这话让我猜出他的深浅。他知道我有后台,但还不知道我跟陈钟岳聂甹悠的关系,或许他认为我值得一提的身份只是陈家少爷,还是不受宠的那种。
    朱莉安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高冷样,简直跟陈露夕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骄矜地开合红唇:玩政治的玩到顶层,不就是利益团体之间的互利互惠吗?多少人奋斗一生追求的,你刚出生就坐拥了。为什么不用?
    我冷笑:区长,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吃饱了撑的来体验生活的二代,对吧。可你明白坐拥的真正涵义吗?那就是我可以选择利用它,用它谋利;也可以选择挥霍它,尽情的冒险,反正最后还有家族给我兜底,我不至于摔得太惨。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了,小福宫的项目必须做,我自己来!我不信权势、人脉能解决所有问题,从今天起,我偏要当实干家!
    大步闯出会议室,我拼命隐藏阴沉的情绪,刻意摆出一脸笑容,鹿馨老远看到我,也被这虚假的愉快感染,笑着问我怎么这样开心。
    我说我要干一番大事业。她以为我在开玩笑,抛来一把车钥匙:你不是要去买家具吗,车借你开。今天莎莎载我回家。
    她们都穿连衣裙,一个淡黄一个浅粉,在我的视野里如温柔的蒲公英,逐渐消散向繁华大道,而我也将车开进车水马龙的长流里。这是辆红色的宝马Mini,挤在万千轿车货车公交车之中,享受晚高峰堵车时的窒息感。
    慢慢享受,慢慢窒息,我想象从百米高空俯视下来是什么情景,圆环立交桥上成串的车辆慢慢爬行,一辆一辆彩色的小铁盒,像魔方被摔碎了,整座城市都由色块组成,昏暗而无情。
    左边的车内传出摇滚乐,右边的车在播放脱口秀,我也点开音响,蕾哈娜的歌喉像光滑的黄金砸落,适合这金属质感的高速路。
    脱离堵车,街上渐渐有人,有小孩,有狗,那么自然那么普通,就好像十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只是我变了,我终于明白成年人的崩溃是无声无息的,很多时候成年人哭起来是没有眼泪的,你看他好端端站在那里,其实早就碎了。
    第73章 68 两个男人一只熊
    我恨!恨他恨她恨它,最恨自己,为什么我再怎么努力,拼命努力做一个踏实的工作者,结果还是被轻贱成婊子,就好像卖笑张腿任男人玩弄是唯一出路,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羞辱我!我,我真的很脆弱。
    我曾深陷泥淖,现在仍在泥淖里,越是这样,越是害怕,怕风言风语,怕被戳脊梁骨,怕被人发现西装之下是早已被玩透了的淫荡身体。
    既然这世上不多我这一个人,也不少我这个人,那么,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存在着,灵魂敏感且脆弱,在肮脏皮囊外裹一层伪装色,我时常笑一笑,就好像我不疼,真的不疼,我今天也过得很好。
    嗨!下午好,不对,该说晚上好了!我把车停在海蓝福利院前,冲前院里的人打招呼,孩子们在吃晚饭,过了一会儿凌歌才出来,他在副驾驶座上呆了不过半分钟,忽然打断我的插科打诨、欢声笑语,他问:你想去拳击馆吗?
    这时候我才明白,对,我需要拳击。
    动荡,发泄,嘶吼,如同破笼而出的牲畜,我面目狰狞,狂暴地击打沙袋,凌歌在场地另一头有技巧地攻击训练桩,半小时后我脱力躺倒,衬衫和西裤被汗液浸透,能拧出一碗水来。
    等和凌歌走出拳击馆,我已经称得上是神清气爽了,抬手将发丝捋到脑后,动作颇有些浪子的落拓,头一歪,我拿下巴指指商场里的橱窗:那不是布朗熊吗?
    凌歌看一眼,点头说是,福利院里的很多孩子都喜欢布朗熊啊,可妮兔哇,莎莉鸡什么的,我动了买一只的念头,这熊高两米有余,看起来又憨又卡哇伊。
    先去看家具,回来再买。凌歌替我做了决定,和他逛街非常高效,很快就订下一套桌椅和一个单人衣柜,都是FAS级黑胡桃木材质,造型简洁到透出高雅感,很符合凌歌的气质,也是他付的钱,预定一周之后家具从北美空运到国内。
    然后我们买了榨汁机、微波炉、锅碗瓢盆、刀叉勺子筷子,还有蔬菜水果吐司等食材,我允许他买一条鱼,今晚我可以熬鱼汤喝喝。
    回去的路上我们满载而归,当然也捎上了那只熊,凌歌坐进驾驶座开车,我坐在副驾座,布朗熊就挤在我们中间,火热地左拥右抱,我急忙打开车窗透气。
    《梓翁说园》怎么样?
    凌歌回道:陈从周老先生的书,集园林大成,文史兼备,但我不觉得能给小福宫多少借鉴。
    《营造法式》呢?我听说很有名的。
    目前我看到的都是繁体字、没有断句的版本。
    我想要仰天哀嚎,怎么办?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上哪里整出小福宫的设计图!
    凌歌问:专业的事不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吗?为什么不请建筑师?
    很难找到合适的,本土建筑师走前卫大胆的风格,中渊建工、国家建设局联系到的设计院在业内都很有名气,我一时找不到能和他们抗衡的。
    你知道穆辞吗?凌歌忽然开口。
    我想了一会:挺耳熟的,他是不是在去年拿了什么奖?
    Mies van der Rohe Award,密斯奖,欧洲地区的建筑大奖,今年他拿到了英国皇家建筑协会奖。
    我登陆谷歌查找穆辞的资料,法国华裔,著名建筑设计师,看过他的作品,我深吸一口气,就是这种感觉,他捕捉到了我心目中的影子。
    凌歌你认识他吗?
    嗯,他一年只做一个作品,我问问他明年有没有档期。
    天哪,我激动地抱住布朗熊,眼巴巴看着凌歌将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拨通号码,我像苍蝇跳舞,跃跃欲试,指手画脚:你就问他想不想做下一个贝聿铭!
    但凌歌一开口,我的精神就萎了,他说着流畅自如的法语,像水从玻璃杯里流泻出来一样,再自然不过。我虽然也会说法语,但跟他一比水平太次。
    凌歌语速过快,我甚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莫约三分钟后,他挂断电话,眼睛看向我:穆辞答应在元旦后来新国。
    同意了?他这是同意了?
    不确定,他要先来实地考察。不过,穆辞一向对文莱、泰国、柬埔寨的文化感兴趣,他很了解东南亚的建筑风格,小福宫也算投其所好了。
    我仍然不放心:那,是不是应该再请一个中国古典园林建筑师?负责中国本土文化部分,配合穆辞的创意。
    两个设计师?这在他们行内是大忌,对哪一位都不够尊重。
    对呀,是我考虑不周。我闷闷不乐地望向窗外,凌歌启动车身,再次上路,窗外风景变幻,满目苍翠,郁郁蓊蓊,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现在是十一月末,距离元旦还有一个月,我不能徒然等待一个人来。生活教会我,等待是最不可靠的事。
    我可以搜集资料,研究中国的建筑,闽南建筑,岭南建筑,寺庙祠堂,我知道这项工作卷帙浩繁,体量宏大,但是不试一试,我不甘心。我胆怯地开口:那个,凌歌,如果,如果说我来参与设计,你觉得可行吗?
    凌歌很快就回答我:可行。
    我惊喜不已:真的?为,为什么呀?
    他答得波澜不惊:因为你是新国人,又熟悉中国文化,比一般人更能将两种文化融合。
    我感到失落:这样啊。
    他直视前方道路:怎么了?
    我强打起一点精神:我以为你会鼓励我,夸夸我,像好莱坞的英雄电影那样,配角说世界需要你,你能创造奇迹。主角马上就血槽满格,出门拯救世界去了。
    凌歌笑了一下:你想要假大空的好话?可是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相信奇迹,奇迹不过是带有偶然性的必然罢了,它能成立,只是因为条件充足。
    不过关于你自身的条件,我也可以补充两点:你能拿到生物学学士学位和工商管理硕士学位,说明你善于读书,查找资料不是问题;而且你画画挺好,制工图应该能很快上手。
    我还能再希求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凌歌是什么样的人吗?冷艳如斯,我能从他那里得到中肯的赞扬就已经很不错了。
    汽车开进步行街,中途经常碰上横穿街道的路人,开始频繁地走走停停,布朗熊伴随刹车的节奏前仰后合,哐哐撞挡风玻璃,凌歌一手搂住布朗熊,一手打方向盘做了个顺滑的拐弯。
    似乎有人向女性统计过男人最帅的瞬间,名列榜首的是单手开车,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上,腕上戴名表,强有力的大手掌控方向盘,荷尔蒙爆棚,偏偏眼神又那么专注。
    我说:知道吗?如果刚才正好有一个姑娘站在转角处,她会对你一见钟情,她会爱上你。
    哦?
    她魂不守舍的回到家,搂紧她心爱的布娃娃,落下了晶莹的泪水,她茶不思饭不想,足不出户,默默思念着你,她的秀发越长越长,垂到了地上,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莴苣公主?
    她父亲非常心痛,亲爱的女儿,我拿什么拯救你?她只是轻轻叹气,看到漫天的玫瑰花瓣洒落,有一片落在了她的唇上,哦,玫瑰花蕾。
    《公民凯恩》?
    对!你又猜到了!凌歌你是有透视眼吗?为什么每次都能看出我脑子里有什么?
    凌歌呵呵冷笑:你小时候就爱玩这种游戏,胡编一个故事,让我猜你在想什么。
    你不会觉得我幼稚吧?
    凌歌停好车,熄了火,没被布朗熊遮挡的半个侧脸,在路灯渗进的光下细腻而清柔,你不是幼稚,你只是太天真。
    我们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安安静静的。
    凌歌。
    嗯。
    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知足。
    凌歌转头看我,要张口说什么,我扯住他衣袖:别动,等会儿再下车,等前面那个小丫头走过去。
    小丫头背着可妮兔的书包,吧唧吧唧地学走路,她妈妈跟在她身后,我认真地分析道:如果让她看到我们的布朗熊,她肯定会大哭大闹让妈妈也给她买一个。
    凌歌挑眉:嗯哼?
    第74章 69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鱼汤煮出了奶白色的浓郁香气,小绿手一样的香菜漂浮着,青葱可爱,我滴了几点香油,盛出一碗在保温盒里:这是送给椋梨源的。那个凌歌,你帮我跑一趟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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